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流云 作者:疏疏青璃(晋江2013-08-12完结)-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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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重贵叹道:“七弟,你一个小小的弟妹都搞不定,哥哥又如何能放心将军中大事交给你?”这话说的可大有深意,充满了对石重睿统率大军的质疑。
石重睿轻轻一笑,道:“夜入敌营,踏月笑取敌人项上之人头,央儿未必是坏事的,此举定能令敌人闻风丧胆,大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管如何,弟妹混充大旗护卫使,却不遵军令,该当何罪?七弟你说。”
耶律未央颇有几分豪侠之气,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军营大帐是我自己来的,杨彦青也是我杀的,跟重睿没有半点关系,你要罚就罚我。”
军帐中的灯火突然熄灭了,数点寒星射入军帐,有人高声惊叫,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中军大帐顿时大乱。
“大家站在原地,不要动。”石重睿沉稳的声音响起,他是练武之人,夜间视物也能清清楚楚,当下奋不顾身,挡在几位哥哥身前,一枚铁菩提来势甚急,石重睿似乎不及躲闪,正中左肩。
数条黑影,在帐外一闪而逝。
且不说帐内一片混乱,就说伏在帐外的玉石和飞霰对这幕夜袭中军帐的情景瞧得一清二楚,乘着帐外军士尚未合围,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悄悄跟上那几个黑影。
那几人无疑是高手,片刻之间已越过军营,向汜水关附近的一座荒山掠去,玉石悄无声息地缀在他们身后,跟踪功夫本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个黑衣蒙面人迎了上来,向着那几人轻声发问,“可得手了?”
“幸不辱使命。”那几人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回答。
风吹起黑衣蒙面人的面巾,露出一个刚毅的向上翘起的下巴。玉石心念一动,他是楚朝歌?再也忍耐不住,从藏身处走出,道:“楚朝歌,原来你在这里,我来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不,楚朝歌从来都不会背叛你。”楚朝歌好暇以整,慢慢取下蒙面黑巾,他似乎早就料到玉石会来,脸上没有丝毫慌张之色。
玉石的手慢慢握紧,发出咯咯的声响,双脚不丁不二,站在楚朝歌面前,一言不发,有飞鸟掠过,无声落下,似乎也感染了这无形的杀气。
楚朝歌仰天大笑,道,“好,玉石,念在你我兄弟一场,让你死了也做个明白鬼,我告诉你,我不姓楚,也不叫楚朝歌,我姓石,是当今皇上的儿子。”
原来三十年前,石敬瑭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家有一妻一妾,妻妾争风吃醋,妾出的儿子受到百般虐待。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案,石敬瑭对此束手无策。听闻暗黑的前首领子虚手下聚集了一大批孤儿,精心打造暗黑的中坚力量,他颇有心计,将妾出的亲生儿子混充流浪孤儿送了进去,本希望出类拔萃,假以时日能成为暗黑之主,为己所用,不料楚朝歌资质天赋都比不上玉石,只好屈居玉石之下。
玉石像是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长夜静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过了许久许久,才道:“怪不得你成为石重睿的入幕之宾,你们是亲兄弟,原也是应该的,我奇怪的是你们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怎么就说我要死了呢?”
楚朝歌淡淡地道:“你真的不明白么?”
玉石摇头,道:“是的。”
楚朝歌双掌轻击,树丛之后,现出了几条身影,簇拥着一个女子缓缓走来,那女子双手被铁链锁住,步履蹒跚,缓缓抬起头来,清冷的月色映照出一张熟悉的脸,玉石顿时魂飞魄散,颤声道:“你们……你们抓了若兮?”
“你说呢?”楚朝歌一边反问玉石,一边以手指托起林若兮的下巴,仔细端详,半是真半是假地说:“好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当真是令人神醉心迷,怪不得迷得我玉兄弟神魂颠倒。”
林若兮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你愿意为她而死么?”楚朝歌问玉石。
玉石的话永远是那么干脆有力,他只说了两个字,愿意。
“好;好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我佩服。”楚朝歌轻轻鼓掌,拔出当中一个手下的佩剑,咣啷啷扔到玉石面前。玉石立刻就做了,长剑陡然横转,往脖子抹去。
他脖子上的热血将要染红这冰冷的长剑么?一个闻名天下的无情杀手,最后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死?
风低低地哀鸣,在枯槁的林间穿行,月亮悄然躲进云层,似乎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人间悲剧。
就在剑锋堪堪抹上玉石脖子的一刹那,数枚铁蒺藜从草丛中激射而出,带着破空而来的呼啸声,钉在玉石的长剑上,是飞霰。她用的是巧劲,可以四两拨千斤,玉石的长剑拿捏不住,脱手而出。林若兮突然踏上一步,双掌齐发,全力击在玉石胸前。玉石猝然不妨,无法避过,口中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衫。
“你,你不是林若兮。”玉石摇摇欲坠,费力吐出这么一句。
那人阴恻恻一笑,道:“我自然不是林若兮,可是你还是上了我的当。”手上的铁链自动脱落,伸手在脸皮上一抹,取下一张薄如羽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齐人高的草丛中蓦然传来一声惊叫,飞霰不顾一切狂奔而出,挡在玉石身前。
玉石单手捂胸,道:“好个狠毒的计策,楚朝歌。”
楚朝歌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自导自演的这一出绝妙好戏,眸子中充满了猫戏弄垂死老鼠的得意,半天才道:“有时候我还是挺佩服自己的,玉石,你知道么,我一直在恨你,恨你的功夫为什么就会轻易地超过我,恨你偏偏就得到老门主的眷顾垂青,恨你让左右护法流霜飞霰一见倾心……”
他把这个恨字说得那么风轻云淡,不带丝毫感情的冷静,玉石有些出乎意料。楚朝歌用不着玉石回答,又继续说了下去:“如今玉石你终于输给我了,兵不厌诈,我楚朝歌毕竟胜你一筹,哈哈哈,这荒山野岭就是你毙命之所,你安心的去吧,年年清明,我会给我的好兄弟烧纸祭奠。”
玉石缓缓运气,一口真气在胸口总是运转不灵,心里明白自己受伤极重,怕是打发不了这些得意猖狂的恶徒了,但是束手就擒这一条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是缺席的,他强自按下肺腑之间的沉闷感,提高了声音,道:“只怕未必。”
“楚朝歌,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不要赶尽杀绝,如果你敢要玉石的命,我手里的暗器可是不长眼睛的,也会要了你的命。”飞霰看着楚朝歌,手里暗暗扣紧了一块飞蝗石,猛吸一口气,全贯于手指之上,手心向下,抖腕弹指,自腹前暗里发出,绕了一个弯,向楚朝歌后脑袭去。
一个做到左护法的人说功夫很差那是说不过去的,而况暗器是暗黑左护法飞霰的看家本领,所以飞蝗石去速极快,力度极大,角度极刁,楚朝歌头一偏,飞蝗石擦着鬓发而过,他旁边那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飞蝗石不偏不移,打在他的鼻梁之上,立刻鼻血长流,玷污了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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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命相救
楚朝歌的脸越发的阴沉了,阴鸷的眸里陡然滋生了几分仇恨,盯了玉石许久许久,才将目光转到飞霰身上,道:“飞霰,我真想不明白,玉石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护着他?”
飞霰痴痴地望着玉石,仿佛是在看着一件珍藏了数十年之久的爱物,他沾染了血迹的脸分外英俊刚硬,在她心里这个世界上除了玉石是个男人,就再也没有别的男人了。她静静地想:玉石,我们如海鸥之与波涛相遇似地,遇见了,走近了。海鸥飞去,波涛滚滚地流开,我们也分别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爱你。
她的心思楚朝歌又怎么会懂得?楚朝歌是一个不懂得爱的人,他没来得及享受父母之爱,就被命运的洪流卷入到暗黑这个绝情的殿堂,长到二三十岁,又被卷入权利与阴谋的漩涡之中,他这一生,没有被人爱过,也没有爱过别人,自然无法理解飞霰对玉石如沸的真情。
飞霰轻轻浅笑,那是对着玉石的,柔声道:“玉石,你好好歇着,看我替你打发了这些不自量力的东西。”从她现身以来目光自始至终黏在玉石身上,不曾离开,就连一眼都没有看过楚朝歌。
她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看似异常轻松,其实心里却无比沉重,孩子不能没有父亲,玉石若死了,我也决计不一人独活,她打定主意要以死来相救了。
如意圈、铁鸳鸯、金钱镖、柳叶飞刀……没有人知道飞霰将暗器藏在何处,也没有人看到飞霰如何出手,数不清的暗器铺天盖地而来,在玉石周围交织成一张细网,急速旋转起来,破空之声络绎不绝,旁人再也休想接近玉石半分。
暗器圈里玉石盘膝坐下,调整内息,他心里清楚,楚朝歌是个精细的人,派出暗算自己的杀手绝不止这么几个,今日想要保全性命恐怕是千难万难了,只是可惜连累了飞霰,无辜送命,除非我能回复七八成功力,那还可以作困兽一斗。
楚朝歌心中恨意更甚,内息在周身运转了一圈,袍袖渐渐鼓起,有如张满了风的帆,外面罩的那件黑色长袍承受不住,片片碎裂,露出穿在里面的一身白衫。黑色布片在苍劲的朔风里飘飞,犹如黑色的蝴蝶,不,蝴蝶多半是五彩斑斓的,这不是蝴蝶,是意味死亡的蝙蝠,在楚朝歌白衫的背景映衬下,沉重的死亡气息迎面拂来。
一对一,飞霰对楚朝歌,她还有取胜的希望,可惜她对上的是八个,不,更多,也许荒林深处潜伏着无数暗黑的杀手。
所以当楚朝歌的玉笛挑起的时候,众多的刀剑和拳脚向飞霰袭来,她唯有靠暗器苦苦支撑,她的暗器虽然厉害,可是暗器总有用尽的时候,也许那时就是她与玉石毙命之时。
于是飞霰竭尽全力微笑,她要留给玉石一个最美的瞬间,要让玉石明白与他一起赴死比什么都幸福。
铁鸳鸯噗嗤一声没入了一个暗黑杀手的脑袋,他悄无声息的倒下了,又是一枚袖箭射中了暗黑杀手的胸口,那人双手捂胸,鲜血不断自指缝间涌出,他委然倒地……
飞霰解决了两个敌人,可是自己也受了伤,楚朝歌的玉笛敲得她半条手臂转动不灵,暗器也即将告罄,她不敢恋战,最后一波暗器射出,左手提起玉石的腰带,窜入荒山野林。她手提一人,长力不足,自然无法持久,追杀的人片刻就能赶上。
仗着身形灵巧,在灌木丛中绕来绕去,可是敌人如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看看有个人追得近了,虚虚飘飘向飞霰拍来一掌,飞霰怕耽搁了被追上,不敢闪避,眼见这一掌就要落在她身上。
玉石突然尽力拍出一掌,隔开了那人的掌风,那人站立不住,蹬蹬蹬退后几步,一跤坐倒在地,可玉石也已是油尽灯枯,再也没有力气支持,急促地喘气,每吸一口气都异常困难。飞霰没有回头,反手一枚铁蒺藜钉在那人的咽喉,那人眼瞪舌吐,犹如死金鱼,双手伸出想要抓住什么,可最终一命呜呼。
身后暂时没有追兵,可是飞霰根本无法带着一个接近昏迷的玉石逃脱暗黑杀手的追踪围捕,她费尽全力想要让玉石侥幸求生,天有绝人之路,到了如今追兵在后,精疲力竭,山穷山尽之际,不由悲从心来,直欲放声大哭。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蜿蜒成河,打湿了玉石青灰的脸,可惜玉石已经不能感知了。
飞霰只觉得手中的玉石有千钧重,立足不稳,踉踉跄跄退后一步,左膝一曲,突然陷了下去,回眸望去,陷脚之处落叶堆叠,重重层层,不知堆积了几百年,踢开落叶,地上有一个浅浅的坑。
她灵机一动,将玉石抱起轻轻放入浅坑,这是个藏人的好去处,暗黑的杀手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落叶覆盖之下会躺着昏迷不醒的玉石。
小小的一柄飞刀在手,她散开了三千青丝,用刀割下小小的一缕托在手中,已是泣不成声,青丝一缕,缕缕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相思,那是她对玉石最真挚的心啊。
没有时间容她犹豫,她终于用飞刀割下一小片亵衣,包裹好青丝,轻轻塞进玉石的怀里。
泪水弥漫了她的双眼,眼前这个熟悉的世界陌生起来,她俯下身去,在玉石唇上深深一吻,这也许是最后一吻,是她与玉石的最后交集。
一个人的临死诀别是那么萧穆,那么惨烈!
飞霰的眼神中充满了决裂,她缓缓将手掌按到玉石头顶的百汇穴上,一股真气喷薄而出,如同百川归海,涓涓细流点滴不漏地输入玉石体内。
她竟然用自己苦练了二十多年的真气来挽救生命垂危的玉石,玉石得救的时候就是她气绝身亡的那一刻。
这是怎样的深情?
林若兮,我把玉石交还给你了……,飞霰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林若兮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爱他,这可是我用生命换来的玉石。她一边哭一边用落叶覆盖玉石的全身。
玉石就在她的世界消失了。
只有满地被泪水打湿的落叶暗示她曾经来过。
飞霰如释重负,肺腑之间虚飘飘的,步履不稳地向楚朝歌追杀的方位走去,每一步都有千斤重,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楚朝歌愤怒地站在飞霰面前,是一座喷发的火山。
“玉石呢?”他一心要置玉石于死地。
“你们永远都找不到他了,楚朝歌,我真可怜你,活了这么久居然没有被一个女人爱过,作为男人,你是失败的,拥有了暗黑又怎样了呢?”
飞霰明知自己必死无疑,意在激怒楚朝歌,说话毫不留情。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刺进了楚朝歌并不强悍的内心,他失去了斯文,勃然大怒:“你自己难道不失败么?苦恋玉石,可惜玉石爱的是林若兮,他心里连你的影子都没有。”
“至少我曾经爱过,你什么都没有。”飞霰笑了。
楚朝歌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一切都赤|裸裸地呈现在飞霰面前,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玉笛放在嘴边缓缓吹响。
万点寒星有如牛毛细雨洒在飞霰身上,她苦战半天,将真气灌输给玉石,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力还手,寒星如数射在飞霰的胸口,她向后倒下……
楚朝歌率手下的暗黑杀手搜遍整座荒山,只差把每一寸地皮翻过来了,哪里找得到玉石的踪影?
黑夜很快过去,白天到来,又是黑夜,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玉石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张开眼睛,看到的是透过落叶缝隙漏下来的点点星光,他振衣而起,抖落了满身的黄叶。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飞霰,她是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张脸,可惜飞霰不在,暗黑的杀手也不在。
摸摸胸口,手指触碰到了那一缕柔软的青丝。
玉石的心沉了下去,他叫喊着,踟蹰着,在黑暗幽深的荒野徘徊,想要寻找飞霰的一点点痕迹。
天下没有一个男人会对愿意为自己而死的女人无动于衷。
玉石是个杀手,但不绝情。
所以当他看见乱草堆里,飞霰冷冰冰的尸体仰面躺着,孤零零的时候,怆然泪下,长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