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无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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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声道:“不用。一会儿就好。”说着,竟自睡去。
恍惚中我似乎和阮修之站在波心亭里,我神色畏惧,好象十分的不安。阮修之脸色严厉,似有不快。只听得阮修之道:“璃儿!你要听话,爹不是偏心,爹这么做,虽是委曲求全,但也是为了你好!”
我颤声道:“爹爹为何不愿让璃儿进宫?那明南王是我的仇人,我才不要嫁给他!”
阮修之叹了口气道:“非是爹爹有私心,实在是……唉!你也知道我们阮家会出一位皇后,瑜儿去了百花盛宴,必是皇后无疑,你又何必……”
我低声道:“璃儿从来没想过要和姐姐争。璃儿只要能进宫,就算是做个普通妃子,也是甘愿的。”
阮修之厉声道:“不行!你以为爹爹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以为只要你进了宫,得到皇上宠爱,便可以查出你父王被害的真相?你太天真了!那后宫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一个女子干预朝政?我不许你去!”
我吓了一跳,眼中似有泪,道:“不会的,皇上……会待璃儿好的,他……一定会帮我的。他答应过我……”
阮修之断然喝道:“够了,傻璃儿!皇上不过是随便哄哄你,你倒是当真了!”
我吓得不敢再说话,阮修之放柔了声音:“好孩子,爹也舍不得把你往狼窝里放。可是你也知道那明南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如果你不嫁给他,如何能进得他府中,去好好地查个清楚?只有做了他最亲近的人,他才不会防备你,这样你才好行事!”
我低低地哭起来,抽泣道:“可是……可是璃儿……真的不想嫁给仇人!”
阮修之脸色不耐:“你怎么如此地不明事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哪里跌倒,就要是哪里爬起来。明南王害死你全家,你连这么一点点事情都不能忍辱负重,如何才能成大事?你还想报仇?就这个样子,何时才能为你的父王讨回公道?”
我垂泪不已,心中似乎十分害怕。
阮修之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回去吧。总之百花盛宴你一定要成为明南王妃,为了你父王,为了你自己,你都不能改变这个计划!你要是有一点出息,就好好地筹谋打算,不要再浪费时间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只得黯然地走了出来,忽然景物一变,我似乎身在一个精致的楼阁里,阮心瑜正气呼呼地看着我。我大声叫道:“文昕、子默!你们送二小姐回静漪园去!”文昕与子默对望一眼,神色不解。阮心瑜转身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眼泪却流了下来。口中只是说着:“爹不准我进宫,连姐姐也不让我进宫,为什么?为什么?皇上,难道璃儿这一生真的无缘服侍你吗?”手中抚着一朵桃花,脸有悲凄之色。
想了半响,我不由得伏在桌上嘤嘤哭起来,忽又突然站起身来,拼命地摔东西,书本、笔墨掉了一地。烛火被我扫翻在地,蜡油流出,火迅速点燃了书本和布帘,四处流窜。我只是呆了一呆,禁不住哭笑起来:“好!好!烧!烧!都烧掉!全部都烧掉!全部烧成灰!什么明南王,见鬼去吧!”
火势越来越大,书柜爆出一块烧着的木屑,砸中了我的胸口,我“啊”叫了一声,不禁倒在了书桌底下。此时我才开始有些害怕,只得躲在书桌底下,四周热浪袭人,我喘不过气来,几乎快要死过去……
此时我双眼一睁,啊地一声坐了起来,凝神一看,窗外天色已黑,我竟然又做了一梦。
[第二卷:第31章 一叶知秋]
醒来时我已经在静漪园自己的屋里,心中为那梦中之事惊惶不定,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了屋里。定下神来细细地想,那离音阁里的火竟然是阮心璃自己放的,不禁犹疑难定。照梦中的情形来看,那阮心璃似乎对皇帝有情,而阮修之又不许她进宫,反而要她嫁给仇人,因而心生绝望,纵火自焚。为何她如此惧怕阮修之?阮修之又如何能肯定阮心璃去了百花盛宴就会成为明南王妃?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青荷点了灯进来,见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不由一愣,轻声道:“小姐醒了?为何不让奴婢进来服侍?”
我回过神来,见青荷神色不定,只觉有几分迷糊,遂叹气道:“哦,我刚刚才醒,正想叫你呢!哎,对了,我明明是在无瑕阁,何时回来的?”
青荷笑道:“还说呢,二小姐说小姐睡得死沉,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让默公子背你回来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叫道:“叫碧叶去请文昕来,我有事问她。”
过了一会儿,文昕进来,见我正在吃饭,不由得愣了一愣,问:“小姐这么急叫文昕来,有什么要事?”
我让青荷碧叶出去,拉着文昕坐到里间,低声说:“凌宵宫通晓殿是不是什么事都打听得出来?”
文昕道:“这个……我不敢说凡事都知道,但是只要是发生过的事,都会有一些线索。小姐……想打听什么?”
我想了想道:“你去帮我查查十六年前辽东王叛乱之事,越快越好。”
文昕沉思道:“十六年前?小姐查这件事做什么?”
我笑道:“文昕先别问这么多,只管去查,这事我只有主张。”文昕只得领命而去。
我又是接连梦了三天,便不再做梦。我隐约知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心中反倒越发不安起来。心中总是觉得阮修之要我嫁去明南王府,不是那么简单。
阮心瑜大婚之日将近,府里越来越忙碌。夫人和姨娘们张罗着我们二人的嫁妆,静漪园里每天人来人往,知乾也是没事儿就爱往这边跑,唯一不见阮知秋。阮修之早已撤了他禁足之令,想必他心中尚有怨气,总躲着不见我们。
出不了门,又无事可做,我只得悄悄地溜到湖边去玩。看着他们忙来去,眼见着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心中不禁有些烦乱。我难道真的要嫁给那个东方汐吗?只是找不到那块古怪的牌子,我就只能呆在这里做阮家三小姐,那就非他不嫁了。只是不可真的动情,否则以后可怎么办?
我正自胡思乱想,阮知秋站在我身后都不知道。直到听到他幽幽道:“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外面风凉,可别冻着。”
我一惊,赶紧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小心笑道:“原来是大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在这儿?”
他看了我一眼,低了头,似乎已经感觉到我的戒备之心,苦笑了一下,道:“璃儿……你就这么怕我吗?”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听他叹了口气,道:“上次……是我不好,你……吓坏了吧?大哥真是没用,不仅保护不了你,还伤害了你。”
我见他神情呆滞,似乎已经伤心过了头,有些麻木了,不由得心中不忍。轻声道:“小妹不值得大哥如此费心。大哥要好好保重身体,勿以我为念。”
他轻轻叹道:“他……待你可好?”
我一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他”,应该是指东方汐,复又笑道:“大哥放心,他待我很好。”
他沉默半晌,方又道:“如此……也好。那天他送你回来,大家都说你们……很般配。”
我笑了笑,试探道:“是吗?大哥……也该为小妹找个嫂嫂了……”
他忽地抬起头来看我,眼神中竟有无限的哀伤之意,口中却淡淡道:“再说罢……璃儿……你或许不知道,这一生,我恐怕再不会喜欢别的女子。”
我不觉一呆,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他见我不说话,慢慢地走到我面前,抬起手来,似乎是想碰我,顿了一下,复又放了下去,苦涩道:“璃儿,你知道吗?大哥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不过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将来……他若对你不好,你只管告诉我,我不会放过他。”
我无话可说,心中万分惆怅,他一心一意地爱我,甚至对世俗之见不管不顾,这份心,也不是一般男子可有。只是……我注定要辜负他的一番情意了。
两个人就这样站了半晌,他只是默默地看我,也不说话。我却见阮修之自湖边走了过来,问道:“知秋,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候不是该在风波亭练剑吗?”
阮知秋回身恭敬道:“是。孩儿这就去。”
阮修之又道:“回来!你随我去波心亭,我有事跟你说,明日再练吧。”
我见到阮修之一脸严肃,复又想起前几日做的那个梦来,不由心头一跳。阮修之对我柔声道:“璃儿回去吧,你娘方才在找你呢!”
我只得“哦”了一声,转身往静漪园走去。见阮知秋和父亲走得远了,不由得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回了静漪园,青荷便说文昕正在找我,于是赶紧进了屋,只见文昕手里捏着一叠纸,正在细细地查看,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文昕一见我便说:“小姐,凌宵宫来消息了。我正在看。”说罢将手中的那叠纸递了过来。我叹道:“哇,这么多?太夸张了吧?”
文昕道:“不仅仅是前辽东王之案,还有有关现明南王的,宫主一并传了过来。”
我一愣,心想当时宫雪衣说去查查明南王的为人,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他对我倒是关心得紧,当下心中一暖,拿着稿子仔细地看了起来。
辽东王严维正二十八岁继王位,三十岁进京辅政。性直豪爽,交游广阔,才干过人。朝中文武大臣无不与之交好,并与内阁一品学士阮修之结为异姓兄弟。时值西南有月异国人不断侵犯我边境,仗着兵强马壮,屡屡强行闯进我边界城市烧杀抢掠,犯下滔天罪行。宁西王凤宇赞及明南王东方昱皆以边城在两藩交界之地,不便出兵为由,向灵苍帝请旨。帝不能夺,命严维正与内阁八名一品学士商议对策,正拟朝中出一主帅,领军十万,西、南二王各出兵五万,共同退敌。然内阁八名一品学士中,简松楠、易铭志等七人均不赞同出兵征讨,只责令西、南二王加强防备,勿使百姓再受其扰。帝许之,三月后,月异国与其西面的耀新国联合来犯,大军三十万兵临城下,边关告急。正见朝中无人请命,遂上书愿亲自领兵,杀敌报国。帝不得已许之,拔兵马十万。正从辽东藩地调来五万兵马助阵,遂有告密者称,严维正自备龙袍玉玺,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帝惊而抄之,令明南王带兵进京,在辅政王府搜得龙袍玉玺,继尔将其满门抄斩。阮修之及其不在天京之家属,未获其罪。帝感念严氏一门多为有功之臣,令其弟严维岭继承辽东王爵位。
我一口气看完,呆坐在椅子上,心中思虑万千。这其中倒是把事情交待得十分清楚,只是并未提及告密者是何许人?此人能亲自去向皇帝告密,多半也是朝中官员,只是满朝文武那么多人,会是谁呢?当下沉声道:“文昕,凌宵宫可否查到那告密之人?”
文昕道:“这……事隔多年,恐怕很难。况且既是告密,那知道这个人的除了他本人,就只有先帝爷。先帝三年前已殡天,这个秘密要查出来,怕是……”
我打断道:“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力去查。先帝虽然去了,但他身边的人应该还在。他在下旨抄家之前,必定是见过什么人的,你速速去查!”
文昕应了一声“是”。我复又小声道:“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老爷,明白吗?”文昕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第二卷:第32章 旧案]
文昕走后,我不断翻看手中纸页,后面几页都是与东方汐有关的。
东方汐,东方昱第八子,母亲Йi,蓝族第一美人,昱之侧妃。汐三岁识字,五岁赋诗,博览天下群书,文韬武略,智慧过人。武承蓝族空灵门门下,乃第十三代门主蓝其山之关门弟子。内力绵延,身法灵秀,深不可测。昱先立长子沂为世子,沂十岁夭折,复立次子汜。汜不学无术,酒后伤人命,遂废之。再无正妃之子可立。昱对汐喜爱之胜,几欲立之而不得。后为平息世子之争,设下三道关卡,过者可立。余四子中唯汐过三关,昱大喜,遂立之,时年十六岁。其后,昱将藩国之事多交于汐决断,汐果断英明,赏罚分明,深得民心。二年后,昱病逝,汐继明南王位。
汐继位以来,励精图治,手腕严谨,国中之人无不敬重。兄弟中虽有不服,却无机可乘。汐无妃,只继位时得一侍妾,乃其奶娘之女,温柔贤淑,端庄大方,体弱,无子嗣,却深得汐心。后于今年百花盛宴,点中阮修之之次女阮心璃为正妃。
看到后面几句,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上次也听文昕提起过,他府中有一侍妾,已经是众多王爷中妃妾最少的了。可是心中却仍然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怏怏不安。也许这也就是我不想嫁他的原因之一了吧。我,严希真,现代文明社会的独立女子,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老公三妻四妾?
可是在这个蒙昧的古代社会,你不让男人三妻四妾,那才是怪事。想到此,我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门外传来脚步声,我心一动,忙将纸页烧了,出了内室。
青荷笑意吟吟地说道:“小姐,大少爷来了。”
我一惊,心想这么晚了,他过来干什么?难道不怕阮修之罚他?正在思索,只见他已经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却不似下午时那般哀凄了。
我只得叫青荷奉茶,让他坐了,只沉思半晌,开口问道:“璃儿,你老实告诉大哥,你……要嫁明南王,是否别有内情?”
我一愣,淡声道:“大哥怎么这么问?小妹在百花盛宴被明南王点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阮知秋抬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忌。我不由得心中生疑,只得浅笑道:“大哥别想那么多了,改日好好地给妹妹寻个嫂嫂才是。”
阮知秋只得站了起来,轻声道:“璃儿好好休息。”我送他到门口,他复又折回,似下了决心,沉声道:“璃儿只需要记着,大哥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人。终有一天……大哥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说完他大步而去,独留下我在门口发呆。
阮知秋啊阮知秋,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彻底地对我死心?
过了几日,文昕带了消息回来,只说先帝殡天之时,身边的人尽皆殉葬,几乎查不到任何线索。那告密之人究竟是谁,已经成了一个谜。以严维正的为人,刚正性直,料他不会做谋反之事,但在他府中竟搜出龙袍玉玺,的确令人怀疑,除非有人嫁祸于他。于是又吩咐文昕道:“如此,就麻烦了。你去查查严维正是否与人结怨?尤其是朝中官员。”
文昕领命而去。我兀自沉思,此案的确是疑点重重,严维正极可能被人栽赃陷害,只是事隔多年,要调查清楚,恐怕是困难重重。如果真与明南王有关,那我嫁了东方汐,是否能查到一丝线索?还有那阮修之,与严维正关系如此密切,居然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官运亨通,成了内阁首辅,实在令人生疑。
我心中顾虑众多,隐约觉得自己若是嫁去了明南王府,恐怕会有更多未知之事在等着我,想起那日回真大师所言,我现在想要回我那个社会去,似乎是不大可能。不觉烦躁不安。
我终日在府中等待文昕的消息,总是心不在焉。阮心瑜大婚之期将近,心事反倒越发沉重起来。我知道她的心思,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每日与她说笑,逗她开心。
夫人几乎每天都在静漪园里用膳,教导阮心瑜要贤良恭淑,好好侍候皇上。她虽然真心高兴,却也实为不舍,言辞之间颇有些伤感。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文昕才回到府中。我急忙将她拉进屋里,询问进展如何。
文昕沉思道:“小姐,此番翻查旧案,着实费力,当时之人大多不在了。那严维正是性情中人,最为耿直,要说结怨,似乎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