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师by苍双-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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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灵师　作者：苍双　
其实这是一个能力正在逐渐丧失的言灵师走出深山来到现世，背井离乡找到爱情的故事（不可能！）　
总之，走出来后她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遇到了很多妖，捋清了很多因果。　
也于是知道了这世间的故事，是如何变得冰凉透底。　
知道了在任何一个微小的角落里，都埋藏着怎样的白骨和悠悠叹息。　
世间总有太多纷争，人妖殊途，是因为争斗和残害，从未停歇。　　
　　『0』　　　
　　在每个城市里都会有一些处理特殊事件的人群。　
　　他们隐藏在灯红酒绿、阴颓喧闹的角落，静静等待着将发生的一切。　
　　天上挂着下弦月，颤悠悠地悬在哪里，像个不敢点穿的心思。　
　　风十三屏住呼吸，蜷缩在阴影中注视着不远处的豪华酒店，在她身边还有一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小轩，情报真的没问题吗？”半蹲的姿势实在太难受，风十三调整了下身体，“咱们都蹲点快三个小时了吧？”　
　　“既然风伯那么肯定，应该不会有错的。”被唤做小轩的少年有一张介于清秀和英俊之间的脸，笑容温存，“再等等吧，难得的实习机会。”　
　　“难得……既然难得为什么我们只能蹲在这里看啊……”风十三把嘀咕压在喉咙里，小幅度地转了下头，“风伯他们藏在哪里了？”　
　　“应该是离酒店更近的地方……嘘！”风轩器双眼突然眯紧，示意风十三噤声。　
　　两人同时向前望去，黑夜中酒店的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酒店前寂静的一潭池水开始荡漾，黑压压的水竟隐隐泛出碧绿的光，本已经停止喷水的龙头旋转起来，向九个方向喷出晶莹的水柱。　
　　“风伯他们围过去了。”风轩器眯着眼观察着，轻声叮嘱风十三，“咱们就在这里看着吧，应该很快就能解决的。”　
　　“好……等等，怎么有人出来了？！”风十三轻声叫着，看到一名穿着湖蓝色连衣裙的女孩从酒店外的旋梯上轻轻走下来，裙摆在夜风中以一种独特的节奏起舞。酒店内缤纷的灯光透过硕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她身上落下绚烂的影。她年轻的脸上荡漾着天真无邪的笑，正对跟在她后面的男子说着什么话，但是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清。　
　　突然间风十三眼睫一颤：“小轩，他们的左边就是喷水池……！”　
　　“啧！”风轩器咋舌，慢慢将身体挪出阴影，“十三，收好气息咱们去把那两个人拖开，别让水鬼伤到他们……”　
　　“风伯！”风十三看到水池中的水柱突然暴涨，挟幽碧的光点，向一旁灌木丛中飞快移动的黑影袭去。　
　　她猛地向前冲去。　
　　“十三！”风轩器低呼，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发现了生人气息的水鬼将其中一条水柱转向，甩向风十三。　
　　在风十三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风轩器已经飞快地将她扑倒在地上，急促的气息拂过风十三的脸，紧接着滴下来的是浓稠带着腥气的液体。　
　　“小轩！”风十三脸色大变。　
　　“快起来，准备战斗！”风轩器一跃而起，右手骈指立在胸前，艳色的血顺着他苍白俊秀的脸颊滑下来，汇集到下颚，一滴一滴砸进土地里。　
　　“啊？哦！”风十三也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并了指，眼光四处乱看，突然变得犹豫，“呃……小轩？”　
　　“什么？”　
　　“我看到风伯他们在念咒，可是……水鬼呢？刚刚还看到他们的，现在怎么不见了？”　
　　“十三？！”风轩器猛地转过头，当他确定少女脸上的惶惑不是装出来的后，心下不由一阵抽紧，“你看不见？！在你前面就有两只——疾！风如利刃，抽刀断水！”　
　　霎时间空气好像压缩了，黑夜里平地起了风，向两人的前方席卷而去，风十三模模糊糊看到有碧绿的血四下飞溅，但是再怎么集中精神，也看不清水鬼的轮廓。　
　　“可恶，怎么回事？！”风十三使劲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种时候出问题，那些东西从自己生下来就看得清清楚楚，怎么突然就？！　
　　“十三，退到后面去！”风轩器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她会突然看不见，已经有七八只水鬼瞬间判断出他们是最薄弱的突破口，向这边扑了过来。　
　　一把将风十三推到自己身后，风轩器咬紧牙关将自己修行时学过的一切攻击用词汇一句一句抛出去，希望能撑到风伯他们赶过来。　
　　“小轩，没问题吗？”风十三躲在他并不宽阔的背影里，因为看不到水鬼的位置而不敢胡乱念咒，“月亮被遮住了，云越来越厚，要是再下雨就糟透——”　
　　“轰隆隆——”风十三话还没说完，刚刚还算晴朗的夜空突然全黑下来，天边有墨黑的云层层卷来，云层翻滚间可以看到青光闪动，有暴雷正在云间蓄势，沉闷中隐藏地动山摇的气概。　
　　“十三你——”就连风轩器这样好脾气的人脸也不禁黑了一半，谁都知道这场大雨要是下下来，对水鬼来说可谓如虎添翼。　
　　“对对对对不起！”风十三猛地咬紧自己的嘴，不敢再乱说一句话。　
　　然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下一秒雨水就好像瓢泼一样浇了下来，隔着漫天飞雨风十三看到风伯咆哮着向这里奔来，挡在自己前面的风轩器脸色越来越差，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突然她颈子上的寒毛全部炸起来，与生俱来的本能让她在回身的同时已经骈指开口：　
　　“疾雨，天雷霹……”还没念完，风十三已经意识到不妙。　
　　她抬眼看不清身后水鬼的样子，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透明轮廓，而从天而降的青白闪电带着开天裂海之势直劈下来，登时摧枯拉朽玉石俱焚——风十三在看着那个透明轮廓碎裂的同时感到全身遭到一阵强烈的电击，接着她抽搐着在豪雨中脸朝下栽到了地上。　
　　***　
　　风十三是被一阵争吵声惊醒的。她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木梁，月光从古朴的红木雕花窗格间透进来，风十三摸到身下温凉的锻面被褥，确定自己是躺在族长家的床上。　
　　吵醒她的声音从外屋传来。　
　　“果然还是不行！”　
　　“但她可是一小姐的后人啊，从刚才也可以看出，她的能力很强，甚至可以引下天雷……”　
　　“再强如果不知道如何去控制也不行！刚才也差点因为她一个人搞砸了整个委托，当时有几个人因为她引下来的雷被电焦了？！”　
　　“风伯，刚才要不是十三，我们就撑不到您们赶过来了。”　
　　“轩器，你不要帮她说话，本来她就老是心不在焉的，这次怎么又突然看不见了？”风伯的语气一派恨铁不成钢。　
　　“这……”风轩器语塞。　
　　“十三过去能力不算突出，但是基本的技能还是没问题的，但最近几个月她的表现实在太失常了，能力突然暴增，却一点也不稳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十二先生还在的话……”　
　　风十三突然听到有人提起她父亲的名字，面色不由一暗。　
　　“别说不可能的事。”这个沉稳的声音是族长的，风十三静静地翻了个身，继续听。　
　　“十三是个好孩子。”族长开口后，所有争吵的声音都暂时消失了，“无论今天晚上的任务完成的多狼狈，结果也是好的。”　
　　“族长……”　
　　“风达，我理解你做为十三的伯父，非常希望她能尽快成长起来，但是会不会因为族内的教育方式不适合她，所以导致她失去了见眼？”　
　　“您说什么？！”这次惊呼的，不止风伯一个人了。　
　　“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十三的身体，她突然看不见的原因是，风族生下来就肯定拥有的见眼正在逐渐消失。”　
　　见眼。指能看到栖息在人类社会中不属于人类的异界生物的能力——就像普通人能看见一个现实中的苹果那样清晰。异界生物特指那些躲藏在阴暗无光不为人知的角落下的生物。　
　　风十三的呼吸凝滞一瞬，缓缓垂下眼。她不用出去看，也可以想象到现在外屋中每个人的表情会是如何震惊和僵硬。　
　　她抬起手，黑暗中纤长的五指白得好像要发光，她看的清清楚楚。但是以往能看到的，在屋内各个角落里躲藏的一些小东西，如今却是如何也看不清了。　
　　原来——她唯一稳定的能力也正在消失么。　
　　又翻了个身，风十三打算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先睡过去补觉再说，族长接下来的话却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丧失了见眼的风族人是相当危险的，作为言灵师而存在的我们一直被妖怪们视为眼中钉，如果连妖怪都看不到的话，该怎么自保或反击——”　
　　“那族长您的意思是？”　
　　“……将十三送出去吧，暂时不能让她再留在族中了，太危险。”　
　　“可是外面的世界更危险吧？！难道要她像个普通人一样……”　
　　“我们可以拜托一个人，那个人在外面的世界，一定可以保护十三。”　
　　“族长，我反对。”风轩器的声音又急又尖，与他以往的温和截然不同，“十三是在族内长大的，她对外面的世界很少接触，就这么把她送出去只会害了她！”　
　　风十三眨了眨眼，慢慢坐起来。　
　　“普通人的世界远没有族内要求那么严苛，十三很聪明，只要有几个星期就会适应的。”　
　　“但是她在外面谁也不认识，如果留在族里的话，大家彼此还可以有个照应……”　
　　“轩器你应该知道，风族本身并不安定，随时会有妖怪前来袭击，作为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能力，又逐渐看不到妖物的人来说，有多危险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们可以保护她……”　
　　风十三叹口气，摸索着找到鞋，站了起来。　
　　“保护得了一时，保护得了一世么？”　
　　“可是——”　
　　“何况，这次你也没有能完全保护她吧？”　
　　“我——”　
　　风十三向房间的门口走去。　
　　她拉开门。　
　　外屋郁黄的灯光倾泻过来，笼在人身上有种温暖的错觉，她眯着眼抬起头，半长的黑色碎发垂在脸颊两侧，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族长。”室内起码坐着十多个人，她注意到大家的视线一瞬间全部看向自己，便笑着扬起脸依次招呼着，“风伯、雅叔、花伯……怎么这么多人？”　
　　“十三，醒了？”族长温和的笑声一如既往地让人感到很舒服，因此风十三点点头，很老实很守规矩地走过去，站定在族长身侧，开口。　
　　“族长，什么时候把我送出去？”　
　　话音未落，屋子里起码有三四个人把手边的茶杯碰翻了。　
　　风十三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了那些长辈们一眼，又低声问了句：“族长，外面那个据说能保护我的人是谁？”　
　　这次，剩下的七八个人也把茶杯碰翻了。　
　　族长温吞吞地抬起头看了风十三一眼，嘴边挂了丝淡笑：“你都听见了？”　
　　“嗯。”风十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愿意出去？”　
　　“愿意。”风十三的回答很平静，丝毫听不出赌气或委屈的成分，就好像……就好像风族于她，从来都可有可无一样。　
　　这回族长终于正眼细细审视起身边这个女孩。　
　　风十三的血统即使在风族中也算是很好的，从风一一，她的曾十三代祖母开始，这一支的血脉里总是孕育着强大的力量，而那个力量也正是风族所需要的，但是到了风十三这里，不知怎么就出了问题。　
　　见眼消退，能力不稳，偏偏这个女孩对自身的状况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样子，无所欲也就无所求——所以她对风族也毫无眷恋？　
　　这种结论让族长微微感到一丝不快，因此他挑起眉，问：“这么痛快就答应，是因为你的父母吗？”　
　　风十三的父亲风十二在一次任务中死去了，而她的母亲，一个外来者，非常戏剧化地跟着殉情了，留下当时不到七岁的风十三，一个人在两个新坟前孤零零地站了三天，然后仰着傻乎乎的笑脸回到了风伯家。　
　　之后风十三在族人的关怀下健康成长，但是也许因为血脉不再纯正的原因，所以能力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不再稳定。　
　　不过这会风十三听了族长近乎于挑衅的话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族长，这跟我爸妈有什么关系？”　
　　族长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由笑了笑，转开话题：“其实我刚才说的那个人，应该不算是你的保护者。”　
　　“哦？”　
　　“对方是你在外面世界的指导者和善后者，你要尊敬他。“　
　　“好。”风十三的回答迅速而乖巧。　
　　族长的笑容愈发无奈起来：“你在外面的世界需要上学，最近两天好好养下身体吧。我们会想办法给你伪造档案，入学手续也会办好，到时候再告诉你学校地址吧。”　
　　伪造档案……　
　　风十三默默在心里擦了把汗。　
　　“那我去哪里找善后和指导者？”　
　　“你进了学校后自然会知道。”　
　　“那名字呢？我怎么称呼她？”　
　　“玄御。”族长顿了顿，叮嘱她，“你要称他为玄御先生。”　　　
　　『1』　　　
　　风族是游离于普通社会之外的一支古老的血脉，是从秦汉以前就流传下来的一个言灵族群。他们身怀异能，在历朝历代中通过语言在那些人们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与非人战斗。　
　　这个族群延续到今天，已经渐渐势微，族中完全继承了先辈能力的人少之又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那些继承了能力的人们紧守着古训，用言语为那些依然相信这世间存在鬼怪的人们服务。　
　　***　
　　“好，都收拾好了。”最后拉上拉链，风十三拍了拍自己面前的背包。　
　　包的最上层放着族长今天上午刚给她的一个牛皮纸袋，　里面有她的伪造档案和入学通知。而她本身的行李意外的少，只有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张族长给她的信用卡。　
　　从信用卡的信用额度可以看出大家对她的关心。因此虽然要暂时离开风族，她也没有丝毫被遗弃的感觉，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那么痛快地表示愿意去普通人的社会生活。　
　　说不定，到了普通人的社会后她的见眼和能力就都会稳定下来了。　
　　非常乐观地想着，风十三耸了下肩，将书包甩到背后，大步走出了家门。　
　　沿着出村的小径向村口走去，风十三意外地看到村口站满了人，大概她一脸受惊的表情让风伯很不爽，因此这个粗犷的男人重重一哼，大声开吼：“丫头，你该不会就打算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吧？！”　
　　“怎、怎么会……”在心里擦了擦冷汗，风十三笑得有点僵。　
　　“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风达。”族长一摆手，拦住风伯，望向风十三微笑，“十三，出去后要自己照顾自己。”　
　　“呃，好。”　
　　“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回来。”　
　　“哦。”风十三想起来村里也是装了电话的。　
　　“实在不行可以拜托外面工作的师兄师姐帮忙传话。”　
　　“明白。”只要她知道那些师兄师姐在哪里。　
　　“出门在外，不可再像在族里一样莽撞了。”　
　　“嗯嗯……”风十三敷衍地应着，其实她也不算莽撞吧？　
　　“……十三——”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耐烦，族长顿了下，问，“十三，你喜欢风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