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医院 作者:王小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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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一出台,只能执行。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贯彻执行,只有口腔科的螳螂动了一下脑筋,把手机偷偷调到了震动上,既不违背指示又耽误不了急事儿,一到口袋里传来震动就借口上厕所跑到外面接听,几天来既没接到投诉,还能按时接到股市信息,于是每日如此,暗暗窃喜。只不过刚刚过了一个月,他接到了设备科的电话:“有患者打电话说你们科的治疗床质量太差,好几个病人拔牙都听见屁股底下传来嗡嗡的响声,难道是你们每天拿它当蹦蹦床?”
震动不行,就改成静音。什么响动都没了,这下总行了吧?声音是没有了,不过从那以后,大家便发现螳螂似乎得了强迫症,不管有事没事,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每隔几分钟就能看见螳螂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上一眼,比下班的钟声都准时。有一次一个候诊的患者终于忍不住询问,您那是干吗呀?螳螂羞涩地回答说,我这儿看表呢。患者钦佩地点点头,说那您的时间观念可真强。
规定只是针对医生,来就诊的病人可不在此列。从此之后,每当患者掏出手机频频接打电话时,医生们就象理发师傅一样呆在旁边痴痴等候,有的羡慕地两眼放光,有的麻木地双眼呆滞,有的若有其事地搓着双手,有的颇为好奇地凝神倾听,还有的毫不客气地接待下一个病人,当然,也有人对此忍无可忍,勃然大怒。
后者就是螳螂,一天上午,螳螂早早地来到医院,为一位已经预约好的病人进行口腔清洁,叫他始料未及的是,这名患者与他一样,是位典型的手机依赖症,不到半个小时就接了五个电话,螳螂只好停止工作,在一旁看着他口若悬河的煲电话粥。
当电话铃声第六次响起的时候,螳螂终于按捺不住,从大口罩后喷出一声怒吼:“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开电话会议的?!”
4、双簧
下乡义诊是所有医生必须经历的一次洗礼,也是医院每年都要实施善举的大事。以今年为例,上级领导再三强调,为了配合省市领导关于“医疗力量服务农村,关注基层,方便群众”的讲话,一定要搞得轰轰烈烈,特别要求真实投入,绝对不能走过场。
按照往年的惯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把各科的主任用救护车拉到乡下,在戏台子下的大广场上摆一长溜桌子,等老百姓蜂拥出来全部咨询或检查完毕之后就上车回家,差不多也就是一上午的时间。今年不一样了,为了贯彻指示,院长特地派了五个医疗工作队全部出动,从内外妇儿到各项辅助科室一应俱全,甚至还扛了两台手提综合分析仪。
医院如此认真对待,新闻部门当然也被要求不能落后。于是电视台派了随行的大小新闻记者长枪短炮统统上阵,与医务人员一齐到达。可能是电视台的领导有些疏忽,在进入义诊现场之后记者们并没有抓拍到细节,而是全部把机器架到高处拍摄起了大范围的全景活动。老百姓们于是在摄象机的监视下挨个地进行检查,反正背对着镜头,谁也不介意他们怎么拍,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医生护士忙着检查,摄影记者忙着拍摄,患者病人忙着诉说,场面倒也有条不紊,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什么问题。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电视台开始检查拍摄进程,这时候,问题出现了。领导的要求是由远到近,大小广细镜头一个都不能少,怎么现在只是些赶庙会似的热闹场面,诊断和检查时医患们的细节和特写呢,到哪里去了?带头的摄象组组长把最后一个馒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汇报说,没事,上午先拍远景,特写等下午慢慢拍。
但是到了下午,事情远远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地球人都知道看病和去商场里买东西是不一样的,前者是越着急的越是及早,后者是最后进门才能买到便宜。当记者们把机器对准咨询的患者时,并没有捕捉到一个龇牙咧嘴的镜头,拍到的不是感冒的就是巩固疗效的,还有的是替亲戚询问病情,看上去比救护车司机的气色还好——那些比较严重的上午就全检查完了,现在没准儿正在家里躺着输液呢,着急的谁还会等到下午再来啊。
没有现成的患者,新闻又不得不拍,电视台没办法只好采取现在新闻的通用手法,即记者像电影导演一样,指挥当事人像演员一样再现事件过程,行内把这个叫做摆拍。但来回找了好几个都不尽如人意,紧张的是哆嗦地说不了话,不紧张的又来不了,最后实在没辙,只好求助我们,问有谁认识比较熟的患者,出来装个样子。
内科主任坐在第四张桌子上,家里的孩子还在等着他去接,早就着急地心头冒火,听到这里一指科里刚分配来的医生烟头,告诉记者:“就是他了。”就这样,烟头借了件衣服冒充起了病人,坐在镜头前接受主任的检查。等晚上新闻播出时,全市的观众都看到他痛苦地撅着嘴咳嗽:“我一直是肺结核,家里也不知道……”
第二天,烟头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电视台的感谢辞,第二个是女朋友的分手白,理由是他有传染病,而且对爱情隐瞒。
5、时间差
黑泽明去世后,有媒体这样评论:“在他之前,西方世界想到日本的时候,是富士山、艺妓和樱花;从他开始,西方世界想到日本的时候,是黑泽明、索尼和本田。”在医院,也可以套用一下这个比喻:“在一个人之前,上级领导想到本院的时候,是热情、工作和规矩;从一个人开始,上级领导想到本院的时候,是出事、马虎和处分。”
这个分水岭似的家伙就是急诊科的乌鸦。身居要害部门的他上班十几年兢兢业业,作风朴实业务勤恳,历史上更是从来没有出过半点问题,但是,以前没出过事并不代表往后也风平浪静;“一个人一时认真并不难,难的是认真一辈子。”乌鸦很想向着院长这个名言努力,但无奈上帝也有打瞌睡的时候,他出事了。
在医院上班经常会遇到别的单位穷其一生都无法邂逅的奇特事情,比如说,半夜三更会突然从走廊里传来号啕大哭的声音,伴随的是一阵急行军般的雨点脚步,当你心急如焚地破门而出,呈现在面前的其实是一个小孩子受伤以后,大惊小怪的手指头。
再比如,忙活了整整一晚即将枕着东升的旭日入睡,耳朵里却猛地钻入一声尖叫,假如你心脏和大脑都受得了,条件反射似地光着脚踢开值班室一看——原来是一个病人发现自己的鞋子丢了。
诸如此类,纵使公牛一样健壮的大汉,时间长了也会变得如蚊子般的敏感,倘若心理处于亚健康状态的,早就神经衰弱了。不过敏感也有疲劳的时候,倒霉如乌鸦者,在一个捅了病人窝的晚上,被一堆车祸病人和两个急腹症的患者从傍晚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凌晨,连口饭都没顾上吃,硬是熬到次日七点半,心里盘算怎么着剩下这半个小时也容自己支配一下了吧,前心贴后背的饥饿加上主观的臆断,使他没等着交班的同事到来就自作主张地溜到了食堂。
就在乌鸦把最后一根油条塞进嘴巴里的一瞬间,手机尖厉地响了起来:来病人了。我们可以打这样一个比方:以食堂到急诊科的距离,假如乌鸦跑的比刘翔都快,假如吃饭时没往肚子里塞那么饱,假如甲乙两地是直线跑道,那么或许他还可以赶在病人的电话打到总办公室之前到达终点。
但一切都是假设,乌鸦当天上午就被请到了医务科。此为倒霉之一。之二是他把下午的时间都贡献给了温暖的大床,而没有按照规定书写检查并找到患者道歉,最要命的是之三,那个平静如水、满面红光的急诊患者,实际上是起早贪黑、微服私访的上级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就这样全烧在了乌鸦的头上。
第二天,医院就接到了上级的处分通知。乌鸦也没闲着,他被派到了村里下乡一个月以示惩戒,晚上打来电话委屈地抱怨:“这里真叫一个穷,连TM油条都没一根儿……”
6、听话
“医生对于患者来说,就象是寒冷时的被子,没有它固然不可以,但真正的温暖其实还是来源于自己的体温。”这句话葱头不知道说过多少遍,还不厌其烦地为病人一次次地解释:我给你开的处方和治疗方案固然重要,但你自己也得配合。不过叫葱头难过的是,哪怕磨破了嘴,却就是有人偏偏不听。
只要在医院呆过的同志都知道,葱头的苦恼并不是没有道理。一个慢性咽炎的病人,假如他在吃药的同时按时吸烟,那么效果还不如不吃药之前;一个腰椎间盘突出的患者,倘若他不听从劝告,执意要从牵引床上跳下来把屁股挪上汽车,再信马由缰地奔腾上三个小时,再贵的止疼药都是白搭;一个因为脑出血经过治疗逐渐康复的家伙,如果出院之后继续酗酒,那么,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很快就会再次在医院里见到他。
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作为大内科年轻一代里的大师兄,葱头每天干得最多的事不是抢救危重病人,而是象相声演员一样喋喋不休地练嘴皮子,实在不怎么相配。一般的病人不配合也就算了,最头疼的是那些擅自减药停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愣拿自己当超人的患者们,非但觉得自己的医术超华佗比扁鹊,个顶个地自我治疗调节,假如一旦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他们便会把所有的脏水扣到医生的头上。
病人甲,患有高血压数年,平时最喜欢干的三件事是喝酒、抽烟、打麻将,没有一样不跟自己过得去。一直到了头晕眼黑的时候不得已来到医院,葱头为他开了一个疗程的降压药,轻重是非说得明明白白,就差每天跟踪服务了,但这位仁兄就是不听,不但自己擅作主张在半疗程就和药瓶儿说了拜拜,每天仍然生命不息,搓麻不止,终于在两个月后躺到了CT机床上,诊断结果三个字:脑血栓。
不可理喻的是,他从CT室出来的第一件事竟是找到葱头,指责对方没有为他好好治疗。葱头被气得忍无可忍,拍着桌子大加咆哮,连整个门诊楼都听得清清楚楚。结果病人被说得哑口无言掩面而去,葱头也因为态度问题被挂上了小黑板。从医务科出来后,葱头一脸委屈,仰天长叹:亲爱的病人同志哪,你们怎么不能乖乖听话啊!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葱头日以继夜为了人民的健康几乎嚼断舌根时,终于出现了一位可爱的天使。这位天使年方二十,亭亭玉立容颜娇媚,让本来就嘴长的葱头变得更加话痨,光是讲解感冒的注意事项就花了近半个钟头,最后还专门留下自己的电话,“随时需要,随时吩咐。”
结果,就是这位仅仅感冒的天使,以平均每天三次,每次三十分钟的频率,准时而坚持不懈地配合着葱头。如果把她的电话录音整理打印,那么就是一套完整的呼吸系统疾病防治教材。从预防到感染,从并发症到痊愈期,无所不谈,无所不问。终于,葱头吃不消了,在两周后毅然换掉了手机号码。
看来,过分听话的人也会带来烦恼。
7、双保险
如果你了解二战和必要的军事知识,那么一定会明白,一般来说; 飞行员其实根本没有“水平一般”这样的说法。你要么是个王牌要么活该倒霉,例如日本的王牌飞行员西泽广义击落了80多架飞机,不过他的生命钟点倒不是因为战场的炮弹,而是死于一次货机事故。
同样的,通常来讲,医生也没有类似于“水平一般”的概念,一个救死扶伤的白衣人,要么可以胜任工作,要么就会被层层淘汰,一直被淘汰到可以胜任的位置为止。拿我们医院来说,骨科的王牌战士自然是风华正茂的西瓜。他曾因为同时抢救三名危重病人的大获成功而受到市里隆重嘉奖,但是,你知道的,既然西瓜能够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因为他犯了一次倒霉的错误。
在医院里,除了一些简单的常见病,任何一个病例都被要求起码有三个以上的人员组成诊断及治疗小组,如果遇到一个风险性比较高的病案,倘若拿捏不准,最好是请专家来做鉴定;当然,如果你可以做出明确的诊断,为了万无一失,也得进行必要的会诊——院长管这套方法叫做“双保险”。
不管是院长还是家长,总会有不听话的孩子。西瓜就是如此,当他面对一起外踝骨折的病例时,在X光诊断书提示“建议结合临床,内踝错位可疑”的情况下,胸有成竹的西瓜在10分钟内就在病床前果断地下了结论:马上手术,处理外踝。
“是否有必要再进行一下会诊?”谁都明白“艺高人胆大”的道理,但谁也清楚医生和木匠并不是一个概念,一个再高明的木匠盲目地自信一把,大不了只是毁坏一只八仙桌,假如换了医生,那损坏的后果显然就没一张八仙桌那么简单了。出于保险起见,一个师弟还是有些不放心。
西瓜痛快而坚决地摆摆手,“我做过的骨折手术比你脸上的青春痘都多,不用了,按我说的办。”在师弟仰慕崇拜的神情下,西瓜一边吩咐麻醉师做准备,一边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手术室。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从进手术室到现在的时间已经快能打好几圈麻将了,西瓜仍然没有出来。师弟越想越觉得有问题,随即报告了主任。十分钟后,主任风风火火赶来,迎面刚好碰上了满头大汗的西瓜。
往常如果有兄弟们从手术室出来,主任一般都会温暖地说一句“小鬼辛苦了”,当西瓜出来后,心急如焚的主任第一句话就是:“别扯淡,直接告诉我结果。”
“内外踝对穿骨折。”西瓜还没回答,麻醉师就抢先汇报道。主任听完点点头,把西瓜推到一边,立刻扎进了手术室,还没等他的人进去,里面已经传出了患者家属大呼小叫的愤怒嗓音。
第三天的每周例会上,主任宣布了院里的处罚决定:西瓜因为严重工作失误,兹决定将其调离骨科,从即日开始,请西瓜同志到急诊科报道。随后,主任询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是否有必要再进行一下研究?”西瓜怯生生地问。
主任痛快而坚决地摆摆手,“不用了,按我说的办。”
8、第二职业
就象许多人不知道金庸当年的主业其实并不是写武侠小说,而是以导演的身份出道的一样,诸多患者也搞不清楚究竟应该把芒果定位成一个咖啡店的老板,还是消化科的医生。一人双职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在医院也有不少医生在下班之外喜欢干点别的事情。
比如急诊科的那票家伙都热衷于炒股,市里最热门的足球酒吧的老板是口腔科的主任,手术室的护士们则合伙开着一家化妆品专卖店。芒果则秉承了一贯的兴趣,把业余时间的全部精力和兴趣都投入到了如何把大大小小的咖啡豆变成热气腾腾的咖啡的过程之中。
最近医院经常强调说要改变工作作风,不要把精力浪费在别的地方,特别指出不能让第二职业影响到医院内部的工作,否则就要大刀斩下。领导以往对于这种身兼二职的做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都不明言出声,现在明明白白地摆上了桌面,显然是下了杀一儆百,狠抓典型的决心。
医院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比如刚刚开完全院大会,呼吸科的台灯就因为没来得及角色换位,在听诊器还没有从病人的肚皮上挪开时就接通了顾客拨打的电话,而被小风把肚子吹的发凉的患者一个电话投诉到了院办公室;芒果则是因为一个小心翼翼的患者怎么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