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6-利害-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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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乐原纺纱厂的业务仅仅是这座葡萄园一根枝蔓。
“狡猾的宁昕儿,可不会轻易亮出底牌。”
一阵甜蜜涌上心头,井上打算回去后好好央求宁昕儿给他增加点业务,起码要把织布厂、印染厂、服装厂的业务全部争取过来。
可是紧接着就是一缕惆怅掠过,他害怕面对宁昕儿。
他已经感觉到宁昕儿目光中深藏的话语。可是他悲伤地意识到,那宁昕儿岂是他能觊觎的!加上二十九岁的人已经不再懵懂,即使心中充满渴望井上也不会信马由缰,而是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在红狐专卖店逛一圈,井上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发现了TIM存在的问题。
赶紧坐车返回TIM。外资银行中午休息时间不长,这会儿已经有客户经理上班。
他去问一位面相和善的客户经理,如果持有商业承兑汇票怎么办理贴现?井上对商业承兑汇票特别熟悉,就想比较一下TIM的操作程序是不是更合理。客户经理说,国内的票据业务TIM不能受理。
回头井上便想,洋人做事太守规矩。不准外资银行办理人民币业务,通过票据业务可以变通的呀,在商业承兑汇票上附加一个银行保证,不就跟银行承兑汇票一样了!人民银行从来没有明确禁止外资银行为国内客户进行承兑担保,通过这样的承兑担保照样可以收取手续费呀!
井上把这一点发现作为TIM存在的问题,并且详细提出他的建议,连同取得驾驶执照的经过,写成书面材料交给人事主管。
很快罗尼尔先生就召见井上。一见面罗尼尔先生用中文说:
“以后就叫你胡荪先生……”
话没说完他就捧腹大笑。笑过了说:
“如果我能当上首相,一定推荐你去军情五处,但是作为银行经理我一定不要你这样的雇员。太可怕了,你几乎不知道什么叫犯罪!不过我相信,未来能够跟我们竞争的一定是你这样的人。”
井上不知道他这是赞扬还是嘲讽,尴尬地笑笑。罗尼尔先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友好,他站起来紧紧握住井上的手说:
“有趣,就用胡荪这个名字,我为你保密。从此,你跟着我!”
果然罗尼尔先生就在他秘书对面给井上安排一个位置,任命胡荪为他的临时助理。
这样一来改名胡荪的井上就可以去熟悉任何部门的工作,并且经常陪同罗尼尔先生外出,渐渐进入罗尼尔先生的社交圈子。
罗尼尔先生开一辆林肯车,得空就指导胡荪学习驾驶。没想到学会开车一点不难,没过多久胡荪就能初步驾驶。
这时候才发现那本假的真执照果然畅行无阻。既然如此那两千多就不算白花,也就不用再去折腾可怜的交通值勤退款。只是井上必须时刻记住自己叫胡荪。
进入罗尼尔先生的社交圈后,胡荪的英语水平进步很快。而且在这样的圈子里能够增长见识,不知不觉中胡荪就在把自己洋化。至少在行为上,总是要去模仿。
时令进入夏天,胡荪焕然一新。
TIM每月给他三百美元津贴,这是意外收获,胡荪便没有觉得这是劳动所得,用起来也就不大节俭。
他去红狐专卖店买了很多衣服,把自己从头到尾彻底更换。也不坐电车了,没有汽车给他开就坐出租车,时刻都在注意模仿绅士风度。
不过一到夜深人静就会非常难受,总是要去思念。
他依然不敢去幻想,他的心因此飘忽不定。他把这样的情绪倾注在写作上,尽可能写得含蓄。他知道宁昕儿是一只高高在上的飞鸟,害怕被他一惊吓就飞走。他宁肯这么守候着,因为他心乱如麻,不敢相信他能给宁昕儿带来幸福,同时又不甘心寄生在宁昕儿羽翼下,更不愿意做第二个罗凯风。
总是思念宁昕儿对不起先英,他便不时给先英写封信。同样不敢明确表示什么,他喜欢先英但是没有爱的激情,因此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追求。他相信先英唾手可得,可是一想到追求先英不是因为爱便有一种罪恶感,便十分苦恼。
这天收到先英的回信,信中净是快乐,感染得胡荪乐不可支。
可他随即便是去想念宁昕儿:
“她快乐吗?”
宁昕儿隐约透露过,她小时候很孤独。母亲带她离开桑梓堂后几乎不能照顾她。那将是怎样一种生活?胡荪努力猜想,因为心疼而情绪低落,甚至悲伤。不过倒是调动起创作激情,竟然浮想联翩写出篇小说来。
他非常满意这篇小说,随时都揣在身上,更愿意相信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罗尼尔先生的秘书对胡荪说,她接到个电话,对方说从乐原来,住在普济医院,叫井上李如果方便就去一趟。秘书回答没有叫井上李的人,对方坚持说一定有,是乐原承天宫信用社派到TIM学习的。于是秘书问胡荪:
“知道谁是井上李吗?”
胡荪撒谎:
“原先准备派井上李来学习,后来换了我。我代表井上李去看一下吧!”
出来后胡荪想:“这会是谁呢?”他拿上写明地址的字条,坐出租车去寻找。
普济医院很小,环境特别幽静。没有多少病人,似乎医生护士反而比病人多。
《利害》 第二部分《利害》 身负原罪(2)
问到12号病房,居然是一座小别墅。高大的树木浓荫蔽日,草坪起伏不平,碎石铺砌的小路弯弯绕绕。
在一条人造小溪边,树阴下支着一把巨大的五彩遮阳伞,伞下一个穿着休闲服的人斜躺在藤椅上看书。
胡荪猛然一阵剧烈心跳,他不敢相信会是宁昕儿。几步冲上去,激动不已:
“怎么会是你呀!”
宁昕儿用书盖在脸上,轻轻颤抖。
胡荪揭开书,见宁昕儿眼圈都红了。胡荪小声问:
“怎么就病了?”
宁昕儿直起身,倏然脸红,马上又是不冷不热说:
“没有大病,谢谢你来看我。”
胡荪拖过旁边椅子,靠着宁昕儿问:
“来多久了,怎么才告诉我?”
宁昕儿看看胡荪,突然捂嘴笑:
“为什么一身都穿红狐?”
胡荪看宁昕儿笑得这么开心,进一步逗她:
“穿上红狐就像见到故乡亲人。”
宁昕儿一愣,慢慢低下头问:
“真是喜欢吗?”
胡荪吃了一惊,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不知所措,心都颤抖了,小声说:
“喜欢。”
宁昕儿不说话,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特护小姐来说该吃午饭了,胡荪说:
“那我先回去,下班再来。”
宁昕儿轻轻摇头,胡荪问:
“只有你的午饭,不回去我吃什么?”
宁昕儿顽皮地笑:
“看我吃,剩下的归你。”
胡荪哈哈大笑:
“那也是求之不得啊!”
进入房间,餐桌上摆好饭菜,都是营养餐。宁昕儿一蹙眉抱怨:
“就不知道换点花样。”
胡荪逗她:
“这么多好东西,你不吃我就吃啦。”
宁昕儿抓起一只鸡蛋搡进他手里,将一盒酸奶往他面前重重一杵。胡荪瞟瞟旁边忙碌的特护小姐,不尴不尬笑笑。
酸奶太稠,他没用吸管,溢出了嘴角,伸手拿餐巾纸,宁昕儿把住不给他。胡荪说:
“那我就用巴掌抹啦。”
宁昕儿不为所动。胡荪便学老农民的动作,张开大巴掌一抹嘴,还“哧溜”一声。宁昕儿忍俊不禁,大笑着趴在桌沿,笑得浑身颤动。
胡荪把她看着,看着她雪白的后颈,看着她薄如蝉翼的黄色丝织睡衣透露出若隐若现的腰背,看得痴痴呆呆。
宁昕儿笑够了,抬起头,迎对着胡荪的眼睛。马上怔住,她发现那眼睛背后燃烧的深情,一阵几近痉挛的颤抖。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心狂跳不止,血液奔流,旁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甚至忘记了羞涩……
还是宁昕儿首先惊醒,她红着脸瞪了胡荪一眼,便低头不语。
一时没话说,胡荪忽然想起,缓缓掏出几张纸:
“先别生气啊,这只是小说。”
宁昕儿一把抢过来,背过身看《我不关闭窗户》:
宁昕儿眼前并不总是黑暗,睡梦中也是多姿多彩。她没用眼睛看过世界,只是始终把心灵敞开。
越来越不乐意妈妈告诉她太多,包括妈妈说:“我们搬新房了,这是二楼……”她马上打断妈妈的话:“我知道,还有个阳台,它像妈妈讲的十里长亭。”妈妈说:“没那么长……”她固执地说:“不,阳台连着花园呢!”妈妈说:“花园在窗户下面……”宁昕儿噙着泪水说:“我想,我们应该住在花园亭楼上,还有石子小路通向围墙外面的山坡。”妈妈哈哈笑:“噢,是的。那么再给你添首诗吧。‘亭楼高不过宫墙,也见人行千里上;一度再度量相思,天涯与它一样长。’”从此妈妈不再多说,把时间和空间都还给女儿。
宁昕儿喜欢守望在阳台,努力寻找没有抱过她的爸爸。她没有忧伤,隐约听见过爸爸的呼唤,相信爸爸不会抛弃她只是迷路了,她想站在阳台给爸爸招手,害怕爸爸找不到这个新家。
过了春夏又历秋冬,宁昕儿不停挥动的小手已经很累,但仍不肯停下。当太阳温暖的照耀到床头她一蹦就跳起来,仿佛看见爸爸的影子。尽管又是被黑暗峰峦遮挡,宁昕儿并不埋怨。妈妈说没有耐心将失去机会,缺乏宽容心灵将笼罩乌云,她不愿意爸爸看见女儿不够耐心和宽容。
直到花盆沾上露水宁昕儿还灿烂地笑着,仍旧举起手像风中花瓣一样努力吸引远方的目光,同时细声低语:“爸爸,知道你就在那丛林里……”说着就哭了。
宁昕儿长成情窦初开的少女后开始沉默。妈妈不能排遣她的孤独,她也不知道心存另外的什么渴望,总是惆怅。
直到有一天,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其实这声音早就存在,只是现在才注意到像亲切呼唤,她开始明白自己另外的期盼了。
还在睡梦中她就被唤醒,急切地扑向阳台,熟练推开纱窗,再推开玻璃窗,然后从防盗窗不锈钢栅栏中放下小小吊篮,取回自家的豆浆。
完成这一切只在瞬间,却能给她带来一天的快乐。听那声音渐渐远去,宁昕儿偷偷模仿:“豆浆,卖豆浆喽——”禁不住咯咯欢笑起来,直笑得脸都红了。
这样的脸红是感到害羞,怕人听见她的模仿声。可是她十分乐意模仿,于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类似窃窃私语。
《利害》 第二部分《利害》 身负原罪(3)
从此每天都有明确的期待,甚至提早醒来,裹在温暖的被窝静悄悄等待。那声音仿佛来自天籁,一开始细弱悠远,随着黎明风声袅袅传来,如同雨露滋润她充满阳光的心灵。她能够看见这是个英俊少年,眼睛特别明亮,目光温和含着羞怯。少年“吱吱”蹬着三轮车,越来越接近,“卖豆浆喽”就像专门唱给她的歌声。宁昕儿喜滋滋地摸索到窗前,相互没有一句话,但是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千言万语。
连续几天窗外飞雪,“豆浆”依然不间断。
这一天那声音嘶哑,放下吊篮后听到一通剧烈咳嗽,宁昕儿的心颤抖起来。咳嗽持续好久,宁昕儿终于开口:“你冷吗?”话一出口就满脸绯红,赶紧低下头,任由一头披肩发把脸庞覆盖。咳嗽停止了,那声音说:“对不起,耽搁你了。”宁昕儿想再问一声“你冷吗”,却说不出话来,她听见一声粗暴的驱逐:“狗东西,滚!”这是楼上的野蛮邻居,不止一次抱怨“豆浆”扰了他的清梦。紧接着“咣当”一声,野蛮邻居扔下瓶子砸在三轮车上。宁昕儿听见“豆浆”慌忙逃跑,同时听到一声啜泣。
雪停了但是积雪没有融化,三轮车深陷在雪泥里,“豆浆”吃力得快蹬不动了,宁昕儿听见“豆浆”在急促的喘息。接着又是咳嗽,比以前咳得还要厉害,继续挣扎着吆喝:“豆……浆……”吆喝声戛然而止,一个沉重的花盆或者类似的东西砸下来,有人惊心动魄呼叫:“不得了啦……”宁昕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心同时在破碎。
“卖豆浆喽——”这样的声音第二天同样从窗外传来,不过由男声变成女声,似乎饱含泪水,清晨的风中因此回荡一丝哀怨。
妈妈说再不会有人砸他们了,野蛮邻居已被逮捕。“可是,”宁昕儿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卖豆浆呢?”妈妈说:“想赚我们的钱。”
宁昕儿仍不放弃在阳台守望,她相信“豆浆”是回家了,也许“豆浆”的家正好在爸爸迷失的丛林。果然如此的话她默默祈求“豆浆”带信给爸爸,有个双目失明的姑娘总是打开窗户等待。爸爸一定知道这是他女儿,就会迷途知返,而且带上“豆浆”来做客……宁昕儿又一脸羞红了。
没想到自己在井上心目中如此纯净如此善良如此美好,像天使一样,宁昕儿热泪盈眶。她想说“你就是‘豆浆’”,没说出口,千言万语一起饔塞在喉咙。她太感动了,不能自制,十分想扑过去,可她只是捧着脸,眼前湿漉漉模糊一片。
特护小姐慌慌张张进来:
“ TIM银行打电话到医院,找探视十二号的胡荪先生。要他立即回银行,有非常紧急的事。”
宁昕儿揩着泪十分恼怒:
“胡扯,哪里来的胡荪!”
胡荪说:
“我就是。”
看宁昕儿一脸茫然,胡荪小声说:
“可能是罗尼尔找我,这老头找人一刻都不能耽误。”
宁昕儿仍在揩眼泪,点点头柔声说:
“办完急事就过来。”
胡荪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回头,“橐——橐——”声渐远渐逝。
走出门,站在阳光底下胡荪又停下来,这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知道想过多少事。
回到TIM,有人在等候他。那几个人胡荪都不认识,他们叫胡荪外面讲话。
走出TIM大门,一个人拿出拘捕令,大喝一声:
“收起你的伪装吧,胡荪先生!”
原来他们是乐原市公安局的……
乐原市地方金融监管办主任封谷博士个性鲜明,工作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正确,又是个富有理想充满激情的人。
他想拿出承天宫信用社试行股份合作制改革,让私人资本控股,从而摸索地方金融机构的发展方向。
承天宫和通达堂解放前都是熵家的,解放后承天宫被收归国有。于是封谷博士首先找熵家商量,看他们有没有兴趣控股承天宫信用社。
熵家堂号叫通达堂,习惯上称他们居所为通达堂,后来就用通达堂代替熵家。
通达堂是统战对象,政府对他们很照顾,解放以来一直允许他们住在这座豪宅大院。落实政策时又把不当征收财产退还,这使得他们拥有必要资本。加上特别善于抓住机会发展自己,改革开放不久就重新成为豪门大户。
现在听封谷博士说公家愿意退让出承天宫信用社,通达堂喜出望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