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樱恋3·风心暗许-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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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字一句道,「这段日子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她露出马脚了?海珊瑚咬住唇,「没有啊。」
「…跟花信他们失散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她绷紧身子,强迫自己镇静,搬出事先套好的说词,「我藏在一处隐密的山洞里,饿了几天,火影找上我的时候,我已经因为染上风寒昏迷不醒,幸亏有紫姑娘替我看诊开药,救了我一命。」
「只有这样吗?」
「对啊。」她细声细气地应。
「看着我!」风劲忽然强硬地抬起她下颔,锐利的眼光逼视她,「…藏在山洞里那几天,有没有遇上什么人?」
「没有啊。」
「真的没有?」风劲倾过身,气势更加慑人。
她身子一颤,喉头一缩,方才硬生生咽下的食物在胃部狂搅一阵后,忽然全呕了出来。难闻的秽物,瞬间脏污了风劲的衣襟,他俊挺冷傲的形象霎时毁去三分。
老天!她做了什么?海珊瑚惊愕地暗视着自己的杰作,脑海一片空白。
风劲彷佛一时也难以相信,愣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取出手巾擦拭胸前一片污秽。然后,他俯下身,两束冷冽眸光箝住她。
他要打她了!海珊瑚蓦地惊颤,垂下眸,握紧粉拳,等待即将袭来的痛击。可过了许久,预期中的热辣疼痛感仍未降临,她平抑过于急促的呼吸,冒险扬起眸。
他居然……正对着她微笑!端薄的唇角浅扬的弧度,懒洋洋松弛着的眉宇,以及眸中璀亮的光芒,都说明了那的确是个微笑。
「我一直在猜想,…究竟何时才会吐出来呢。」他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她唇畔,「快擦擦吧,要让宫女们看见可不得了,一个公主吐成这样多难看!」
他没打她!他甚至还对她笑,虽然那笑多半是嘲讽之意。
海珊瑚颤着手,柔顺地取出手巾,拭净嘴角,一面动作,一面怔然望他。
风劲扬眉,「怎么了?」
「风表哥,你--」
「如何?」
「你对我……真好。」她恍惚地说道。
「我对…好?」他惊异地…起眼。
「嗯,你好疼我。」她仰起容颜,粉唇甜甜绽开的笑意,清新得好似早春的太白樱。
他愕然。
她居然说他待她好,说他疼宠她。
是她疯了?还是他听错了?
俐落地批完堆积如山的奏折后,风劲端起茶碗,掀开碗盖,深思地品茶。
虽然云霓这丫头从小到大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偶尔也会让他头疼,但从不曾如现下这般,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从昨夜到今日,他只要一得空闲,脑中便不自觉净现她甜蜜的笑颜。
她自然不是初次对他笑,但笑得如此甜美、如此娇柔,却是第一回,尤其不知何故?他总觉那嫣丽的笑容,七分感动中彷佛还藏着三分心酸。
一个未满十八的姑娘,芳华正灿,他竟没来由地觉得她笑得沧桑。
是她不对劲,还是他闪了神?风劲拧眉,搁下茶碗。
见他面色不善,一旁侍立的宫女机灵地问道:「是不是这茶不好喝?王要是不喜欢,我再另泡一杯。」
「不必了,这茶很好。」这可是羽竹国使节送的上等茶叶呢,能不好吗?风劲讥诮地沉吟,食指规律地敲桌,片刻,他终于开口,「知道公主在做什么吗?」
「是,方才凤凰宫的宫女春华来报,说花公子跟火武士一早就找公主去了。」
八成是怕云霓遭他责备,赶去安慰她了。他淡淡撇唇。
「王,您这些奏章是否都批完了?」宫女试探地问道。
「有事吗?」
「是,日绮夫人遣人来问好几回了,说今晚邀您赏枫喝酒,怕王给忘了,提醒您忙完了早些去呢。」
日绮。风劲半敛眸,逐去脑中云霓奇特的笑颜,换上一道妩媚窈窕的姿影。
才刚葬了夫君,这风流俏寡妇就急着对他投怀送抱吗?
「知道了。」他挥挥手,「…先下去吧。」
「是。」宫女温雅地欠了欠身,恭敬地退下。
确定御书房再无闲杂人等后,风劲一弹手指,一个黑衣男子自屋梁上轻巧地跃落。
「你躲在那儿多久了?」风劲笑问。
「刚到。」男子简洁应道,蒙在黑布后的双眼炯炯有神。
「要你从正门进来你不肯,老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像鼠贼一样。」风劲嘲弄道。
「愈少人得知我的存在,主君就愈安全。」男子彷佛习惯了他的嘲笑,只是淡淡应道。
风劲站起身,一把扯下男子的面罩,打量几眼他端俊阳刚的脸,忽地轻声一笑,「老是跟个男人在房里鬼鬼祟祟的,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有龙阳之癖呢。」
「别说笑了,主君。」男子这才总算有了反应,揪拢剑眉。
「君无戏言,我的样子像是说笑吗?」风劲一本正经地问。
「主君!」男子俊颊泛开一抹淡红。
风劲见了,啧啧摇头,「我说海浪啊,你脸皮这么嫩,还当什么刺客呢?」
「海浪脸皮不薄,是主君说话太过火。」海浪涩涩抗议。
他说话过火?风劲挑眉,忆起数日前他前去天神殴探望水月时,她也曾冷淡地如是说道:看来他的玩笑不受人欢迎呢。
风劲自嘲地扯扯唇,回到檀木座椅上,端坐身子。「我有一事要你去办,海浪。」
「请主君吩咐。」海浪躬身听令。
「你去帮我查探查探,云霓失踪那几日究竟出了什么事。」
「什么?」海浪措起眉头,「主君的意思是--」
「我怀疑云霓瞒了什么没告诉我。」
「公主情况不好吗?」海浪探问。
「倒不是不好,只是怪异。」风劲沉吟地揉弄下颔,「简直太怪了。」
「哪里怪了?」
「我也琢磨不出来:总之你先去帮我探探吧。」
「是,属下遵命。」
海浪退去后,风劲先是沉思了半晌,接着命人再斟来一碗茶,又拿起一卷书,兴味盎然地读了起来,直到夕阳西沉,仍没有打算休息的迹象。
忽地,御书房外传来细碎声响,原来是日绮夫人久候他不到,索性亲自来找人了。
侍卫进来通传,风劲轻轻领首。
「进来吧,」他扬声喊,话未落尽,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已娉娉婷婷移向他。
「怎么王还在读书啊?」一见他还捧着书卷,日绮夫人娇声发…,「人家在枫林里等您好久了呢。您明明答应了人家,怎么还不去呢?」
「我不去,…这不也来了吗?」风劲邪笑道,搁下书卷,一手拉过她,日绮夫人顺势坐上他大腿,小鸟依人的偎着他。「瞧我这下多轻松,不用到外头吹冷风,也有美人自动上门。」
「人家不依啦。」粉拳轻轻…向他坚硬的胸瞠,「王这么作弄我一片痴心!」
「作弄…,总比辜负…好吧?」
日绮夫人仰起丽容,红唇噘得老高。
「我事情多,何时有空作不得准,若是等不得,…尽管撤席。」他这话说得平淡,可其后隐藏的意味,却让口绮夫人不寒而栗。
她脸色刷白,「您这是责备我不识时务?」
「…说呢?」他似笑非笑。
她气息一颤,急急抓住他衣襟,柔媚地认错,「是我错了,人家不懂规矩嘛,王千万别怪罪,下回我一定会耐心等候您大驾光临,这回您就看在我一片诚心,饶了我吧。」
「这就对了。」他在她水润红唇上随便啄一口,「这样才乖。」
虽只是一个轻率的吻,却已迷得口绮夫人神魂颠倒,一颗芳心怦怦跳,差点儿蹦出胸口。她不觉挺起陶,丰润的浑圆朝他挤压而去,半露的酥胸在他面前形成美好的景致。
他动也不动,只是用那双幽亮的眼,意味深长地瞧若她。她轻喘一声,芳颊教他谜样的眼神看得发烫,欲苗在心窝窜起,一——延烧全身。
「您好坏……不要这么看我……」她难耐地呻吟,玉手焦渴地探入他衣袍,抚摸他健硕的胸膛。
怪了,她好歹也三十余岁,比他尚且大上几岁呢,情场阅历亦远非初识情滋味的处子所能相拟,怎么他光是一记啄吻、两道眼神,便轻易挑起了她的欲望?
风劲啊风劲,这男人,果真有股难以形容的邪魅。
「这里是御书房呢,日绮。」风劲性感的舌尖舔开她耳窝,「…确定要在这儿跟我……」
他没说下去,也正因为没道出那关键字眼,才更催出日绮夫人澎湃的情欲。
她仰望他,氤氲的眸因情潮得不到纡解而微含痛楚,「王,您快点儿。」她捧住他俊美的脸庞,不停亲吻他,「您别逗我了,就在、就在这儿--」
「如何?」他轻轻按摩她头皮,跟着用力一扯她青丝。
「啊!」她一时吃痛,惊喊出声,但最初的疼痛过去后,随之攀起的是更激烈的渴望。
她的脸被远远地扯离了他,她的唇再也吻不到他,愈是触不得、碰不着,就愈渴望接近。
「求求您,王,求您。」她模糊地、沙哑地低语。
「求我什么?」大掌箝住她后脑勺,温柔的嗓音仍然在逗弄她。
「求您……要了我……」她媚声恳求,丰臀技巧地摩挲他大腿根部。
「站起来!」他命令。
她茫然地睇他,
「我要…站起来。」他重申,这回,语气冷冽了些。
「是、是。」她急忙站起身。
她衣衫半敞,钗摇发乱,个然站立的姿态固然仓皇,却也诱人。他锐利地打量着,好似猎豹评占猎物。
「王?」日绮尴尬不已,以为自己哪里惹恼了他,既懊悔又难堪,「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王,您别生气,我会改,别赶我走--」
「到『流风宫』等我。」他简洁地下令。
「嗄?」她一愣。
「这里是办公的地方,…先到流风宫里等着,让宫女为…净身沐浴,时候到了我自会回去。」他淡淡道。
原来不是赶她走啊,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日绮松了口气,一方面感到宽慰,一方面也不禁懊恼。她原以为他会在这里直接要了她的,没料到他竟还能耐得住,究竟是她魅力不够,还是他自制力太强?
「是,那我先告退了。」她轻拉裙…,优雅地行了个宫廷礼。
「去吧。」风劲挥挥手,连瞧也不瞧她盈盈离去的背影一眼。
他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茶汤有些凉了,却正好助他冷却方才被挑起的欲念。
这就是身为男子的麻烦,就算神志如何清醒,生理反应依然克制不住。
他嘲讽地撇唇,又多喝了几口茶,跟着重新拾起看到一半的书卷,继续读下去。只是没看多久,眼前再度淡淡地浮现一张教人捉摸不定的笑颜。
又是那丫头!他倏地台上书卷,俊朗的眉间多了一道皱褶。
看来他似乎该觅个空档再去探望她了。
第三章
风劲云徘徊,卿冷情意灰。
海珊瑚摊开宣纸,蘸墨写下这几个字,写罢还低声念着,细细咀嚼诗中意味。
她不喜欢这首短诗。这诗里,嵌入了风劲与云霓的名,诗意好深沉,韵味哀伤,教人读起来满腔不悦。
她讨厌这诗,若不是为了摹拟云霓的字迹,她不会选择写下这两句。
搁下毛笔,她捧起云霓以前习字的字帖,页页翻阅。这法子是花信教她的,为了不在风劲面前露出破绽,他希望她尽快恢复以往的字迹,而最快的方法,便是描摹从前的字帖。
于是她请贴身宫女搬出云霓从前的习字字帖,随意拣了一本来练习,而这本子里,光是这首短诗便反复写了数十遁。看来云霓似乎相当偏爱这首短诗。
为什么?莫非她其实偷偷恋着自己的表哥?那个花信口中聪慧活泼的公主,难不成也像一般少女一样,心底悄悄埋着说不出口的女儿心事?
她喜欢风劲吗?海珊瑚在书案前坐下,取来一迭短笺,一张张细瞧。这些短笺,全是樱染的,颜色粉嫩好看,还熏着淡雅的香气。笺上,有些是云霓的心情笔记,有些是她与人来往的字句。
她好奇地念出其中一怅,「花容不曾改,初心未敢忘。」
这张没有署名,也不似云霓的字迹,是谁写给她的?花容,花容……莫非是花信?海珊瑚心神一凛,仔细一瞧,果然觉得这字迹和花信确有几分相似,也许是他几年前送给云霓的。
如此说来,他果然对云霓存在着好感,只可惜云霓的意中人不是他。
海珊瑚冷峭勾唇。
这些人呵,一个个都是傻子!她漠然想着,提起毛笔继续习字。
光阴流逝,暮色渐沉,一股异样情绪缓缓在她心头漫开。她垂下头,仔细端详刚刚写就的字。奇怪,她写字的笔法似乎进步得很快,前阵子还握不稳毛笔,一味歪否扭扭呢,现下却已能精准地落笔。
她取来字帖,压在宣纸下比对,惊异地发现她下笔的方向、力道、技法,几乎和云霓完全一般。怎会如此?她颤抖地掷开笔,心怦怦直跳。她才刚开始拿云霓的字帖来描摹啊,只写了一下午,竟然便成功模仿了她的笔迹?
明明不久以前,她的宇还丑得让人不忍卒睹啊!
「这怎么回事?」她迷惘地呢喃。
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她怔想,恍惚之间,太阳穴又隐隐犯疼了起来。
怎么又头痛了?她懊恼地咬牙,伸手捧住晕沉沉的脑子……
「怎么一副傻呆呆的模样?在想什么?」带笑的声嗓在海珊瑚身后扬起。
她一震,回过头,迷蒙的眼与一双湛眸相接。「风表哥?」
「…没事吧?霓儿。」湛眸敛去笑意,深思地凝视她。
「我、我没事!」她急急站起,勉强自己勾起微笑,「你怎么忽然来了?」
「我来瞧瞧。」风劲视线一转,落向纸张散乱的书案,「…在写字?」
「啊,是。」她一颤,连忙弯身,收拾案上一团混乱。
「别忙。」风劲按住她的手,拾起其中一张纸,「风劲云徘徊,卿冷情意灰?」念罢,剑眉挑起,似笑非笑。
这下糟了,他该不会是误会她暗恋他?海珊瑚粉颊微热,思量着该如何应对,还来不及计较出法子,风劲已笑着开口--
「…不必瞒我,我早知道了。」他淡淡地、若无其事地说道。
她一怔。他早知道了?
「…以为我迟钝到看不出…对我的心意?」风劲微微一笑,拿着那张墨迹,在角落一张毛皮座椅坐下,好整以暇地端详着,「我早看出…这小丫头脑子里转些什么念头。」
海珊瑚扶着桌案,颤颤落坐。他早看出云霓偷偷喜欢他了?
「不过我一直以为…早就抛却这不切实际的少女情怀了。」
她抛却了?
「我记得我很久以前就告诉过…,身为公主,…的婚事由不得…作主,也别妄想诗歌里那些浪漫爱情--…忘了吗?」风劲闲闲问她,唇角噙着的那抹笑意,近乎残酷。
海珊瑚怔望着他。这男人,根本不在乎云霓对他的一片情意,他简直是冷漠,冷漠到伤人。当云霓听到他这番训诫时,想必心碎了吧?
不过,他大概也不在乎她会心碎吧。
「在你眼底,我只是一颗棋子吗?」她冲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