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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东史郎日记 作者:(日)东史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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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块不长树木的地方,柴火一直是个问题。麦秆算是惟一的柴火了,这里的人还把马粪晒干当柴烧。  
  道口镇不大,很肮脏,没有什么大的建筑物,看来不是一个富裕的城镇,跟繁华的彰德简直没法比。我们的分队进入一户又脏又狭小的人家。这家有一个老人。  
  村下少尉让我们杀了头猪,又买了瓶支那酒来。我们在屋外围着火堆开起了晚宴,大家一醉方休。最近我们几乎每天晚上都开开这种晚宴,引吭高歌,开怀畅饮。  
  人人都喝醉休息了,就剩我和田中两人围着火堆谈心。  
  夜空里闪烁着无数的星星。田中说:〃我要是回去就会好好干活。〃我答道:〃我也会拼命干活的。〃他今年三十六岁,原来是当木匠的。到后来我们都不吭声了,看着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田中也去睡了,我一人躺在火堆旁,闭上了眼睛。  
  往事走马灯似的从我脑海里闪过,一想到家,一想到故乡,我就特别想回国。最近为什么会这么恋家呢?  
  第二大休息,我早上九点起床,去了一趟澡堂。洗一次是十钱,我们大队已包下了这个澡堂,所以个人就不用——付钱了。澡堂在二楼,里面挤满了士兵。他们身上的灰尘和污垢把洗澡水都染成黄泥浆了,看上去就像是在酱汤里上下浮动的圆子。即使这样,想到能痛痛快快地洗澡,还是令人高兴的。  
  下午本想好好歇一下的,谁知上面又命令我去南门当哨兵队长。我只好带上士兵往南门赶,考虑到明天一早要从南门继续行军,我们就穿着军装出发了。  
  道口镇狭窄而肮脏的道路上,挤满了乞丐,满耳是他们的乞讨声。这些乞丐衣衫褴楼,再加上灰尘与污垢,整个人都变成黑乎乎的了。他们手里拿着碗,悲哀地乞讨,就像野狗一样四处徘徊。  
  和我们一起前进的安抚队的支那人身穿日本军服,头戴日本军帽,忙着散各种传单,到处贴布告。我们以前就经常看到居民捡起日军飞机从空中散发的招降单,当作命根子似的往怀里塞。那种招降单上画着日支两国的国旗(不过那上面的支那国旗是清国的国旗(此处清国的国旗,指伪满洲国的国旗。),而不是革命政府的国旗),上面还写明〃持此传单投降者一律饶命〃。  
  他们现在散发的传单上画着一幅画——刑场上,蒋介石被接二连三的败仗弄得心惊肉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下令枪杀李宗仁、冯玉祥、宋哲元、韩复榘等人。  
  南门有手持达姆弹枪站岗的保安队哨兵,他们纯粹是摆摆样子的,根本起不了守卫的作用。  
  半路上看到一棵有几百年树龄的苍木,白色的布条像婴儿的围嘴从树上垂挂下来,上书〃心诚则灵〃,这和日本农村的求神拜佛非常相似。  
  二月二十三日。  
  阳光普照着广阔的大地,我们像蚂蚁般缓慢行军,一马平川,一望千里,看不到一棵树、一座山,脚底下也找不到一颗石子儿。  
  虽说才二月二十三日,却相当于内地四五月份的气候。  
  强烈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不一会儿,我们就走得汗水直淌,可一停下来脊背就凉飕飕的。  
  过了正午,在我们前往今晚的宿营地——高宋村的途中,突然发现前方五六百米处有清泉,还有树林和村庄。我们欢呼起来:〃啊,前面有水!〃继续朝西行进,准备过桥喝水。在阳光照耀下,可以看见那一汪泉水呈弧形。先头部队也在往泉水处前行,他们该过了桥了吧?那儿有村庄和树林,树和人看上去像在水中,折成两半,就如同映在泉水里的倒影。  
  我们满以为泉就在前面,但不管走多长时间,泉还是离我们那么远,根本无法走近它。原来这是错觉,是由地面蒸发的水汽形成的。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海市蜃楼吧!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奇怪的现象,可能是天气晴朗时,地面的阳气在空旷的大地上形成的幻影吧?  
  小小的高宋村里,没有一个村民,他们可能看到部队后全都吓跑了。  
  行军本身是一件苦差事,但考虑到没有敌人,也不用打仗,这次行军还算是轻松的。中队征用了一辆板车来装落伍者的背包。  
  二十四日,我把背包全部装上中队的板车后,自己就去征用了一头毛驴。跨上毛驴,像堂吉河德当年那样,开始了驴背上的旅行。骑在驴背上,沐浴着灿烂的阳光,这样行军可真舒适。  
  偶尔,毛驴会发出一种嘶鸣声,听上去像是在哀叹,又像是在为亡国而泣。毛驴在我的屁股下〃的哒的哒〃地慢步前行。在北支那经常能看到路旁竖着一些石碑,上面写着〃芳名千古留〃或是〃节妇〃的字样,下面再用小字细细地刻上具体内容。我一路浏览着这些石碑,不经意就到了汲县(卫辉)。  
  汲县的城墙建得牢固而雄伟。护城河河水清澈,有一部分水都漫到路上了。我们在水淹的大路上拣着干处走,好不容易走进城。我们来到一户宽敞的民宅。这家的主人长得器宇轩昂,他的脸让人联想起宋太祖的画像,给人一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感觉。  
  我们宿舍前有一个大教堂,听说有三四百名姑娘在那儿避难。支那任何一个偏僻的角落,都能看到这些外国人的足迹,我们权力再大,不经允许还是不能进入这个高挂着法国国旗的教堂的。所以,在支那人想来,天主教堂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走来一位气质高雅的外国人,他头戴黑帽,身穿黑衣,所有的随身物品都是黑的。他可能是个牧师吧?想到他们远离故土,在渺无人烟的异地默默无闻,奉献一生,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我们在这儿也找不到柴火,就顾不得主人满脸不乐意,把桌子、椅子等家具劈了当柴烧。支那人的房子都是中看不中用。这一家外观气派,像个豪宅,里面却是灰尘密布,另外,房间的布局也很不合理。  
  今天要出发去新乡,我们中队的任务是扛军旗。这个人家有一匹好马,它不同于一般的支那马,长得膘肥体壮,让人挑不出一点刺儿来,我们十六个掉队的有一辆毛驴拖的板车,就准备把这匹马也用来拉车。我们向主人保证到新乡就还马,他这才把他的马连同仆人借给我们。  
  支那的马车很结实,车轮也相当大,就是车身太沉。苦力把马鞭甩得〃噼啪〃作响,吆喝三头毛驴和一匹马赶路。  
  今天不同往日,风呼呼地刮着,卷起的尘埃形成了一道黄雾。我们就像走进了风沙肆虐的沙漠,有时都看不清人的身影。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戴上防尘眼镜。艰难的行军途中,戴上口罩只会觉得呼吸困难,所以没有一人戴口罩,大家一边吸着灰尘一边往前走。这灰尘扫过原野,穿过村庄,狂风刮到哪儿,它就卷到哪儿。  
  几乎所有村庄的村民都逃走了,当然他们没忘了给自家的门加上牢固的大锁。有一个村庄挂起新政府的五色旗和赶制的太阳旗,打出〃欢迎大日本军〃的牌子。村长带着村民在村口迎接,军官走到他面前时,他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他们还在桌上摆好茶水,但我们谁都没去喝,只有卖酒的朝鲜人上去喝了几口。这些朝鲜人从磁县起,就用板车拉着名叫世界长的酒,跟在部队后面卖。  
  我们的鼻子被沙尘塞得透不过气来,嘴里满是砂粒,脸也被蒙上了厚厚的尘埃。就这样,下午五点,我们像个雪人似的到达了新乡。  
  二月二十五日。  
  我们的中队在离城门不远处宿营。我的分队则被分配在狭小胡同里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还算整洁干净。我们占了里屋,把他们全家人赶到外屋去祝我们要在这儿驻扎一个月,因此得把所有设备都调配好。当我们把厨房、寝室、厕所、枪架等都安排妥当后,就准备在这儿安安静静地度过一个月。  
  长途行军时,行李再重我也没把在大连买的《残夜焚竹录》与《静观动乱》这两本书扔掉。  
  二月二十六日。  
  五川素来的《静观动乱》中,引用了希特勒的《我的奋斗》中的一节。说希特勒〃心怀爱国之情,奔赴战场时感觉如同去舞场赴宴一般〃,他因眼睛被毒气熏伤住院养病期间,听到了德国投降的消息。他一边流泪一边说:〃我自从站在母亲墓前流过泪后,就再也没哭过。我青年时代的坎坷遭遇,反而增加了我的反抗心。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我们队伍失去了很多战友,但我从没为他们流过泪。因为他们是为祖国德意志而献身的,哀叹他们的死就是一种罪恶。但这次,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读着读着就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反省。我们奔赴战场不是才六个月吗?但我们早就祈祷能早些归国。我们每天谈得最多的是:〃什么时候能回国呀?〃我们简直无法想象在战场上呆两年或三年。远在故乡的人们从没说过类似〃早点回来〃的话,而我们却个个归心似箭,真是可耻!  
  世界大战(这里指第一次世界大战。)持续了两年,即使到了第二年,希特勒还是不愿投降,他宁愿选择战斗。而我们已对才六个月的战争产生了厌烦情绪,这可不行。我们还得继续战斗。    
           东史郎日记(第三卷)——第二节       
东史郎日记(第三卷)  
第二节  
  二月二十七日。  
  昨天休息了一整天,今天上午列队绕过市区来到城墙上出操。我担任联队本部的营兵,所以操做到一半,我就回营地了,这时泷口上等兵告诉我:〃中队长命令大家去出操,趁机来检查枪支是否都保养过,并把那些没有保养的枪都拿走了。〃  
  我的枪虽然没被他拿走,但我还是被中队长这种卑鄙的行径激怒了。  
  做完操后陆续回营的士兵都破口大骂中队长。要是一个混蛋下士做出这种事倒也罢了,作为中队长怎么能采取如此卑劣的手段呢?作为中队长在检查前就应该堂堂正正地宣布:〃今天要检查兵器。〃大伙儿本来就反感森山中队长,通过这件事看出了他气量狭小行为卑劣,就更加蔑视他了。可以说他暴露出人格的卑污,失去了士兵的信赖。  
  真正的领导不是靠军队森严的等级来指挥士兵的。我们这个中队的士兵表面上很服从命令,其实大家都打心眼里瞧不起中队长。好的领导是因其崇高的人格受到士兵的尊敬,从而指挥部队的。否则,就称不上是真正的团结。  
  我们整天无所事事,最多去站站岗。猪肉和鸡蛋都敞开供应,要多少有多少。我们定好炊事值班表,轮流做饭,当班的士兵各自露出绝活,令我们大饱口福。  
  没有什么任务,我们天天酒足饭饱,在初春暖洋洋的阳光下,过着愉快的日子。  
  新乡是一个肮脏的支那城,城墙的外观很是雄伟结实,像是用砖头砌的,但里侧却是用泥土堆起来的土墙。特别是北城门,又小又破,摇摇欲坠。  
  我们经常去北门站岗。出了北门,就有一条混浊的小河,河上浮动着无数的帆船。河上有一座桥,走过桥就能看见一个澡堂。轮到我们中队洗澡时,大家就到这个澡堂来。桥的两边排列着很多售货摊儿,有卖花生的,卖饮食的——不是卖饭而是卖粥,还有卖馒头、卖糖果的。来来往往的支那人就站在路边吃,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很自然的事儿。  
  支那人对养鸟情有独钟,在北支那任何地方都能见到他们养云雀一样的小鸟。即使在桥边的售货摊上,也能听到云雀婉转的鸣叫声。摊主一边做生意一边竖耳聆听悦耳的鸟啼声。而来往的人们听到鸟叫声,也转过脸欣赏它们跃动的身姿。  
  云雀在桥上高歌,曲调忽高忽低,变化多端。  
  碧空万里,风轻轻地拂着人脸,空气像牛奶般清新,地面上水汽袅袅,大地一片春意盎然。  
  河上浮动的小船里,有的支那人边晒太阳边不慌不忙地抓虱子。  
  这儿还能看到流动的理发摊,像内地的卖面条摊儿似的,挑着担子在街上到处招揽客人。扁担的一头摆着推子、牙刷似的刷子、洗衣皂,另一头放上脸盆,身上围一条脏兮兮的白布围裙,沿街做生意。说到理发,中支那人都留头发,但北支那人却个个光头。士兵和支那人就在路旁一边晒太阳一边剃头。士兵们不愿把洗衣皂涂在牙刷似的刷子上洗脸,就自带洗脸香皂,理一个头十钱。  
  好像敌军曾在新乡驻扎过,有的人家还留有支那军宿舍分布图。敌人在逃跑之前往所有的井里都投了毒,所以井水一概无法使用。吃喝洗漱只能用混浊的河水。居民也用这河水,帆船上那些不讲卫生的支那人把粪便也倒进河里,即便如此,这种泥浆水还是很值钱的,有人就挑着叫卖。我们用石油罐装水,六罐共十钱。  
  支那的井都是些直径二尺左右的圆井,非常简陋,仅仅是在地面打个洞,四周没有什么东西围着;井里面也不用砖砌,泥土很容易掉进井里。我常常奇怪他们怎么这么笨呢。另外,他们根本没有〃排水〃的概念。厨房里没有排水沟,而是把污水盛在桶里,满了就挑出去倒掉。  
  不管我们在哪儿扎营,头一件事就是修建厕所。可以说支那没有厕所,要有,也就是挖个五寸宽、二尺长、五寸深的洞,再在地面搭两块细长的石头。士兵只要住上一夜,这种〃厕所〃就会粪便四溢,无法使用,这样的话,一百个士兵就得要一百个这样的厕所,因为谁也不会在别人用过的地方解手。  
  因此要在一个地方长期驻扎的话,头一件事就是建厕所。  
  支那人的厕所为什么会这么简陋呢?我想可能主要是因为农民经常为肥料短缺而头疼,一般来说他们每天要到城里来用竹筐挑好几次粪,这样一来,这里人家的粪便就不会像日本那样积起来。  
  原因当然不止这一个,更重要的是支那人缺少清洁感。  
  他们的厕所设备极其简陋,更确切他说是没有任何设备,只是指定个地方用来解手而已。没有门,也没有围墙,完全暴露式的,女人好像也在这种地方解手。与之不同的是,中支那人是用尿壶或漆成红色的马桶。  
  北支那的农田与田埂之间没有任何界线,田埂只是在田间踩出的一条小径而已,在我们想来,即便是踩出的小径,也应踩成一条直线,但在无垠的平原上,他们踩出的道路却是弯弯曲曲的。可能第一个人走的是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而后来的第二、第三个人都不假思索地顺着走而形成的吧?这很像我故乡的雪中小径。  
  北支那的房子都呈四四方方的火柴盒状,往南方走,平坦的屋顶渐渐呈小山的形状,这是因为北支那干燥少雨,屋顶就用土垒成平的。  
  这一带的屋顶是用瓦盖的,但瓦只有日本的四分之一厚。  
  天花板是用竹子搭成网状,再用一层脏兮兮的纸糊起来的,墙壁也贴上了纸。  
  在联队本部站岗的战友告诉我一件事。说是野战炮队的两名士兵,没带武器就到离城一千米的地方征用军需物品,结果一名差点被残杀,另一名逃了回来。那名差点送命的士兵外套没了,身上只剩一件衬衫,腰以下什么也没穿,被打得头破血流,双腿也中了弹,处于濒死状态,听说他是被营救回来的。从他下身没着衣物来看,可能是在强奸女人时遭到袭击的吧!  
  接到报告后,联队副官建议放一把火,让那个村庄化为灰烬。但队长不同意,理由是烧毁一个村庄易如反掌,但会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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