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行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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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上的毛,一边嘟嘟囔囔的骂着:“死拐子!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她拔得如此专心致志,以至于身后有人走近都没有觉察。
连玉榭看着这个小杂役蹲在地上抱着一条癞皮狗专心的跟它说话,而那条狗竟然在不住的哆嗦,心里就有了些许惊奇。他知道叶长春以前也不怎么喜欢养些猫啊狗的,没想到现在家里却养了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看上去又黄又瘦的癞皮狗,于是一边在心里嘲笑叶长春的品味,一边轻轻走到马猫儿身后站住脚。
等马猫儿抬起头来,连玉榭先是惊奇了一下,一个杂役怎么会长了这样秀气的眉和清湛的眼,却又长了那么两撇煞风景的小胡子。不过看到了胡子,他随即想起刚才院门口那一茬事:“哦~是你!刚才在门口冲我翻了个白眼的就是你吧?!”
马猫儿有些惊讶,自己不过翻了区区一个白眼,这个人怎么还记的这么清楚,看来不是一般的好记仇啊!这种人,果然是跟叶拐子一路货色的!当时自己不过泼了他一身狗血,他却把自己打压到这种地步。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屑的对连玉榭“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唤着赖皮就走:“赖皮!走!”
连玉榭当然不知道那条狗的名字就叫赖皮,他愤怒的纵身过去,用扇子挡住马猫儿的路:“慢着!你这小子好无礼!冲我翻白眼也就罢了,我大人大量不追究,现在还无事生非骂我赖皮!今天我就替你主人好好教训你!”
马猫儿无奈的又翻个白眼,指指身边的赖皮:“这位少爷,你搞错了,我不是叫你赖皮,我是在叫这条狗。”
从未吃过亏的连家二少连玉榭头上燃起熊熊火焰:“无法无天了!你竟然拐弯抹角骂我是狗!张口损人!简直跟叶长春那小子是一路货色!”
不说还好,一说马猫儿也来了火。说什么不好,说自己跟叶拐子是一路货色!
两个人立即暄拳撸袖,掐了起来……
正在跟自己小叔叔玩捉迷藏的连海潮,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己小叔叔来找自己,于是只好从藏的地方跑出来去找叔叔,结果一进后院门就看见叔叔跟一个穿着一身破烂的少年拳对拳脚对脚正干着架。精明的连海潮没有上去拉架,而是溜出几步往前厅里叫大人:
“不好了!爹!娘!舅舅!姑姑!叔叔跟丐帮的人打起来来了!”
多亏了连玉榭平时老喜欢给自己侄子讲述一些不着边际的江湖故事,一场扑通的掐架,在连海潮嘴里变成了江湖帮派的争斗。如临大敌的一家人跟着连海潮来到后院的时候,人高马大而且功夫好过马猫儿不止一点的连玉榭已经将马猫儿摁到地上,正得意的审讯着:“哼,说!你下次还敢不敢骂我!”
叶长春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怒气冲头,上前一把拉开连玉榭,冷冷瞪着趴在地上的马猫儿:“没有规矩!回房去!阿福,你去看着他,今天不许出房门一步!”
阿福应了一声,忙颠颠的跑上去拉起马猫儿往回走,心里有些诧异不解: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主子看到马猫儿吃亏出丑,应该很高兴才对啊,怎么倒生起气来了呢……
一家人各怀心事的走回前厅。叶长春想起马猫儿愤恨的看向自己时眼角上一块明显的淤青,心疼的想,这下又要赔进一瓶名贵的化瘀膏;连玉榭则是因为教训人还没有教训过瘾,那个嚣张的杂役也还没有俯首认错,所以算计着什么时候再去教训他;跌脚顿足的叶长青则观察着丈夫家的表妹江竹心的表情,唯恐这个温柔婉转的美人因为看到叶家这样混乱的一幕,而对嫁入叶家产生畏惧感。
幸好温柔的江竹心好像并没有介意。叶长青笑着向她解释着这只是一个意外,并非是叶长春治家不严的时候,江竹心笑笑,看了叶长春一眼:
“叶大哥宽厚大度,所以才不跟下人计较这些小事。”
叶长春听完了客气的笑笑,不由自主在心里想,如果马猫儿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吐血的……
在前厅里扯了半天,真相终于大白了。
连玉榭气哼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所以说嘛,这次绝对不是我生事,是那个小杂役太嚣张,明目张胆的骂我赖皮,还指桑骂槐的侮辱我是狗!你们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连玉轩心不在焉的看看忍俊不禁的叶长春:“长春,这里面该有什么误会吧?”
叶长春轻轻曲起食指抹抹唇角,掩住一抹笑意答道:“确实是误会。玉榭,那条狗的名字确实是叫赖皮,千真万确。”
连玉榭惊讶的瞪大了眼,喃喃道:“我不信,你包庇下人……”
叶长春无所谓的端起茶碗喝口茶:“我又不是小孩子,拿这个骗你有什么意思。不信你可以问问李伯,他总不会骗你吧?”
“难道我真的冤枉他了……”连玉榭嘀咕着,仍然不服气的争辩,“可是他确实对我翻白眼来着,还翻了两次,这也很过分。”
叶长青抬头,熟练的对连玉榭翻个白眼:“我说老二,你自己说说,我们自家的下人,有几个看见你不翻白眼的?难道你还没有习惯被人翻白眼?!”
吃过午饭不久,连玉轩因为担心妻子太过劳累,所以决定带着家人早些回去。江竹心和丫鬟扶着叶长青上了马车,连玉轩把挂在叶长春身上不松手的连海潮拉下来扔给连玉榭,然后吩咐叔侄两个去牵马。叶长春知道连玉轩有话说,于是两人沿着前院东边小路往院门去。
“我已经问过了,”连玉轩边走着,“红莲教的护心丹,是一定要内功深厚的人才能服用,常人若服用,根本无法消受。”
叶长春站住脚。
连玉轩也站定了,回头看看叶长春,慢慢将他心里所想说出来:“所以这样说来,如果那人心脉受制,又不是因为服用了护心丹,就很有可能是中了蚀心散。”
院里蝉鸣忽然令人觉得聒噪,沉默持续了片刻,叶长春问道:“有没有听说过什么解毒的办法?”
连玉轩摇摇头:“几个老前辈说了,蚀心散是慢毒,当年中了红莲教蚀心散的人,都没有拿到过解药,就算用药养着,暂时制住毒性,最长的不过撑了一年。”
叶长春仍然是背着光站在对面。午后的阳光明亮耀眼,连玉轩反而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见他轻轻抬了头,看着头顶一片柳荫,声音低低的:“莫非真是冲我来的吗?”
连玉轩走近,拍拍他的肩膀:“别把什么事都扛在自己身上,那三年你在外,并没有招惹过红莲教的人,他们怎么会找上你?我听几个前辈说了,红莲教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近二十年,而且从来也不会受别人指使挑拨。再说,你也不过是从书上看过这种毒,并不能确定真的就是。”
叶长春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走吧,我送你出去,姐姐他们该等急了。”
送走连家一家子,叶长春穿过前院来到后院。在东厢房前站了片刻,听到南边屋子里寂然无声。他回书房取了一瓶药,又折回去,敲敲房门,听到马猫儿在里面闷声喊道:
“阿福你少来烦我!小爷我不稀罕!有空还是去拍叶拐子马屁吧!”
叶长春一把推开门走进去,看到用被单裹着头趴在床上的马猫儿,可怜楚楚在床脚窝着的赖皮,看见叶长春进来,立刻跳起来贴着墙根窜出门去。
叶长春走近了,好气又好笑的拍拍床头的栏杆:“起来,马猫儿。上药。”
“去你的吧,我才不稀……嗯?”被单揭开一条缝,露出马猫儿乌青的一只眼,她看到来的竟然是叶长春,艰难的对叶长春翻个白眼,又蒙住头,“叶大少爷大驾光临,马猫儿有失远迎。可惜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心里有什么不爽,还请叶大少爷改天再来整我,饶过我这一次。不然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长春不再开口,把药瓶子随手往桌上一放,拉住那条被单一把掀起来扔到地上:“被打肿的是你的脸,不是我的,别让我费力气说第二遍,我没有这么多闲暇时间陪你浪费。”
马猫儿瞪着一只乌青将要肿起来的眼,忍着唇角上一片淤血的疼,歪着嘴冷笑一声,从床上爬坐起来:
“我早就知道你的真面目,何必跟我假惺惺装好人!哼,有钱人了不起?凭什么没道理揪住人就打架?难道下人老老实实被当主子的打一顿就是守规矩?我不服气!”
叶长春听完这话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确实说过马猫儿不守规矩。可是他说的不守规矩,只是觉得马猫儿一个女孩家被摁在地上跟人掐架,实在是太不像话,并没有说她作为下人跟连玉榭打架不守规矩的意思。他也懒得解释,何况也不能跟马猫儿说自己知道她是女子的事,只是面无表情的在旁边水盆里洗干净了手,拿起药膏走近床边命道:“过来。”
马猫儿往墙边蹭蹭:“警告你别碰我啊,我会咬人的!”
叶长春冷下声音:“过来,别让我动手。”
马猫儿绝望的用手捂住伤处大声喊着:“别啊!别!我自己抹!一碰着很疼啊!你要是故意使劲戳我今天就完了!你今天放过我吧!否则叶大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边喊着,叶长春已经小心翼翼的用左手扯开她护着脸的双手,右手蘸了药膏往马猫儿脸上凑,马猫儿闭紧着眼睛抿紧了嘴,长长的眼睫毛颤了几颤,发现叶长春没有动作,于是睁开那只没有挨打的眼睛,看到叶长春微皱着的眉头。他细细打量着马猫儿的脸,问道:
“你哭过了?”
那张沾了灰尘的脸上确实有流过泪的痕迹,歪歪扭扭几道,连着被手摸过的痕迹,脸上的灰尘糊成一片。马猫儿顿时觉得丢了面子,要扭头却被叶长春掰住了下巴,一边把手上的药膏往她眼上抹,一边冷嘲热讽:“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叶某今日何其荣幸,竟然看到脸皮厚比城墙的马半仙被人打哭了。”
马猫儿难得的没有回骂,一来她确实哭了,没得理可争;二来她脸上确实很疼,而药膏抹到脸上凉丝丝的,一下舒服了很多。叶长春这次也出人意料,奇迹般的没有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手指轻轻擦着她的伤处,把药均匀的涂抹开。
屋子里很安静,院子里聒噪的蝉鸣清晰的传进屋子里,叶长春很专心也很小心的往马猫儿脸上涂着药膏,马猫儿甚至可以听到他近在耳边的淡淡的呼吸,于是慢慢的她开始觉得心里好像有些不自在,脸上似乎也有些烫……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这种不舒服不自在的心理状态,她没话找话的拾起刚才的话茬,说道:
“是刚才地上的沙子进了眼了,所以才流了眼泪,不是疼的。这么点伤算什么,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马小爷我什么阵势没见过……”
叶家家主看也没看她,抹了点药又涂在她唇角,将药膏小心的晕开,在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漫不经心的打断她的话:“不是我小心,是你的脸太脏,我有点担心,弄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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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自己冤枉了那个小仆役之后,连玉榭心中产生了芝麻粒大小的愧疚之心,他眼里向来揉不下沙子,心里自然也受不了自己欠一个小仆役的情,虽然那个小仆役态度确实有些嚣张,不过毕竟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家打了个鼻青脸肿,于是连玉榭决定第二天登门去找那个小仆役,委婉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
可见,跟一向滴水不漏的叶家家主不同,连二少爷其实还是很能拉下脸来的。
可是当他第二天决定要去叶府时,马上就被塞了两个包袱。叶长青一挺连玉榭要去叶府,忙不颠的把江竹心拉过来,要连玉榭带着表妹一起去散散心,而且表示最好能拉上叶长春,三个人一起到风景如画的郊外走走。被儿子缠的一个头两个大的连家大公子连玉轩,因为有事要出门,于是打发儿子跟着叔叔到舅舅家去玩。
于是连二少爷带着表妹和侄子乘着马车大清早就又来到近郊叶府。
这次在门口扫地的已经不是那个长着小胡子的仆役了,连玉榭有些心虚的想,不会是被自己打得不轻,鼻青脸肿不好意思到大门来扫地了吧……
三个人进了叶府,真就看见了在前院扫地的马猫儿,她背对着院子,好像刚扫起一堆落叶,远远的对着北边墙角喊了一声:“赖皮!簸箕!”
连玉榭目瞪口呆的看着昨天见的那只叫做“赖皮”的狗,嘴里衔着簸箕乐颠颠的跑到马猫儿身边,放下簸箕“呜呜”叫了几声,然后在地上打个滚。马猫儿从怀里掏出一快馒头扔到地上,赖皮就兴高采烈的扑了上去,衔着馒头钻到墙角去吃了。
连玉榭还没有清醒过来呢,连海潮已经被赖皮的精彩表现乐坏了,松开叔叔的手冲着赖皮跑过去:“大黄狗!来跟我玩!”
赖皮虽然被马猫儿欺负惯了,不过毕竟是一条狗,懂得欺软怕硬,而且也有着狗的尊严,虽然没有在身边竖起“此刻用餐闲人免进”的牌子,不过它显然对走进的小不点连海潮既不熟悉也没有好感,于是抬起爪子呲起牙很有气势的冲连海潮威吓了几声。连海潮没见过变脸变得这么快的狗,吓得慌忙往后退,这么一退就绊到了一块石头上,直接就往后仰去。
离他最近的马猫儿虽然眼睛肿了一只,但是她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精确的估计到了连海潮落地的位置,并且一个箭步扑过去扶住了连海潮。所以,连海潮没有跌倒在地上。
但是他回了头……
回了头他就看见了脸上又青又紫,而且还抹着一片一片白色药膏的马猫儿恐怖的脸。
于是他被吓得,张开嘴“哇”的哭了起来……
连玉榭连忙跑过去哄着自己侄子不哭。这边马猫儿认出了是昨天打人的连家二少爷,扛起扫帚“哼”了一声就往后院走去。
三个人被闻声赶来的李伯请进前厅,茶刚奉上,叶长春就进来了,他一看连玉榭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不过连玉榭并没有直接开口,喝过茶聊了几句,他先把自家嫂子的意愿提了出来:“竹心来杭州几天,还没有到附近走走,叶大哥,不如稍后我们去游湖吧。”
叶长春岂能不明白自己姐姐的意思,不过在江竹心面前却不好直接拒绝:“今天天气看来不是那么好。”
“大七月天,要是天好出去,人回来都烤熟了。”连玉榭说道,“正好阴天,估计不会这么快就下起雨来吧?咱们乘着马车出去,不妨事。”
叶长春只好点点头,喊过李伯,吩咐了几句,然后回头看到连玉榭神色有些尴尬的脸。
“那个,你家那个仆役可在?”他结结巴巴的,“昨天的事,我想跟他道个歉。”
叶长春笑笑:“玉榭,何必客气,我帮你转达就是。”
“那怎么成。”连玉榭一脸无奈的诚恳,“都把人打的人不人鬼不鬼了。回头要是让我爹知道我错打了人,还不打死我……”
叶长春回头喊阿福:“让马猫儿过来一下吧。”
阿福用那张烂好人的脸,同时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终于不负主子重托,把马猫儿请到了前厅。这次她一进去,连海潮就不害怕了,甚至还有些开心的走近马猫儿,伸出手指摸摸她:
“我还以为你是鬼呢!原来不是啊!原来你是被我二叔打成这样的啊!”
所谓“童言无忌”,是也……
不过马猫儿再无赖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而且是一个长的十分可爱的小孩子计较。她低头冲连海潮做了一个更可怕的鬼脸,把连海潮和江竹心都逗笑了,然后抬起脸来,不屑的白了连玉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