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师by苍双-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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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泉那边的锦鲤，还没完全化为人形，就被拖来吃了。”
“……锦鲤？”风十三重复一遍，有些狐疑，“喷泉里的锦鲤我看到过，一共五条，最长的不过五六十厘米，年龄不会超过二十，怎么可能成妖？”
“你注意过五条里最小的那条吗？”落姬随手将臂骨丢开，偏头看她，风十三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着不合时宜的盛装，长长的衣摆逶落一地风情，复古的挽髻间隐约露出纹路精细的镶金梳篦，“最小的那条倒是没注意过……落姬小姐，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漂亮？”对于妖怪的衣服是不是可以直接变出来这一点她好奇很久了。
“今天本来要去见阿水的，虎族毛病一堆，说什么衣冠不整不得入内——事儿妈。”冷冷地从鼻孔喷出一口气，落姬将长袖挽到手肘，双手叉腰的姿势透出一股不同于妩媚的英气，猛一看让风十三不由联想到打算冲进超市厮杀一番的家庭主妇，“结果走到一半感到这边的结界破了——又是你干的好事吧？”她似乎和玄御一样认准了风十三的麻烦体质，摆了摆手，“过后再问你是怎么回事吧，我得先把这里的小鬼都赶走。”
“哦……”风十三赶紧上前两步跟在落姬身后，对于锦鲤执着地想得到一个答案，“那个，落姬小姐，最小的那条锦鲤成妖了？”
“它已经快两百岁了。”落姬走在前面，左手从宽大的袖中伸出，素白五指略略一晃，一小簇火焰自手心生成，青色的冷光指引着道路，“其实早就超过一米了吧，但是成妖以后可以改变体型大小，然后才能改变形体。”
“那小鬼们吃妖，可以吸取妖力吗？”
“可以啊，其实最麻烦的就是这些小鬼了。”落姬呼出口气，“像个无底黑洞似的，什么都吃，毫不忌讳。无论是妖力还是执念、妄念，甚至人类的负面情绪，都是他们的食粮。”
“那正面的情绪呢？会不会吃了就让他们烧成灰？”
“……你做梦呢吧？”落姬顿了下，带着点不可思议的口气，“行了，跟紧我，现在整个学校都被他们占据了，门两边的界限很模糊，说不好就会走到岔路上去，那我可找不到你了。”
“门？岔路？”风十三注意到以前不曾听过的词，“落姬小姐，你说的门是指什么？还有，为什么精怪都会跑到学校里来？他们应该是在现世四处游荡的。”
“……你听说过异形之地吗？”落姬的语气淡淡的，“或者群妖聚集之地？”
“小时候听族长讲过一些，但并不是特别清楚。”风十三盯着走在前面的落姬，她走路时腰肢柔软地款摆，长长的水袖拖在地上，随着姿势左右飘摇，突然间她有种微妙的不协调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错位了一样。
“你脚下的这片土地，一直是人类居住的世界和妖怪们居住世界接壤的边界，自古以来纷争不断，后来人们为了将两个世界分开，避免人类终年受到妖怪残杀，就请来法师建造了门，人类居住在门的这边，而妖，就居住在门的那一边了。”落姬说着停下来，侧身看向风十三，彼时她的脸隐在黑暗中，就着掌心那一豆青火，忽明忽灭，恍惚间风十三觉得自己看到了另一张脸，一张男孩的脸，清秀、寡淡、而薄情。
“——你是谁？”风十三站住了，眉锋剧烈地皱起，“你不是落姬小姐，你是什么人？”
站在前面的落姬盯着她一语不发，阴暗污浊的空气自四面涌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片刻后她嗤嗤地笑了：“你是怎么发现的？听说你的见眼已经失去作用了，怎么会发现我不是那只狐狸精？”
“是香气。”风十三盯着那个依然维持着落姬外貌的人，丝毫不敢大意，“落姬小姐喜欢的香水是暖甜型的，不是你身上那种黏腻腻的气味……而且虽然你在尽力模仿她了，但是走路的姿势是骗不了人的。”风十三意有所指地瞄了下那人的屁股，咧嘴露出有点缺德的笑容，“落姬小姐可是标准三围的火辣美女，你再怎么扭屁股也翘不成那样的。”
“……小丫头嘴尖牙利的，也不怕被拔了舌头？”
“让我猜猜看。”风十三不顾对方的威胁，自顾自说下去，“你为什么会对锦鲤的情况那么熟悉？那个喷泉池在学校的西边，除了上实验课平时很少有人往那里走，落姬小姐说过他们镇守此地，是为了保护人类不受妖怪伤害，所以他们不会去人少的地方。无疑你也是精怪之一，我记得喷泉旁边有很大一片柳树林——啊……”拖长尾音的做为最后总结，风十三弯唇露出微笑，“你是树妖？难怪我刚才闻到湿润的草叶香。”
随着她的推断，对面人的外形变化了，最终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苍白而瘦弱的少年，以人类的常识来判断不过十二三岁，浅绿色的发柔软地匍匐在颈项上，纤细的四肢裸露在初秋的空气里，但他的眼神丝毫不像个孩子，沉青的瞳孔深的仿若古井，平静得近乎无情。
“其实我现在已经被你带到岔路上了吧？”风十三曲起右手点着下巴，“是哪里的岔路？歧路上的？”
“没错。”少年也不隐瞒，“你看起来并不苦恼。”
“唔……基本来说我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风十三笑了下，“而且，你还在这里呢，既然你能带着我走过来，想必就可以带着我走出去。”
“我为什么要带你走出去？”少年的嗓音冰冷圆润，仿若尚未变声的童音，“我是为了杀死你才带你过来的。”
“为什么？我不认识你吧？”
“你是个麻烦。”青色的火焰静静燃起，如哀艳莲花开满整个黑暗空间，“如果留你活下来，就会有更多的妖死去或失去能力——我不是玄御，我不会做你们人类的走狗！”
树妖的指控带着少年独有的偏激和愤慨，连带着火焰越燃越旺，将黑暗都驱散了，风十三可以看到道路两旁黑黝黝的虚无，她所站的窄路犹如一条光带悬在黑暗中，极目远望，岔路四通八达，根本不知道哪条路能回到现世。
“不用看了，在歧路上如果没有指路灯，你不可能走出去的。”
“指路灯？那是什么？”风十三对已经烧到眼前的青火视若无睹，“刚才你掌心燃着的火焰吗？”
“我没必要告诉你。”树妖的双手抬起来了，青色火焰在他的指引下犹如点燃引线的火龙，拧成一股笔直地向风十三袭去。
“黑暗会形成屏障，保护我免受寒气的侵袭。”不知什么时候风十三的双手已经交叉在一起了，她难得镇定地念着言灵，双眼望向树妖，目光中有种让人冷汗的洞察力，“你的火，其实是冰冷的吧？木属阴，刚才那些小鬼，于是说是烧死，不如说是被冻死的。”
四周有灰蒙蒙一层浅薄的黑暗将风十三笼罩起来了，青火在结界外徘徊，企图寻找到薄弱的裂纹。
“别想打破我的结界。”风十三的口气不知是炫耀还是得意，“别看我这个样子，防御方面的科目在族里我向来拿全优的。”说着她面容一整，再出口的话带上了威胁，“你知道真正火焰的温度吗？想不想体验下被当做柴火烧的感觉？我可以叫出温度高达1500度的蓝白火焰，那绝不是你的妖力能承受的——不想被活活烧死就马上带我回现世！”
树妖在黑暗的彼端冷笑：“你试试看？就凭你这么不稳定的能力，能叫出600来度的火焰我就拜你。”
风十三白皙的额头上爆出青筋，她松开交叉的双手，胼指胸前：“焰燃热，带来光明——”霎时间风十三的结界周围燃起了天蓝色的火焰，明亮的色彩有着毁灭性的光和热，向四周飞快地蔓延，随着哔哔啵啵的声音，灼人的热气让风十三觉得自己的发梢已经被烤焦了，那火焰几乎连歧路都要烧毁。
——这么强大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是她的！
风十三慌张地松开捏诀的手，呛咳着蹲下，鼻端充斥的炽热让人无法呼吸，放眼望去一片白晃晃刺目的光，什么都看不见，只隐约能听到树妖的惊叫，声音远远传来先是微弱，而后逐渐尖利。
“哇……哇啊啊啊啊啊——！！！！”
风十三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少年高分贝撕扯声带所带来的震撼让整个空间岌岌可危，不愧是变声期前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混乱中风十三想起西方某些国家，曾经为了让少年美丽的童音能够永久保持，不惜采用宫刑这种违背生理常规的变态方式获得珍宝……用力捂住耳朵，风十三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游离在正常人的范畴之外了。
而且这妖怪的叫声怎么听也谈不上天籁啊……
树妖的叫声渐渐微弱了，风十三堵着耳朵干着急，她不希望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烧死他，但她没办法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话。
“啊啊，玄御先生，你在哪里啊……快出现啊……”几乎是绝望地嘟囔着，风十三随后尝试了诸如“火，快熄灭！”“下雨吧下雨吧，哪里多泼两盆水。”“快啊快啊，消防车赶紧来！”等等一系列言灵，但是没有一个见效。
就在风十三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一声悠长的咆哮盖过了树妖几乎已经消失的惨叫，黑暗的空间突然被撕开了，歧路的结界被强行闯入的结果是风十三视线中的一切都扭曲成波纹状，蓝色、白色、黑色混杂在一起，像旋转中的彩色球，一片混沌。
“重复你刚才说过的话！”脖子被人捏住了，风十三被动地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玄御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炎热中隐约传来的薄荷色的冷香仿佛是他的骨，“快说！”
“——焰燃热，带来光明……”勉强吸进几乎会将肺部烤熟的空气，风十三忙不迭地开口，她知道玄御的打算，因此乖乖张开嘴，等着玄御的右手凭空一抓，然后虚握成拳伸过来——接着一声惨叫：“哇啊啊好烫！”舌头起泡了！
“你也知道烫。”四周燃得正旺的蓝白火焰黯淡下去了，黑暗重新笼罩四周，玄御随手丢出几粒种子，种子落到地上后，有幽幽的荧光亮起，“再晚点柳叶就被你烧成灰了。”远远的那名树妖少年倒伏在地上，原本应是淡绿色的身形现在呈现一片干炭似的黑。
“他叫柳叶？”风十三捂着嘴，“玄御先生你知道他？”
玄御不置可否地应一声，一招手树妖少年维持着昏迷状态飞了过来：“走吧，外面还有一堆麻烦事呢。”
风十三来不及问什么，她一肚子疑问，却只能生生压下去，紧跟在玄御身后跳出刚刚被他扯开一个窟窿的结界，回到学校。
脚踩到坚实土地上后风十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整个学校还是被黑暗笼罩，但她随即注意到那些黑暗其实是一个又一个精魅叠在一起，遮蔽了天空的原因。她看着四周完全超标的鬼魅们排着队飘过，忍不住有些黑线地遥想下人类的人口如果再这么增长下去……
“玄御先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鬼聚集过来？”风十三反手拍掉扒在自己肩膀和背上的精魅，抬头问，“柳叶说是因为结界破了，是什么结界？而且就算结界破了，也不应该有这么多小鬼聚集过来——它们又不是群居性的。”
“你看得见了？”玄御注意到风十三的动作，有些惊讶，“见眼什么时候恢复的？”
“啊？——咦？”被玄御提起风十三才意识到，她现在的确能清楚地看到所有东西了，包括那些小鬼，蜷伏在林荫道两旁的黑影，以及变成石块立在草地中央的小妖，“我又能看见了！”风十三惊喜地叫了出来，随即抬头，“什么时候？我去歧路之前还不行的，是不是歧路那里有什么东西触发了见眼？”
“也许。等你再看不见的时候去验证下。”玄御挑起眉，口气是一贯的事不关己，“等下再说这个——它们来了。”
“哦。”风十三正要问什么来了，但随即闭了嘴。
天空中有什么东西突然亮起来了，不是月亮，也不是太阳，铜铃大小的光源，散发出白惨惨的光。黑暗中慢慢浮现出诡异的绿色，忽明忽暗，闪烁着饥渴的欲望。
风十三姣好的眉形拧了起来，她微微侧头看了玄御一眼，彼时男人站得随意，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眯细了狭长的眼看向虚空中的一个点。
风十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个点什么都没有。
但她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骚动，数不清的魑魅魍魉向同一个方向聚集，尖细刺耳地叫着，仿佛等待着它们的王者降临，满天空的噪杂。
“来了个麻烦的家伙。”玄御突然轻轻咋了下舌，漆黑的瞳孔中闪过锋芒，一瞬间风十三以为那是兴奋……
“什么麻烦？”风十三忧心忡忡地问，玄御的目光还停留在需空中的那个点上，小鬼们聚集的终点也是那里，但她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是有什么结界，存在在那里吧。
“夜行。”玄御子夜般漆黑的长发扬了起来，融入黝黯空间。风十三终于看到有东西仿佛凭空从黑暗里衍生，渐渐露出完整身形。
那就是夜行。有着独眼的硕大头颅和仿若马一般的身躯，通身散发着不祥而阴暗的气息，他们从门的那一端，出来了。
『10』
如果不看那颗硕大的只有一只眼睛的头，风十三很想感叹一声：真是一匹好马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夜行的身躯看，通体的皮毛泛出黑珍珠般的光泽，随风而动的毛发仿若窜动的墨色火苗。
但那颗脑袋太煞风景了……她听到夜行发出低沉的声音，简短有力地叫着玄御的名字：“好久不见了，玄御。”
“是啊。如果可以，还真不想见你。”玄御毫不领情，唇角扯出一缕讥诮的笑，意义不明又或者含义深刻，“时间没到，谁让你擅自从门那边出来的？”风十三想这个家伙真是不懂先礼后兵的原则，表面功夫做得如此不到位。
夜行倒仿佛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两条前腿在原地踏动，居高临下地望过来：“这里自神代以来就是人类居住的世界与我们所居住世界接壤的异形之地，本就应人妖共存，当时要不是那个女人带着你从远方而来，根本就不会有门的出现。”
“那又如何？”玄御漫不经心地听着，脸上仍带着那一点轻诮倨傲的笑，“几百年前的教训你忘了？那女人怎么说的你忘了？——若有越界，定杀不敕！”
夜行仰头大笑，声音低沉浑厚，震得风十三胸口发闷：“定杀不敕！可惜那女人早就死了，而我们却都还活着，人类一生长不过百年，于我们只是弹指一瞬，她当初加诸你身上的束缚早已消失，你难道还在念念不忘那个女人，非要帮助人类？！”
玄御这次笑出了声，他轻轻扳着双手十指，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去看夜行，他的背微微躬起，好像蓄势待发的猛兽，优雅而危险，甚至血腥：“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岁数见长，怎么这舌头也越来越长？”
“哼，你不知道有多少妖怨恨着你，巴不得你去死吧！”夜行似乎忌惮着玄御的杀气，铜铃大小的眼睛错开视线，注意到站在玄御旁边的风十三，“——嘿，又一个女人，她有着跟那女人相同的气息——玄御，这次你想怎么吃了她……”
“闭嘴！”玄御的口气突然变了，急促冷漠，风十三从未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他的杀气瞬间暴增，仿佛离了鞘的利刃，锋芒毕露，让人三步以外就能感到切肤的疼痛。
风十三在一旁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明白，有些诧异听来的内容，她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