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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猫行记-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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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冷。湿了待会出去会冷。”
  马猫儿泡在浴桶里,仿佛此时才反应过来,瞪着叶长春片刻,犹疑出声:
  “我这就算……嫁给你了?”
  叶长春忍笑点头:
  “嗯。”
  马猫儿用片刻消化这个事实,然后颔首:
  “哦。”
  然后她就看到站在浴桶旁的叶长春抬手扯开衣衫上松松的带子,轻轻的往后褪衣……
  “哎!叶拐子你……”
  长衫往后褪至肩头,叶长春停住手。及至看清了眼前画面,马猫儿瞬间噤声。叶长春肩头,多了一排新的齿痕,深及皮肉,隐隐透出血痕。他随手从旁边衣架上扯过一条帕子,在浴桶里浸了水擦擦肩头伤痕,忍着笑意,不动声色的指责着事主马猫儿: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打小就有爱咬人肩膀的毛病。”
  “叶拐子!是你说忍不住疼就让我咬……”
  “帮我擦药。”
  “擦就擦嘛!你可别嫌疼。”
  马猫儿伏在浴桶沿上,接过叶长春递过来的药膏,开始往叶长春肩头上擦药。
  抹一下。
  “叶拐子……”
  “猫儿,我是你的夫君。”
  “……”
  再抹一下。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听说,新媳妇成亲头一天要向长辈奉茶。”
  “是。李伯大概早就在厅上等着呢。”
  抹第三下。
  “那……从今天起,你的爹娘也就是我的爹娘了?”
  叶长春悠然含笑:
  “猫儿,你的父母也是我的,你没沾到便宜。”
  马猫儿迟疑一下:
  “我想,我想一会去看看我的新爹娘……好不好?”
  手指下面的肩微微一僵,马猫儿蘸着药膏的手想要缩回,却被叶长春轻轻一把握住,声音温暖如水流溢:
  “刚下过雪,天冷路滑,那地方又远。你身子也还……”
  “我没事嘛,从今天起,我就有两个爹两个娘了,想想都觉得厉害!”
  叶长春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第四下。
  细细的手指头似乎很兴奋似的,抹了一大片药膏到叶长春肩上,一边念叨着,纤弱的身体鱼一般在浴桶里带起浅波:
  “要带茶,还要带酒。萧二锅就喜欢下雪天喝酒,喝的满脸通红,李伯也说过新爹爹喜欢喝酒!哎,叶拐子,喝了茶又喝酒是不是会容易醉啊?爹爹不像你那样,一沾酒就倒地吧?”
  叶长春微笑:
  “不会。爹爹酒量很好。只是喝多了,娘是要责怪他的,所以他向来不敢多喝。不过,猫儿……”
  “怎么了?还要带什么?”
  “猫儿,你把整瓶药膏都涂上去了。我肩上的伤,有那么重吗?”

  番外五,新雪妆红梅

  初雪才停,万物银装一片苍茫。杭州城郊翠竹山脚,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上面先是跳下一条癞毛狗,紧接着便是一个披着玄色狐裘披风的高挑身影,从马车上横抱下一个身裹白色裘衣的女子,转身径直往山上迈步。
  灰黑色癞毛狗摇着尾巴跟上去。
  窄窄的山道上,马猫儿挣扎:
  “叶拐子,我自己有脚!”
  叶长春脚步稳稳踏上山石台阶,手臂仍然揽得紧紧: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那我自己走。”
  “山路窄长,又有雪,两侧枯草也茂密。”
  “我不怕,你还是……”
  叶长春唇角微微勾笑:
  “弄脏了这件贵重的密织白狐裘披风,我会心疼。”
  “……叶拐子!”马猫儿脸一垮,闷声扭头,“随便你!不嫌累你就这样走好了!赖皮你快点,跟上!”
  近山顶处,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沿着山路一绕到了山南侧,风渐渐小了以至于无,墓地里一片宁谧,刚刚落下的大雪,竟然已经被人打扫干净。叶氏夫妇合葬之墓就在一株松树旁,墓碑简单大方,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马猫儿好奇的左看右看,最后疑惑的问叶长春:
  “你派人提前过来了?”
  “没有。”叶长春将怀里的人放下,为她拂去鬓角风吹上的雪末,“爹娘生前助人良多,也常来这座山上游玩,恐怕是附近的山民扫的。”
  马猫儿一边点头,一边打开随身带的一只小巧食盒,先倒茶后倒酒,然后褪下身上的披风塞到叶长春怀里,很实在的扑通在墓前跪下磕了几个头:
  “爹娘在上,马猫儿见过你们了。我昨日已经与叶拐子成亲了,以后也是你们的孩儿了。这两碗茶是给你们倒的,这酒是给爹爹的。”
  叶长春皱眉轻笑,走近将披风裹到马猫儿身上,也随之跪下行礼,声音低缓:
  “孩儿不孝,许久未来看过你们。今日偕新妇马猫儿一起来探望你们,愿你们泉下有知,能稍感慰藉,不要怪罪于我。”
  马猫儿从旁扯扯他的披风,一脸不屑:
  “爹娘知道你有苦衷,心里想着他们就好了。何况他们都是大度的人,不像你小肚鸡肠爱记仇。”
  叶长春挑起眉还未发作,马猫儿已经又从食盒里捧出一只小巧花瓶放到墓前,瓶里一支红梅傲然绽放,只见她笑嘻嘻又磕个头:
  “娘,这是给你的。算我替爹爹送你的,爹有酒你有花,你就让他多喝几杯吧。”
  叶长春起身,一并将她拉起来:
  “爹娘面前也耍花枪!你怎么知道娘喜欢梅花?”
  “嘁,”马猫儿一脸好汉乍题当年勇的神情,“你以为当年我马猫儿白白被那么多姑娘仰慕?哪个姑娘不喜欢人拿花花草草哄着?娘也是姑娘嘛,肯定会喜欢的。”
  叶长春愣了愣,却见马猫儿扯扯身上的披风,翻个白眼:
  “你现在不怕衣服被弄脏了?”
  叶长春抬起手指揩揩唇角:
  “若是染上风寒,还要给你吃药调养,到时候花费许多银子,我更心疼。”
  两人一狗,又沿着山路往下,却在山路上留下一人一狗两行足迹。
  马猫儿抬头看看叶长春额角上渐渐沁出的细密汗珠,用衣袖帮他擦一把:
  “叶拐子,你真不累?”
  “别乱动。两步山路而已。”
  “看着文文弱弱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被你骗了,还以为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结果功夫竟然那么厉害……”
  “你以为谁都像你白吃饭不长力气么。”
  马猫儿没有回嘴,静默片刻迟疑抬头:
  “叶拐子,你说你喜欢我……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呢……”
  叶长春小心的踏着山路:
  “我何曾说过?”
  “哼,不认账,你昨晚上就说过的……”
  脚步一顿,叶长春挑眉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昨天晚上,原来那个时辰,你是装睡着了?”
  “只是迷迷糊糊听着了而已,而且你还是凑到我耳边上说,那么痒痒的……你瞪我做什么?是你以为我睡着了而已的!”
  叶长春重新迈步,唇角勾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我就是说了,又怎样?我喜欢你什么……你想知道?”
  马猫儿看他一眼,目光满是不屑,却含着隐隐期待。
  “猫儿。”
  “……”
  “我就是偏不告诉你,你能怎样?”
  时近黄昏,叶府院中暗香浮动,梅艳雪白。
  叶家少主叶长春披了狐裘走过前院门廊,不经意转眼看见廊外一树红梅,想起上午马猫儿说过的话,忍不住顿住脚步,含笑迈出长廊。立在树下斟酌半天,他小心折下几支红梅,召过厅门口一个侍立的丫头:
  “找一只雨过天青的瓶子插起来,送到少夫人房里。”
  片刻之后,叶长春走进后院,一边往房里走一边解下身上狐裘披风,行至门口已经听到房里马猫儿兴高采烈的说话声,话语间隐见梅啊花的这些字眼。
  果然,女孩儿都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看来马猫儿并不例外。
  他顿顿脚步,眼中带着些隐隐的期待推开门。
  房里,马猫儿正围着那瓶梅花,一边小心的揪着上面殷红的花瓣放到一只盘里,清亮的眼里满是期待,问着身边一个丫鬟:
  “采芹,你确定,你真的会做那种梅花香酥饼吗?”

  夏楚与萧西风番外:京城诀

  朝露待日晞。
  晨光微微中,两抹修长身影缓缓走进京城城门。
  蓝衣的萧西风打个哈欠,回手揉揉脖子:
  “脖子都快硌断了。阿楚,靠着墙睡一宿,你脖子不酸吗?”
  江南“衣氏”织造天下驰名,织出的丝绸讲究的是“腻而不亮,细而不光,纹而不显”,夏楚掸掸衣袖,月白锦绫长衫映出修长身姿:
  “还好。手臂略有些酸。”
  萧西风回头看他一眼,谨慎的放慢脚步:“阿楚,你确定——你要穿这件衣服进京城?”
  夏楚的脸色迅速黑下去,慢慢瞪住萧西风:
  “大师兄!一路上你一件一件把我们两人的衣服,都当的一件不留——可是你留哪件不好,偏偏给我留下这件!”
  萧西风迅速退开一步,陪着笑脸:
  “我也不想……可是这件衣服是师娘亲自给你缝的,我实在不好拿去当——”
  夏楚咬咬牙:“算了。趁早,快进城吧。”
  二人出门,惯常是不带剑的。此时两人一前一后经过京中长街,却依然引来多人侧目。
  其中以女子居多。
  萧西风脸上总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神态端方不足,放浪有余,可是浅褐脸上的剑眉星目与朗朗笑意,却神采飞扬的很。
  夏楚则不同。
  衣氏丝绸即使穿,也是有讲究的,所谓“腻而不亮,细而不光”并非只是说丝绸,更多讲的是气度,穿的人举动行止之间,丝绸泛起浅浅柔光,便如清风徐来水波微漾,这是最好。
  他穿的是衣氏白绫,人也便如这衣氏的白绫。
  也就是说,即使是同样的一件衣服,倘若要萧西风穿,衣上的波折光泽便是“狂风巨浪”了。
  京城中的姑娘,见识大概也不同常人,此刻就有人盯着夏楚,帕子掩口压低了声音:
  “这是谁家的公子?身上的衣服,看去好像是江南‘衣氏’的水云绫……”
  萧西风前面走着,此时回头瞄夏楚一眼,只是映着晨光,只看到夏楚脸上一片朦胧的雾霭,隐隐杀气慑人,遮住了原本清俊温润的眸光。
  萧西风不由自主的缩缩脖子。
  这是师弟发怒的前兆,外人看不出也不了解底细,可是他清楚,夏楚轻易不会发怒,即使发怒也不外露,顶多笑意有点那么“不温和”。关键是,夏楚的“温和”,是比旁人要更温和的;同样的,“不温和”也比旁人更加的“不温和”。
  于是萧西风小心放慢了脚步,站到夏楚身边,替他遮去了一半打量的目光,笑嘻嘻拍拍他的肩膀:
  “阿楚,不要生气,这不是你的错啊。”
  夏楚抬抬眉,没有答话。
  “出来这么久,你大概也该习惯了,姑娘家的都是那样,多看你两眼而已,有什么关系?说来说去还是要怪师娘,为什么要把你生的这么好看……”
  “大师兄。”夏楚凉凉的叫一声,眸中雾气更盛,“要不是一路上,我的平常布衣和那块赤铜面罩都被你当了,她们做什么会这么看着我?”
  萧西风话一顿,复又笑着拉拉夏楚衣袖顾左右而言他:
  “这衣服也不错啊,好看又结实。你看我们昨晚在城隍庙里窝了一宿,连个褶子都没有。下次让师娘也给我做一件来穿穿。”
  “要穿跟你换好了。”
  “我才不稀罕这衣裳,只是师娘偏心……”
  夏楚按按额头跳起的青筋:
  “师兄,你的那件好像是被三师兄养的狗撕了吧。”
  “好了好了,阿楚,难得出来一次,别提那些扫兴的话了。快走快走,看这些京城女子,就像没见过男人似的。”
  萧西风敛起悦色举目往路边一瞪,吓退几许目光,复又揽住夏楚肩膀:
  “走啦走啦,先去福祥楼吃早点,那里的锅贴和煎饺可是天下一绝!”
  福祥楼清早的早点向来是门口现做现卖,当炉的是一色十七八的小姑娘,红衣绿裙,白皙的手揉面抹油贴锅,如行云流水。萧西风在人群中张望了一眼,回手扯住夏楚往前挤两步,刻意衬托出夏楚一张白皙俊美的脸:
  “姑娘姑娘,我跟我的师弟,每人一份!”
  围着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那张脸两眼。
  只抬头望了一眼,揭着锅贴的小姑娘红了脸,手下不停包好两扎,递给夏楚时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公子,你们的……锅贴……”
  夏楚接过来,掏出钱袋:
  “麻烦姑娘了,多少银子?”
  “是啊是啊,我们初来京城,老早就听说你们这里的东西好吃了,”萧西风笑眯眯插一句,“而且价钱公道。”
  那姑娘抬头又看了夏楚一眼,忽然摆摆手一笑:
  “公子初来京城,是头回来尝我家的东西?那这两份算是赠的吧,觉得好,再来吃就是了……”
  “那多谢姑娘了!”
  夏楚未及回话,早已被萧西风扯住袖子拖出人群走远。
  害人者,人恒害之。
  中午客栈里,萧西风开始对着师弟抓狂。
  夏楚仿佛丝毫没有看见自己大师兄来回踱步时意欲撞墙的表情,浅笑着啜着小二刚送来的茶,半天才慢悠悠放下茶碗:
  “池小姐的信鸽,我确实看见了。”
  “那现在在哪?”
  夏楚抬眼复又垂下,手指点点萧西风肚子。
  萧西风迟疑片刻,一张脸黑下去:
  “你是说,刚才我喝的鸡汤……”
  “嗯。”夏楚愉悦的点点头,又啜口茶,“不老不嫩,肉也劲道,比师兄你抓的野鸡味道好多了。”
  萧西风的脸此时已经完全黑了:
  “……阿楚,你……那信呢?”
  “不给。什么时候你把我的面罩赎回来,我就给你。”
  “阿楚,你知道那姓池的丫头不好惹……”
  夏楚看着萧西风,神色更见轻松:
  “我就是知道池小姐不好惹,所以才吃了信鸽呢。”
  “你不怕她找你麻烦?”
  夏楚起身,凉凉回道:
  “她才不相信会是我干的。她只会以为,大师兄你不耐烦回她的信吧?”
  萧西风仰天无声叹息。
  他现在确实很想把夏楚那张俊脸揍成三个大,但是他却不敢。要知道未来许多天的白食,还要靠这张脸才能实现。
  更何况若要认真动起手来,夏楚可未必吃亏。外人都以为长门“公子剑”夏楚的名声是靠那张脸得来,殊不知,长门中大弟子萧西风的一套“长门追鸿剑”虽然潇洒犀利,若要七弟子夏楚使起来,却更见细腻周密。别的不说,就说有一次课堂上,萧西风悄悄把一套春宫图夹到经史中陷害夏楚;彼时未完全被萧西风带坏,尚有着一颗纯洁心灵的夏楚发现后恼羞成怒,竟然不动声色用剑挑起那套春宫图连劈了九九八十一剑,且剑剑不同招,最后那薄薄的几页册子竟然化成漫天的雪花片,几乎铺了一整个院子。
  萧西风自问做不到这样,何况,那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是以此时,他更不敢随便跟夏楚动手。
  郁闷的萧西风决定出去散散心。人人都以为夏楚那张脸和气度倾国倾城,殊不知他要整起人来,也是可以“倾国倾城”的。
  所以夏楚睡了长长一个午觉起来时,已经看不见萧西风的人影了。他在桌边呆坐了片刻,随手理理头发,决定起身叫小二送壶茶来。
  刚起身还未出门,就听见有人敲门:
  “长门萧公子和夏公子是在这里吗?”
  随着清脆的女声,门上映出一个细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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