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作者:湘包子(腾讯2012-8-28完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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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承认,到现在都没有放弃逃走的念头。她在逃避着什么。至于是什么,她不敢深想,不敢探究。她更不想尝试去与路恩沟通。梦里的他对她的咆哮与怒吼,失望与放弃,就像一根绳索一样,勒得不能喘息。
她想她越发脆弱了。就现在这么点风雨,也开始瑟瑟发抖,头脑眩晕。
杨黎没有留意到她,只用心看周昌收拾东西。也许是他没有按她意思做,她有些恼火,把伞塞到林扇手中,便冲到周昌面前,抢过东西自己麻利地收拾起来。两个家伙一边斗嘴,一边迅速整理。
很快,拾收妥当。周昌已和杨黎小心翼翼地登上了那艘简易的船筏。路恩见她都没有跟上来,便唤了她一句,上去吧。
她没有动。她还在内心挣扎。
路恩二话不说,牵住她的手,迳自拉走。
他先上了筏子,再伸手过来拉她。林扇一脚踏上去,就知道自己又离目标远了一步。心底一声叹息,身子就不住地晃了一下。路恩眼疾手快,抱住她稳住身形。
杨黎大叫,啊,啊!
她故意身形摇晃站立不稳,想吸引路恩的注意力。周昌不明,愣头青似地连忙上前大献殷勤地扶住娇娇小姐。路恩就那么瞄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了。
杨黎此计不成,气恼地推开了周昌,噘着嘴生闷气。周昌这个大笨蛋,坏她好事。
四个人都站上了筏子,路恩拿起了长长的树杆作撑杆。周昌看样子也不会使这个东西,驾不好船。所幸的是河面拓宽了,水流还不算急,撑一杆子下去,也能走得挺快。天空也只飘着毛毛细雨。两岸垂出来的树叶与藤蔓时不时地会飘出来拽住筏子,所以要小心翼翼地避开。
路恩打趣地说,这撑船原来还是件技术活呢。我啥都练过,就没怎么练过这个。哪想到会有今天呢。周昌顶顶眼镜附和道,主要是这里的地形太复杂,水流又急。
杨黎站在船筏一侧,伸手戏水。周昌像个保姆似地担心她,小黎,小心点。靠得太近,呆会会掉进水里的。站起来一些吧。
她不耐烦地推开他,然后向他泼水。他赶忙用手挡住水珠。一旁的林扇也被泱及。她就瞄了一眼,便成了杨黎攻击的下一个目标。她将水挑向林扇,看着水花打湿在她身上。
周昌大概了解林扇的脾气,怕又惹到生气,小黎就惨了。他连忙伸手想挡,小黎来了一句,你怎么不笑一下?林扇,你笑一下会死啊。
愚蠢的行为。林扇斥道。
杨黎却迳自说,林扇,你有没有发现,你笑起来说不定挺漂亮的?笑一个嘛。
那个美女就偏着头,那么纯洁地看着她,期待她做这个最不可思议的动作。连周昌都开始注视起她来。林扇被他们这样注视得好僵硬,忘记了,应该怎么笑,才漂亮。
杨黎起身,站在周昌身边。如小鸟依人一般,绽开了一朵朵笑容的花来。她说,曾经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我们要吃猪肉呢?我说,猪死了才吃。又有人问我,为什么猪会死呢?他们一直成长下去,像我们一样,不好么?我说,猪死,是给笨死的!如果你那么笨,那你也会像猪一样的命运!
哈哈。林扇不由自主的咧嘴笑了。一筏子上的人,全都被她那一点笑意或者是有获救的希望而感染,大家脸上都洋溢起笑意来。
杨黎站起来企图向船筏另一头的路恩靠近,可走了几步身体就开始失去平衡,船筏一直在摇晃,她展开双臂也无法平衡下来,路恩,你过来接我一把嘛。
你乖乖呆着,这里很危险。
我想帮你撑杆。杨黎勇气可嘉啊。
林扇直想翻白眼。周昌更是耐心劝解,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做不来的。可杨黎却不买账,执拗地走到了路恩脚前。这项工程让她非常有胜利的感觉。她回眸一笑,顿时把周昌给迷住了。
突然间的船身一晃,让杨黎本能地就抱住了路恩的脚。
路恩大窘,这辈子还没被美女这么抱过。一抹红润上他的面容,尴尬得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这,这个、杨黎,杨黎、放开。你……我这样,不好……不好撑船。
可她明知道他这般窘迫,更想逗他笑。她变本加厉,还顺着他的腿一步步缓缓地攀上去。林扇紧紧地盯着她那做作的样子,真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她的手指给扳开。
路恩甩不掉她,好言相劝了几句也不奏效,他更不耐烦了,用冰冷的命令式的口吻吼道,杨黎,回到周昌身边去。这很危险!
我,我只是很害怕嘛!杨黎被他一吼,给吓得眼泪打转,委屈地替自己辨解。
周昌会保护你。路恩边撑杆边答。
我要你保护我。周昌那文弱样,他说不准,还需要林扇保护呢。杨黎巧笑一声道。
周昌对林扇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周昌抿紧了嘴巴不答话,甚至低下头去。林扇嗤笑着,没有辨驳。早就看出来了,杨黎看不上周昌。
我没空。路恩无可奈何地说。
杨黎倒也识趣,那我就坐在你旁边。要是有危险,你就能第一个保护我。不等路恩要说什么,她便放开了他,蹲到了一旁处。水打湿了她的鞋子,她又开始哇哇大叫了。周昌第一反应冲过来查看情况。
船筏上站着的人很快都湿了鞋子,还打湿了裤管。这毕竟是艘简陋的船。由于撑船没有熟悉技巧,几次被岸边伸出来的藤蔓勾住,害得船筏在河心打转。杨黎的尖叫声,还有她死命地抓住路恩,妨碍他去弄开那些该死的藤蔓时,他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林扇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地稳住身形,不让自己被旋转的船甩下河去。她示意周昌过去把杨黎拉过来,但他却低下头去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杨黎得意地瞄了一眼林扇。
林扇嗤笑一声,无奈地看着河面。杨黎听出那笑的味道,挑衅地说,你笑什么?见她别过头去不答,她又跟着说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强悍。万一掉进河水,受伤了,被水里的东西咬了怎么办?你就不怕么?
有什么好怕的!林扇再度嗤笑。她就不理解。
那会死的!说不定,比死更难受!恐惧!压抑!会把人整得比死难看!杨黎说得有板有眼,放眼全那界,谁不怕死?谁不要命?谁会甘愿不明不白地死了!所谓生得伟大,死得光荣!死,也要死得其所!像我这样的美丽的女士,也要把有限的生命放大到无限的社会中,放大我的光彩!
少吹了!林扇冷斥。虽然她无意中提到生死的问题,却非常地不认同她的观点。当一个人活着没有了活着的希望,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意义。而她,就是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杨黎来较真了,她放开路恩,一摇一摆地走向她,面对她大声地说,我就是怕死!因为我想活着!难道你不想么?你要想死,为什么要包扎伤口,为什么——
住口!
杨黎一怔,僵硬地回眸一望。说话的居然是路恩。他拧紧浓眉,一脸不悦。安静点!
可她——杨黎不满,还想替自己辨护。周昌起身打断她的话,小黎——
干嘛?杨黎一脸倨傲,周昌反而说不上什么话来。林扇走到她面前,也非常坚定地说,你一个生活在蜜罐里的千金小姐,永远都不会懂我的伤。也不配!
杨黎瞬间刷白了脸,摆起凶恶的面孔,却在林扇的瞪视下泄了气。她斗不过林扇异常的冷静与那股莫来的戾气。她识相地退出这场突如其来的没有意义的争辩。
沉寂,郁闷,就伴随着河水的吼声,飘向下游。
☆、(三十八)
船筏几次摇晃,杨黎都扑过去抓过路恩不放,而林扇的手臂被周昌扶住了。路恩看着那刺眼的一幕,瞬间忘记了船在还在行走。杨黎一声尖叫,才把他的眼神拉了回来。她双手勾到他脖子后面,把他的头拉下来。而这一尖叫伴随的是林扇的回眸一望。
一棵从岸边长伸出来的树枝,就从他的头顶飞过。如果不是杨黎及时地把他拉下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一幕,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谁都不敢料想,失去路恩,那他们的路,该怎么往下走。
恐慌,重视。一齐排挤上周昌和杨黎的心来。周昌觉得自己真不像个男子汉。也更难怪小黎看不上他。他似乎想通了。一股作气冲到路恩面前,义愤填膺地说,路恩你腿上有伤,换我来撑一会吧。
路恩有些为难,你——。他不想用任何语言伤害周昌的自尊。他没有经验,没有力气,万一撑不好,全船覆没。于是他好意地拒绝了,不用。我能行的!
可杨黎地心疼地搭腔,周昌说得对啊!路恩,你就休息一下嘛。你要是累倒了,那我们怎么办呀。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你就让给他吧。
她用那种瞧不起的目光看着周昌,周昌被激怒了,小黎总是这样看瘪了他。难道他就不是男人么?愤怒的他强硬地抢过撑杆,把路恩推向一旁。路恩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杨黎给欢快地拉开了。
船筏的不平衡,让人都不得不蹲下来已保持平衡。杨黎完全忽略周昌的怀绪,极力讨好路恩,用着可爱的面容和娇媚地语气问他,路恩,你有女朋友么?
没有。他不习惯这个美女靠他这么近。她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香味,让他觉得反感。她的美是精致的,也十分耐看,但不同林扇的那种说不出来的美。他无形中拿着杨黎和林扇做比较,且不露痕迹地想离她远一些,可她又粘了过来。
杨黎又问,你长得这么有型,又有能力,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不会是——
路恩连忙申明,你别乱想。我正常得很呢。
我不信你没有女朋友!你的家人呢!他们就不着急?杨黎不死心地追问。
路恩怔了一下,没有答话。林扇想,谁都会伤疤,你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如果她有力量,真想撕裂她那张粉嫩的嘴唇。
说嘛!杨黎听到周昌一声痛苦的叫唤,但她就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调头继续追问。路恩皱了下眉头,还是道出实情。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奶奶。
哦。对不起。杨黎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露出勉强的表情了,她愧叹自己的唐突。好在路恩并不在意,只是微笑。另一头,林扇已经起身,蹒跚着走向周昌面前,要帮他一把。周昌不让,他们争执不下。
路恩起身,杨黎攀扶着他站起来继续不死心地追问,你是做什么的?
当兵的。路恩甩不开她的纤纤玉指。
她又问,这样啊。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会退伍的。你家有房产么?有上市公司么?有大奔么?有佣人么?
路恩诧异地望着她问的这些奇怪问题。不知道她这颗脑袋瓜子里都装的什么。这些答案与她有关系么?他的答案全是否。这让杨黎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不过就在转瞬之间变消失了。林扇看到周昌那笨拙的样子,真恨不得双手健全,便可全局掌握。她现在连周昌,都争辨不过。
一只手把她拉至一旁。她回眸望见路恩递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容。你休息吧,周昌,还是换我来。你的责任就是照顾好两位女士!
林扇被迫服从他的安排。当周昌扶着她走开的时候,杨黎喊出一句话来,把两个人都吓住了。她喊道,路恩,虽然你只是个兵,没有房,没有车,没有佣人,可是,我还是决定,我喜欢你!
路恩懵了。
林扇佩服眼前这个女人表白的勇气。至少她是做不到这样。她才认识他多久,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喜欢他?林扇再次嗤笑不矣,这眼神无意间瞄到一旁的周昌,他扶着她的手居然还在哆索。
路恩不答理她,继续开始熟悉地撑筏。林扇低声安慰周昌,你没有必要难过。
堂堂七尺男儿眼眸里蓄满了泪,虽然用厚重的镜片阻挡着,也依稀闪着泪光。当时地场面真叫尴尬,路恩好半天才半天才喏喏说道,这——周昌,不挺合适你的嘛。
我只是和他同路。杨黎连忙辨解,他不合适我。
林扇出声喝斥她,你能不能等保住了这条小命再来谈情说爱?
杨黎被抢白,脸上一阵乌云。可她就弱了那么一会便理直气壮地回顶,有路恩在,我就有安全感!现在说出来,你才不会跟我抢。
我跟你抢!林扇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来嘲笑她似的,她真想上前把杨黎刮上两个耳光。这是多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林扇的男人何尝需要和别人去抢!她嗤笑着,你想得真美!
杨黎偷笑,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会成为我的情敌了?
林扇别过头去,无意中发现路恩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不安地收回视线,喃喃地说,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怎么保住你这条尊贵的小命吧。我可没你那么悠闲。
杨黎笑容灿烂,她快乐得就像只蝴蝶,在路恩旁边飞来飞去,就算雨水打湿她的脸,她也觉得无比幸福。落寞的林扇和周昌则蹲在那里,一声不吭。林扇的心本来就乱七八糟的,此刻更添了一件烦心事。她仿佛让路恩这个名字住进了她的内心,像颗钉子一般,即使要拔掉,也会有个深深的痕迹在那里。她头一次发现在感情面前是这样的懦弱。
世界上唯有感情,不能用武力解决吧。那么她,无能为力。
周昌轻轻地问,林小姐,我真的很差劲么?
她摇头,不。你挺好的。不要因为她否定了你,就觉得你很差劲。你看,在我眼中,你就挺不错的。人也挺帅的,文质彬彬,博学多才。
可她,还是看不上我。
☆、(三十九)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林扇理解他内心的苦涩,从没安慰过谁的她,也尝试着去化解他的情绪。如果不能拥有她,不如就祝她幸福吧。
或许,沁航,也要祝福他了。从出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放手了。如今他要真为他人夫,那么,她应该给的,就只有祝福了。
我……周昌迷茫。他不应该在一个女孩面前表现这样的失败。也许是这样,小黎才会更加看不起他了。只是,他的失落与心酸,仍旧没有办法收拾。可爱的小黎,如果不能拥有你,那么就让我这样默默地守护着你吧。
他的目光锁定着杨黎俏丽的身影,幽远悠长。
水流越发川急,需要抓紧树杆才不至于被甩出去。林扇只有一只手,故周昌便自告奋勇地当起了保护盾,扶住了她。路恩要撑杆,把杨黎赶到一旁。杨黎不敢一个人,也跑到周昌身身边拽住他。他是满心欢喜,想好好照顾杨黎。可林扇毕竟是伤者,他也放不下。他一脸纠结的模样让人好为难。
林扇就在一个瞬间放开了他的手,刹那被强大的冲击力给甩到一侧,断手被伤,疼得她不由地叫了一声。河水拍打过来,扑了她一脸的水。
路恩大惊失色,可他不能放掉手中的撑杆,周昌也甩不掉一旁紧紧粘住他的小黎,只能喊她,林小姐,你没事吧?还好么?
没,没事。林扇努力地用另一只手撑起自己,咬咬牙,好像没多大事似的。只是碰了一下,不疼。
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周昌不禁打心里佩服她。她真是个勇气坚强的女孩子。
路恩听她这么说,便放了心。全心全意地去撑杆。林扇的头发还叭吧滴着水,衣服也打湿了,若隐若现着曲线。还好背包挡住了些视线。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断手已钻心地疼,即使咬牙挺住,她也害怕会昏厥过去。
更要命地是,心痛加上毒瘾突然一阵一阵似的袭卷而来。为了掩饰痛苦,她低垂了头,把脸都贴在了缩起膝盖上。但愿,河水的咆哮,雨水的细语和山林之音,可以掩饰掉她的痛苦之吟吧。
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