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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八月炮火-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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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托斯,一位“矮小的老年人”,当晚感到很不自在。他发现他住的那座房子的德国主人已经走了,留下的全家合影在从壁炉架上凝视着他。这是市长的住宅,他吃的是为市长准备的晚饭,侍候他的是市长的女仆。

  8月23日,也就是鲁登道夫和兴登堡到达东线的那天;在马尔托斯将军右侧的俄国第六和第十三兵团还占领了许多村庄;朔尔茨将军除得到维斯瓦河守备队从后面给他的一些支援外,仍在孤军作战,但后退不多。吉林斯基不顾莱宁坎普在北线按兵不动,对萨姆索诺夫依然令如雨注。他吩咐萨姆索诺夫,在他这一线的德军正在仓促退却,“仅仅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部队在对付你。因此你必须按计划发动一场极为有力的攻势……必须进攻并拦截在莱宁坎普前面退却之敌,断其去维斯瓦河的退路”。

  当然这是原先所计划的,但当时是根据莱宁坎普牵制住北面德军的部署制订的。事实上,那天,莱宁坎普同德军已无接触。他虽于8月23日又开始前进,但方向错了。不是斜过去插向南方和萨姆索诺夫在湖滨地区前面会师,而是径直向西挺进,意图阻止柯尼斯堡敌军出击,他唯恐一旦南下,弗朗索瓦会攻其翼侧。这是与原计划完全无关的行动,可是吉林斯基并未纠正。吉林斯基就象莱宁坎普一样,是在对德军动向如堕五里雾中的情况下行事的,他以为德军正在按俄国人的打算行动——撤至维斯瓦河。因此,他继续催促萨姆索诺夫前进。

  8月23日晚,马尔托斯将军的兵团,觉察到敌军正在退却,深受鼓舞,便从奈登堡挺进到距德军前线不到七百码的阵地。朔尔茨兵团在奥尔劳村和弗兰克瑙之间筑壕固守。俄国人奉命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这些堑壕。他们在阵地上埋伏了一夜,黎明前又匍匐前进了一百码。进攻的信号发出后,他们通过三次冲锋拿下了最后的六百码。德军机枪开火了,他们就趴倒在地,然后再蜂拥而上。他们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起伏前进的。当白军装上衣的人群,挥舞着明晃晃的刺刀,浪潮一般地冲过来时,德军从堑壕里爬了出来,丢下机枪逃了。在前线其他地方,德军则以优势的大炮惩罚了进攻的敌人。在马尔托斯右面的俄国第十三兵团,或由于通讯联络的错误,或由于指挥无能,或兼而有之,未能赶来支援,因此,这一仗俄军没有得到多大好处。到这天结束时,德军是撤退了,但并没有被打垮。俄国人虽然缴获了两门野战炮,俘获了一些俘虏,但是,他们自己的损失也很大,计达四千人。有一个团十六个连长有九名阵亡。一百九十人的一个连,一百二十人和全部军官都阵亡了。

  尽管德军牺牲较少,但是朔尔茨在面对绝对优势的兵力下,还是后退了十英里左右,在坦南贝格村庄设下司令部过夜。吉林斯基仍然催赶着萨姆索诺夫,坚持要他继续推进到约定的战线,截断敌军的“退路”,因此,萨姆索诺夫对所属各兵团——左翼第二十三兵团,中路第十五和十三两兵团,右翼第六兵团——发布命令,对它们第二天进军的路线和部署作了安排。同远于奈登堡的通讯联系,越来越弱,越不清楚。有一个兵团的电线已全部用完,在依靠传令兵骑马传送。第六兵团没有第十三兵团用的密电码。因此,萨姆索诺夫只好用无线电明码发布命令。

  到这时,鲁登道夫和兴登堡虽说已到达二十四小时光景,第八集团军可还没有决定是否把马肯森和冯·贝洛的兵团调往抵挡萨姆索诺夫的右翼。兴登堡和他的参谋来到坦南贝格同朔尔茨商量,朔尔茨表现得“沉重,但颇有信心”。他们返回司令部。霍夫曼后来写道,那晚“是整个战役最困难的时候”。当参谋们正在辩论时,通信部队的一个军官送来一份截获到的电报,是萨姆索诺夫关于第二天(8月25日)的作战命令。来自敌人的这个帮助,虽没有透露莱宁坎普的意图(那是一个关键问题),可确实向德国人指明了他们可望在哪里迎战萨姆索诺夫所部。这就解决了问题。第八集团军决心把全部力量投入对萨姆索诺夫的战斗。向马肯森和冯·贝洛发布了命令,叫他们把莱宁坎普置于脑后,立即挥戈南进。


第十六章坦南贝格战役
  鲁登道夫知道莱宁坎普所部在他后方,惴惴不安,急于先同萨姆索诺夫决一死战。他命令第一阶段的战斗于8月25日打响。冯·弗朗索瓦将军的第一兵团将进攻乌斯道,包围萨姆索诺夫的左翼。但弗朗索瓦拒不从命。他的重炮部队和一部分步兵,辗转从贡比楠长途运来,还在下火车之中,没有进入阵地。没有足够的大炮支持,没有充分的弹药供应,他说,发动进攻就会冒失败的危险;而萨姆索诺夫的退路如果任其畅通,他就会逃脱为他安排下的灭亡命运。霍夫曼和二十兵团的朔尔茨将军私下都支持弗朗索瓦。朔尔茨将军上一天曾同俄国人交锋,但在战地电话里他还是要弗朗索瓦放心,即使不能立即得到支援,他也保证可以扼守阵地。

  新任指挥第二天就遇到不遵命的情形,鲁登道夫盛怒之下便带着兴登堡和霍夫曼乘车来到弗朗索瓦的司令部。他坚持前令,弗朗索瓦的回答是:“如果命令下定了,我当进攻,但我军将不得不以军刀肉搏。”为了表示谁是指挥,鲁登道夫根本不听弗朗索瓦的理由,重申前令不变。他们交谈时,兴登堡未置一词,交谈结束后,他顺从鲁登道夫一齐乘车走了。霍夫曼坐在另一辆汽车,开到蒙托福的火车站时停了下来,这里是跟司令部通电话电报最近的地方。一个通讯主任前来交给他两份截获俄国人的明码无线电报。一份是莱宁坎普当天清晨5时30分发出的,一份是萨姆索诺夫当天清晨6时发出的。莱宁坎普的命令下达了第一集团军的进军路程,表明他第二天的目的地并不远,不足以威胁德军于后方。萨姆索诺夫的命令是责成继续上一天的对朔尔茨将军的追击,表明他将朔尔茨的转辙回马误认为是全面撤退;命令且下达了追击他视为已遭败北之敌的具体路线和时间。

  自从一个希腊卖国贼为波斯人带路绕过塞莫皮莱使波斯人大胜'注:塞莫皮莱(Thermopylae,一译温泉关)是希腊北部和中部交界处的隘口,形势险要,便于扼守。公元前480年希腊各城邦在此抵御波斯的侵略,波斯王多次进攻,没有得逞。因希军出了叛徒,把抄希军后路的山径告诉敌人,以致波斯军队开到塞莫皮莱守军的后方,守关的斯巴达王和三百名战士全部战死。这就是世界古代史上希波战争中的塞莫皮莱战役。——译者'以来,还没有谁给一个指挥官送上过这样好的礼物。这两份电报未免太完整了,霍夫曼的顶头上司格吕纳特少将反而给弄得疑惑不决。正如霍夫曼所说,“他焦急地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是不是应该相信这些电报?但又为什么不该相信?……原则上我本人是相信它们的每一个字的。”霍夫曼自称,他本人对莱宁坎普和萨姆索诺夫之间日俄战争以来的个人争执有所了解,因他在日俄战争中曾任德国的观察员。他说,萨姆索诺夫的西伯利亚哥萨克骑兵,由于莱宁坎普的骑兵师不顾一再命令始终按兵不动,以致在英勇作战后不得不放弃烟台煤矿'注:烟台煤矿,在我国辽宁省。——译者'。他说,萨姆索诺夫后来曾在盛京车站月台上同莱宁坎普发生剧烈争吵,把他打倒在地。霍夫曼得意洋洋地指出,这回莱宁坎普将显然不会急于前来支援萨姆索诺夫。但这不是支援不支援萨姆索诺夫的问题,而是事关这一战的胜负问题,所以霍夫曼究竟是真正相信还是装作相信他自己的这篇故事,是可以争论的,不过他总是爱把这个轶事挂在嘴上。

  霍夫曼和格吕纳特抓着这两份电报赶紧乘上汽车去追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不几英里就赶上了。霍夫曼叫司机把车子靠拢过去,边开边把电报递给他们。两部汽车一下子都停了下来,四个将领研究了情况。看来第二天由马肯森兵团和贝洛兵团进攻萨姆索诺夫右翼的计划可以照旧进行而不致受到莱宁坎普的干扰。但按照争执双方不同的解释,情况并不足以说明弗朗索瓦是可以还是不可以把进攻推迟到他全部人马和辎重到齐之后。为了维护威信,鲁登道夫寸步不让,一回到司令部就重申了前令。

  同时下达的,还有第二天即8月26日要按两面包抄的总计划行事的命令。德军左路马肯森兵团,将在贝洛兵团支持下,进攻萨姆索诺夫的右翼末端。这时,萨姆索诺夫右翼末端的部队业已到达湖泊地带前方的阵地比绍夫斯堡,而将骑兵驻扎在森斯堡。如果莱宁坎普所部也及时到达湖泊前方地区,则两军阵地就可衔接一气。但莱宁坎普所部未来,德国人打算包抄的萨姆索诺夫的这一翼因此没有掩护。德军中路,将由朔尔茨的第二十兵团继续上一天的战斗,这时它已得到兰德韦尔师和冯·莫根将军第三后备师的支援。德军右路,将由弗朗索瓦按命令发动进攻,包抄萨姆索诺夫的左翼。

  全部命令于8月25日午夜前发毕。但次日晨,即全线作战开始那天早晨,鲁登道夫却给侦察飞行员提供的关于莱宁坎普正在朝着他的方向进军的报告弄得心神不定。虽然兴登堡很有把握,认为第八集团军“用不着有丝毫的迟疑”,只需留下一支掩护部队来对付莱宁坎普即可,但是鲁登道夫的忧虑又全部回潮。他写道,莱宁坎普“千军万马,声势浩大,象一片雷雨欲来的乌云密布在东北方”,“他只要逼近我们,我们就会失败”。他开始感到那种曾经侵扰过普里特维茨的恐惧,于是举棋不定,不知是将全部兵力投入打击萨姆索诺夫为好,还是放弃进攻俄国的第二集团军而掉转头来打它的第一集团军为好。这位列日战役的英雄,“似乎有点神经失常了”,这固然是霍夫曼幸灾乐祸的记载,是出自这位最不惜把这种弱点加在袍泽身上的军事作家的大笔。不过,连兴登堡也承认他的同伴为“严重的疑虑”所苦;兴登堡声称,在这时刻,是他使他的参谋长坚定下来的,用他的话说,“我们克服了内心的危机。”

  可是一个不同的危机又冒出来了,司令部发现弗朗索瓦依然在等待他的炮兵部队而没有按令发动进攻拉开战幕。鲁登道夫责令进攻必须于正午开始。弗朗索瓦回答说,司令部认为应在上午首先拿下的阵地还没有拿下来。这可激起鲁登道夫大发雷霆,招致了霍夫曼所谓的“或许是不友好的”回话。弗朗索瓦这一天就是设法按兵不动,拖延时间,等候他的时机到来。

  突然间,远道来自科布伦次德军统帅部的一个意外的电话打断了同弗朗索瓦的争吵。即使统帅部不找什么麻烦,鲁登道夫也已够担心的了。他拿起电话,同时命令霍夫曼也拿起另一只听筒听听“他们想干些什么”。使他惊异的是他听到统帅部作战处长塔彭上校提出要给他增援三个兵团和一个骑兵师。他刚从西线来,他曾搞过动员计划,对于进攻中每一英里需要的兵力密度,他清楚到最后一位小数。所以,塔彭的话使他简直无法置信。史里芬计划依靠把最后一兵一卒都用来加强右翼,而今正是右翼攻势高峰时刻,是什么原因使统帅部决定抽出三个完整的兵团来削弱这一线力量的呢?他感到惶惑,他对塔彭说,这些援军,东线并不“确实”需要,即使来,对目前这一战也为时过晚,因战斗已经打响。塔彭说,这些部队是可以抽出来的。

  这个关系重大的决定,原来是出于统帅部的惊慌失措。俄国人在动员之后,不是如德国计划所料的六个星期,而是两个星期就发动了攻势。之所以能抽出三个完整的兵团,据塔彭说,是由于在法国边境上的“大捷”,“使统帅部深信西线的决战已经打响,而且已经打胜”。在这种印象下,毛奇于是“不顾向他提出的种种反对意见”,而于8月25日决定派遣援军,使东普鲁士不致落入俄国人之手。难民的疾苦,容克产业将丢下来听任掠夺成性的哥萨克的宰割,以及名门贵妇向德皇、皇后恳求拯救她们家族的园地和财产的哭诉,都有其影响。为了激起反俄情绪,德国政府曾有心将难民分散到各个城市,但结果是吓坏了自己。东普鲁士联邦政府委员会主席曾前来统帅部为家乡乞援。克虏伯的一个董事在8月25日的日记中写道:“各方面的人都说,‘嘿!俄国人嘛,他们的动员绝不会有完成的时候。……我们大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守势。’但是今天,每个人的想法全都不同了,都在谈放弃东普鲁士了。”德皇深受影响。毛奇本人本来就一直担心东线防御薄弱,他在战前曾写道,“要是俄国人开进柏林,西线的一切胜利都将付诸东流。”

  毛奇这时从西线撤走的兵团,其中两个曾攻打地处德国第二和第三集团军连接地带的那慕尔。比利时这个要塞打下之后,比洛将军就宣布这两个兵团可以听便调动。这两个兵团于是于8月26日与第八骑兵师一并调出,开赴国内车站——因比利时的铁路已遭破坏——以便“尽速”运往东线。另一个兵团在远程来到提翁维尔车站时,统帅部里防微杜渐的意见终于说服毛奇撤销了前令。

  东去八百英里,萨姆索诺夫正准备于8月26日重启战幕。在他右翼末端,勃拉戈维斯钦斯基将军的第六兵团已如期到达湖泊地区前面的指定会合地点,但是萨姆索诺夫让这支部队成了离群孤雁,因他这时把主力朝过于偏西的方向推进了。但是萨姆索诺夫认为,主力虽然拉开了同莱宁坎普或是莱宁坎普应到达的地点的距离,方向还是正确的,可以使他插到维斯瓦河和他认为正在向西退却的德军之间。他的目标是阿伦施泰因至沃斯特鲁达一线,在那里他可以脚跨德国铁路干线两边;从那里出发,正如他8月23日报告吉林斯基所说,“直捣德国心脏就容易多了”。

  但情况很清楚,他这些精疲力尽、半饥不饱、跌跌撞撞勉强跑到边境的部队,已不堪一战,更谈不上直捣德国心脏。军粮不济,士兵已吃尽预备粮,村庄空无一人,牧草和燕麦在田里都没有收割,为人为马从地里再也刮不出什么东西。所有的兵团司令都要求停止前进。总参谋部的一个军官向吉林斯基司令部报告了部队供应的“悲惨”情况。他说:“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士兵怎么能再忍受下去。必须组织一支正规的军需征集部队。”吉林斯基远在战线东面的沃耳科威斯克,笔直走有一百八十英里,乘火车绕道还要远一些。隔山隔水,这些报告对他犹如隔靴搔痒。他坚持要萨姆索诺夫继续进攻,“迎头痛击正在莱宁坎普前面退却之敌,并截断其向维斯瓦河的退路”。

  对敌人动向的这种看法,是根据莱宁坎普的报告得来的。莱宁坎普在贡比楠战役以后并没有同德军接触过,他有关德军动向的报告是个可爱的幻想。不过,萨姆索诺夫这时已从铁路运输情况和其他片断的情报看到,他面对的并不是一支在全面退却的军队,这支军队已经重振旗鼓,正在向他挺进。同时,又不断有报告前来,说有一支新的敌军——弗朗索瓦兵团——正在他左翼对面集结。看到他左翼的危险,他派了一个军官向吉林斯基力陈将部队由继续北上改为向西推进的必要。吉林斯基抱着后方司令对前方司令的小心谨慎所惯有的那种轻蔑态度,认为这是想采取守势,因而“粗暴地”答复那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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