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作者:湘包子(腾讯2012-8-28完结)-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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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又沉下来过继氧气给她后，她拽住了他。他的脸就在眼前，唇也在眼前。她盯着它瞅了一下，再坚定地看进他的眸子里。
　　放弃了她，他就可以活得好好的了吧。想到这儿，她笑着摇了摇头。
　　路恩指指石头，他要去推开石头，救她出来。
　　林扇再次摇了摇头。发丝在水中跟着飘荡。她像要涅槃的凤凰一般。路恩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开始摇头。她猛然地推开了他，水中的阻力大，即使用力，也只是推开许许。
　　路恩惊讶至极，这个节骨眼上了，她又闹什么脾气了？趁他还有些力气，赶紧再尝试。
　　林扇的眸中蓄满了泪，用眼神告诉他，不要管我！快点去找周昌！不要管我了，赶紧走！
　　死亡，这个名字，莫名的疼痛灼伤了她。眼睛受不了水的压力，她只好闭上眼睛忽略。希望他能逃生自保。她再睜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又在推石头了。她尝试着推了推，没有动静。她的呼吸已经很困难了，也没有了力气。她张开嘴，就在冒着泡泡。
　　说不出，也说不了话。
　　她碰碰他，指指水面。示意他上去。
　　路恩看了她一眼，她又需要氧气了。他点点头，缓缓地向上浮去。林扇满意地笑了，再见。路恩。好好地活着。她拿起了手中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再见，路恩！不要，再管我了。
　　我喜欢自由，孤独，还有宁静。
　　我希望有个爱我的人在某个地方等我。
　　他会穿着白色的礼服，手拿着一束玫瑰。
　　单膝向我请求。
　　请接受我的玫瑰，用一辈子的时光，守护戒指的光泽
　　如果你说
　　你比较爱吃红烧鱼
　　我绝不会我爱吃的红烧肉
　　我希望
　　你和我一样
　　不要再经历离别痛苦和病魔
　　人世间的美好
　　最好是遇见了你
　　最幸福的事
　　是我离开你
　　你却获得幸福
　　如果你问我
　　为什么这样做
　　我只会笑一笑
　　想起那泡沫美人鱼的故事




☆、（四十二）

　　路恩，不要回头！
　　从这回家后，一定要去看你的奶奶。她老人家一定盼得星星月亮都出来了吧。相亲的姑娘也等得不耐烦了吧？你的战友看到你安全归来，也会很高兴地把酒言欢！你就像从来没有遇到过我一样，仍旧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过着生活吧。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不值得你用生命来挽救！路恩，谢谢你这几天的努力，我已经被感化得不想再走上绝路了。但是这个时候，我不能连累你。你必须得活着。必须的。
　　再见了，路恩！
　　动用左右手，顾不上疼痛，她用尽力了全身的力气，把匕首抽出，寒光闪闪的刀锋，就在刹那之间，奔向了她的胸膛。
　　不——要——！
　　路恩发现的时候，已经看到血花鲜红的漂散开来。他瞪大了眼睛，全身一下被注满了力量，猛然之间冲上她，定住匕首。可是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了。
　　不要！不要！不——要——！
　　林扇笑着，看着他焦急心疼手足无措的模样。她幸福地笑了。还有什么，比成全他的生命更幸福的事情了？
　　再见了，路恩。
　　师父，老妈，沁航，我来了。
　　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这个问题似乎不需要答案。每个人心中，都有正常的回答。也许别人不认同，但那就是人活着的价值。
　　林扇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做一个不快乐的孩子。打她记忆起，就常往黑暗相伴。星光点点的夜里，她的老妈就与她相拥而泣。她不懂事，总是问老妈，为什么在躲在黑暗里哭？
　　老妈说，眼泪进灰了。不能让爸爸知道哦。
　　她的亲生父亲。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听老妈唠叨她以往的事情，依稀中得知他们的曾经。父亲和老妈本是郎情妹意，你情我浓，他们的恩爱幸福羡煞旁人。不管父亲的出身背景有多金，他的家人如何反对，一贫如洗的老妈还是被娶进了金色的大门。
　　那时候，林扇已经在老妈的肚子里了。不知道是老妈怀孕的情绪低落，还是受到了别人的刺激，她总是有些郁郁寡欢。其实她是无意中听到了许多人的议论纷纷。说她是看中了父亲家的钱想高攀。还用心机地用孩子做为踏脚石。
　　老妈百口莫辨，委屈至极。但这些事情她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没有告诉父亲。父亲仿佛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顾了一切疯狂地爱着老妈。这本是幸福的一家。
　　只是父亲的爱情暂时地缓解了老妈的委屈。她强颜欢笑着，努力地去证明给父亲的一家人看，她是真心爱着他的。她努力地想表现，想通过自己的能力挣钱，但在别人眼里，这是做作。她闲在家里，说她命好高攀上了。一张张恶毒的嘴里吐出来伤人的利箭。老妈后忍不住向父亲哭诉这些事情。
　　其实父亲也受到很大的压力。他们结婚以来，一直受着打压。此刻，他也正被他的母亲试探老妈肚子的孩子是男是女而恼火。开始父亲还会抦弃自己的不愉快而安慰她，也相信将来会是个儿子。
　　但老妈认为，男女平等。
　　这个千古不变的话题再次提上日程进行激烈的讨论。最终，林家人以传统观点为由胜诉。
　　这对可怜的夫妻才发现，眼前的压力不是别人的闲言碎语，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传宗接代的性别问题！
　　孕妇的情绪一直受到左右，儿子的期盼成了一个巨大的乌云笼罩在了林家。快乐的老妈再也快乐不起来。她开始发脾气，而父亲也开始无法忍受和包容。他的金钱背后开始出现了资金混乱，全家人一片惶恐。
　　老妈差点流产。
　　庆幸地是，福大命大保住了。医院里的病□□，只有老妈一个人。她最爱的人，没有来看他。
　　她一个女人家不懂得资金混乱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病了，他却不再送上温暖和关怀。她失落得很。回想这份爱情的结晶是否值得坚守。她未曾后悔过选择了他。
　　但林家人无瑕顾及她。她在别人的口中，又听到了一个新的名字。破产。
　　老妈还很单纯，她大着肚子找到亲爱的丈夫，泪眼婆娑地问他，我们的爱情还在么？
　　父亲没有答话。他眼前的账簿让他焦头烂额。只要想到后果，他就想摔东西。老妈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把他仅有的一点耐心都磨光了。
　　滚！爱情在不在，都当不了饭吃！没有金钱的基础，哪里来的爱情！
　　老妈的嘴唇都在哆嗦。眼前心爱的人，化身成一个可怕的恶魔般。他凶悍的眼神，和恶劣的口气，都像极了锋利的刀，切割着她脆弱的心灵。她含着泪，退出了他的房间。
　　她理解他变成这样的原因。他有困扰。她想帮助他。她尝试自己去想办法来挽救破产。为此，她不惜挺着大腹便便去找相关人员说情。被拒绝，被嘲笑。那就绝对有的。
　　父亲发现这个情况后，不但没有感动，反而训了她。你知道外面的债主怎么传我林家人的么？说我要靠一个孕妇来抵债！
　　老妈百口莫辨。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了。
　　我，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些困扰。她弱弱地说。
　　父亲咆哮，你现在不给我添麻烦就行了！好好地待你的产，给我们林家生个大胖儿子！
　　如果，如果不是儿子呢！




☆、（四十三）

　　清晨。明亮的阳光。
　　窗帘漂动，扑面而来一阵清新的空气。
　　房间里本来非常寂静，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踏而至。门被推开，一群人涌入进来，惊动了在病床前趴着小睡的老妈。是林家人来了。
　　病□□躺的却是父亲。
　　父亲变卖家产，在归还债权的路上，遭遇车祸。人虽然是保住了，但不幸的是，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正值壮年的父亲偷偷流下了热泪。林家人的目光，齐齐地聚向了老妈隆起的肚子。
　　林家破产，追债的人如狼犲虎豹一般扑向他们。曾经家势庞大的群体林家，顿时作鸟兽散。父亲带着他的父母和老妈举家迁移，隐姓埋名。一边惶恐地过日子，一边还要照顾受不了颠沛流离的老妈。
　　林母说，老妈是扫把星。进了家门后，家就败落了。克夫，让她的儿子没有生育。
　　老妈当时有了一个后怕的念头，如果真是女儿——那不敢想象后果。
　　那是怎样的一个阴雨天气，在家里还在煮饭的老妈突然要生了。要子心切的林家人全部上阵，将她急忙送往医院。急中出乱，到了医院才发现没有带足手术费。医生非常公正无私，没钱，不干！
　　人命关天的时候，父亲都急红了眼，他揪着医生的衣服恶狠狠地说，我的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拿你抵命！
　　老妈说，那个时候的他，真是很帅。帅得让她承受再大的苦难，她都愿意。
　　林扇的呱呱坠地，洪亮的哭闹声，让提心吊胆的林家人松了口气。当护士向她们说，恭喜你们，母女平安！
　　所有人的脸都僵在那里。
　　从小到大，林扇过着爸不疼，爷奶不爱的日子。她的名字，都是老妈自己取的。扇者，展翅飞翔之意。希望她能有一番作为。无论父亲和爷爷奶奶怎么不亲近女儿，老妈都是待她如珍宝。
　　漂荡不稳的生活，几次搬家，父亲开始沉迷于酒精，爷爷奶奶也不再管她们一家三口。林扇的性格被养成内向和极端的性格。父亲喝完酒就开始打骂她，即使老妈在场护着，也是一顿暴打。爷爷奶奶在一旁嘘声叹息。直怨儿媳妇的肚子不争气。把他们唯一的希望给断送了。
　　追债的人还在寻找她们。连她上学的地方都不放过。他们搔扰她，同学欺负她。大人打不过她就跑，跑了不敢回家。同学戏开她，她就往死里地打回她们。她瘦弱的身体总是没有赢得胜出的机会，经常挂彩地回家。老妈哭着打骂她，说她不听话不争气。
　　林扇再也憋不住了，她也回吼，我愿意这样么？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过这样的日子！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很讨厌你们！
　　老妈怔了。父亲仍旧在那盏昏暗地摇曳的灯光下，享受着酒精给他的纸醉金迷。想几年前，他还是个大少爷，公子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要不是她，要不是他疯狂不听劝地娶了她，怎么会有今天？
　　追债的人再次上门，家里除了老妈不停地祈求宽恕之外，其它人对逼债没有反应。他们凶神恶煞地揪着父亲的衣服，把他撞到那个天花板都随时可以掉下来，带着腐朽气味的墙壁上。还钱！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必须还钱！
　　奶奶给吓得中了风，爷爷已是风烛残年。父亲傻笑着说，还有一条命值钱。你们拿走吧。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把目光看向了老妈。老妈在他们眼中，还算有些姿色。或许……，在他们把淫秽的的伸向老妈时，林扇挺身而出，冲他们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无论怎么打她甩她，她都不松口。
　　一下，两拳，三脚。老妈也扑了上来，哭着护着女儿弱小的身子。女儿再怎么讨厌她给的生活，可在最关键的时刻，只有女儿保护了她。
　　她可怜的懂事的女儿啊。
　　血液从她的牙齿里溢了出来。她松了口，阴冷的眼神，坚定的语气说道，不准欺负我妈！
　　她嘴角旁溢着的是他们的血。这帮大男人们，终究是怕了。老妈一再保证她会去挣钱一点一点还给他们。他们这也算有个台阶下，恶狠狠地砸了家里仅有的家具，扬长而去。
　　可怜的老妈，成了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白天黑夜，她不停地工作着，一部分钱作为女儿的学费，一部分要给家里三张嘴吃喝拉撒，还要留出一部分还债。只有几岁的林扇天姿聪颖，她放了学便会去老妈工作的地方。看着老妈在饭店里端盘子，含屈受辱一声不吭。可面对她时，老妈却笑得很开心。还把偷偷藏起来的剩余东西留给她吃。林扇睁着天真纯净的眼睛望着老妈那张过早苍老的脸，心里暗暗发誓，要让老妈不再这么操劳，更不要让老妈受苦受累。
　　奶奶也在这个冬天里，中风不治去世。留下孤单的爷爷一个人，对着相框里的人发呆。他老人家对家事，更加撒手不管。这个孙女的存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林扇打架斗殴，在小学里，都已经是家常便饭。她甚至于开始逃课，不肯回家。成了学校的问题学生，老师都投诉到老妈那里。老妈咬牙切齿地，却向老师不停哈腰赔笑脸。转身，好不容易逮到了逃课打架的她，揪着她的耳朵回了那个破落的家。
　　可是还没等老妈发飙，酒坛子父亲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他责怪老妈没有给他买酒喝。揪着老妈的头发就打。林扇生气地就推开了他，他跌倒在地上，哼哼叽叽地说，看你生的好女儿！她，她居然连老子，都敢打！
　　老妈要她道歉。她觉得这个很不可思议。她大声地叫嚣，你看看这个酒气熏天的男人，他不配作你的丈夫！没有一个男人，宁愿在家里窝囊得当酒虫，宁愿让一个女人出去累死累活的挣钱养家！他这么失败，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啪——
　　老妈，头一次，扇了她一耳光。声音如此清脆，力道之大，清瘦的脸颊上，顿时现出一个五指痕印来。




☆、（四十四）

　　林扇不敢相信，一直呵护着她的老妈居然也会打她。她只不过是说了实话，替她鸣不平，为什么她反而打了自己？年幼的她不懂得大人之间的心思。她只觉得难过，捂着脸跑了出去。
　　几天后，老妈在学校一角的群殴战争中，找到了战败一方的她。老妈什么都没有说，牵着她的手，拾起她的书包，散落在一旁的书，在围观的学生们注视下，缓缓地离去。
　　林扇全身都被揍得很痛，可她体内那亢奋的因子还在蠢蠢欲动。她不甘心地想回去再去打一架。老妈温暖而坚定地握着她的手说，我饿了。扇子，咱去吃碗面吧。
　　斗志就这样消失了。林扇变得顺从。老妈牵着她，走了一个街又一个巷。好久，都没有这么长时间母女呆在一起了。她觉得很诧异。
　　来到一个小面摊前，老妈只要了一碗面。
　　林扇说，两碗。
　　老妈笑笑，两碗就两碗。
　　天色暮浓，小摊上也开起了葫芦一样的灯。那昏暗的光芒此刻却是柔和至极。这是头一次，老妈带她出来吃东西，而且老妈似乎有特意装扮过。她放下了曾经扎起长长的乌黑的头发，盖住了脸颊。她还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衫。她曾经说，那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今天是什么日子？林扇怎么也想不出来。生日？这个家，没有习惯过这个。或许，是那个酒鬼父亲终于开窍了么？
　　扇子。老妈挑着热气腾腾的面，却夹了一大把放到她碗里。她嘴角边都是母爱的笑容。听妈一句话，行么？
　　原来，是想教育她。林扇不悦地把筷子一摔，没个好脸色地说，如果又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那就算了。我不想听。
　　到现在，她都没有叫过他一句，爸爸。
　　老妈说，不是你爸的事。是妈，有事要求你。
　　连求字都说出来了。老妈就是这样。拿她真没办法。林扇翻着白眼，很不耐烦。妈！
　　老妈仍旧微笑，妈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读书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你答应妈，好好读书。行么？不要再闹事了。
　　林扇辨道，那是我愿意闹么？
　　老妈低下头去，声音开始哽咽。妈知道，妈没有给你应该有的好的生活。你爸他遭遇这些，我都不怨他了。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