重影 作者:清雨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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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的纪离仿佛又活回去了,那样淡淡的、纯正的举止,偶尔展露的微笑愈发让杜晚厌倦自己,竟然抑制不住成串的泪水。
杜晚万分尴尬的抹眼泪,自嘲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受不了委屈,浑身没有力气,象是有人拆了我的骨头。”
“是不是生病了?”纪离伸手摸杜晚的头。
“没事。”他的手指修长、冰凉。
“发烧了,很烫。去医院吧。”纪离说。
“不,不,没关系,可能工作太紧张了,我都没觉出来,捂捂被子就好了。”这个月已经入不敷出,绝对不能去医院。
“烧坏了怎么办?到我船上来吧,我有药。”
纪离在船上有个踏踏米铺的小间,里面很整洁,只是摆满了药,五花八门的。
“你的船?”没想到纪离还是老板,原以为只是个走场的演员。
“是。”
“你生病了?怎么这么多药?”
“恩……那天船上的那位是你的老板?”
“是呀,很不错吧。”
“我在杂志上见过他。”
“呵呵,还是我安排的访谈。”杜晚提到宋天成压不住的得意。
纪离深深的看她一眼:“恩……”
“这是什么语气?”杜晚笑,只不过是从没交谈过的老同学而已,为什么他们能够这样无拘的交谈?其实她把他放在心里很久了吧……
很多记忆一下子浮出水面。周末无人的校园,纪离在教导处后的小径试骑摩托车,小径边上就是一口池塘,大丛大丛的竹林掩映着他低头检查油门的身影。碰上他,杜晚多么欣喜,好象是上天赐给她的那个下午,风中浮动的竹林,纪离就在那里,虽然背对着她,却和杜晚共享着风、太阳、倒影在池塘里的风景还有无忧无虑的时光。课间他在阳台上晒太阳惬意的微笑;跑步后和同学在水池边的嬉闹;还有纪离上高中以后那些叛经离道的行为:在足球场尽头的草丛里吸烟;在树上喝酒;和男女朋友勾肩搭背结伙出入校园;在校庆上疯狂的唱歌……如果说初中他们还共有过瞬间,上了高中他和她就是场战争:他砸坏门她去修,他欺负低年纪学生她阻挠,他在哪里爬墙钻窗,哪里就有她的影子。还有他给她支的淋湿她的水盆,他偷走她的校徽和登记本……这场战争以他退学远走做结。初中的杜晚对纪离的喜爱在高中的敌对中早已化为乌有,现在想来,其实自己当时又气又急追着纪离,不知道有多少个人的感情纠缠在其中,只是当时太自以为是、“大义凛然”没有察觉罢了。
想起当初,杜晚不禁莞尔,和自己的初恋情人离得那么近,曾是当年的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可如今,杜晚只觉得宁静。
“喜欢他?”纪离问。
“谁?”杜晚回过神。
“你老板。”
“啊,这么明显么?”杜晚坐直道。
“是呀。”纪离笑。
“他那样的人,想也别想,免得到头来受伤的是自己。”杜晚坦诚的说。
“你怎么知道呢?你们的关系很亲近。”
“这也能看出来?”
“是呀,他是主人,即使这么多人需要他顾及,他还想着把你的酒换成茶水。”
杜晚楞住了,这是她和宋天成的默契。因为如果宋天成喝醉了还有杜晚,若是杜晚也醉了,谁来周旋主持,并且照顾宋天成呢?老板如此安排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杜晚一直这么认为。
“那算什么……”杜晚讷讷的说。“这些年你变化很大呀,以前你跟家里对着干也要出来搞音乐,现在怎么没有继续下去。”
“……没有放弃,只是现在有些钱,也就不那么功利了。”
“这样也好,开着游船,再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杜晚一时无话。
“多少度?”纪离问杜晚,水纹一片片晃进船舱的天花板,他的脸在水光映衬下分外苍白。
“38度,还好。”
“去医院么?”看到杜晚摇头,纪离说,“我这里有些药,你先吃了吧。”
“看不出来,你还是江湖郎中。”
“久病成医嘛。你敢不敢吃我的药?”
“你是什么病?”
“HIV携带。”他的眸子染上了水光的银蓝色,显得异常的妖魅。
杜晚楞住了。
“骗你的,吃吧。”纪离笑了。
杜晚凝视着纪离带着一丝枯涩的笑容,想起少女时代自己曾追随着他的注视,她将药全部吞落肚。她相信他,莫名的。因为她凝视他的那段时光,他并不是一无所知,十有八九,他的目光一定会和她相遇。否则也不会在十年后如此轻易的叫出彼此的名字。
纪离的药是进口的,药效强烈,当杜晚回到家时身上的不适已好泰半。纪离就这样仿佛命运安排般、错位了十年,重新走进杜晚的视线。
杜晚
做梦了……
杜晚从床上坐起来,5:40,已经没法再睡,索性下床,坐在阳台里看日出。这把年纪还做那么幼稚的梦,梦见少年时的纪离和自己。
杜晚最近的情绪跌到了谷地,工作没有干劲,感情也毫无出路。快要到30岁了,难道,到了30、40还在城市里这么飘着?想想好恐怖,时间过了20岁以后就象装了加速器似的过得飞快,人生的好日子里杜晚却并没有过上小时侯期望过的那种神仙般的生活,一晃眼,就到了一事无成、一无所长的26岁,以后的日子是否会象酒,越来越苦涩?
那么现在的她想要什么?又能要到什么?
经理?老板?企业家?女政治家?总统?就算再营营汲汲,获得地位、财产,住在大别墅里,吃着最豪华时髦的大餐,出门是大奔,来去有飞机,享受着荣华富贵,那时她就能满足了么?或者是嫁个有钱的老公,从此享清福,ENDING在HAPPY中?一个人的一生以一个婚姻为最高成就然后一鞠躬下台结束?
她又能要到什么?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平凡的老公?终身为房子、孩子奋斗,到老靠一份养老金和积蓄度日,最后也许被老公注视着,也许孤身一人没有尊严的在医院被病痛折磨至死。这是她最可能的结局,而且,她得从现在就去买保险,才能见到自己终老在医院的那一天,杜晚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奇怪的笑了,不知是喜还是悲。
对于宋天成,杜晚很矛盾,跟着宋天成这样的老板,她的工作的确获得了最大的发挥和肯定,如果不去想未来,她和宋天成分享的每个夜晚都可以自欺欺人的假装获得了幸福。可是,杜晚已经为宋天成和他那该死的工作付出了女人一生中也许是最美好、身体和智慧相结合的颠峰时光,总有一天有人会喊GAME OVER,她杜晚能够挥挥手潇洒的走开么?答案是否定的,否则,她现在就应该下决心把宋天成给戒掉。
杜晚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宋天成,或者应该问,自己到底有多爱他。他很出色,于公于私,他都是杜晚生活的中心,她这么跟着他象高速转动的陀螺一样转着,把她天生散漫淡泊的好性子都给磨光了,转得她身心俱疲,自己是否还能、还想继续下去,她开始怀疑,为了一个宋天成,耗上她所有的青春到底值不值得。
昨天晚上,失去很久的那种悠然的心情充满整个梦境。在隔着可望不可及的距离的那个年龄,少年的纪离和杜晚从没走得那么近,他们手拉着手穿过石头填成得小路,夹道而生的树在春天里刚刚发出黄色的嫩芽,,他们坐在青石板上,靠着纪离的胸口,杜晚的心中是满满的喜悦和感激,——他也喜欢着自己,梦中的杜晚是如此确信。
而现在的自己,几乎再也没有获得过如此简单,如此幸福的感觉。不论是亲吻、拥抱、做爱,她都无法令自己悠然的感激和喜悦。她甚至有一些省悟,少女时代的她其实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喜欢纪离。有些东西以为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逝不曾再拨动过心弦,却午夜梦回,无法排遣醒来之后的惆怅才品出其中的隽永,——原来这感情从不曾远离,从不曾远离……
顺其自然吧,杜晚不是神,也没看得到未来的天眼,不过苦涩而十有八九不如意的生活已教会她一件事,她从来就不是她原先认为的那个了不起的杜晚,世上独一无二的杜晚,作为人,世界永远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虽然很久以前她曾经认为杜晚就是世界,世界就在那个少女的心中……
太阳升起来了,杜晚开始梳妆打扮,当她描完最后一笔口红,那个干练美丽的女人再次出现在眼前,26岁,她仍然可以灿烂的不去考虑后果。这么想着,她冲自己抛了个媚眼。
隔了一周萧萧重新回到她们的蜗居,杜晚似乎才稍稍扫去一些消沉的情绪。萧萧的运气真好,她和她家的饲养员那么一站,感觉就是一个攻防同盟,天大的事,两个人都能化解得跟过家家似的。
她家饲养员是个胖乎乎乐观爱逗的主,他活灵活现的学那个曾经教训过杜晚、大概也把他骂到头削平一块的医生,逗得萧萧咯咯咯的直笑,看得旁边的杜晚直想把这对活宝暴打一顿再掐死弃之荒野。
因为杜晚破产了,所以这几天她一直跟着萧萧和她饲养员活动,吃萧萧的玩萧萧的,即使她象个两千瓦的大电灯泡发着光放着热,阻挠两个宝贝的小别胜新婚,他俩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而且由于这次玩得太大,惊动双方父母,两个人在没有任何正当的不结婚的理由的情况下,不得不操持起婚事,萧萧愈发的粘杜晚,就象得了婚前恐惧症,一抓着杜晚就不停的聊,连睡觉也不放过。
“杜晚,这些天,我常想起小时侯的事。你知道么?我上学时除了纪离,最迷的人是谁吗?”
“不会是我吧。”杜晚答。
“没错,就是你,你总是勇往直前,总是那么无所畏惧……”
杜晚听着萧萧的赞美不觉有点脸红,“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算说句人话了。”
“啊,呸,没赞你就不是人话呀。说实在的,纪离那时多帅,这么多年,我就没看见过还有谁能胜过他的。”
“你真反骨,不怕你家饲养员听见。”
“纪离是我的初恋,阿那他也是知道的嘛。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我还碰见过他。”
“真的,真的,在哪里,什么时候,他还是那么帅么,身材有没有走样?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萧萧一脸兴奋,两眼放光。
“他现在经营一条游轮,经济状况应该还好,还是那么漂亮清瘦,和中学几乎没两样……”杜晚说,那晚的梦境仿佛仍然在现实里延伸,她的身上似乎也带上了纪离的印记。
“怎么了,是不是见到纪离心动了?那就快下决心把宋天成给甩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女人不象男人,该玩玩,该耗耗,最后拍拍屁股另娶新妇。男人是老的少的都能俏,女人却永远只有年轻的才新鲜吃香。象宋天成这种早就决定要出局的,你陪他浪费时间和感情干什么。”萧萧对宋天成从来没有好感。
杜晚笑,“哪里来的这些没遮没拦折损女人的大道理。你以为人人都象你,闭着眼睛抓也能抓到你家饲养员那样的宝。”
“我好彩嘛,哎,杜晚,你还比我大呢,要早点落定注意知道吗?”
“我知啦。你呀真是管家婆。”
“我又能再管你多久?都要嫁喽。”
“啊, 我怎么忘记还有这么一单喜事,祸害好歹是要扫地出门了。”杜晚用开玩笑来掩饰要和好友分开鼻子里的酸意,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久到好象会一生一世,现在却是说嫁就嫁了。
“杜晚!I WILL BE BACK!”萧萧叫到。
“算了吧,我会祷告永没那天。”
萧萧怅然,凝视着杜晚熟睡的脸,杜晚身上有种不属于男人,也不属于女人的特质,很纯粹,让人不知不觉喜欢上她。其实萧萧一直没嫁,也有种想陪她到最后的念头。可是,现在被父母逼婚,她也没有不嫁的理由,以后只能放杜晚自己一个人了……
杜晚和宋天成
日子一天天过去。杜晚和宋天成仍然是工作上最默契得搭档,当本年度最大宗的定单总算做下来以后,没日没夜加班、地狱式的工作总算结束了。接下来公司狂欢、同事之间狂欢,整整三天,一口气才喘过来。这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宋天成几乎和骨干员工几乎吃住在公司,因此一直没有机会和杜晚独处。倒是杜晚,一到吃饭时间就去找纪离。纪离是一剂清凉的药帖,如果见不到纪离,整天对着宋天成那张扑克脸,杜晚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找把菜刀出来砍他。
纪离也不多话,只是弹着吉他,静静听杜晚抱怨,三句绕不出宋天成。昨天是头猪,今天就是吸血鬼,明天则成了变态大魔王。纪离只是好笑的看着杜晚指天骂地,赌咒发誓的样子,看得杜晚也忘记了那些积压得新愁旧恨,跟着他静静的望江。
这天杜晚又陪宋天成加班,天快黑的时候,宋天成过来敲杜晚办公室的门。
“杜晚,一起去吃饭。”宋天成是个高壮的男子,容貌端正。考究的穿着,得宜的举止和伪装不来的气势,把他衬得丰神俊逸,卓尔不凡。
这就是前奏,他们总是一起分享食物,然后再分享彼此。
杜晚没有兴致的答到。“不用了,我叫外卖。”
“那好,帮我也就叫一份,我们一块吃。”
“我已经叫了,老板还是自己叫吧。”杜晚抬起头,直视宋天成,明亮的眼睛写着清晰的拒绝。
宋天成立即明白杜晚表达的意思。这让他意外,杜晚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可是再在这方面放得很开,他一直认为杜晚和他一样享受他们的关系。
宋天成了解杜晚的性格,她决定的事一般不会改变。可惜宋天成也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拒绝的人。
他微一思索即反击道:“是因为雪琴就要回国了,还是因为你那个做服务业的男朋友。”
雪琴是宋天成的女友,是双方家长默许的未婚妻。她要回国了?杜晚还没来得及消化前半句话就被后面的内容击中。
男朋友?服务业?是指纪离吗?他怎么知道,而且还能这么无所谓的说出来,他们毕竟是拥有对方三分之二的时间的伙伴呀。
“也好,我不喜欢和人共用任何东西,如果你有这个意思,尽早明确的让我知道。”
杜晚觉得宋天成就象野兽一样轻描淡写的撕扯着她的心,她的自尊,她的皮,她的肉。
她咬着牙,以沉默化解敌对。跟了宋天成多年,杜晚把宋天成的淡然、冷静学个十足。
这一招对付老板本人,的确奏效,宋天成被气得断然离去。
杜晚咚的一声坐下来,老板意志力很强,又掼于指使人,而她则掼于服从,和他较量把她的力量都抽空了。
为什么有种不祥的感觉,老板向来强取豪夺,呼风唤雨,他们持续了那么长时间的关系,他会容许自己这一方那么轻易的断掉?
十分钟后,宋天成去而复返。
“不要对我撒谎,你根本没叫外卖。”宋天成不由分说,硬拉起杜晚的手臂,不管杜晚是否跟得上他的脚步。
把杜晚和自己关进他的办公室,宋天成灯也没开,在他身后整面的玻璃墙透进夜晚深蓝的颜色,最后一抹晚霞还涂抹在天空上,灰色森林的霓虹和繁星一般的灯陆续点燃。
很快,杜晚眼里再也看不见那令人忧伤的黄昏和夜交织出的美艳。只有指下宋天成炽热的皮肤,腰间他强而有力的手臂,还有呼吸和亲吻里的呼唤;“杜晚,杜晚,杜晚。”
为了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