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狼变人 作者:陈广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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倌子俨然很敬业,三言两语想打发我走。但他经不住我那白沙烟敬了一支又一支的诱惑,总算让我把屁股粘在传达室内的另一张椅子上。于是,我们攀谈起来。交谈中,我了解了很多我想知道的情况外,还知道他们的厂长叫周某某。我从包内拿出我的拙作,写上”祝福周某某先生:平安如意,事业更辉煌“!并签上我的名。然后对他说:”老人家,请您打个电话告诉周厂长,说有个作家来赠书给他。“老人拿起了电话,照我的话说了。他放下电话后,把我引出传达室指着前面说:”周厂长有请。您上二楼就是厂长办公室。“我很礼貌地敲了敲厂长办公室的门,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给我瞬间的印象是很精明。我们握手后,周厂长非常热情地请我坐在大包头的皮沙发上,并为我沏来一杯茶。我从包内拿出书双手递给他说:”周厂长,这是我写的两本书,祝福您平安如意,事业更辉煌!请多多指教!“周厂长接过书,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激动地说:”陈老师,这是您写的书呀!我都拜读过了,受益匪浅呀!“一时,窘得我也很激动地说: ”粗糙之作,惭愧!惭愧!请多多指教!请多多指教!……周厂长,我是从报纸上找到您这儿来的。报上说,你安置了一百多残疾人,并给予他们很公平的待遇,舆论只差没把你说成是观音菩萨呀!“周厂长笑着说:”陈老师,那是老记们吃了饭没事干瞎吹的,报纸上一登,真把我给害苦了。每天,都有很多家长找上门或者打电话来,希望我能解决他们残疾子女的工作。他们哪里知道,现在家用电器销路不好,因此我们厂的业务也不多,上个月全厂职工集体休了一个月,我这个当厂长的实在是难啊!“我接过他的话说:”现在干什么事都难啊!您的困难,我是完全能够理解的。就说长沙市,残疾人有二十八万。除了盲人、脑瘫、弱智的,谁又不想到你的工厂来工作呢?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知道您有很多困难,但我既来了,也容我把话讲完再走。“周厂长非常客气地说:”陈老师,您有什么事请慢慢说。“
于是,我一边品着那香喷喷的龙井茶一边慢慢讲起来:“我有两位知青朋友,他们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是个哑巴。原来在广东打工,最近回来了,闲在家里没有活干。大家怕他学坏,从报上看见您的l 先进事迹后,他的父母和亲戚朋友包括我都希望您能给他一份活干。
“哑巴的父亲是个学贯中西的名老医生。如果您能解决他儿子的工作,实际上您就是免费聘请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家庭医生来为您和您的全家人服务。因为您治好了他父亲的心病,那么,他的父亲就会治好您和您全家人的任何病。即使他父亲不能治好的病,您也会得到很好的、很中肯的建议。这是其一。
“如果我没有记错,您现在的办公楼、厂区、生活区,是原来某电池厂的。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电池厂倒闭后,这些产业,您是向电池厂承租或者承包的。无论如何,您每年必须从利润中拿出一部分给电池厂。有时,并不见得出了钱就顺心,说不定还要怄气。人家喊要房子就要房子,您有什么办法?谁又不想拥有一份产权属己的产业呢?您是一个福利工厂的厂长,从中央到地方,都给予大力支持并给予很多优惠政策,这就注定了您的前景广阔得很!您年轻,可口可乐有句著名的广告语,年轻没有失败!到时工厂发展壮大了,您如果想买块地建自己的王国当独立自主的国王,哑巴的小姨妈就是我们这座城市管土地的局长。这是其二。
“我在报上看到,您的工厂主要是靠残疾人用手组装一些家用电器产品内的微型电机。当然,我没到您的生产车间参观。不知道您的硬件投入如何?不过我在想,在今天高科技飞速发展的年代,这种依靠残疾人手工劳动的工作,到底能维持多久?会不会被淘汰?所以发展才是硬道理。哑巴的大姨妈和姨父都在美国,而且都是搞生命科学的博士。现在全世界对生命科学的研究开发都是热门,”脑白金“在中国就是家喻户晓的生命科学的产品呀!他们每一两年都要回国省亲,到时您以他侄儿领导的身份与他见见面,听听他的意见,说不准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狡兔三窟,有备无患。方方面面多认识些朋友,这对企业今后要转型转产都是有好处的。这是其三。
“还有,哑巴的亲舅舅、舅妈都是资深的会计师,他们都是理财方面的专家。您办企业,出钱都难请这样贴心的人来当您参谋帮您策划啊!哑巴的表舅是某某厅的处长,一个某某厅的处长的本事,无论是在黑道白道上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往那里一站,没有摆不平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难快刀切豆腐两面光。您如果有哪环卡了壳,只要一个电话,他能不来?这是其四。
“我为什么说这些呢?因为我所说到的这些人,他们固然有权有本事,但是他们当中就实实在在是没有一个人有本事,能够给哑巴、给一个残疾人找一份工作,而您给哑巴一个工作易如反掌!而哑巴与这些人,又是实实在在有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您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心头之患,这么多人对您除了千恩万谢外当然就是报答。周厂长,我哕哕嗦嗦说了这么多,是把哑巴的家庭概况说给您听听。以后如果厂里要招工,可别忘了一个作家已经先给一个哑巴排了队挂了号。告辞了,告辞了……”周厂长听我把话说完后说:“陈老师,难得您这样的热心人呀!我破个例,您明天带哑巴来,先到劳资科报到。”我说:“周厂长,这实在是令我意想不到,也实在是我想听的一句话呀!给您添烦了,我代表关心哑巴的人从心里感谢您!”他说:“应该,应该。”
我没有回家,骑着摩托车飚到大哥家里,大家听了这个好消息都非常高兴。华正也非常高兴。大哥拿出瓶酒来说:“满意兄弟,我今晚一定要敬你几杯。”晓霞也说:“满意哥哥,我也要敬你几杯。”我说:“好!解决了华正的工作,我们大家都要喝几杯……”
第二天上班前,晓霞带着哑巴就到了我店子。我像“摩的”
司机一样,要她两娘崽坐在摩托车后面,飞快就到了厂里。在劳资科报了到,还领了两套工作服和一把镊子。一位女同志对我和晓霞说,把华正分到了四车间,并带着我们又把华正交给了四车间的车间主任。车间宽敞明亮,两张长长的工作台的两边,坐着几十个穿着统一工作服的残疾工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工作。工作是流水作业,有的微电机虽然只有一颗红枣一颗花生那么大,但是由很多的零件组成。从第一道工序开始,每人只装配一个零件,一直到最后的零件装完再交给检验的。
哑巴被安排的那道工序是装配齿轮。黄豆大小薄如云母的齿轮都放在工作台上,只要用镊子镊起来套在传动轴上就交给下一道工序,这实在是简单得很的工作。我的乖乖!我站在哑巴后面看了个把钟头,那把镊子死活就是在他的手上捏不稳,更莫说用镊子把那黄豆大小薄如云母的齿轮镊起来套在传动轴上。他干得挤眉弄眼坐立不安做狼崽子叫,我和晓霞在后面看得都急出了一身老汗。我拿起那把镊子试试,当然那把镊子也不实用,口子宽而且厚。“若要善其事,必要利其器。”我想:这把镊子的口子要窄一点薄一点就好用了。立马,我又想到修钟表师傅用的那种镊子。车间主任也站在后面看,他以为我和晓霞是两夫妻,他对我们说:“你们的崽看来势只怕做别人不过,我们这里是基本工资加计件工资,做得快的一个月有千多块钱,一般的也有六七百。
中午厂里还免费提供一餐中饭。“我连忙对主任说:”主任,费您的心多多管束,谢谢您!“晓霞用手势要哑巴莫躁,多向别人学习。这时,哑巴旁边的两位残疾人都笑着在帮哑巴的忙。告辞的时候,我和晓霞轮番对主任又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出了厂门,我对晓霞说:“我们到钟表店去,问问有没有修表的镊子卖,有卖的,我们赶快给哑巴买一把送来。”她坐在摩托车后面说:“满意哥哥,我好久没坐过你的摩托车了,你的‘本田王’到底比我那‘小木兰’要好坐些。”她一边说,一边又像我教她骑摩托车那晚一样,双手抱着我的腰,把头贴在我背上。我对她说:“鬼耶!快些坐好,万一碰个熟人,别人不晓得你是我的妹妹,还以为我驮了个‘画胡子(情人)’。”她打着哈哈说:“妹妹也好,‘画胡子’也好,别人怎么想随他,我想怎么坐随我。” ‘
到了钟表店一问,没有修表的工具卖。找了修表的师傅一打听,修表的工具要到上海才有卖。而且单单是买一把镊子人家也不卖,要买就是几百元一套。我和晓霞来到我店子里,妻坐在柜上看见了晓霞就问:“华正的事搞好了没有?”晓霞答道:“谢谢哥哥嫂嫂操心,都搞好了。”妻说:“搞好了,大家都放心了。”
晓霞坐在妻的旁边,她们一边讲话一边做生意。这时我又骑摩托车出去了,我找了很多修锁配钥匙修理小五金的师傅,出重金才买了人家一把旧镊子回来。我把镊子拿在手里仔细想,这把镊子要磨成什么样子才好用呢?我到厨房里把磨刀石拿来,这块磨刀石还是那次我在晓霞家,发现她家里的菜刀切番茄都费力,我就买了两块磨刀石,一块帮她把刀磨快后就送给她,一块留着自己用。我打来一盆水,蹲在店前的路边将镊子在磨刀石上慢慢地磨。我一边磨一边看一边想,很多人包括妻都在问我:“老东西,你在干什么呀?”我说:“我要学那老婆婆把铁杵磨成绣花针……”
当然,晓霞知道我在干什么。磨了个把小时,把镊子的口磨薄了,磨窄了,我还磨了一点角度,然后我拿来一个空烟盒。用剪刀把它剪成像黄豆大小的碎纸撒满一地,要我店子里的姑娘用镊子把地上的碎纸镊起来,并问她们镊子好用啵?地上的碎纸很快就被她们一点一点镊起来了,大家都说好用好用,我再把它给了晓霞。我心想:哑巴这个小杂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找到一份工作,真不知是他家的祖坟葬在什么风水宝地上?而且工作轻松。
一个星期休两天,一个月能拿到几百元,多好啊!比起我的工作,不知要好多少倍。白天,我要在店子里雷打不动地做七八个小时的生意。晚上,我为了“祭文好听点”要写书。还有晓霞、我的母亲、兄弟朋友的很多事情都要我这个“能干鳖”操心,我几乎每天都要累得“三硬一软”。何谓三硬?脖子硬。手脚硬。
腰杆硬。何谓一软?也就不便说了请大家猜吧。
华正干了一个月后,果然被车间主任言中,人家都有七八百元,他只有人家的一半。他差点又发“蠢”,他爸爸写了几个字给他看才没有蠢起来。“只要你天天去上班,我每个星期还是给你一百兀。”哑巴又找了我,要我去和周厂长说说,换一个工种搞搬运。我心里想:这个小杂种,真的是鬼名堂多。你那双手为什么放进人家的口袋拿东西又那么灵巧,为什么拿镊子镊齿轮就做别人不过了?我只好又厚着脸皮去和周厂长说。周厂长又给面子,又把他从装配车间调去搞搬运。这样,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和大家一样多。而且这搞搬运,不是八小时都有活干,事情干完了还可以回家。他也写了几个字给他爸爸看:“每星期你给我一百元不能少。你不给,我就不去上班。”后来我才知道,哑巴写的这几个字,大哥和晓霞差点都被他吓死。
三个月后,有一天晓霞到我店子来。我问她:“华正怎么样?
还安心工作吗?“她说:”每天早出晚归,都还好。“我说:”我早就想到他厂里去看看,你今天来了,我要儿媳来接我的班,我们就到他厂里看看。“她说:”我也有这个想法,去看看就更放心些。“儿媳来了,我交接完班,我俩又坐摩托车来到华正厂里。
守传达室的老倌子我们已经认识了,他对我们也就少了些警惕。我照样请他抽白沙烟,我们一边抽烟我一边问他厂里的近况。他说:“厂里最近业务不好,工人都是做半班。搬运的那几个人,每天往火车站、汽车站、快运点送完要发的货,也都早早回家了。”我和晓霞对望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便告辞了守传达的老人。我们站在摩托车边,她说:“华正下了班,能到哪里去呢?满意哥哥,他今年二十七岁了,我想给他成个家。有个家,他下了班就会往家里跑,免得又到外面惹是生非。喂,我送个大猪头给你,我买双好皮鞋给你,你帮他做个媒怎么样?”我说:“猪头我不吃,皮鞋我不穿,媒我也不做。不过,我可以给你出点子。你先生是怎样承包那个中医部的?有什么棘手事,只有发动群众,走群众路线呀!要不,你就替你崽到电视台打征婚广告:某男,二十七岁,五官端正,身高1。7 米,在电器厂工作。
踏实肯干,不善言谈,家境好。欲觅二十五岁以下,贤慧女孩子为妻。只要广告一打,保证多的是妹子来排队。“她说:”老兄哎!我和你讲的是正事,你还拿我开心,我不理你了。“我说:”那你就照你刚才许我的条件,一个大猪脑壳,一双好皮鞋,找那些和你下到农场里的女知青去讲,保证你儿媳就会进屋。“
大概也就是十天过后,晓霞打来电话,要我到她家吃晚饭,看华正的女朋友。当我下了班到她家的时候,她家里还有两位客人。经大哥介绍,一位是晓霞的表弟大华,也就是那位处座。另一位是大哥厂里的同事,现在在集贸市场当管理人员,外号张大侠。他们三人望着我进屋,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顿时,令我愕然。张大侠说:“刚才听大哥讲,你麻将打得蛮好,我爱的也是这个。吃了晚饭,我们要会会高手,切磋切磋技艺。”我说:“快些莫提我麻将打得好了,提起我就伤心。至今人家都叫我‘送米太郎’、‘根本不符’、‘荷包里掏’。所以,输怕了我也就戒了蛮久了。”大哥说:“你们都不要听他讲鬼话。”张大侠说:“你是不是知青?你要不要活好每一天?你戒麻将?我看你要到棺材里去戒(盖)。你不玩,我们三缺一么玩?处长我们也是头次见面都给面子都答应玩,你给不给面子?”听张大侠一说,我像戒了好久毒的烟鬼又闻到了海洛因味,瘾一下子就发了。我说:“结识新朋友,巩固老朋友,面子肯定是要给的。大哥,你找点棉花给我,让我把耳朵塞起,到时好放你们每人几个大炮!”张大侠说:“这才像老‘知马子’讲的话!”
吱呀一声,哑巴睡的那间房的门开了,出来一位姑娘,随她身后哑巴也出来了。我看那姑娘,从发型衣着,一眼就能看出是乡下的良家女子,她正对着我们大家很腼腆很礼貌地微笑。她身材单高,脸蛋蛮靓,要是与哑巴有缘分,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这时晓霞从厨房出来,拍拍她示意要她和华正摆桌子端菜,然后她就对我们说:“这姑娘姓汤,家在常德乡下。母亲一直带着她做缝纫,现在手艺在她们乡下已有点名气。她是我们下放在一起的雷知青做的介绍,她妈妈和那位雷知青是远房亲戚,现在到他家里去哒。这姑娘样子、各方面都好,就是没读过书,不认得字,也不懂哑语。”大华表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