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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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遍野地找她。深潭的水位已经上涨许多,而且还在继续上涨,总得把伊丽莎白从那块突出在水面之上的岩石挪开。他们将如何应对这一切?有一件事情决不能发生,那就是不能让亚历山大发现他们已经成为情人,而且紧紧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李从母马身上取下鞍囊,拿到那块岩石上,打开他带来的那瓶白兰地。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我的爱!伊丽莎白,醒醒!”
她动了动,嘴里喃喃着,又进入梦乡。他花了好几分钟,才哄得她坐了起来,可是喝了一口白兰地之后,她立刻浑身颤抖着,完全清醒过来。
“我爱你,”她说,两手捧着他的脸。“我一直就爱着你。”
他吻了吻她,但是不等让一切再重来一遍,就抽身而起。她彻骨地冷,只是因为夜幕下的快乐,因为他温暖的肉体,才熬到天明。
“穿上衣服,”他说,不是命令,而是请求。“我们必须在亚历山大开始漫山遍野搜寻之前,离开这里。”
天太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轮廓,但是他能感觉到,听到这个名字,焦急和紧张立刻流遍全身。穿好衣服之后,他给她裹了一块毯子,外面又包上雨衣,然后重新给矿灯倒满煤油,好为他们照亮前面的路。
“你有鞋吗?”
“没有,弄丢了。”
费了好大劲儿,李才扶她在马鞍桥前面坐好。等他跨上马背,紧紧搂住她的腰,两个人便又倾心交谈起来。马儿知道家和温暖的马厩的方向,用不着催促,便驮着他们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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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启 蒙(11)
“我爱你,”他说,不想离开这个话题。
“我也爱你。”
“但是,存在于你我之间,不仅仅是爱,最亲爱的伊丽莎白。”
“是的,还有亚历山大,”她说。
“你想怎么办?”他问。
“和你在一起,”她说。“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李。我们的爱太宝贵了。”
“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无情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他感觉到她向后缩了缩,贴在他身上;感觉到她叹了一口气。“怎么走呢?李。亚历山大不会放我走。而且即使他同意,我还有多莉要照看。我不能扔下安娜的孩子不管。”
“我知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和你在一起,但只能是你我的秘密,至少在我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太累了,李。”
“那就让它成为我们的秘密。”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她问道,吃了一惊。
“雨停之后,我的宝贝儿。如果真的发洪水,至少一个星期之后。让我们先分开一个星期吧。”
“啊,我会死掉的!”
“不,你要好好活着——为我。这个黎明之后七天,我们在深潭见面。我们可以在一起待一下午,好吗?”
“好。”
“你能保守我们的秘密吗?”
“自从嫁给亚历山大,我就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秘密保守到现在。这个秘密有什么不同,不能让我保守呢?”
“睡吧。”
“如果发生什么事儿,你来不了呢?”
“我会通过亚历山大让你知道,因为我一直和他在一起。睡吧,我最亲爱的。”
黎明将至的时候,金罗斯府邸已经近在眼前,李大声叫喊着,告诉人们,他已经找到伊丽莎白。他把还在睡梦中的伊丽莎白交给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把她抱回去交给内尔。他满怀感激,再出来的时候,发现李已经把马交给萨默斯,回茹贝那儿去了。
“真怪,他怎么走了,”亚历山大皱着眉头说。
“哦,不知道,亚历山大爵士,”萨默斯说,又开始高明的逻辑推理。“那个可怜的家伙浑身淋成落汤鸡。他的块头比你大得多。你的衣服他没法穿,难道不是吗?”
“没错儿,萨默斯。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三十六个小时之后,李不得不在金罗斯饭店接受亚历山大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感谢。他说,他刚刚看望了他的律师老布拉姆福特。
“伊丽莎白还好吗?”李问道。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表示对她的关心很 正常。
“还好,令人吃惊地好。连内尔都有点迷惑不解。她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对付从肺炎到脑膜炎的种种可能出现的疾病。可是,伊丽莎白睡了二十四个小时之后,今天早晨醒来居然精神焕发,早餐吃了好多。”
亚历山大看起来却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红丝。虽然他极力作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但是总也不能成功。
“你好吗?亚历山大,”李问道。
“哦,好着呢!我只是吓了一跳,简直是晴天霹雳。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我的孩子。”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我得送内尔上火车了。她可真是个好姑娘!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放心地让她好好学医了。”
李什么也不想听。不过听说内尔要离开金罗斯,他松了一口气。一个好姑娘,没错儿。可是她敏锐得像把刀子,而且对他并不友好。他觉得,她甚至对母亲也算不上友好。
我讨厌这个样子!李想。讨厌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以这样的方式拥有伊丽莎白其实是一种痛苦,只比压根儿就无法拥有她强一点。我甚至无法告诉妈妈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用不着告诉。他走进饭店,浑身的泥水淌在地毯上那一刻,茹贝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失去了儿子。他把自己给伊丽莎白了。可我无法开口和他谈这个问题。他痛恨这样的方式,但是他爱她。想得到是一回事儿,真的得到是另外一回事儿。但愿这一切不要害死他!我能做的只是到那神圣之地——天主教堂,点燃蜡烛。
“天哪,康斯特万太太,”老神父弗兰瑞说(他总是把她当作结过婚的女人,尊称为太太),“下一步,你就该来做弥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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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启 蒙(12)
“呸——真讨厌!”茹贝厉声说。“别抱希望,蒂姆·弗兰瑞,你这个老酒鬼!我只是想来点几支蜡烛。”
也许她就是想来点几支蜡烛,神父想,接过她塞给他的一把票子。这下子他又有钱喝好几个月最好的爱尔兰威士忌了。
伊丽莎白醒来之后,仿佛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她不曾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世界。她爱而且被爱。睡梦中,李的形象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盘垣,醒来后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心路历程峰回路转,遮挡了她去看望安娜的坟墓、撒玫瑰花的记忆;模糊了她像一头只想回家的野兽,走进丛林、寻找深潭的记忆。她只记得李在深潭边的巨石上找到她,只记得那奇妙的、美丽的、令人愉快的冲动,以及随之而来的、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她以一个已婚女人的身份整整过了二十三年,却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婚姻意味什么!
她觉得,她的身体和以前不同了。现在,那躯体好像真正属于了她的灵魂,而不是囚禁她灵魂的牢笼。她醒来之后,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疼痛,甚至不觉得僵硬。我死了,李给了我生命。将近四十岁,我才第一次尝到真正幸福的滋味。
“啊,你总算醒过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内尔走到床边。“我不能说你让我着急,妈妈,可你睡了几乎二十四个小时。”
“是吗?”伊丽莎白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哼哼了几声。
女儿大惑不解,目光犀利的眼睛凝视着她的脸。倘若内尔知道,这就是茹贝曾经说过的那些情况中的一种,她或许会想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对生活的无知使内尔忽视了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儿。“你看起来相当不错。”
“我已经感觉到了,”伊丽莎白说,百叶窗放了下来。“我是不是给你们找了好多麻烦?我可没想给你们添乱。”
“我们都快急死了,尤其爸爸——他也让我非常着急。你还记得你都做了些什么吗?你那时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不记得了,”伊丽莎白说,这倒是实话。
“你一定走了许多英里,是李找到你的。”
“是吗?”她抬起一双眼睛看着内尔,除了少许的好奇,再没有别的表情。在保守秘密方面,伊丽莎白堪称专家。
“是的。他骑着爸爸的马去找你。我们谁都没有想到,那样恶劣的天气,你会像一阵风跑那么远。所以,当时大家都觉得李找到你的可能性最小。爸爸更希望他亲自找到你。”内尔耸了耸肩。“不过,谁找到你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被找到了。”
不,伊丽莎白心里想,重要的是亚历山大没有骑马去找我。否则,找到我的就是亚历山大,我仍将是他的囚徒。
“我大概一定是浑身泥水不成样子,对吗?”
“那是说轻了,妈妈!你身上全是烂泥,污水,天知道都是些什么。珍珠和绢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刷洗干净。”
“我不记得我洗过澡。”
“那是因为你睡得太熟。我不得不一直坐在澡盆旁边,扶着你的头,以免被水淹没。”
“天哪!”伊丽莎白突然伸出两条腿要下床。“多莉怎么样?她都知道些什么?”
“她只知道你病了,可你现在不是好了嘛!”
“是的,我好了。谢谢你,内尔,我想穿衣服。”
“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我可以照顾自己。”
她从两面大镜子里看见身上有多处擦伤和青肿,奇怪的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疼。没有任何痕迹让人想到深潭边发生的事情,她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
亚历山大晚些时候过来。伊丽莎白大睁着一双眼睛凝望着他,好像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从新婚之夜到她怀上安娜并且开始生病,他和她做过多少次爱?她没有计算过,反正许多次。可是她没有一次见过他的裸体,她也不想见。他很了解她,并不强迫她赤身露体。可是,只有现在,经历了和李经历一切,她才明白其中的奥秘。新生发的洞察力告诉她,如果既没有爱,又没有肉体的需要,怎样做也于事无补。是的,亚历山大曾经做过最大的努力,试图改变这种状况,但是一无所获。他是个精力旺盛、诚实坦率的人,肉体的需要反映了他的本性。他绝非不敏锐,而是太博学。她想,我从来没有因为需要他,而心旌荡漾。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使我感觉到刚刚从李身上体验到的那种兴奋和心醉神迷。无论他对我做什么都不能。我再也不能忍受我和李的身体被哪怕一丝一缕的棉布隔开,就像不能忍受李从我身边走开。即使整个世界都看着,我也不在乎。干完“那事儿”之后,李的手抚摸我的肌肤,我抚摸他的肌肤,也任由他的注目。他对我说他一直爱着我,而且永远爱我的时候,就像走进家门一样自然。然而,我怎样才能对眼前这个男人说这一切呢?即使他能硬着头皮听下去,也不会理解。我不知道他和茹贝之间都发生过什么,因为那时候,我只和亚历山大做过爱,想象不出别人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从今天起,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是奇迹的根源。我就经历了一个奇迹,和我最亲爱的人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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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启 蒙(13)
亚历山大凝视着她,就像凝视着一个他知道自己应该认识、却不认识的人。他的脸上布满皱纹,比她记忆中的亚历山大苍老了许多。安娜似乎已经死了许久!在她眼里,他失去了精神支柱,但是,她还像平常那样,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平静地凝视着他。
他也朝她微笑。“你是不是饿了,想吃早饭?”
“谢谢,我一会儿就下去,”她静静地说。
他们坐在暖房桌子旁边吃饭。雨水打在透明的、白色拱肋支撑的屋顶上,沿着玻璃格子涟漪般流下。
“我是饿了!”伊丽莎白惊讶地说,烤羊排骨、炒蛋、咸肉、炸薯条吃了个遍。
内尔和他们一起吃,过一会儿,她就要回悉尼。
“你一定要谢谢李,伊丽莎白,”亚历山大说。他肚子不饿。
“如果你坚持的话,”她说,咽了一口面包片。
“你难道不感谢他?妈妈,”内尔惊讶地问。
“当然感谢,”伊丽莎白伸手去拿排骨。
亚历山大和女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懊恼,然后丢开这个话题。
吃饱之后,伊丽莎白去看多莉。内尔正要陪她去,被父亲留下。
“她脑袋清楚吗?”他问道。“这些事儿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她?”
内尔想了想,点点头。“我想,是没影响,爸爸。至少头脑和过去一样清楚。你用了一个很正确的词,妈妈有点疯疯癫癫。”
亚历山大意识到伊丽莎白失踪之后,思想受到极大的震动。他知道,生命中的一部分永远不会熬过这痛苦。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大多数时间他都认为伊丽莎白是他身边的一根刺——一个沉静的、刻板的、冷冰冰的人,因为种种原因错娶为妻的女人。他责备自己,因为错误是他造成的,而不是她。他一直想方设法弥补这个过失。可是她对他越来越反感,这就伤到他的痛处,引起一连串建立在骄傲、愤怒、自负基础之上的反应。做爱之后那一点点爱意也很快被她摈弃,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把笼罩他们生活的不幸归咎于她,归咎于她拒绝他主动给予的爱。他相信,他对她的爱已经死灭。当爱情的小苗栽在这样一块不肯宽恕的土地上,它怎么能不死呢?除了自己横放在这条路上征服的欲望,他什么也看不见。这当儿,他一直把她叫作“冰柱”。可是,你怎么能征服“冰柱”呢?抓住它,它就融化成一滩水。
可是,当他满怀恐惧和歉疚发了疯似地寻找她的时候,在他们漫长的婚姻生活中,他第一次看到,他处处让她失望。所有他给她的东西,她都不需要;所有他不曾给予她的,她都渴望。他把价值连城的礼物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奢华等同于爱情。她却不这样看,即使这样看,他也不是那个可以给予她这一切的人。现在,他断定,她心中一定有一团火,然而,那火不是为他燃烧。寻找她的路上,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对他的尊敬在哪儿、为什么一点一点消失?但是,心急火燎,他想不出“在哪儿”,“为什么”。他突然意识到,许多年来,他以为早已死灭的爱其实依然存在。那可怜的、没有回报的、伤害了自我意识的情感,被他埋到了心底。现在,又浮到表面,伴随着以为她疯了或者死了的恐惧。如果她真的疯了或者死了,那是他的过错。全是他的过错,别人都没错。
他的生活中还有茹贝。永远有茹贝。他记得,有一次问茹贝,一个人是不是可以同时爱两个女人。她避而不答,还流露出一丝恶意。她出于维护自己的利益才这样做,自然不难理解。但是她一定知道,她们俩他都爱,因此才把伊丽莎白引为知己,结成“同盟”。过去,他认为她这样做是出于慈善之心,觉得她自己是胜利者。现在,他才明白,茹贝这样做是为了确保不失去属于她的那部分爱。如果他不曾爱过伊丽莎白,他生活中的这两个女人,或许也会成为朋友,不过关系不会这么密切。他承认,他是一个希望“二者得兼”的人。茹贝对他更重要。茹贝浪漫、性感、亲密、令人陶醉。这个可爱的女人对于她的男人而言,集情人、母亲、姐妹于一身。但是,他和伊丽莎白共同生活,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和她一起经历了失去安娜的痛苦,和她一起挑起抚养多莉的担子。这一切都需要爱。如果真的没有爱,他早已让她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