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剑情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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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往芦根下一伏、耳贴着地面倾听动静。星光下,可看出原出是白天在压江亭现身,逗引林华的老花子。
这位老花子青天白日敢潜入康二爷的秘室偷听,可如确有超人能耐,正是不折不扣有老江湖老狐狸。老花子的西面七八丈处,林华早已潜伏恭候多时。林华已听出老花于的藏身处,但早有打算,如果冲近搜寻,对方必定另行遁走,在这芦苇丛中捉迷藏,岂不白费劲?他先用手轻拨芦苇,然后双脚有节拍地踏动。拨草声时断时断续,踏地声由重至轻,完全配合他的窜走速度,擦草与落脚配合得恰到好处。如果留神细听,必定以为他逐渐远走了。
“你往那儿去?我老花子吃定你了。”老花子嘀咕自语。挺身站起。
老花子太过自信,飞纵而起,三起落刚好纵落在林华潜伏处,相距不足五尺。
“别走啦!阁下。”林华倏然站起叫。
老花子大惊,飞纵而起贴草梢掠出三丈左右,脚一沾地便折向右窜出两丈处,但仍未能将林华扔脱。
林华已先一步到达,冷笑道:“好了,咱们谈谈。”
老花子真的吃惊了,不假思索地一杖劈出。仓猝间出手袭击,自己脚步尚未稳定,相当的危险,可能是弄巧反拙。
果然碰了劲敌,林华已先一刹那向侧一仆,一腿扫出抢攻下盘,“噗”一声扫中老花子的右胫。老花子胫坚似铁,但仍被扫得身欲倒。
林华捷通电闪地挺身冲到,贴身了,一手架开老花子的短杖,另一手来上两记急促凶猛的短冲拳,“砰噗”两声闷响,老花子终于倒了。
“起来,该谈谈了吧?”他迫近叫。
老花子突然一蹦而起,拳掌齐出。“砰砰噗噗……”两人贴身狠拼,硬碰碍手下留情,两照面三冲错,各攻了数拳,也各被对方击中了数拳数掌。
第六章 暗剑难防
双方似乎已有默契,并未向要害处招呼、攻出的力道虽沉重,但皆禁受得起。最后,四条铁臂膀互相扣住了,身形下挫,劲发如山洪。
“还要打么?”林华沉声问。
“你的造诣,不像作外表那么年轻。”老化子答非所问。
“你是排帮的人么?”
“如果是排帮的人,白天在压江亭老化子岂会放你走?”
“你跟踪在下有何用意?”
“老要饭的早到半天,该说你跟踪我而来。”
“那么你是有所为而来了。”
“当然,你也不是半夜三更来鹦鹉洲散步的。”
“为何而来?”
“你又为何而来?”
“你得说。”
“你得说。”
双方针锋相对,皆不肯吐实,僵住了。
林华大喝一声,双臂一沉,出腿绊拨。
老化子被撼动一条腿,但仍然稳住了,镇静地说:“你还无法奈何我老要饭的。”
他稳动了两次方位,说:“你如果不表示身份,将后悔无及。”
“我老要饭的却是不信。”
林华默运神功,全力争取偏门。四条铁臂逐渐加力,四双腿谨慎地盘、拨、绊、钩、争取破除对方千斤坠的机会。同人都大汗如雨,喘息声隐约可闻。
老化子不服老,把心一横,全力相搏作弧注一掷。力刚至,突觉对方凶猛如山洪暴发劲道倏收,不知怎地,自己却被自己所发的潜劲所吸引,双脚被带高地面。
“蓬”一声大震,老化子被摔出丈外,刚好来一记前空翻,背部着地,感到全身骨头都被掼散了一股,力竭全身发软。
“你该表明态度了。”林华站在一旁冷冷地说。
老化子吃力地撑起上身,苦笑道:“阴沟里翻船。这下栽得好惨。——
“在下等你表明。”
“老了,自古英雄出少年。”
“在下正洗耳恭听阁下解释。”
“准教你的引力术?”
“在下不听题外话。”
“喝!你倒是咄咄迫人。”
“在下不是善男信女。”
“你也要打狼枭的主意,转那女娃儿的念头?”
“就算是吧。”
“我不信你也是个无耻小人。”
“你却是说对了。”
“你为何而来?”
“救那女娃儿。”
“恐怕不止此也。”
“不错,还等一个人。”
“康二爷已经走了,明晚他方能前来。”
“在下不是等他。”
“其实他也不是坏人,干私盐贩了并不伤天害理,既不杀人,也不用兽骨烧灰掺倒卖,为人倒也疏财仗义,是条汉子。”
“在下不认识他。”
“那你……”
“等沙千里。”
姜是老的辣,林华到底年轻,三套两套便被老化子套出口风。
这两天来,他上了不少当,满口仁义,义形于色的人很可能心怀叵测的卑鄙小人,也是满肚子阴谋诡计的货色。先是莫三爷,次是宋少锋。莫三爷把沙千里说得一文不值,却是沙千里的走狗。
宋少锋请他却对付两个恶僧保护杜姑娘,却是两恶僧的帮凶。现在又从老化子的口中,听到了相当好听的话,无意中将自己要办的事说出来了。
老化子缓缓站起,老眼中精光闪烁,拍拍衣裤问:“沙千里比你还年轻,出道半年威震武林铁城山的挫折也击不倒他,他会卷土重来。可惜他志大才疏,且野心太大,总有一天、会爬得高跃得重,跌个头破血流也许送掉老命了。你找他是投靠呢,抑或是寻仇?”
“你猜猜看?
“投靠未免小看了你,但寻仇你便得小心些儿。”
“为什么?”
“沙千里在武昌羽党已成,你无法与他竞争。”
“所以在下要在鹦鹉洲等他。”
“在此地你等不到他的。”
“为什么?”
“不可一世的幻剑神花沙千里,肯自贬身价带一千两银子前来向一个小浪人换人?能派两个人前来讨索,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说不定会派几个爪牙,刀剑齐下砍掉狼枭的脑袋去示众江湖哩!沙千里嗜爱砍对方的头示威江湖啊!”
“等在下查清之后,也许能设法将他诱来。”
“要不要老要饭的帮忙?”
“你帮得上忙?”
“噢!想不到我南乞居然被人看成废物了,真是岁月不饶人,不中用啦!”
林华吃了一惊,退了一步讶然问:“老前辈真是南乞南宫祥和老前辈?”
“你看我不祥和是不是?”
“老前辈游风尘,不必打趣了。”
“呵呵!该你告诉老花子你的真名号了吧?”
“晚辈确是姓林名宗如。”
“不叫林华?”
“华是晚辈的字。老前辈果然神目如电,消息灵通,但……怎知晚辈是林华?”他困惑地问。
“刚才只是猜出来。你会引力术,而在铁城山力闯金花门三大阵的你,用的就是引力术。沙千里已放出口信,不惜一切代价买你的命,可知他必定对你颇为惮忌。如果他不怕你,便不会假手于人了。你杀了威灵仙徐文海,徐文海的亲弟太湖一君徐文涛,艺业与乃兄高不了多少,自然害怕与你生死一决,所以出重金买你的命,从引力术而想到沙千里,你又姓林,信口胡猜,被我猜中了。”
“前辈可知狼枭藏在何处么?”
“知道。”
“可否助晚辈一臂之力,带晚辈前往找他?”
“今晚决不能去。”
“这……”
“康二爷与莫三爷先后来拜望鬼师王排头;两人都要求见狼枭,康二爷甚至请来了张、谭两位排头,要求王排头将狼枭赶出鹦鹉洲。”
“王排头态度如何?”
“一口拒绝,不欢而散。王排头号称鬼师,他的法术据说十分惊人,已看出危机,巧安排布下天罗地网,今晚不可能接近的。”
“法术,是不是白莲会那些鬼划符障眼法?”
“不知道。咱们武林人,讲的是真刀真枪,对法术玩意,虽不屑但到底有点心中发毛。”
林华略一沉吟,颇为自信地说:“好,今晚不去,晚辈要冷静地谋求对策。”
“想好了对策,得告诉我。”
“好,一言为定。”
“今晚作打算……”
“回武昌,准备些应用物品再来。老前辈……”
“我留在洲中,明晚来接应你,也希望仔细踩探各处的形势。”
“也许我会提早来……”
“早来便在你藏舟处等我的消息。”
“好,晚辈告辞。”
“好走,不送了。”
次日掌灯时分,林华带了一大包物品。他已返店取来了皮护腰,并在各处有计划地散布谣言说狼枭所掳获的女人,是一姓雷的姑娘。
他已经下定决心用釜底抽薪的计策,定下了大胆的行动。保护雷姑娘,唯一可行唯一安全的办法,便是除去沙千里永绝后患。
而且他必需在最近期间,为营救师兄八臂哪咤而奔忙,不能因雷姑娘的事而误了营救师兄的要事,心悬两地,必将两面落空。同时,杀了沙千里,不啻剪除了太湖一君徐文涛的羽党,对营救师兄的事将有莫大的裨益。
他必须与沙千里在鹦鹉洲决斗,成败在此一举。
他却不知,在分返回客店取行囊时,行踪已露。但他十分机警,居然扔脱了盯梢的人。
城内外,名捕头鬼见愁亲自出马,搜寻欢喜佛与无故失踪生死不明的林如宗。
杜姑娘已返回府城,发出了召集杜家好友的书信,自有一番安排,派有专人与鬼见愁连系。
这些事进行得十分秘密,情势是外驰内张。
林华的小舟,是二更初从上游下放。他后面,加一艘小艇像是幽灵之船,紧盯住他不放。他登岸不久,神秘小艇也在左方不远处泊岸。
然后悄然驶离,留下了神秘的黑影隐没在洲中。
鹦鹉洲上,在三座仅有三二十户人家的小村。洲自西南东北延伸,头尾两座村皆在水滨,中间那则位于洲中心,那是排帮人一些临时泊靠的渔夫们,共同安顿与消遣的地方,有五六家小酒店,不是有从汉阳来的歌妓在酒店中唱小曲。这些排帮的人虽则粗野骠悍,但没有人欺侮这些司怜小女人。他们有的是钱,到武昌或汉阳皆可找到女人寻欢作乐,犯不着在前来何讨口食的歌妓身上转念头。而且排头们也禁止他们胡来,排头的话,好比是金科玉律,极具威严,谁也不敢违抗,操有生杀大权,因此排头在他那帮人中具有至高无比的权威,只要能与排头攀上交情保证万事与顺遂。
近午时分。林华扮成一个渔夫,在村中溜一圈,再走遍了洲上每一块角落,傍晚方在约定会面处与南乞会合。
南乞告诉他,汉川八义与几名小混混,在康二爷的引领下今晚将夜袭鬼师的住处,硬夺狼枭的女人。
“老弟,要不要乘机下手先将人救出?”
他坚决摇头,说道:“不行,而且咱们也不许他们将人弄走。”
“怎么?你……”
“如被他们把人弄走,沙千里便不会来了。”
“你打算……”
“只让他们闹一闹,才能把沙千里诱来。本来他们不来,晚辈今晚也要前往闹一闹的。”
“你不打算先将人救走?”
“不必了,等沙千里来了再说,今晚晚先看看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晚辈所要找的人。”
“你完全摸清了么?”
“摸清了,咱们先研究今晚的大计,一是咱们单独行动的计策,一是在康二爷那些人入侵时的情势,咱们该如何应付。”
二更夫,他们在一座村角宅测方隐下身形。村中的酒店中,传来了闹酒的叫啸声。
两人潜伏在草丛中,林华低声道:“老前辈,依我看来,狼枭与掳来的姑娘,决不会藏中屋中。”
“你认为……”
“但愿如此,快了,他们该来了,但在三更以前,他们不会动手。”南乞一面说,一面递给他一包药散,又道:“这是防迷香一类药物的解药。汉川八义都是些下流贼,深入排帮心腹重地可能要先用迷香捣鬼。取一些揉入鼻孔内,剩下的含人口中,令其溶化入腹,口腔内留下辟迷香药未,口鼻皆不怕迷香侵袭了。”
三更正已过,斗转星移,村中已无声息,仅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吠,一无动静。
四更初,一群黑影从东南角接近,蛇行鹭伏逐段前移,快到屋后了。
“好家伙,他们倒会选时辰。”南乞喃喃地说。
“挑在四更,大家都睡着了。”林华颇为欣赏地说。
这是一栋以泥砖砌就的宅院,位于村东南角,是一座独院式建筑,屋四面是空地,相距最近的邻舍也在五六丈处,被小树的蔓草所围。想进毫不困难,这是极平常的三合院住宅。
这几天来,宅中极少有人居住,既没有老小,也没有妇孺,白天唯一在宅中出入的人,是那些排帮的大汉。昨天,有两三起处客造访,从告辞外出的外客睑上神情看来,主客之间可能并不太愉快,住在偌大一座三合院中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十大头号法力无边的王排头,绰号叫鬼师,据说他的役鬼术天下间无出其右。另两个是中年大汉,一个照管门户,一个负责膳食。
这间房子平时没有人,倒也没感到不寻常,但到了夜间,却显得阴森森鬼气冲天。排帮的人对这位王排敬畏有加,没有要事,不敢前来打扰这位与鬼打交道的排头。
即使是平常的人,也可看出这栋房屋有异,屋四周不时可发现一些古怪的东西。例如一个泥制的骷髅,一根草绳,三枝小幡竿,两件冥衣,三两个被风吹晒变了形的纸入纸马,一两堆摆成古怪图案的卵石,三五张灵符。
林华与南乞藏身在五六丈外,隐约可看到窗缝中透出暗红色的灯光。
从东南角接近的黑影渐来渐近,江风也是从东南方向吹来的。
黑影左右一分,四个黑影蒙面带刀,抄至西北角形成包围。六、七、八……共有十八名黑影的。有两名黑影越过两人藏身之处,一步之差,未被发觉。所有的黑影皆—一就位,形成色围,已接近至四丈左右,全都伏下待命。
林华与老花子在黑影的包围外两丈左右。
“王排头发觉有警了。”林华附耳向南乞说。
“你怎知道?”
“看,那灯光。”
先前从窗缝中透出的灯光是暗红色,这时已经变成乳黄色了。
一般说来。平民百姓的家中,夜间只有厅中神案上的长明灯是昼夜不息的,而且只是无法作照明用的灯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掌灯期极短暂,早睡早起珍惜灯油,全屋黑沉沉。而在排头屋中的灯光居然会变色,岂不可怪?
“像是有人将灯蕊挑上了些。”南乞点头道。
“恐怕不对。”林华一面说,一面将一具竹制的喷管递过,又道:“灯光变色,恐上排头在弄玄虚,要施妖法了。管内藏了乌鸡黑狗血,专破妖术,准备了。”
南艺拍拍讨米袋,低声道:“我这里面藏了更灵光的玩意,给你一些防身。”
“是什么?”
“那是小孩们玩的所谓掼炮,我将火药加重,并添加燃剂,威力甚猛。”
“不危险么?”
“里面的燧石少,力道不够或击在空中力尽掉落棉絮上恐难爆炸,但保证可以得手应心。千万记住:必须控制于丈五以上爆炸方可安全。”
“晚辈理会得。”
“最好不用来打人,免伤天和。”
“自然不宜妄用……咦!灯光。”
灯光又变为绿色,像是鬼火。
“难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