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有难-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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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姿文犹如风中残烛,呆楞楞望着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冷飕飕的晚风袭来,无限凄凉。
怨啊……
那歹徒既然针对钟应伶而来,干么抓她当挡箭牌?她招谁惹谁来美国被吓这一遭!惨遭池鱼之殃不说,最丢脸是厕所上到一半,屁股没擦就被挟持,这……传回台湾去她还能做人吗?
呜……怨那死没同情心的向家三口子,迳自顾地落跑,狠心丢她一人被挟持,太……太没人情味了!再怎么说都是她做了人质才得以让他们逃跑成功,况且大家同是来自台湾小岛的老同乡,丢她一人在这里吹冷风未免太没道义!
不甘心啊……
万姿文坐在地上品尝人情冷暖,捶胸感慨遇人不淑,细数那前夫妻俩欠她的条条罪状,愈想愈不甘……
忽地,刺眼车灯直直朝她照来——
“快上车,快!”是钟应伶!
奔驰跑车紧急在万姿文身前十公分煞车。
不由分说,车门一开,在她仍没反应过来前,三两下已被拖上车,扬长而去。
比拍动作片还来得亲历其境!
万姿文尚且还没回魂,傻楞楞地望着身旁驾驶座的女特技员——钟应伶,脑筋仍无法消化刚才的一连串过程。
“坐好!绑上安全带,我们要快些赶到医院去。你有空的话,不妨挪出一只手去后面替他止血。”钟应伶边专心开车边吩咐。
万姿文这才回神注意到后座的父子。向乙威横躺、眼睛半闭;他儿子奇奇正跪在他身上用力按压他右肩不断冒血的伤口。
美目霎时间热泪盈眶。
姿文小姐单细胞的多愁善感又开始发酵。
他们来救她了!
他们没有抛下她!
他们不顾有流血愈来愈多的生命危险,回头来接她!光为了这个理由,前面所有关于他们一家三人的罪状都可以一一赦免了。
太感动了!
她就知道只有中国人才懂人情味。
伸出纤纤玉手,挤了老命也要把血止住!
如果万姿文猜得到,造成她拉肚子的原因,是因为喝了那杯渗了泻药的开胃酒,她大概会后悔太早特赦了钟应伶的罪,并且早已跳身逃逸。
现在的她,被人使唤利用了还力图感恩回馈地帮忙止血。
不是钟应伶特别有良心,更不是因为同是台湾人而拉她一把。说穿了,只不过临时需要多个帮手而已。毕竟她得专心开车,而奇奇年纪小力气又不大,待会儿若想单独处理向乙威的伤口,要搬运他庞大的体型可不容易!
这件事可不能闹大,她希望随后而来的警卫人员把这件枪击案当作疯子闯关来处理。这种私人恩怨别人插手不来,风声一过,几个礼拜就随着人们遗忘而云淡风清。她是这么算的,去医院不是要送向乙威去急诊医治,只是需要回她熟悉的病房单位,搜刮几样救急的医疗用品。她检视过他的伤口,子弹直接穿透肌肉组织,所幸没残留弹片碎骸或伤及筋骨要害,只是血流得多了些;只消止血包扎外加补充几瓶点滴体液,相信就不会有大碍。她的专业急救判断向来不会错,战地护理的丰富经验不是唬人。
看着拼命帮向乙威止血的姿文,钟应伶决定不跟姿文计较之前的口头恩怨,对她重新评估一番。也许心里多少是对她有些过意不去,人家无冤无故被卷进她个人的事件中,被歹徒吓得魂还没附体,就又一头被牵着耍得团团转;这对一个单独前往异乡又语言不通的千金小姐而言,这可是毕生一大梦魇呢!
唉!钟应伶叹息,无声在心底对她说抱歉,感慨仍是多拖了个无辜者蹚进她的浑水来。向乙威已经够令她头大,现在姿文大概也已脱不了关系!当作给娇娇女一番磨练吧!若不是身不由己,她相信自己会很乐意多交她这个女性朋友的。就看在她是向乙威的未婚妻分上,说什么都得尽到地主之谊好好照顾人家。而且……尽量避免让她波及危险,这得好好构思计划一番。如果可以,她必须鼓励向乙威尽速带着万姿文回台湾,远离这个是非区。
思及此,心头不由得又浮起淡谈愁绪。已经有五年,她不曾也不准自己再度陷人这种感伤的低潮情绪;那容易使人脆弱、失去生命。
割舍……做起来简单,要欺骗自己却不容易;像是注射了吗啡仍无法止痛的癌症濒死期,除了要对抗无边上瘾的思念离情,还得用力压抑绝望意念不断侵袭。
往事不堪再回首,她甩了甩头,努力挥去这番思绪。不期然,发现肩上不知从何时起竟覆了只厚实大掌,恍然明白,后座负伤的男人,一直紧紧地、牢牢地、用着他仅存的意志力,向她证明他的决心。
尚存余温的热度,稳稳由他掌心传来。不安分休息的他,撑着车门和两分力气,从靠窗的这方空间伸手诉说感情。像要将她全身重量都依入这只手掌来承受,是支持,也是保证,无声地坚持为她遮风挡雨……她听到了,她听到他的誓言,从掌心传进她的心底,是绝不妥协的心意。
她不禁颤抖,断线的珍珠沿着脸庞滑落。今天第二度,她允许自己再次展现脆弱。这铁血据傲的男人,负伤中仍不断坚持他强悍的温柔,怎能不被打动?就这回吧!让她短暂释放她许久不曾流露的温驯,享受片刻被保护的娇柔吧!等今晚过后……不知道能否还有机会再次拥有……
任由大手静静为她拭去收不住的热泪,模糊中,医院在望。轻轻按下大手,不着痕迹地将之推回后座。车子于停车场停妥之前,她已恢复平稳自持。没多拖时间,煞住车的同时,一脚已跨出车门,临走前吩咐道:“你们全留在车上等我,我马上回来!”仅稍回头瞥了向乙威一眼,不再耽搁。
“咦?为什么不直接送他去急诊呢?”万姿文疑惑的问句追在后头。得不到答案,纤影已没入电梯中。
“妈咪很快就会回来的。”一直乖巧默不吭气的奇奇,出奇坚定地回道,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他小手仍尽责用力地按住父亲受伤的部位,不顾整双手已沾满殷红,一刻也没移开。
姿文又急又懊恼,无计可施下只好留下来等了,继续协助奇奇止血的工作。她怀疑地问:“小朋友,你知道你妈咪到底在做什么吗?再这样让他流血下去,可是会死人的!”怪不得她乌鸦嘴,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看人中枪,又流了这么多的血;到现在她还没昏倒,连自己都正在怀疑这是个奇迹。
“妈咪说她会回来,她就一定会回来!”奇奇肯定无比地说道,小脸已皱起一丝不耐烦。这表情像极了向乙威生气前的样貌,仿佛非常厌烦别人对他们的质疑,是火山爆发前的预兆。万姿文噤声不敢造次,实习约一年的未婚妻下来,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倒是看得快。这小孩将来一定不简单,小小年纪就有虎啸生风的架势,连她这么大个人都已经畏惧七分了,少惹为妙!
于是乎,她乖乖等了。
倒是看到已经痛到右肩几乎全麻的向乙威,微眯半歇的眼睑下,一双深思究判的眸光是直勾勾注视着儿子的。骄傲、怜惜、不舍、了然……种种情绪在他内心翻涌。他已经约略领悟了某些事,看奇奇遇事的冷静及见血的反应,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孩子跟着钟应伶,必定经常遇上这种事,而且是习以为常。他痛心,他们母子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多久了?早在奇奇出生后?抑或更早,在他尚未出生前?
如果钟应伶真是瞒着他,独自一人带着痛苦的秘密与他离婚,他怀疑这辈子是否能原谅钟应伶和他自己……最好都不是,不要让他发现她想尽办法跟他离婚是为了隐瞒他而独自涉险,要不他可能再也控制不住,会想亲手扭断她的小脖子,和举枪自缢一百次!
他会查清楚!今天的事件已经给了他一条线索,这点小头绪也许对五年前的他而言会稍微棘手,对五年后现在的他来说,要调查个前因后果简直易如皮毛。明天!顶多不出十二个钟头,“向氏”情报网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他只消静待石毓主动跟他联络。不会太久了,他笃定!
“啊!她回来了!”姿文首先看见由电梯跑出来的钟应伶,她手上抱着大纸箱,匆匆忙忙跑来。
的确是快去快回,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抵达后,她先将箱子放置车尾行李箱,从中取出几样用具后迅速钻进车子里,动手调整向乙威的姿势。摆妥之后,她直接命令:“姿文,你先帮我脱掉他的衬衫。”
装作没看见姿文一脸的糗红,她忙碌地摸索旗袍腰侧的暗袋。
“你车里有没有准备水?”这次她问着向乙威,从暗袋里掏出一颗胶囊,看来是准备拿来喂病人的。
他嫌恶地皱起眉,仍是不甘不愿地举起一只手指指向矿泉水的方向。他们心知肚明,向乙威这辈子最最痛恨吃药。
钟应伶耸了耸肩,伸手取过矿泉水,无辜又坚持地将胶囊递到他唇边,哄劝着:“这颗药可以预防你的伤口发炎,而且也可以让疼痛减到最轻。吃了它,你才会好得快,要不然再过几小时你可能就发烧昏迷了。乖,它有胶囊包装不会苦的,吞下去之后,包准你明天又是一尾活龙:“她谆谆劝诱。
万姿文真是膛目结舌!啧啧不信地看这天下奇观。
向乙威大人曾几何时这么像个赖皮的小孩子?区区一颗里了胶囊的消炎止痛药,需要这样死皮赖脸地诱哄半天,然后还得捏着鼻子如临大致地被喂服吞下!太……
太教人跌破眼镜了!再看看他儿子,仿如一副感同身受的苦瓜相,真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很好,现在我们得开始了!”趁着她发呆,钟应伶已迅速剥除向乙威身上最后一件上衣,二话不说地开始清理伤口上的血渍。
“你……你要自己来?医院就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送他去医治?万一……万一伤口感染或继续流血怎么办?”万姿文不可置信地怪声大叫,惊恐地看着向乙威皱紧眉头忍着痛。
“如果你再不帮忙我替他包扎伤口而杵在那里哇哇叫,他伤口发炎的速度就更快了。现在能不能请你帮我打开那罐紫红色的药水递给我?”钟应伶没空多做解释,直接教她做事才能让她乖乖闭嘴。
倒是一旁的奇奇动作比较快,在钟应伶说完后早已先一步递上她需要的药水罐了。这行为立即获得双亲投来溺宠眼神的奖赏,他呵呵咧嘴理所当然地承接。
万姿文不服了,她继续怪叫:“喂!喂!抢功劳可不是这般抢法,我又不是不做,干么抢我的工作做?”
看来她的心智成熟度真的有待评估,这会儿倒跟个孩子计较起来了!不过也罢,至少接下来她会努力抢着协助处理伤口了!
只见这一大一小两位流动护士,一会儿抢绷带、一会儿夺纱布,抢着看谁最快呈上卿点用品,忒地效率十足!钟应伶顺利加快治疗速度,毫不拖泥带水;没多久,在绷带尾端绑上固定的活结后,宣布大功告成!
吐了一口气,钟应伶抹去满脸的汗,开始收拾残局,不忘继续叮咛:“血已经止住了,但不能大意,待会儿回家至少要吊个五瓶点滴才能安心。不要跟我吵,你流失的血还得补回来呢!我可不希望让你软趴趴地随时昏倒。好了,我们先送姿文小姐回饭店吧!今天也够她累了。”
说完,拿起最后一件沾血的丝质衬衫,朝停车场内标明垃圾分类的感染区一丢,全部搞定。她拍拍屁股,启动引擎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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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老婆有难 』 作者:妹子
两点整。
车子在一栋独院洋房前熄火时,已是深夜的凌晨了。
钟应伶在决定开来向乙威这里前,先送了万姿文回饭店,顺道绕回公寓。没有意外地,她的公寓已经被人闯入弄得一团混乱。习以为常地当作没看见,她收拾了几样细软,决定今晚就带着奇奇去他那边过夜。今晚他得吊一整夜的点滴,她也打算看顾他一夜。反正她那里目前不方便住人,只好选择他的窝了。
向乙威他父亲在亚特兰大购置的房子还真是阔绰。
奢侈地住在这将近三、四百坪的美式洋房,多住个三十个人都不成问题,钟应伶咋舌感叹,人家有钱人就是懂得享受。不但独户独院,四周还依树林伴湖泊,好不惬意!看来向乙威可以舒舒服地养病了。
将车子停妥后,她先下车抱起已酣然熟睡的儿子进屋。不多久,屋里迎来了一位满脸惺忪的胖黑人老妇,黑暗中看不清妇人脸上的五官,只见她露一排白牙冲着来客直笑。
“晚安,我看到少爷的车子回来了,想必你是他的客人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喔!这小孩先交给我来安顿吧!”说着已顺手接过小奇奇,钟应伶没错过妇人近距离注视奇奇之后的诧异神情。唉!又多了一个人发现向乙威他们父子的关系了,未来的麻烦事可想而知。
她放下手上的小行李,随口说道:“你的少爷他受了点伤,我送他回来,等会儿顺便替他打点滴。如果你方便,也许可以帮我扶他进屋,唔……我后头还有东西要搬。”
她简单地做完解释,转身回到车子,才想起忘记做自我介绍了!耸耸肩,决定回头再说,倒是老妇人转眼已随后跟到。她壮硕的身子三两下从车子里扛出了向乙威,颇有微词地喃喃着:“一整天跑哪去了,连老爷开完刀没人顾也就溜了。幸好你珍姨马上赶回去,真不知你来亚特兰大还有什么事好忙的,陪父亲度个假也会玩到受伤!”
向乙威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撑靠在妇人的厚肩上,用残余的力气开口道:“能看到你真好,苏菲,我就是特地留着这口气回来听你唠叨的。跟你介绍,她是我的前妻,Irene·钟。刚才进门的那个小孩,相信不必我说你也猜得到,是我流落在外的儿子!你可以叫他Ricky。”
故意忽略钟应伶投来的不赞同,他继续说道:“伶伶,这是我的管家,苏菲亚。”
朝妇人管家好奇的黑脸简短地点了个头,钟应伶从车后抱起大纸箱跟在他们后头进屋;苏菲亚管家忍不住发问:“那是什么东西呀?”她听到箱子里头的东西,随着走动会发出玻璃碰撞的声音。
“点滴。”向乙威闷着声音告诉她,苦着一张脸想象待会儿的一番长期抗战。他的静脉等一下得被喂服五瓶点滴,想起来就令人不耐烦!
“不能用喝的吗?”他犹自垂死挣扎地回头跟他前妻打商量,就盼她能额外卖个人情。
“不行,那效果太慢。”钟应伶摆出老护士的晚娘脸,判给病人没得商量的结论。
抗议无效,向乙威垂头丧气地进了屋子,一副认命大丈夫的模样。跟在后头的钟应伶,看了不禁莞尔。她前夫仍是老样子,当个病人老是这么不合作,拗起来比小孩子还赖皮!
“你整个晚上都没吃东西吧?”他这句话是早在带奇奇去中国餐厅时就想问了。需知钟应伶从医院下班前就已延误交班时间,又是迟到赶去餐厅打工,其间根本没时间先吃晚餐裹腹。而这几个钟头折腾下来,也都一直空着肚子。过了宵夜时段,她不担心,他都开始替她的薄胃壁捏冷汗了;这妮子根本就是利用胃酸来折磨自己!
“苏菲,麻烦你先煮点面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