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炮火-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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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理;8月17日下午1时,普里特维茨收到弗朗索瓦的一封电报,“大为惊愕”,电报说,他已在贡比楠前面二十英里、距俄国边境仅五英里的施塔卢珀楠投入战斗。
17日这天上午,当莱宁坎普所部大举越境时,由于协调不够而不是出于有意安排,居中的第三兵团比其他两个兵团早出发了几小时。俄军侦察队探明弗朗索瓦的部队在施塔卢珀楠后,第三兵团遂下令进攻,在镇东数英里处投入战斗。冯·弗朗索瓦将军及其参谋在施塔卢珀楠教堂尖顶上观察战况,“就在这使人心烦的紧张气氛中”,教堂里忽然响起了吓人的钟声,声震耳鼓,尖顶为之摇晃,望远镜也在三脚架上颠动。原来是镇议会负责人以为预先通知人们俄军已经逼近是他的职责所在;可是,却激怒了军官们,他们信口对这位倒霉的镇议会负责人进行了一通日耳曼式的咒骂。
第八集团军司令部收到弗朗索瓦的电报时,同样怒不可遏。用电话、电报命令他立即停止战斗,并派了一个少将赶往当面落实这一命令。他登上钟楼,那里已是怒气冲天,而他也毫不逊色地吼道:“主帅命你立即停止战斗,向贡比楠撤退!”弗朗索瓦对他这种语气和神态不禁火冒三丈,便放肆反唇回敬说,“告诉冯·普里特维茨将军,冯·弗朗索瓦将军击败俄国人后会停止战斗的!”
在这期间,德军已自右翼派了一个旅带着五个炮兵连,从后面攻打俄军。由于俄军第三兵团,特别是它目前正在施塔卢珀楠作战的第二十七师开拔过早,因此在该兵团和它左翼友邻兵团之间敞开了一个缺口,以致对德军的攻击毫无防御。遭受德军攻击的一个团被打得溃不成军,四散逃窜,不仅连累了第二十七师全师退却,而且为德军留下了三千俘虏。虽然莱宁坎普所部其余的部队到达了规定当天应到的战线,但由于第二十七师不得不退回边境改编,原定第二天进军的时间表也就不能执行了。弗朗索瓦满怀胜利的喜悦撤出施塔卢珀楠,并于当夜退回贡比楠。他深信不疑,拒不从命是有好处的。
莱宁坎普的部队不顾挫折,重新前进。不过,到8月19日,才这么几天时间,就开始感到原不完善的后勤补给已捉襟见肘。距国境才十五英里,各兵团司令就报称补给供应不上以及兵团之间和兵团与集团军司令部之间的电讯不通。前面的道路,被逃难的人群和他们赶着的大批乱窜的牛、羊阻塞住了。不过居民的逃跑和弗朗索瓦兵团的后退,使莱宁坎普及其上级西北战线司令吉林斯基将军,都认为德国在撤出东普鲁士。但这并不符合俄军的意图,如果德军退得过快,就会逃脱俄军的钳形夹击。莱宁坎普遂此下令20日停止前进,这主要倒不是因为他本身的困难,而是要诱敌前来作战,并留出更多时间好让萨姆索诺夫的第二集团军赶来,从德军后方给它以决定性的打击。
冯·弗朗索瓦将军正是求之不得。19日,他再次嗅到战斗将临,便打电话给第八集团军司令部普里特维茨将军,吵吵嚷嚷地要求准予反攻而不再继续后撤。他断言,这是一个绝好机会,因为俄国人的推进松松垮垮、零零落落。他深有情感地描绘居民们离乡背井的情况,慷慨激昂地力陈拱手让普鲁士国土遭斯拉夫人践踏的可耻。普里特维茨被弄得心神不定。由于打算在贡比楠后面打一仗,第八集团军已在安格拉普河沿岸据有准备得很好的阵地。但是,冯·弗朗索瓦过早挺进了,打乱了这个方案。他现时在贡比楠以东约十英里的地方。要是让他在那里进攻,那就是说要在远离安格拉普防线的地方应战;另外两个半兵团就得跟着他拉走,就会和派往监视南下的萨姆索诺夫部队的第二十兵团分开得更远,而该兵团又是可能随时需要支援的。
另一方面,德军没有经过认真作战就自行退却的情景,即使仅退二十英里,也令人反感,特别是在丧魂落魄的居民面前退却,就尤其令人反感的了。德军截获了莱宁坎普停止前进的命令之后,更难于作出决定。莱宁坎普的命令是以简单的密码用无线电发给俄军各兵团的,这种密码,对一位派来第八集团军任密码员的德国数学教授来说,是不难破译的。
现在的问题是莱宁坎普会停多久?德军可以放手打一支俄军而不受另一支俄军牵制的时间已为时不多;到那天晚上,六天就剩下三天。要是德国人在安格拉普等莱宁坎普来犯,他们就会立即陷在两支俄军的夹击之中。也就在这时,第二十兵团发来消息:萨姆索诺夫所部已在那天上午越过国境。钳子的另一翼在前进中。德军必须要末抛开它在安格拉普准备好的阵地,立即打莱宁坎普;要末脱出身来对付萨姆索诺夫。普里特维茨及其参谋选定前一方案,命令弗朗索瓦于次日(8月20日)晨发动进攻。唯一的困难是,在安格拉普河谨候命令的另两个半兵团,不能及时赶来同弗朗索瓦并肩作战。
黎明以前,冯·弗朗索瓦的重炮开火了,给了俄国人一个突然袭击;炮击继续了半个小时。凌晨4时,他的步兵在莫辨东西的黑暗中,越过收割后的田野向前推进,直抵俄军步枪射程以内。拂晓,战斗遍及全线,势如烈火燎原。俄军野战炮兵连也炮弹如雨,向前进中的那些灰色的队伍倾注而来,前面白色的大路眼看突然变成了灰色,尽是德军的尸体。接着第二个灰色浪潮又冲了过来,而且越来越近。俄国人已经可以看出尖顶钢盔。炮兵连再次开火。这一浪退了,另一浪又涌上来了。俄军大炮的炮弹是以每天二百四十四发的发射率供应的,而现时的发射率则为四百四十发。一架具有黑十字标志的飞机掠过上空,轰炸了俄军炮兵阵地。灰色浪潮滚滚而来。就在浪头到达五百码内的时候,俄军大炮结结巴巴地终于沉静下来,弹药已经用尽。弗朗索瓦的两个师重创了俄军第二十八师,使它伤亡百分之六十,基本上把它歼灭了。弗朗索瓦的骑兵同三连骑炮兵横扫了俄军毫无掩护的末端阵地,没有大炮的俄国骑兵不事抵抗就撤走了,听由德军进攻俄军后方的运输队。这是莱宁坎普最右面几个兵团的遭遇;至于其中路和左方情况则迥然不同。
这些地方的俄军在弗朗索瓦黎明前的炮声警告下,已作好迎战准备。这时候,三十五英里宽的战线上,德军只是在零星地进攻。在中路,德军第十七兵团直至上午8时才到达前线,比弗朗索瓦晚四小时;在德军的右方,第一后备兵团也直到中午才抵达。第十七兵团的司令是奥古斯特·冯·马肯森将军,他也是参加过1870年战争的那批六十五岁和六十五岁以上的宿将之一。第一后备兵团是由奥托·冯·贝洛将军统率的。19日晚,他们接到要他们于次日晨参加弗朗索瓦在贡比楠那边进攻的意外命令时,他们都一直驻扎在安格拉普河西岸。马肯森赶紧集中部队,星夜过河,但在河对岸的路上,队伍就困陷在难民、车辆和牲口群里,前进不得。等到他清理好队伍,推进到可与敌军接触的时候,已失去奇袭的有利时机,俄国人首先开火了。不管谁受到炮击,重炮的杀伤力都是很大的;在这次炮击中捱揍的却是德军,这是1914年罕有的情况之一。步兵俯伏在地,不敢抬起头来,弹药车爆炸了;无人驾驭的战马在乱奔。到下午,马肯森的第三十五师在炮击下溃散了。一连人扔下武器逃之夭夭,另一连人陷于惊慌失措;然后是整个团,再后是它两侧的部队。很快地,成营成营的人,铺天盖地从路上、从田野里向后方涌退。参谋人员、师的将领以及马肯森本人,乘车冲到前面,企图制止溃散;可是在他们止住以前,部队已陆续后撤了十五英里。
马肯森右面的冯·贝洛的第一后备兵团,也无法给他以任何帮助,因为它出发得更晚,而且在它到达罗明滕森林边缘的戈乌达普这个指定地区时,就立即被俄军咬住,鏖战一场。中路马肯森兵团的溃败,使冯·贝洛的左翼失却掩护,迫得他也不得不后撤,既借以掩护马肯森的退却,也保护他自己。冯·贝洛的右面,由冯·莫根将军统率的第三后备师是最后一个从安格拉普河出发,直到晚上一切都已结束时才到达的,因此没有经历战斗。尽管德军退却成功,尽管俄军在同弗朗索瓦的战斗中也遭到重创,但是,总的来说,贡比楠战役是俄国人胜利了。
普里特维茨认为整个战役失败。倘俄国人穿过崩溃的德军中路,进行强有力的追击,就有可能冲过因斯特堡峡口,把第八集团军割裂开来,逼迫北面的弗朗索瓦兵团藏身于柯尼斯堡要塞区,而这是德军最高统帅部所明白告诫决不容许发生的。要挽救第八集团军并使它保持衔接一气,普里特维茨认为唯一的办法是退到维斯瓦河。毛奇最后给他的有关命令是:“保全部队。不要被赶出维斯瓦河地区,但在绝对必要时,可放弃维斯瓦河以东地区。”普里特维茨认为现在是绝对必要的时候,特别是在和马肯森通过电话,马肯森生动地描绘了所部惊恐的状况之后,更感到事属绝对必要。
8月20日当天傍晚6时,普里特维茨打电话给弗朗索瓦,告诉他尽管他的战区获胜,但是部队还必须退到维斯瓦河。弗朗索瓦感到是个晴天霹雳,激烈反对,申述了各种理由,力劝普里特维茨重新考虑。他坚决认为,俄军由于本身的损失,不可能再发动一场有力的追击,他恳求普里特维茨改变主张。他挂断电话时的印象是,普里特维茨并不完全固执己见,已同意考虑他的意见。
在指挥部,人们来往频繁,情绪激动,报告互不一致,经过这一阵混乱之后,一种令人心惊胆寒的情况开始明朗了:并无追兵在后。在俄军指挥部,莱宁坎普原已下令在那天下午3、4点钟之间进行追击,嗣因据报德军掩护马肯森退却的炮火猛烈,遂于4时30分撤销该令。由于弄不清德军中路溃败到什么地步,莱宁坎普等着。一个精疲力尽的参谋要求让他上床去睡,莱宁坎普对他说,可以躺下,但不要脱掉衣服。他睡了一个小时,被莱宁坎普叫醒。莱宁坎普站在他床边,笑着对他说,“现在可以脱去衣服了,德国人正在退却。”
对于莱宁坎普的这句话,那些在一场战役过后总是趋之若鹜的军事史家们,作了大肆渲染,尤其是霍夫曼,更是心怀叵测而乐滋滋地作了可说是歪曲事实的详述。他们指出敌人退却之际正是追击时机,而不是就寝的时候,这当然无可厚非。可是,由于贡比楠战役是后果严重的坦南贝格战役的序幕,莱宁坎普停步不前的这段情节便引起了团团疑云,对此不乏胡乱的解释和指责,而且忘不了提及他的德国家世并明确地指控他是一个卖国贼。其实,克劳塞维茨远在这事发生之前一百年的一番话也许倒是比较可行的解释。他在论述追击问题时写道:“在一支部队里,感受到的整个压力是迫切需要休息和恢复精力。在这种情况下,就得要求指挥官有非凡的魄力,要高瞻远瞩而不要只看当前,要立即采取行动,夺取那些在当时看来仅不过是胜利的锦上添花——胜利的豪华点缀——的成果。”
无论莱宁坎普有没有看到那些最后的结局,事实是,他不可能一鼓作气,追击逃窜的敌人,夺取最后的胜利,也许他自己也认为是不可能的。他的补给线运转得很差,要是向前推进得超过铁路终点更远一些,那就会把补给线整个儿抛在后面;而且当他的补给线在敌国境内越拉越长的时候,德军的补给线,随着它们向基地撤退,将是越缩越短。没有卤获到德国的车辆,因此不能利用德国的铁路,而他手头又没有铁路工人来改变轨距。何况在遭到德军骑兵的攻击后,他的运输工作已陷于混乱状态;而他右翼的骑兵打得很惨,他的一个师又损失了大部分。于是他就地停下来了。
傍晚天气炎热。霍夫曼上校站在司令部室外,在和顶头上司格吕纳特少将讨论作战情况和明天的形势,他期望少将能和他一起左右懦弱的普里特维茨以及瓦尔德泽。就在这时,给他们送来了一份电报。这是第二十兵团朔尔茨将军发来的,报告南线俄军有四、五个兵团正在越过边境,在五、六十英里宽的战线上全面挺进。霍夫曼从他特有的那种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当真的捣蛋方式,建议把报告“压下来”,不让普里特维茨和瓦尔德泽知道,据他判断,“现时他们的神经已经失却控制”。他在战争回忆录里,对一位袍泽所常用的措词中,再没有象“他的神经已经失却控制”一语用得这样广泛的了。这次无疑是用得对的。可是,霍夫曼的这个短命的密谋落空了,就在那时,普里特维茨和瓦尔德泽走出屋来,从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们也收到这份报告。普里特维茨请他们都到室内去,然后对他们说:“先生们,假如我们继续对维尔纽斯军作战,华沙军将会向我们背后挺进,切断我们通向维斯瓦河的去路。我们必须停止对维尔纽斯军的作战,撤过维斯瓦河。”他不再谈撤“到”而是说撤“过”维斯瓦河了。
霍夫曼和格吕纳特对这样做的必要性立即表示怀疑,而且断言他们能在两、三天内“结束”与维尔纽斯军的战斗,并且还可以赶得上对付来自南方的威胁,而朔尔茨兵团,在他们赶到之前,是可以“自行设法对付的”。
普里特维茨粗暴地打断了他们的话。这该由他和瓦尔德泽来作决定。他坚决认为南路俄军的威胁太大,霍夫曼必须为撤过维斯瓦河进行必要的部署。霍夫曼指出,南路俄军的左翼已比德军更靠近维斯瓦河,他用圆规作了一个测比,表明撤退已不可能。他要求“指示”如何进行部署。普里特维茨粗鲁地打发他和室内的人走开后,打电话给科布伦次的德军最高统帅部汇报了他的打算:即使不撤过维斯瓦河也要撤到维斯瓦河。他还说,炎夏的维斯瓦河水位不高,要是没有增援,他甚至疑虑能否守住这条河。
毛奇吓呆了。这就是让这个胖子白痴指挥第八集团军的结果,也是他本人给这个白痴的最后一道命令考虑欠周的结果。放弃东普鲁士会严重挫折士气,也会损失最宝贵的粮食和乳制品的产区。更糟的是,倘若俄国人越过维斯瓦河,他们不仅会威胁柏林,而且会威胁奥地利的翼侧,乃至维也纳。增援!除了从西线以外他能从哪里抽调增援?而在西线,连最后一个营都投入了战斗。现在从西线抽调部队会意味着对法作战的失败。毛奇由于吃惊过度,或许由于距离现场太远,以致没有考虑下达一道针锋相对的命令,而是暂且满足于责成其参谋跟弗朗索瓦、马肯森以及别的兵团司令直接通话,查明事实。
而在这时,在第八集团军司令部里,霍夫曼和格吕纳特正在努力说服瓦尔德泽,退却不是唯一的途径——实际是个行不通的途径。霍夫曼献计,利用内线和铁路的有利条件,第八集团军可以部署得足以对付两路俄军的威胁,要是情况的发展又不出他所料,那他们还可以把全部力量用来对付两路俄军之一。
霍夫曼建议,如果莱宁坎普所部翌日还不追击——他相信莱宁坎普是不会追击的——就让弗朗索瓦的第一兵团脱离接触,乘火车长途绕道增援南线朔尔茨的第二十兵团。弗朗索瓦将在朔尔茨的右翼建立阵地,面对萨姆索诺夫军的左翼,因它距维斯瓦河最近,对德军的威胁最大。在贡比楠没有参加战斗的冯·莫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