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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英雄认栽-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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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大爷吓得直往桌子底下躲去,荆英飞身,朝桌上一剑劈砍,桌子被分为二,砰地向两边倒去。县太爷还在哆嗦中,顶上忽空。原来是头上的乌纱帽在荆英剑锋转折间,就已经被挑了去。
  差役一看情势不对,揪了衣服落荒而逃。福公子想趁乱走避,腰上却让史绛霄的鞭子缠上。史绛霄一抽扬,那福公子圆滚的身子,往空中一抛,划了个弧度后,直直地压在县太爷身上。
  “啊!”县太爷闪避不及,痛呼出口。
  荆英把乌纱帽丢到县太爷面前,温和地问他:“你要留人头,还是留这顶帽子?”
  “兄弟。”史绛霄啧了一声,纵身到他旁边。“真看不出来哪,该下手时,你还比我有魄力。”说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荆英看着她,逸出笑容。“所谓姑息足以养奸,养虎必招后患。因此斩草除根,除恶务尽。眼睛放亮了,查了清楚明白,手就不用软了。”
  听他这么说,县太爷和福公子赶紧磕头求饶。“饶命啊,大爷。”他们原以为那女子看来难惹,怎知这貌似温和的男子,才是索命的阎王。一时刻,两人可以说吓得魂飞魄散,心神散乱。
  “饶你们的命要做什么呢?”荆英笑问。
  两人还没会意过来荆英的意思,只能面面觑。
  史绛霄是何等聪敏的女子,她已然可猜出荆英几分心意,笑看着他。“兄弟,不能留他们啊,留着他们只是让这两人为非作歹,鱼肉乡民。”
  “不!不!不!”两人赶紧抢呼。“只要大爷肯饶命,我们两人必定痛改前非,往后造桥铺路,放米赈灾,什么坏事也不敢做了。”为了取信荆英,两人还跪下来,将手举起。当着他和史绛霄的面前发誓。
  “是这样吗?”荆英沉吟,忽然屈膝一蹲。“看好了。”
  “看什么呢?”两人害怕地看着荆英的面孔。
  荆英一笑,比着他的脸。“看好我这张脸。”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看来温和无害。
  两人勉强拉了笑容。“大爷,这是要做什么呢?”
  荆英沉声。“若不遵照你们的誓言而行,你们俩死前见到的,就会是我这张脸。”他是在威胁他们,他随时会去要了两人的命。
  两人背脊一凉,打了个冷颤。
  “借我。”史绛霄一旁看了有趣,借了荆英的剑,以冰冽的剑锋,轻轻碰过两人的脖子,吓得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史绛霄忽然端正容色。“听好,你们俩的脑袋都只是暂寄在脖子上头的。要让我再听到你们仗势欺人的事情……”剑锋一深,两人的脖子立刻流出湿粘浓稠的鲜血。
  荆英脸色略变,看着史终霄。他知道史绛霄必有她的分寸,不过,同时也意识到史绛霄是个爱恨分明、言出必行的人。她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豪气,同样也隐了股戾气,倘若有一天真恼怒了她,她才绝对是个不手软的人。
  史绛霄收剑,在两人的衣服上抹去剑上的血痕,将剑匿回荆英的剑鞘中。
  荆英站了起来,冷冷一声。“滚!”
  两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一旁的阿绣面色还残着几分惧怕,不停地磕头,连声向两人称谢。“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荆英搀起她。“回去吧,你娘在等你呢!我相信经过这番教训,他们绝对不敢为难你了。”
  “谢谢。”阿绣点了头之后,快步朝回家的路奔去。
  史绛霄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了视线,朝荆英看去。
  荆英不发一语,似是溺在沉思之中。
  史线霄轻轻叫他。“想什么?”
  荆英回神,对她一笑。“我今天终于知道冲动和惹是生非,是怎么回事了。”今天的举动,他并不是全然任凭义气而为,不过已经比寻常的他要冲动许多了。
  史绛霄露笑。“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就像你说的。这一时刻着实痛快,不过下一刻就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了。”荆英勾了抹笑,坦承以对。
  史绛霄面上一黯。虽然她素好交友,可是几乎都是独来独往,就是冲动惹事,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于今为了避免他受罚,她才强拉着他下山,却反而叫他跟她生事,她仔细想想,这样对荆英并无好处。
  她扯了抹笑说道:“你也该回去了,跟着我难保不会出事。”
  没想到荆英笑笑地回她。“我不回去。”
  史绛霄连忙说:“别闹了。我胸口的气一冲上来,很容易惹事的,到时候会拖累兄弟你的。”
  “就是这样我才不能离开。”荆英拍拍她的头。“我在你身边拉着,你惹的还是小事,我不在你身边,你惹的可能就是大事了。”这便是他,永远都将旁人放在自己之前。
  史绛霄虽是感动于他的心意,却嘟起嘴。“我自惹我的事,你自回你的‘武当山’就是了。”
  荆英轻笑。“是谁惹了事,害我难回‘武当山’呢?”
  史绛霄让他的话堵得哑口,瞪大眼瞧他。“你……”
  荆英展了枚安抚她的笑。“我决定好了。送你回南京,要不然,我不能放心地回山上。”他其实不是怪她惹事,而是不放心她惹事,为她自己找了麻烦。
  听他主动开口要陪她回到南京,史绛霄心中暗自欢喜,可是他这话说的有些突然,她又怕——“这可是你一时冲动才说的?”
  荆英耸肩。“就算是,那又如何呢?”说真的,她处事冲动而明快,打乱了他处理事情的步调,可是——“都不冲动,人生哪来惊喜呢?”
  脱口说出这话之后,荆英才赫然察觉,他竟在不知不觉中,受她的影响了。这话应该出自史绛霄口中,而非他的口中啊。
  史绛霄也是微愕,半晌后,放开了一朵灿烂的笑。

  第四章

  三天后,小桥头,史绛霄紧抓着栏杆,眼睁睁地瞧着日落西山,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死了。”她一甩头,对上眉头深锁的荆英,反而展开一笑。“罢了。”
  这三天来,他们问遍城内的商家,没人知道那卖酒的老者是何来历,喜好何物,有何亲戚。他们唯一得到的线索,便是人称那老者为“痴酒老翁”。因此,两人纵使有心,也是无从下手。
  荆英看着她,勉强扯了抹笑。
  史绛霄搂搭住他的肩。“喝不到那人的酒,又如何呢?”
  听她这么说,荆英脑中闪过一线灵光,偏偏在那一闪即逝中,他又还来不及抓住。为此,他眉心再锁。
  史绦霄心疼地看他,将头侧埋入他的颈窝。“算了,见你这样疲累,就是真让我喝到他的酒,我也不能开心的。”
  “对了!”荆英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他一喜,顺势将她抱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史绛霄蓦地让他抱住,心头猛然朝胸口一撞。那一时,她竟不在乎荆英知道了什么。
  老者曾要她拿他所珍爱的东西来换酒,于今,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她心中有个他,是不可让渡、不可交换的。
  荆英见她没有反应,才要问她时,赫然发现自己竟将她抱在怀中。他神色一赧,赶紧将她放开。“失礼了。”
  史绛霄怨怪地瞅了他一眼。“谁还跟你谈什么礼啊?”她的心,他不能明白吗?
  荆英略显尴尬地闪避她的目光。她的心,他何尝能不明白,只是他有他的处境、有他背负的期许啊!
  见荆英无言,史绛霄只得自己扯了抹笑。“你刚刚不是嚷喊着知道吗?你想到什么吗?”
  荆英展开笑容。“我知道拿什么换老丈的酒了。”
  “什么东西?”史绛霄一笑。
  荆英神采飞扬。“以欢易酒。”他为何要和老丈求酒,为的是要博得史绛霄欢颜。史绛霄为何要饮酒,为的是求一个欢畅。
  史绛霄顿时醒悟,大喝一声。“我懂了!”
  荆英的话,对她而言无异是当头棒喝。“饮酒之人,贪的不是酒,而是欢啊!”
  “没错,正是此意。”荆英展笑。“那你觉得如何饮,才是欢畅呢?”
  史绛霄一笑。“与风月对酌,同知交相饮。”
  “好一句与风月对酌,同知交相饮。”荆英笑道,心中已有一念浮现。
  史绛霄与他相望,脑里已有一计生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史绛霄一笑,伸出手掌。荆英展颜,拍手与她相击,清脆的响声中,两手牢牢地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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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幕披垂,月挂星落。
  史绛霄驾着马车,就着月色夜奔。
  马车内一人探头,正是那“痴酒老翁”,他抱紧手中的一坛酒,神色不悦地说道:“你半夜把我挖了起来,最好要能给我个交代。”
  “当然了。”史绛霄扬鞭抽马
  “痴酒老翁”颠了一下,眉心高揪了起来。墓地,他隐隐听到铮铮的琴声传人,他侧耳细听,眉心因而舒缓。“剑胆琴心,弹琴的人,必是多情剑客。”他忍不住称赞。
  “说的好啊。”史绛霄回眸,盈盈倩笑。
  “痴酒老翁”一笑。“那是你的心上人吧。”
  史绛霄勒马停车。“冷眼热肠,听琴的人,也是情重。”
  “痴酒老翁”笑而不答,抱得酒坛下车。
  只见月色下,荆英低首抚琴。琴案旁边,另有桌几,搁了两只大碗。
  史绛霄接过“痴酒老翁”手上的酒,逸掠到桌几旁,盼了“痴酒老翁”一眼。
  “痴酒老翁”眼看月华似水,溶一夜孤冷。耳听琴韵如诗,挑一心幽情,禁不住捋须说道;“以诗琴案酒,以明月入酒,这确实是人间大好时节。算你们厉害,不花一文,就赚走我这陈年佳酿啊。”
  他是俗尘酒痴,也是出世高人。荆英和史绛霄的用心,他岂会看不出来。
  史绛霄一笑,拆掉酒坛上的封盖,倒了两碗酒出来。也不再知会“痴酒老翁”,仰首一灌,便饮于一碗。酒入喉暖肚,说不出的畅意舒泰。“好酒啊!”
  “痴酒老翁”一笑,步到桌几旁,随意坐下,也饮了起来。
  史绛霄一擦唇边的酒渍,趁着三分酒意,翻身落坐在荆英身边。
  荆英收了弦,她却双手撩动开来。荆英弹拨似吟,而她则是挥洒如啸,琴声以大江奔流之势,横溢开来。
  荆英飞身舞弄宝剑。他七尺昂藏,一身皓衣,已然是卓尔不群,兼以身随琴转,剑走雷霆,一如飞龙布雨。
  “痴酒老翁”连酒也放下了,只觉得看得不能眨眼。
  荆英以剑挑起一只小小的布袋。“痴酒老翁”初初不明白他的用意,却见他翻手挽剑划开布袋,布开的竟是一场花雨。
  “痴酒老翁”不自觉地抽了一口气。
  荆英以剑气御风,撩拂得碎花缤纷飞落,花味杂揉酒气,暗香飘动,随风流散,如雨点的碎花,落在“痴酒老翁”的酒碗之中。
  “痴酒老翁”怔忡半晌,而后呵呵大笑。“好啊,好啊!”不住拊掌称赞。
  荆英收剑,展颜而笑。
  史绛霄停歇琴声,自月色中步出。“老丈的酒,可是我生平饮过最好的酒。只以诗琴案酒,明月入酒还是不够的。定当要在以落英佐酒,且伴知己对饮,才不负此坛陈酒。呐,于今就由我这小酒鬼,敬你这老酒鬼一杯。”她朗笑,再倒一碗酒,邀“痴酒老翁”共饮。
  “痴酒老翁”大笑。“你是有心人,是真心人,与你共饮。是我老酒鬼的荣幸,该当是我老酒鬼敬你才是。”两碗相扣,他痛快地饮人,然后与她同坐。
  “是谁想到这换酒的方法?”“痴酒老翁”放下酒碗,问道。
  “是他!”史绛霄得意地把荆英拉在她身边坐下。
  “小子,我对你要另眼看待了。”“痴酒老翁”竖起拇指。
  “蒙前辈错爱。”荆英抱拳为礼。
  “痴酒老翁”一掀眉。“唉,你这人实在是过于客气拘谨了。”
  史绛霄为他说话。“他这人是武当弟子,名门之后,家教门规俱严,说话自然客气拘谨了。”
  “是这样啊。”“痴酒老翁”望了荆英一眼,说道:“难怪了,可惜了。”
  荆英一听到这话,眉心一紧,转向史绛霄。当时,他与史绛霄初遇时,她也说过一样的话。
  史绛霄看着他,勾起一抹笑。她自然也忆起当初她曾说过的话。
  “痴酒老翁”唤着史绛霄。“小酒鬼啊,你能叫这人喝一口酒吗?”
  “不能。”史绛霄回神,摇摇头。“他这人有百般的好,只是他着实太好了,所以不会说错一句话,不会做错一件事,也不会多喝一口酒。”说着,她的目光瞟向了他。
  荆英转了抹苦笑。“没想到,你将我看得这样透彻了。”
  “小子。”“痴酒老翁”清湛的目光盯看着荆英。“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或者多喝一口酒,有这样可怕吗?”
  荆英坦言以对。“我怕的是‘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或者多喝一口酒’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天啊!”“痴酒老翁”瞠目。“是谁将你教得这样‘好’啊?”
  荆英隐匿住涩然的笑容。他虽然明白,这样的“好”,使他承受的目光过多,背负的期许过沉,使他难以放肆,难以展翅,可是……
  “痴酒老翁”自顾自地饮了一口酒。“真想看看,谁能带‘坏’你?”
  史绛霄突然接口。“我不知道谁能。”她喝干一碗酒,大发豪气。“不过,我很想。”
  荆英一笑,笑而不语。
  他又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当时,他曾向驾车的诚叔保证过,他绝对不会被她带“坏”。不过,这些日子下来,她对他的影响,已经和往昔不同了。他无法再这么肯定,不会被她带“坏”;更无法确定,他是否一点也不想要被她带“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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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西时,日西偏。
  一辆马车就着夕阳余晖赶着路,马车辘辘地前行。荆英掀起车帘,自车内问着赶路的车夫。“请问,来得及在日落前赶到史府的别馆吗?”
  “没问题的。”车夫挥汗,奋力驾马。
  “谢谢。”荆英一笑,坐回车内。“绛霄.再一会儿,你就可以回家了。”
  “喔。”史绛霄只应了一声,面上并无笑容。
  这几天以来,史绛霄一直都是如此,荆英初初还以为她是近乡情怯,如今看来却觉得不对。“你不开心吗?”他终于问。
  史绛霄对上他。“我要与你分开了,如何能开心呢?”她反问的语气,难掩不悦。
  “你生气了?”他并不明白她怒从何来。
  “我当然生气了。”史绛霄听他这句话,再也抑不住怒意。“这几天,我一想到要与你分开,便闷闷不乐,而你竟没有丝毫的依恋伤感。”
  听她这样说,荆英一怔,没想到她是为此不快。
  史绛霄一咬牙,低头猛扭扯着手中的长鞭。
  蓦地,荆英握住她的手。
  史绛霄抬头,微带愕然地瞧着荆英一脸温笑。
  “你不要恼怒。”荆英纳望着她。“你以为与你分开,我心中就比你好受吗?我不表露伤感,只是因为不想让你跟着难受。更何况我们毕竟只是朋友,早晚都会分离的,你迟早应该回家人身边。”
  听他说明,史绛霄怒意霎时烟消,一双美眸凝盼着他,坦率道:“你不能是我的家人吗?”
  荆英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他是武当弟子,只能辜负她的情意了。“众位师父,对我期望甚深,我想我会出家,在必要的时候,掌管武当。这是我多年来的目标,我所做的一切,为的也是成为武当掌门,我想我无法成为谁的家人了。”
  史绛霄脸色一合,荆英悄然缩手,史绛霄却再握住了他,抬头与他相对,毅然地宣告。“除非是你不喜欢我,否则,就算是你已经出家了,我都会要你还俗。我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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