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神偷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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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儿,你从哪儿来的,敢在咱爷们儿的地盘上吃独食?”长头发的家伙嘎声嘎气,把桌子重重一拍,给王同山亮起了一脸凶相。其余几人也从四周围了上来,王同山虽然走南闯北,可他毕竟懂一些江湖上的规矩,他知道今晚遇上了南京的同行。也明白如果他不肯给这四人的面子,很可能就会在酒楼上发生一场恶战。万一他寡不敌众,被这四个恶人打个半死小事,一旦他们的黑吃黑惊动了当地警方,他在上海作的多起扒案都可能在南京败露。想到事情的种种后果,王同山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马上叫来两瓶子烧酒,又加了四五碟小菜,真是冷盘热炒,十分精致。几个人吃吃喝喝,不知不觉到了夜里10点,王同山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他算了账,便直奔南京车站。
“我叫马岳生,”长头发的家伙在分手时向王同山亮了名号。
“老子叫丁锋,也不是好惹的。”另一个瘦子虚张声势地拍了拍胸口,意在恫吓王同山。
“刚才我已经自报家门了,老子没名没姓,人称我是毛子!”一个灰头土脸的黄头发也向王同山抱了抱拳。还有一个喝得熏熏大醉,不肯报名号。这几个南京扒手,后来也与王同山一起关进了小茅山劳改农场。并且都一个人拜倒在王同山的脚下称兄道弟,成为密友。可是在当时他们都还只是萍水相逢的敌手冤家。这是后话。
王同山与上述四个扒手分手后,担心再遇上他们,于是就决定马上离开南京。那知他刚来到车站,就发现刚才寻衅闹事的四个扒手居然又带着浑身酒气追到车站上来了。
卷二 姑苏除夕夜?从苏州到广州
第17节 第一次被捕只有17岁(2)
“他妈的,小苏州,你还没把腰里的钱都给爷爷们掏出来呢,怎么就要走开!”王同山蓦然见了这逼人的场面,情知无法躲过,索性狠下心来,再也无法忍受南京扒手的欺辱了。自从他13岁掏包下海以来,虽然受过夜宿长街和四方乞讨的种种困厄,但王同山从没受过同行扒手黑压黑的欺压。他借助着酒力,便与这四个疯狂扑来的恶人对打起来。
在深夜的车站广场上同时与几个流地氓痞交手对阵,对于王同山这16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场难以匹敌的恶战。但是那时的王同山已经没有了退路。特别是马岳生对他一连几个通天炮,打得王同山险些跌倒,就在他拼死相敌,一人招架四个扒手的时候,体力渐渐不支。就在王同山被四个人打倒在地,连爬起来逃走的气力也没有时,突然从人群里站出一个人来,王同山看时,原来竟是在“老阿家”身边吃软饭的苏州男子周东繁。他的到来让躺倒在地喘不气来的王同山如见救星,尽管那时王同山还不了解身力单薄的周东繁,是不是真有本事对付这四个如狼似虎般向他疯狂猛扑的南京扒手。
大出王同山的意外,周东繁冲上来后,竟然三拳两脚,就把那些压在王同山身上的四个南京扒手打得屁滚尿流,喊爹呼娘地仓皇而逃。
当天夜里,周东繁陪着受了伤的王同山一齐返回了苏州。就从那天晚上开始,王同山和救他性命的周东繁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王同山就住在周东繁家的一间房子里,他对周东繁从心里充满感激与敬仰,在南京夫子庙前初识时的鄙视如今居然变成了崇敬。王东繁在惊佩周东繁外貌单薄而内藏超人的武功,同时也敬佩他一人敢敌南京四五个流氓的锐气。所以回苏州后的那段时间里,王同山只要腰里有了钱,首先要孝敬这个大恩人。可是久而久之他才了解周东繁的来历,原来他也是一个流氓地痞,同东繁在苏州不但麾下有一伙地痞恶棍,而且此人还经常玩弄女人,尤让王同山心生反感的是,就是这个貌似杖义的周大哥,他居然专以骗取女人的钱财为乐。从此周东繁在王同山心中的印象就像一个猜摸不透的多面体,他既行善也施恶。周大哥原来是一个外表虽给人以文弱斯文的可怜相,可内心里又包藏着足以让女人垂青俯首,既要奉献肉体还要贴上身外之物的毒辣强人。也许正由于日久见人心,王同山在看透了周东繁的本质后,忽然有一天他不辞而别了。
王同山仍然四处流浪。
他与生身父亲早已貌合神离。尽管父子俩就近在咫尺,然而王同山却绝少再回他那专诸巷上的新家。那时正处于“文革”前期,他父亲也还在那家工厂里当工会主席,参加社教回来后王父已经听说儿子回到了苏州,可是他没有接儿子回家的意思。他对已经从外地辗转返回苏州的王同山已感力不从心了,前一段时间,老人曾经寄希望于王同山能改邪归正,甚至还希望他尽快回到苏州第5中学去读书,把那尚未学完的功课再拣起来。然而父子俩只要见面,必定又是一场互不相让的争吵。父亲恨铁不成钢,儿子竟对再进学校的大门早已失去了信心。重要的是王同山经过几年的流窜作案,已经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气。如果在这种时候让他再去啃那些没有意思的课本,简直就是难以忍受的惩罚。
苏州的秋天很快就过去了,当初冬的寒意悄悄来到这座花园城市的时候,王同山腰里又有钱了。因为就在一个月前,他在苏州又搜罗几个当年在上海结识的难兄难弟,搞了一次大闹常熟的“扒窃战役”。王同山清楚他在苏州扒窃会受到许多制约,同时他信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古训,就在他感到囊中羞涩,再也不能进饭馆酒楼海吃海喝的时候,惟一的改善生活的办法就只有再去外边作案。上海和南京经过前几次的教训,王同山心中难免有种怯意。于是在9月里的一天,他亲自带着六七个男女扒手前去太湖之滨的常熟。
常熟,是抗战时期新四军与汪伪势力麋兵交战之地。太湖的碧波中仿佛还弥漫着当年的硝烟烈火,只是大跃进以后带给这渔米之乡的斑斑疮夷仍然宛在。不过这并不影响常熟城的美丽,尤其是在党的调整改革充实提高方针指导下,这里的经济复苏显然比吴中其他县城好得多,因此王同山等几个苏州扒手的到来,很快就在常熟城的人群稠密处频频作案并顺利得手。王同山一人就在两天中扒得钱夹五个,其他人当然也各有收获。白天他们就在常熟城内的大街小巷作案,到了晚上,王同山则把所有从苏州来的小扒手们都集拢在一处,选定常熟最大的饭店,饱饱地美餐一顿。第二天,他们照旧分散到城里四处去扒去偷,到了第二天晚上,公安局和派出所便纷纷接到来自全县各个角落的举报电话。粗略统计一下,仅据报案的提供的线索,一天中就在常熟大街上有十几人失盗。
常熟城里顿时舆论大哗。有人说从苏州来了一伙“盗窃集团”,而且这个团伙的成员个个都有百步穿杨之神功;有人说这些男女扒手昼伏夜出,飞檐走壁,人人有燕子李三的扒窃之功;还有人谈虎色变地说:“为首的扒手就是当年在苏州上海人人惧怕的‘神偷王’!”一刹那,治安环静良好的常熟,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势。公安机关对于常熟城在两天之内接连发生的十数起居民失盗事件,当然不会等闲视之。于是便马上派出反扒能手和便衣侦察员,分赴常熟的几个闹市区及车站码头。尤其对“神偷王”是否真来到了常熟,公安机关曾专门开会研究具体的抓捕方案。会议决定:如果苏州的小“神偷王”真来到了常熟地面,就一定要把他当场捕获,决不能让他从常熟的地面上流窜到其他地区。于是一场围剿“神偷王”的战役打响了。
王同山后来之所以在重兵围剿之下仍然侥幸逃出了常熟,就在于他的机敏。那天上午,王同山忽然发现街上的便衣人员增加了。多年来他所以多次临危脱逃,就因为他善于观察行窃的现场变化,稍有风吹草动王同山宁可放弃将要到手的钱财,也要坚定不移地尽快逃命。“大闹常熟城”之后,王同山又隐藏到苏州的一条小巷深处,从此他深居简出,不露踪影。因为从常熟偷来的钱又可让他过两个月衣食不愁的日子了。
1961年11月8日下午,苏州是一个平静的日子。
王同山还像以前一样,睡到上午10点起床,早点也不吃,便悄悄来到石路街附近一家名叫“天蓝池”的浴池里,洗了个热水澡。每天洗热水澡几乎成了王同山的习惯,无论他身处何种逆境,只要衣袋里有几角钱,他都会坚持这种与生俱来的洁癖。今天亦如此,当他泡了澡,又来到浴室附近的“一品香”食品店买了几根油条,然后便走进他常常光顾的“福安居”菜馆。他要在这里美美喝几两酒,一边品尝几碟苏州小菜。王同山正喝得嘴中余香满口之时,忽然听到街上似有人声响起。也是他近日来始终处于惊惶失措之中,他知道自从在常熟城里搞了一次连续偷包之后,他和他的难兄难弟们虽然闻风而动地躲过了警察的追捕,但是王同山心中始终不得安宁。特别是几天前周东繁因案发被捕的消息传来后,王同山着实心惊肉跳了几天,虽然他和周东繁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与周的早已经中断了往来,周东繁案当然不会牵连于他。可是,王同山仍然忐忑不安。所以当他在菜馆里蓦然听到街上有反常声响时,还是警觉地站起身来。当他走出菜馆,忽然发现店前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的背影,看时好象就是已经被捕多时的周东繁。不过他还不能看清对方的脸,他看见周东繁似乎向远方街口招了一下手!这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王同山在潜意识里叫声:“不好!”他回身想进店去取衣服,可是又担心会来不及逃走。于是他决定丢弃那件外衣,快步向青石铺成的小路上走去。在街口处他看见前面不远不紧不慢地走来两个人,都着便装,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王同山心里一紧张,也顾不得许多,便想超过那两个迎面走来的人。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那两个便衣人员加快了脚步,猝不及防地一拥而上,还没等他反抗,就把一付闪亮的铐子牢牢锁在了他的双腕之上!
这就是王同山的第一次被捕!
卷三 枯树逢春?苦涩的浪漫
第18节 42年漂泊的户口
300元社保与42年漂泊的户口
爱,只有在爱的环境里才能成长,爱需要一个爱的环境,那是要记住的最基本的事情。只有在爱的环境中爱才会成长。
——印度•;奥修:《诗经•;爱之缘》正月初八清早,王同山终于离开了第三人民医院的输液室。他知道春节的长假终于结束了,看到医院里有那么从白衣战士上班了,他才决定马上前往桃花坞区下辖的司法所。
苏州大街上仍然弥漫着节日喜庆的气氛。司法所的郑庆安所长早早就等候在办公室里,他知道今天上班第一天,王同山肯定会来。王同山见了他,心里有点意外。前几次他从监狱回到社会上来,凡是接待他的各级干部大多采取躲而避之的作法。他明白任何人都不希望和王同山这样的人多有接触。因为谁都知道王同山现在是孤身一人,他父亲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因此从前那个可以住人的宿舍工厂早已收回。而王同山后来在三塘街上的房产,前几年也出手了。如果谁负责接待王同山,就意味着谁将与那些乱如麻丝的棘手难题打交道。万一弄得不好,还会被王同山纠缠不放。
可是郑庆安所长大不相同。他不但早早就等候在司法所里,而且见了王同山还给他拜了个年。郑所长当然不仅口头拜年,他还必须要来一点“真格”的。他知道当其他人在家里欢天喜地过大年的时候,王同山却躲在一家人民医院的输液室里,他在那里随时都有被赶到大街上的危险。所以王同山就必须帮助护士们拖地、打水和擦窗玻璃。更让郑所长为之忧虑的是,年前他只给了王同山100块钱,他不知道一个春节长假,王同山用那仅有的100元究竟能买些什么食品?于是,郑庆安上班急于为他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问题。
“王同山,这是给你临时解决的200元钱,你再也不能继续啃干面包了!”郑庆安亲自给街道办事处打了电话,在拿到了200元以后,又和王同山商谈如何解决落户口问题。但是在最近几天,王同山还仍然要住在医院的输液室里。因为如果他的户口问题不能顺利迁入,就无法解决他的社会低保费。而王同山自从1961年被逮捕时起,他的户口就一直在劳改农场和监狱之间转来转去,40多年没有着落了,这次是否能给他在苏州落户,无论对郑所长还是王同山本人来说,都是一个待解之谜!没有社保费,王同山若想在苏州租一民房的打算就无从谈起。
当天,王同山就用这200元洗了一次澡,又进饭店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而且他还破例喝了一瓶苏州啤酒。尽管他仍然要回到医院输液室的椅子上过夜,可是王同山的心情却比过节期间好得多。更让他放心的是,值勤的护士们几天也看出这个为输液室打扫卫生的老人,纵然来历不明,且衣着不像正常群众,可她们并没有嫌弃他。她们猜测他可能是一个在以往岁月中迈错了生活脚步的人,心地并非如当初接触时所担心的那样可怕。有时护士也会从王同山主动打扫卫的行动上,窥探出他内心世界的良善,有人还对他以啃面包当作春节食品的艰辛暗生了几分同情。
2月10日,苏州是一个明媚的早春。
那天清早,王同山很早就来到城区,他刮了下巴上黑森森的胡子。显得年轻了几岁。当他又来到司法所的时候,发现郑所长正在不断地打电话,看样子心里很急。王同山不知今天将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他经过多次的磨难,对如今社会上的办事效率就早不敢多抱希望了。他并不希求一天能够解决过多的事,现在他只求能把自己悬了四十多年的户口落下,这样再过几天,他就可以申报社保了。如果有了社保,他就有钱去租房子了。
“老王,你不要急,事情总会得到解决的。”郑所长还像他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工作起来不温不火,但他显然是一位有头脑,对所有事情都心中有数的干部。所以当他把一个个电话分别打了出去后,心中似乎多少有一点底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王同山在自己身边已经站了好久。他给王同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苦笑着说:“老王,咱们现在一起去桃花坞派出所吧。当然了,是否能够办得成,我心里也没底,这可真要看你的运气了!”
王同山听了这话,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知道派出所的事情在一般情况下比较难办,特别是对像他这类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报户口真会那样顺利吗?王同山在和郑所长向桃花坞派出所走去的半路上,无心浏览大街上那些正拆除节日花楼的工人们,他心里沉甸甸的,似乎看不到对新生活的任何希望。到了派出所,听说要落户口,一位气质高雅的女户籍员爱理非理地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王同山,只说了一声:“这事问所长去!”便去翻开手中的一本杂志了。
“老王,你在这里先等着,我上去看看。”王同山听了,心里顿时冷了半截。原本就对今天解决户口不抱多大希望的他,见了姑娘的神情,更感到希望不大了。可就在这时候,郑所长居然一个人在楼上楼下跑了几个来回,后来派出所长果然从楼上探出个头来,对那看杂志的姑娘吩咐一声:“马上给他办!”
王同山吓了一跳,以为他的耳朵出了问题。在苏州落户口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一句话就可以解决呢?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