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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775-清代衙门图说(选载)-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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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财最好当知县,惟有中书最冷清。    
    这则谚语是说中进士后士人的几种出路,很显然,在朝为翰林,外放做知县是最好的选择。尽管士人皆知“发财最好当知县”,但比较而言,科举出身的官员,秉持道德操守,兼有济世救民情怀,因而不会出大格。相反,捐官出身的知县,就是为发财而来。    
    一则笔记记载说,山阴人蒋渊如对知县一缺垂涎已久,但苦于捐官的钱太多,于是和他的几个友好唐文卿、陈柏生、王平斋、吕少川在一起商量,大家凑钱捐官。并按照出钱多少确定缺位。他们还约定,蒋做县令,唐做刑名师爷,陈做钱粮师爷,王做管钱漕的家丁,吕做门稿。并商定将所有收入放到一起,按照出资多少分配。几个人随即签字画押,歃血盟誓。几个月后,蒋果真得到一个县令的缺位,而且是一个肥缺,其他几个人遂跟随蒋某人一同上任。按照以前的约定,蒋每日高坐堂上,对唐、陈待以师爷的礼节,而将王、吕二人视为仆役一般,王、吕也欣然接受,毫无怨言。五个人通过舞文弄法,每年敛取不义之财多达二十多万两。三年考绩,蒋尽管因贪被革职,但已与其他四人满载而归。    
    举人授知县的分为拣选(以应升之员选补)和大挑两种。由于举人多年甚至十几年不得州县实缺,乾隆时期开始实行大挑之法,每六年举行一次,由三科不中的举人参加,十人取五,一等用知县,二等用学正、教谕等官。    
    据《清稗类钞》记载,大挑时有一套办法,仪式也很郑重。一般由皇帝指派王大臣任大挑官,地点在内阁举行。最初是十个人为一排(也称一班),后来由于参加大挑的举人实在太多,因而改成二十人为一班。参加大挑的举人按照顺序站好后,先挑出相貌魁伟的三个人,列为一等,唱(拉长声音叫人的名字)三个人的名字,表示用作知县,这也是大挑中的幸运者。三人兴高采烈出去后,再唱八个人的名字,这八个人纯属陪衬,不派任何差事,因此俗称“八仙”。“八仙”出去后,剩下的九个人不再唱名,全部任用为教职人员。九人出去后,下一班进来,依次循环。    
    大挑最主要的“标准”就是论相貌,可以说是以貌取人。但这里的“相貌”融入了“品”的内涵,与我们通常对人的第一感官印象差不多。这个“标准”就是俗称的“八字”,即“同、田、贯、日、身、甲、气、由”。前四个字都能被选中,也是所谓“吉相”。“同”是面方长,即“国字脸”,被排在首选之列;“田”是面方短,这种人有匀称的美,被认为做官“四平八稳”;“贯”是头大身直长,即所谓魁伟型,被认为能够压得住场;“日”字型是胖瘦长短适中,但全身端直。后四个字被认为不是“吉相”,因此都不中选。“身”是体斜不正,这种人做官被认为不稳当,也就是做不长;“甲”是头大身小,被认为“向下栽”一类;“气”是单肩高耸;“由”是头小身大,即小脑袋人。


《清代衙门图说》 第一部分“首县十字令”

    “首县十字令”    
    在全国一千三百多个知县中,最难做的莫过于首县了。过去把省治或府治所在县称为首县,该府所属的其他县,要尊称首县为“首台”,这位“首台”大人在该府所属的十几个州县中,居于“领袖”地位;如果首县在省会里,他的地位也就成为全省州县的“领袖”。但这个“领袖”是最不易做的,以致官场有句流行的谚语,即“前生作恶,知县附郭”。    
    嘉道时期从知府做起,一路做到总督巡抚的梁章钜,晚年写了一部《归田琐记》,他在该书“首县”里讲述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一件事:他在衢州府城小住,同驻一城的西安县令一再向他讲,首县是万万做不得的,并引述官场流传已久的谚语:“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据梁章钜考证,这句谚语流传甚久,宋漫堂《筠廊随笔》已经记载,说其先人文康公从阳曲县令做起,经常向他讲这句话。梁还说,近来有人写做“首县十字令”,刻画入微,字字传神:    
    一曰红,二曰圆融,三曰路路通,四曰认识古董,五曰不怕大亏空,六曰围棋马钓中中,七曰梨园子弟殷勤奉,八曰衣服齐整言语从容,九曰主恩宪德满口常称颂,十曰坐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这十字令都不难理解,只是有人疑惑“认识古董”四字似乎空泛,梁章钜说这是不了解江南的情况。南方各大省州县官在办理“交代”,即前后任交接的时候,全凭首县对钱粮仓库进行核算,有的州县官在任时有亏欠,卸任时只好将平常收藏的“重物”交来充抵。梁说他曾在知府万承纪处见到英德石山一座,兼具“皱、瘦、透”之美,无疑是石山中的上上之品。而且,上面还有著名书法家赵翼的亲笔题款。梁问石山的由来,万知府说:这是在丹徒任内办交代时抵了四百两银子。梁还在知府袁培处见到一大幅山水画,是宋朝人范宽所作,也是交代时抵了五百两银子。梁据此反驳说:“假如首县不认识古董,遇到州县官交代时拿来这些‘重物’,又怎能判断真假呢?像十字令中的第十字‘坐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也只有江南那些处于交通要道的‘要缺’‘最要缺’才有,而那些偏远苦瘠的地方,即使是首县,也还是攀跻不上的。”    
    清代乾隆时期有两大才子,人称“南袁北纪”,“北纪”即纪昀,“南袁”就是袁枚。这位袁大才子曾在谚语所说的“恶贯满盈,附郭省城”的江宁做知县,后来他实在忍受不了“为大官做奴”的日子,愤然辞职回家。他的好朋友很不理解他:正值人生辉煌时期,又是进士出身,两江总督尹继善又很赏识你,应该不愁仕途前程。袁枚在《小仓山房文集》卷十六《答陶观察问乞病书》中道出了他辞官的真实原委和个中心曲。这是一篇理解清代基层行政组织中“做官难”,做附郭省城的首县“难上加难”的难得文献。袁枚说自己并非看不上小小县令,也不是久在知县的位置上,升迁无望才“有所激而逃”。世间的事总是有所能有所不能,做官也一样,有可久有不可久。以汉朝的循吏而论,他们专城而居,推行道化,生荣而死哀。而京兆、三辅多豪强,兼之供张储偫(zhì,储备之意),这就是不可久做的官。江宁类似古时京兆,民事较少,但迎来送往,供亿纷纭,实在强人所难。袁枚不改文人习惯,天性起得晚,但在省城做知县,把夜晚当白昼,每天起床时,若能听到鸡鸣,就是万幸了。他感到若“苦吾身以为吾民,吾心甘焉。而今之昧宵昏而犯霜露者,不过台参耳,迎送耳,为大官做奴耳”。    
    像袁枚这类进士出身的知县,并非没有治世之才,但负笈就学时的救世情怀,都在这让人无法忍受的“供张储偫”中剥蚀得精光殆尽。每天踏霜犯露,惶惶不可终日,不过是“为大官做奴耳”!是什么魔法一样的力量逼迫他们如此呢?“供而善,则报最在是;供而不善,则下考在是。”毕竟天高皇帝远,只有那些大官才真正掌握他们的仕途升迁。而仕途升迁的“标准”往往就在于“供之善”还是“供之不善”。一切对上负责,这种带有致命缺欠的制度预设使为民父母的州县官无法履行应该承担的职责。“一纸蹂躏若子孙”,嘉道时期的古文派大家管同这句话,道出了专制制度无法修补的缺欠。作为“首县”,他们无疑承担了更多的制度“负载”,在浓缩基层行政长官万般苦楚的同时,也放大了这种制度的弊端。袁枚的结论是:“非逼取其不肖之心而丧所守,必大招夫违俗之累而祸厥身。及今,故宜早为计也。”他们只好怀着万般无奈,及早从官场抽身而退。


《清代衙门图说》 第一部分上下“交结”的另类“潜规则”

    上下“交结”的另类“潜规则”    
    本来,首府、首县同其他府县一样,具有征收赋税、审理案件等“刑名钱谷”职能,但因为衙门设在都会或府城,因而又经常被省府大人唤去当差。久而久之,有两件不成文的重要事项就落到了他们的头上。一是到京城告状及上诉案件发给本省重审时,省级大员们往往将这件差事交给首府去处理;二是州县“交代”时,多由他们代上官主持。因此可以说,他们的职责要远比一般州县重。通常情况下,他们是沟通省—县之间的桥梁。省级大员有什么不便自己出面做的事,也通过他们去传递、去安排。比如督抚司道衙门,需要铺设器用,修理房屋,备养马匹,以及凉棚煤炭等,都由首县承办,甚至设宴征歌,广觅优伶,组成唱班,也由首县承值。因此,首府、首县大多是省、府官员的心腹。当然,他们升迁的机率也会更多。    
    在上司左右仕途升迁的体制下,首府、首县首先要把督抚大员们交办的事办好。不论有无紧要公务,他们每日伺候在督抚衙门里,侵晨而往,日午未归。督抚同驻一座城的,更是抚传未归,督传又至,每天仆仆于道,奔走不遑。如果仅仅是伺候好上司,即袁枚所说的“为大官做奴”,这也并非难事,难的是对总督巡抚们分外的要求,首县既要有心领神会的本领,有时又不得不冒很大风险以满足大员们的“需索”。督抚与州县,本来官阶相差悬殊,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但在省城这里,却是另一类潜规则在起作用。由于互有所求,两者之间便形成了特殊的关系网,难怪有人得出这样的结论:“督抚营私,州县钻营,皆自首县始”。    
    在这样的潜规则支配下,如果首府首县不是督抚的亲信,倒显得很不正常。据陈其元《庸闲斋笔记》记载,他的高祖陈镳(biāo)乾隆年间在云南为首府官,当时总督十分贪婪,稍有违迕就弹劾而去。一次,总督让首府购买赤金二百两,陈镳无法拒绝,于是到市场购买,每两赤金用十六两银子。这位发“愚”的首府将赤金送给总督时,竟详列价单要总督按价付款,惹得总督大怒,拒绝接收。此事发生后,由于一再受到排挤,陈镳打算辞职回家时,正赶上言官上书弹劾总督,皇帝派刘统勋前往查案。钦差一到,陈镳就请求拜见刘大人,但“相国以首府必总督私人”,拒绝接见。钦差随后派人搜查总督衙门,终于找到了总督受贿的账簿,上面详细记载着某某官进献若干,锱铢不遗。唯独在首府名下,写有以下十几个大字:“某日送赤金二百两,索价十六换,发还。”至此,刘统勋改变了常理式的思维,对陈镳刮目相看,异常敬重。当然,在督抚与首府、首县勾结的“生态链”中,这确实是少有的例外,也难怪陈其元要为他的先人大书特书了。    
    


《清代衙门图说》 第一部分封疆大吏的嫡系班底

    封疆大吏的嫡系班底    
    首县借给上司“办差”之机,经常与大吏接触,因而有更多的升迁机会,这也是许多州县官不怕担着“前生作恶”的骂名,费尽心机谋取首县之位的原因。    
    按照清朝的任免条例,要缺必须奏请中央,但大吏们有各种堂而皇之的借口,堂堂一方诸侯,安排人还不容易!嘉庆十五年,福建巡抚张师诚奏请将何兰汀调补泉州府首县晋江。因晋江是要缺,张大人上奏时说何某人可胜繁剧之任。但何兰汀到任刚满三年,就领了三十多个处分,不是征粮缉盗不力,就是疏脱徒、流等犯。这样的处分记录足以说明何知县绝非像巡抚大人说的那样,但人既然是自己举荐的,因此只有包庇到底。州县官还以拜督抚为师的名目,和大吏们拉近关系。道光十二年,山西知县李联蒙,借审案之机大肆索要银两,坊间屡有传言。巡抚阿勒清阿对李联蒙收受赃银之事不但不查不问,反而将其调补首县。李联蒙走马上任后立即拜巡抚大人为师,有了抚台大人做靠山,李联蒙更加嚣张,直到其赃据败露,阿勒清阿仍在庇护他的这位“晚生”。    
    督抚与首县上下勾结,甚至发展到卖官鬻爵的地步。嘉庆初年,江西省有人在各衙门传写“中缺八千,大缺一万五”之类歌词。经查,巡抚陈淮信用首县徐午,徐午借机“运动”官位,收受贿赂后两人分赃,以致人们怨声载道,编造歌词予以讥讽。陈淮还是一位古董“爱好者”,他经常与徐午在一起评论字画,倾心结纳。案件审结后,陈淮、徐午均被革职,发往新疆效力。    
    封疆大吏利用他们事实上掌握的人事大权,纷纷请调自己的心腹做首府、首县,为的是建立自己的嫡系“班底”,这种从个人目的出发而又打上冠冕堂皇理由的做法,早就引起了上自皇帝下到“部吏”们的注意。乾隆五十五年,湖广总督毕沅奏请将咸丰县知县陈元京调补江夏首县。咸丰县隶属施南府,是个简缺,而江夏县是个要缺,是省城所在地,湖广总督、湖北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督粮道等衙门都在这里。恰巧这时刚刚发生直隶首县事件,乾隆帝察觉到,近来各省督抚,“往往以各员应对之间口才便捷,且或以酬应见长,遂尔加之识拔,调补首府首县之任”。为此,他明发上谕,要督抚们以直隶的案件为戒。    
    这是两年前的一个案子。当时在京城抓获了直隶建昌县(今属辽宁凌源市)盗犯王二等人,王二供出他于乾隆五十三年二月随同马十行劫该县裕泰隆号钱铺等案情。次年十月,马十等人被抓获后,提解到省城保定,但总督刘峨并未督同按察使司富尼善亲加审讯,富尼善按照惯常的做法将伙犯交给首府保定审讯,而保定府又以查赈为名,将案件及一干犯证交给首县清苑县审讯。知县朱腹松对案件也不重视,致使此案一直拖延未结,直到该案的同伙在京城被获,巡城御史奏报,乾隆帝才知道案发原委。一件盗案拖了两年,而且发生在天子脚下的直隶,不禁让皇帝动了龙颜。而随后审出的事实更让乾隆帝震怒异常。朱开始还闪烁其词,后来实在经受不住严加鞫(jū)问,才承认犯人的口供是他伪造的,他根本没见首犯,更没有“审办”这个案子。令乾隆帝感到吃惊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庸劣狡猾的知县,正是刘峨将他保题做全省州县“领袖”的。最后经乾隆帝裁断,刘峨被降为侍郎,富尼善及保定知府王汝璧均被革职,发往军台效力。朱腹松革职后发往伊犁效力,家产也被查抄。乾隆帝由此案推断各省督抚,“滥于升调者,正复不少”,告诫他们“遇有首府、首县缺出,必择诚实谙练,认真办事之人,奏请调补”。    
    但又有多少封疆大吏把皇帝的告诫当回事!接任刘峨为直隶总督的梁肯堂,到任不久,就保题祝振为大兴首县。祝振也真的不给梁大人面子,上任后就发生枉法得赃案。原来,唐慎中与孙衡合谋讹诈革职知府恩福之子的钱财,而祝振同时受理唐慎中的控告和恩福的呈词,收了唐慎中的贿银后,仍贪心不足,吃了原告还想吃被告,因此故意将案子压下不审,致使唐慎中索诈恩福银两多达一万二千余两。案发后经刑部会同军机大臣审讯,祝振得赃银三千多两。案件审结时已过朝审勾到之期(皇帝在判处死刑的名单上划勾),但乾隆帝大怒之下,命将祝振、唐慎中、孙衡三人立即处绞。梁肯堂因保题祝振为大兴首县,被严加议处。


《清代衙门图说》 第一部分“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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