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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呼唤-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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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不在的七年间,金罗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对这座小城的赞赏从火车站开始。车站有候车室、卫生间,装饰着生铁制的花边,村舍风格,但很雅致。到处都是盛开着美丽鲜花的吊兰和花盆。站台两头分别立着两个很大的站牌,上面写着:金罗斯。站牌下面是漂亮的花坛。原先的歌剧院现在变成戏院,一座新建的、宏伟的歌剧院屹立在金罗斯广场对面。每一条大街两面都栽着树,都有路灯。每一幢私人住宅都有电和煤气。还有一个和悉尼、巴瑟斯特连接的电话局和电报局。骄傲地宣示产权归属的标牌随处可见。
  “真是个模范城,”李说,提起他的旅行包。
  “但愿如此。金矿已经全面恢复生产,这意味着煤矿也一样。我正在考虑内尔的建议,把我们这儿的电变成交流电。不过,我想等洛琦设计出更好的涡轮发电机再说。这个小伙子非常聪明,”亚历山大说,向索道车走去。“茹贝上来吃晚饭。我要把你们母子相见的惊喜和快乐都留给你自己。你可以晚些时候带她一起上来。”
  一定要记住,李走进饭店大门时告诉自己,妈妈现在已经五十六岁了。我不能流露出心中的伤感。因为,久别重逢,伤感之情肯定会涌上心头。亚历山大虽然没有说,但是我能感觉到,她肯定比他期望之中的那个女人的更老。对于一个美丽的女人,红颜褪尽、风韵不再,一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像妈妈这样的人,一直靠美丽立足于世。她不像伊丽莎白,将自己的美丽封存在一块晶莹的琥珀里。
  然而,她还是他记忆中那副样子:大胆、艳丽、举止优雅。是的,她的眼角和嘴角多了几条皱纹,下巴下面的皮肉有点松弛,可是从满头金红色的头发到美丽已极的绿眼睛,她还是当年的茹贝·康斯特万。因为在等待亚历山大,她身穿宝石红缎子长裙,脖子上戴着很宽的贴颈红宝石项链,遮挡住松弛的皮肤。手链和耳环上都镶嵌着红宝石。
  看见儿子,她两腿一软,倒在地上,又笑又哭。“李!李!我的儿子!”
  和她在同一个高度,或许更容易掩饰心中的伤感,于是他跪下来,把妈妈紧紧搂在怀里,吻她的脸,吻她的头发。我回家了,我又回到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抱我的母亲的怀抱。她的香气在我脑海萦绕,她是我的母亲,这是怎样的奇迹!
  “我多么爱你!”他说。“多么爱你!”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李说。见到儿子的狂喜过后,茹贝又补了补妆,李换上晚礼服。
  “那就先喝点儿酒,索道车半个小时后才能下来,”她边说边走到那一溜细颈酒瓶前面。那儿还摆着苏打水瓶和一个盛冰的小桶。不知道你现在喝什么酒。”
  “你要是有,就喝肯塔基波旁威士忌②,不加水也不加冰。”
  “有呀,不过空腹喝,酒劲儿可有点大。”
  “我习惯了。我那些‘野猫钻井者’买了酒就这么喝。当然,那是在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家。不过,我偷偷地进口一点,而且严令任何人不能在营地外面喝酒。”
  她递给他一杯,自己端着一杯雪利酒坐了下来。“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李,什么‘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家’?”

    一 浪子回归(10)      
  “波斯。现在人们也管它叫伊朗。我在那儿和国王合伙开采石油呢。”
  “天哪!难怪我们连你的踪影也找不到。”
  他们默默地喝了一会儿,李说:“亚历山大的情况怎么样?妈妈。”
  她没想支支吾吾,搪塞过去。“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她叹了一口气,两条腿往外伸了伸,直盯盯地看着鞋上的红宝石搭扣。“要说的可多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对,就和你争吵。他傲慢无理,又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因为自己傲慢无理而造成的麻烦。等他决心咽下骄傲的苦果去找你时,你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尽办法,到处找你。后来就出了安娜、欧唐尼尔、小多莉和玉的事儿。你知道,他亲眼看见她被绞死。这事儿对他打击非常大。接下去,内尔不肯做他想让她做的工作,安娜不得不和她的孩子分开。换个人,一定会变得更冷酷,可是我亲爱的亚历山大不会轻易被命运压倒。所有这些让他像一列飞速行驶的火车停了下来——不是颠簸着猛地停下,而是慢慢地停下。当然,他为娶伊丽莎白为妻而责备自己。那时候,她比安娜现在大不了多少。正是形成某种印象就难以改变的年纪。于是,她就变成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可是,他一直有你为伴,伊丽莎白却孑然一身。她变成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你难道还觉得奇怪吗?”
  “哦,真该死!”她生气地说,被儿子触到了痛处。李的杯子已经没酒,她站起身给他倒满。“我只是希望伊丽莎白有一天能够幸福。如果她碰到什么意中人,可以和亚历山大离婚。理由是他和我长期通奸。”
  “你以为伊丽莎白会不顾家丑外扬,而走上法庭要求离婚吗?”
  “你认为她不会?”
  “恐怕她情愿和她的意中人私奔到什么无人知晓的地方,也不会站在法官面前,站在一屋子记者中间。”
  “她不会和什么意中人私奔,李。因为现在她有多莉要照顾。多莉已经把安娜忘得一干二净。她认为伊丽莎白是她的妈妈,亚历山大是她的爸爸。”
  “仅此一点,她就无法离婚,难道不是吗?要真走上法庭,安娜和那个不知名的恶棍的丑闻就会再度弄得沸沸扬扬。多莉多大了?六岁?足可以把什么都弄个清清楚楚。”
  “是的,你说得对。我应该想到这一点。该死!”她的心情又变得愉快起来。“你怎么样?”她乐呵呵地问。“有没有一位妻子从地平线那头走过来呀?”
  “没有。”他看了一眼亚历山大在伦敦送给他的那块金手表,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该走了,妈妈。”
  “伊丽莎白知道你回来了吗?”茹贝问,站起身来。
  “不知道。”
  他们到达索道车站的时候,孙正在那儿等着。李吃了一惊,突然停下脚步。他的父亲,年近古稀,已经变成一个令人尊敬的中国“老古董”——一缕缕胡须在胸前飘洒,指甲足有一英寸长,皮肤虽然光滑,但像泛黄的象牙,打下太多岁月的印记。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两个黑眼珠同时转动着。这是爸爸,然而,我把亚历山大当成自己的父亲。哦,这令人难以置信的航行,让我们走了多远?当风儿再起的时候,我们从哪里扬帆远航?
  “爸爸,”他说,弯下腰,吻了吻孙的手。
  “我亲爱的儿子,你看起来很好。”
  “好了,快上车吧!”茹贝不耐烦地说,准备按响电铃,通知上面的机房。
  她急于让我们大家都快快乐乐聚在一起,李心里想,把孙扶进索道车。母亲总是希望大家都相亲相爱。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伊丽莎白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茹贝急着想看看伊丽莎白见了这位“不速之客”会做何反响,便把李推到她和孙的前面。
  分别这么多年之后再见到这个女人,会怎么样呢?对李而言,那是一种纯粹的痛苦。极度的痛苦、忧伤、悲痛和绝望交织在一起,淹没了他的心。他看到的是这种种情感融合成的一个幻影,而不是伊丽莎白。
  他微笑着吻了吻那个“幻影”的手,表示敬意,走进客厅,把她留在身后迎接茹贝和孙。亚历山大和康斯坦斯·丢伊已经在客厅。康斯坦斯走过来吻了吻他的面颊,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了一大堆表示同情的话。他听了真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在椅子上坐下,他才意识到,还没有看见伊丽莎白。

    一 浪子回归(11)      
  吃饭时,他也没有真正看见她。因为只有六个人吃饭,亚历山大不想把桌子四边全坐满,就让李坐在他身边,伊丽莎白坐在另外一边。亚历山大对面是孙,康斯坦斯和茹贝坐在孙的一侧。
  “这样坐,不合社交礼仪,”亚历山大喜滋滋地说,“但这是在我家,我就可以做主把男人安排到一起,让女人凑在一起说她们喜欢的话题。男人也不必待在这儿喝酒抽烟,吃完饭就和三位女士一起到客厅。”
  李葡萄酒喝得比平常多,不过因为饭菜像以往一样可口——他们说,张还是掌勺的大厨——他不住嘴地吃,所以没有醉意。回到客厅喝咖啡、抽香烟或者雪茄的时候,他没有按照亚历山大安排的座位坐,而是自己把椅子拉开,一个人坐到后面,远离了那几个兴高采烈、高谈阔论的人。屋子里灯光明亮。沃特福德①枝形吊灯现在装的是电灯泡而不是蜡烛。原先的煤气壁灯也都换成电灯。太刺眼了,李想。没有引人遐想的绰绰暗影,没有煤气灯柔和的绿光,也没有蜡烛摇曳的金辉。电也许是我们这代人的天数,但是少了许多浪漫,更无怜悯之心。
  从这个位置,他能把伊丽莎白看得一清二楚。哦,真漂亮!就像一幅弗美尔②的画儿,被明亮的灯光照耀着,每一个细节都跃然纸上。她那满头秀发还像他的头发一样黑,呈波浪形拢到脑后,挽成一个很大的发髻,没有做成时髦的发卷。她穿过暖色的衣服吗?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今天晚上,她穿一条深钢蓝色绉绸长裙,下摆很直,没有拖地的装饰。这种款式大都饰以珠子,但是她的裙子非常朴素,没有用流苏镶边,只是用裙带吊在肩上,看起来别具一格。蓝宝石项链、手链、耳环闪闪发光,订婚钻戒让人目眩。那枚电气石戒指却不见了,右手什么也没戴。
  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聊着,李面对着她喝茶,和她说话。
  “你没戴那枚电气石戒指,”他说。
  “亚历山大送给我,是为了我要生的孩子,”她说。“绿色为男孩儿,粉红色为女孩儿。可是我没给他生下男孩儿,就取掉了。再说,那玩意儿怪重的。”
  让他万分惊讶的是,她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银烟盒,抽出一支很长的香烟,又摸索着拿起装在银封套里的火柴盒。李连忙站起身,从她手里拿过火柴盒,划着火柴,点燃香烟。
  “你抽吗?”她问道,抬起眼睛看着他。
  “谢谢。”那一瞥没有传达任何信息,只是出于礼貌,顺口说说罢了。他又坐回到椅子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问道。
  “大约七年前。我知道,女人抽烟有伤大雅。但是,你母亲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现在,我不大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是晚饭后,大家在这里一起小坐时抽上一支。如果我和亚历山大在悉尼饭店吃饭,我抽我的香烟,他抽他的雪茄。这时候,透过缭绕的烟雾,欣赏周围人们脸上各不相同的表情很好玩儿,”她说。
  谈话就此结束。伊丽莎白很优雅地、兴趣盎然地吸着烟。李默默地端详着她。
  亚历山大硬拉着孙谈工作。
  茹贝活动着手指,准备弹钢琴。令人气恼的是,手指变得僵硬,尤其是早晨,关节很疼。不过,此刻亚历山大和孙谈得正在兴头上,没有心思听她弹钢琴。康斯坦斯手里端着葡萄酒打瞌睡。她已经上年纪了。茹贝凝视着她的玉猫,心里涌动着无限的爱。他正直盯盯地看着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转过脸听亚历山大和孙谈话,因此,李看到的只是她那没有一点点瑕疵的侧影。那一刹,茹贝的心仿佛突然跌落到胸腔底部,那种感觉似乎可以触摸,以至于她紧紧抓住腰带不放。哦,李那目光!赤裸裸的渴望,不加掩饰的需要。即使他站起身来,撕扯掉伊丽莎白的衣服,也不比这目光更清楚地表明他心之所想。我的儿子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伊丽莎白!已经多久?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
  茹贝站起身,向钢琴走去。康斯坦斯猛地醒了过来,亚历山大和孙也停止谈话。很奇怪,她发现,自己以为不复存在的手指的表现力仍然不减当年。不过现在不是弹勃拉姆斯、贝多芬,或者舒伯特抒情曲的时候。应该弹肖邦,肖邦的小调。那让人心灵颤动的、波浪般起伏的滑音,充分表现出她在儿子目光中看到的那种情感。无法表露的爱,难以忘怀的爱,那喀索斯①在水池中捕捉自己的影像却一无所获的那种感觉,或者厄科①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时的感觉。

    一 浪子回归(12)      
  大家一直待到很晚,“肖邦”让他们入迷。伊丽莎白隔一会儿抽一支烟,总是李起身为她点燃。凌晨两点,亚历山大又要来茶和晚饭吃的三明治,坚持让孙在他家过夜。
  他和李、茹贝一起走到索道车站。索道车的锅炉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炉火不熄,有人值班。但是他没有打搅司机,而是自己动手开车。
  上车之后,茹贝把李的手握在自己一双手里。
  “今天晚上,你弹得真好,妈妈。你怎么知道我心中的感受就像肖邦那首乐曲?”
  “因为,”茹贝坦率地说,“我看到你看伊丽莎白时那副样子。你爱上她已经多长时间了?”
  他屏着呼吸,半晌才喘出一口气来。“我不知道我失态了。还有人注意到了吗?”
  “没有,我的玉猫。除了我,谁也没有注意到。”
  “那么,我的秘密还没有泄露。”
  “就像我也不知道一样安全。多长时间了,李?多长时间?”
  “我想,从我十七岁的时候起。尽管这种感情真正浸透我的身心也需时日。”
  “所以你一直没有结婚;所以你不愿意在这儿多待;所以你一走了之。”茹贝脸上泪光闪闪。“哦,李,棒极了!”
  “你客气了,”他干巴巴地说,掏出手帕。“给你。”
  “这次你为什么回来?”
  “再看看她。”
  “希望那种感情已经自生自灭?”
  “哦,不是。我知道那感情根深蒂固,主宰着我,永远不会改变。”
  “亚历山大的妻子……可是,你表现得多么超然。我说他可以和她离婚的时候,你没有认同这种可能性,为自己的感情寻找归宿,而是完全推翻了我的看法。”她打了个寒战,尽管时值盛夏,天气闷热。“你永远摆脱不了对她的爱,是吗?”
  “是的。对于我,她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她转过脸,伸开双臂抱住他。“哦,李!我的玉猫!但愿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
  “没有,妈妈,你一定要答应我,不做任何努力。”
  “我答应,”她压低嗓门儿,贴着他的马甲说,然后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你的身上会沾满口红,搂着我,给洗衣房的仆人制造流言提供点根据。”
  他紧紧地搂着妈妈。“最亲爱的妈妈,难怪亚历山大那么爱你。你就像皮球,永远能反弹起来。不要惦记,我会处理好的。”
  “你这次是要留下,还是又要远走高飞?”
  “留下。亚历山大需要我。尤其看见爸爸老迈的样子,我越发明白情况有多么严重。爸爸除了中国人的身份,什么都辞掉了。不管我多么爱伊丽莎白,我也不能抛弃亚历山大。我的一切都是你和他给的,”李说,脸上挂着微笑。“伊丽莎白居然学会了抽烟。”
  “她需要烟草给人带来的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可是雪茄劲儿太大,她受不了,亚历山大在伦敦杰克逊烟草公司给她定做了这种香烟。她太苦了。现在她只有多莉。”
  “多莉是个好孩子,是吗?妈妈。”
  “非常可爱。也很聪明。不过,多莉不像内尔那样聪明过人。她更像丢伊家那几个姑娘:活泼,伶俐,漂亮,长大以后接受与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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