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落在晨色里(又:小红帽落在大色狼手里)-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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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世道不好,所以镖局的生意非常好。他们除了武林大会之外,只可能为了生意聚集在一起。
不过什么大生意能聚集这么多人?她看着地上的盒子。难道是为了它?
她走到木盒旁边,拿起一片碎瓷,“这个是青瓷吧?”
崔东林道:“是青瓷。”
“这个是你们保的镖?”
“是我的镖!”
除了叶晨、杜纷纷、萧大圣和崔东林之外的人都异口同声。
……
一趟镖怎么会有这么多镖局联名担保?杜纷纷越觉得这青瓷不简单,“这个,不是普通的青瓷吧?”
崔东林老脸一红,苦笑道:“这是普通的青瓷。”
杜纷纷茫然。找那么多镖局保镖的钱都可以买一屋子这种青瓷了吧?
崔东林叹气道:“崔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被金盆洗手前的一笔小买卖给坑了。”
很多江湖中人为了金盆洗手洗得好看点,最后一单生意都会选小生意,保个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崔东林也不例外,他只是没想到一起他认为小到不能再小的生意背后,竟然牵扯这么这样千思万缕的复杂关系。
杜纷纷道:“还请前辈明示。”
“说起来,是一个月之前,崔某正在家中与门人商量,接哪趟镖为我送行。刚好,这门生意上门了。”崔东林不胜唏嘘,“是一个游走四方的商人,说是家中老父过寿辰,让我送一只青瓷花瓶为贺礼。我想这单既简单,路途也不远,而且也不牵扯江湖的种咱恩恩怨怨,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便接了镖。谁知道……”
杜纷纷脑海灵光一闪,“失镖了?”
她言者无心,在场诸人听者有意,脸上都不尴不尬地不自在起来。
王天霸跺着脚咒骂一句,怒道:“那个狗娘养的,前脚托镖,后脚劫镖。这盒子在我手上还没捂热呢,就不翼而飞了。妈的,老子要是抓住那个黑衣人,非得把他的头掰下来,当夜壶!”
杜纷纷看着密密麻麻地人头,咋舌道:“不会所有镖局都是一样的情况吧。”
人群中顿时嗡嗡的骂咧咧声,有声音回答道:‘也差不离。”
杜纷纷道:“那你们怎么聚集在一起的?”
崔东林道:“那人偷了镖也不走远,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一路追赶。于是我从山东一路追到江浙,又转到蜀中,沿途碰上诸位同道,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挑了个陷阱往里跳。我们出来走镖的最重信用,这时候就算知道自己被坑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追查下去。希望能集合大家的力量,把镖找回来。”
换句话说,那个黑衣人就是马不停蹄地托镖,偷镖。然后再用同样的瓶子继续托镖,偷镖……她看着这一大串的人,觉得这黑衣人果然不容易,居然把东南一带有头有脸的镖局全一网把尽了。
杜纷纷道:“可是青瓷瓶只有一个,你们如果找到镖,怎么分呢?”
王天霸看着地上的碎瓷,火大道:“还分什么分,你都帮我们分好了!”
杜纷纷挥刀斩木盒的刹那,众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下手那叫一个利落干脆,连让他们喊停的机会都没有。杜纷纷干笑,然后拉住叶晨的袖子,低声道:“借一步。”
叶晨挑眉,任由她拉着一步步后退到三四丈的距离。
“你说……”杜纷纷刚要开口,就看见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等着,不由又拖着他走远几步,压低声音道:“你说,这个陷阱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准备用来对付我们的?”
叶晨道:“显而易见。”
江湖最近很太平,没什么招摇过市的杀手组织,就算有,也是那种上不得台面,很快被捕快消灭掉的小喽罗组。南阳王除了自己的死士这外,很难再找到其他为他卖命的大批人马,所以他才不得不想出这样借刀杀人的计划。
“不过这个计划少说也准备了两三个月了吧?”杜纷纷咋舌道,“那时候我们还没去唐门呢?”
叶晨道:“这就叫有备无患。”
南阳王为了对付他也算是处心积虑。有了青云上人还不放心,非要再整出点事。
——虽然,他不放心的挺有先见之明。杜纷纷苦着脸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纳闷地重复道:“我们?”
……
他该不会这个时候要散伙吧?这也太没义气了!
杜纷纷咬牙道:“别忘记,南阳王要对付的人是你,我只是不幸路过被拖下水的。”
“哦。” 叶晨微微一笑,侧头看着她道:“你承认你被拖下水了吗?”
这事还需要承认吗?铁铮铮的事实啊。杜纷纷道:“你准备怎么解决?”
叶晨想了想,“全杀了?”
杜纷纷望着崔东林和萧大圣骤然铁青的脸色,连忙道:“他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管是黑发人送白发人,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伤心事啊。
叶晨道:“没想到你考虑得挺长远。”
杜纷纷一愣。
叶晨道:‘你不是怕他们的家人报仇报个没完吗?”
……
杜纷纷想,其实她挺鼠目寸光的。
危难之中见真情
叶晨沉吟道:“看来没办法了。”
没办法了?
杜纷纷一惊。不会是要把她交出去吧?
“只能破财消灾了。”叶晨长长叹出口气。
杜纷纷看着面前黑漆漆一片的人头,“呃,这么多镖局,要花不少钱吧?”据她所知,镖局失镖的赔偿是原物的好几倍。黑衣人既然有心陷害他们,那么选择的赔偿肯定不会少。不过叶晨是宰相公子,家底应该不薄。她期盼地问道:“令尊……宰相大人的年俸多不多啊?”
叶晨歪头想了想道:“一般吧。勉强能维持他要的体面。”
……
那就是手头很紧了。
杜纷纷又道:“那平时杂项收入多不多啊?”再怎么说也是宰相,贿赂的人应该比知府多得多吧。
叶晨道:“花的比较多。”
……
那就是没戏了。
杜纷纷哭丧着脸,“那你有多少私房钱?”
“全给你了。”
骗人。明明看他买东西的时候手头宽裕得很。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杜纷纷道:“那你准备拿什么赔偿?”
叶晨道:“赔什么偿?”
“……”杜纷纷奇道,“你刚才不是说破财消灾吗?”
“是啊。”
“那不是赔偿吗?”难道用金子买通那些人?这恐怕比赔偿金还要贵吧。
叶晨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买花瓶给他们。”
……
杜纷纷傻眼道:“哈?”
“他们保的不是青瓷花瓶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杜纷纷总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劲。
叶晨已经走回都豆浆铺。
所有伸长的脑袋都泰然自若地缩回来,不过眼睛还是骨碌碌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叶晨道:“来来来,都来认领失物。”
他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圆圆扁扁的青瓷钵,“这个花瓶谁要?”
……
杜纷纷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此青瓷非彼青瓷也。
崔东林代表一众目瞪口呆的人出列道:“咳,叶大侠,这个不是花瓶吧。”就算要冒充也找个说的过去的呀。
叶晨道:“怎么不是?把花茎剪得短点不就行了?再说,没人规定花瓶一定要插花,你不会用来盛豆腐花吗?”
……
所有人被他的歪理砸得东倒西歪。
“哈哈……”
王天霸突然捶腿狂笑。
杜纷纷同情地看着他。
唉,没想到他这么不经用,这样就被逼疯了。要是当初是他被叶晨大人挑中,恐怕现在坟头的草都春去秋来好几回了。
叶晨感到她责难的目光,无辜地耸耸肩。
不喜欢这个青瓷钵直接开口就好了,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人啊,就是喜欢和自己过不去。
终于还是崔东林看不过眼,忍不住问道:“王天霸,你究竟在笑什么?”
王天霸歇了口气,擦擦眼角的泪花道:“我觉得剑神这招……高啊!”
……
杜纷纷万分肯定,他是疯了。
除了疯子,谁能欣赏叶晨大人的思维?
不过崔东林不这么想,他还是好声好气地问:“此话怎讲?”
王天霸捶了捶胸口道:“那个黑衣人装神弄鬼地作弄了我们这么久,是时候我们还点颜色给他看看了!反正当初保单上写的只是青瓷花瓶,也没说是怎么样的青瓷花瓶。我们只要随便拿个花瓶送到目的地,就算是交差了。那黑衣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好,若是他来理论,嘿嘿,我正等着他呢。”
崔东林心头一动,转头看其他人。其他人正眼巴巴地望着他,显然以他马首是瞻。
他又看向萧大圣。
萧大圣微微颔首。
崔东林暗暗思忖,然后对叶晨抱拳道:“多谢叶大侠替我们寻我失物!”说罢,抢先接过那只青瓷钵。
他这样做是有缘故的。
其实青瓷花瓶哪里不能买,就算再买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从叶晨手里接过等于把叶晨一同拉下水。一方面,多个剑神当靠山总是好的。另一方面,让叶晨坐上同一条船,无疑是让他在无形之中为他们严守秘密。毕竟那么多镖局居然被一个黑衣人耍得团团转,若是传到江湖上,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其他人见崔东林带头,立刻蜂拥而上,生怕抢得慢了,一场空。
王天霸抢得最起劲,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个木盒,兴冲冲地打开,不由低咒一句,“妈的!为什么是红色的?”
叶晨从人群中悠然走出。
由于刚刚王天霸的那番话深得他心,所以他好心情地建议道:“回家拿笔沾点青色的颜料涂一涂就好了。”
王天霸:“……”这也太敷衍了。
问题既然解决,众人也不多留,一一告辞。
崔东林临走时,还特地向叶晨、杜纷纷发出邀请,若是他日路过东昌府,定然要来隆威镖局。
发出同样邀请的还有王天霸。
对于这个心直口快,让叶晨喜欢的男子,杜纷纷十分有好感。因此特地记下了他所在的地方。
一个比这个镇还小的小地方镖局。
众人辞别后,杜纷纷发现萧大圣竟然没走,不但没走,而且还两手空空。
她惊讶道:“萧大哥,你没有领花瓶吗?”
萧大圣冷笑道:“我要青瓷花瓶,我自己会去买。何必要叶晨施舍?”
就算杜纷纷再迟钝,也发现他和叶晨不正常,很不正常。
叶晨不理他,拉过杜纷纷就走。
萧大圣突然大喝一声:“没人告诉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杜纷纷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手。
叶晨大为不爽道:“我又没揭发你偷看霍瓶瓶洗澡,你何必耿耿于怀?”
……
萧大圣跳起来,“你还说你没揭发?!”
叶晨转头看杜纷纷,“我刚刚揭发了吗?”
杜纷纷下意识地摇头。
叶晨对萧大圣道:“你看。”
萧大圣痛心疾首,“纷纷,你堕落了。”
杜纷纷缩到叶晨背后。
眼前这个萧大圣实在太古怪了,全然没有上次见到时的成熟稳重。虽然那次见面他们总共只说了六句话——
“欢迎。”
“你好。”
“请喝。”
“多谢。”
“慢走。”
“留步。”
萧大圣沉声道:“我决定了。”
杜纷纷从叶晨身后伸出脑袋道:“决定什么?”
“我要沿路保护你。”
……
杜纷纷感动道:“多谢萧大哥。那些黑衣人人多势众,的确不胜其扰。”
萧大圣道:“我是说,我要保护你不受叶晨的迫害!”
……
杜纷纷热泪盈眶地冲过去,“亲人啊!”
她刚刚怎么会感到萧大圣古怪呢?她实在是太狼心狗肺了。
她的脚步冲到一半,后领就被人拎着倒提回去。
萧大圣气得哇哇大叫,“叶晨,你,你居然拎她?!”
叶晨放下纷纷,帮她整了整衣衫,“嗯,我拎了。”
……
萧大圣愤愤道:“你脸皮真厚。”
……
杜纷纷想,萧大哥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段数还差很远啊。
叶晨问道:“会驾马车吗?”
萧大圣点点头,然后警觉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叶晨耸肩道:“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们三人去镇上卖车行里转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马车有了,车夫也有了。
一入襄阳故人来
三人行虽然拥挤了点,但是叶晨看在萧大圣赶车的份上,忍了。
杜纷纷看在萧大圣是来帮他的份上,乐了。
萧大圣边赶车边受气,但一想到能拖叶晨的后腿,认了。
于是马车就载着心思各异的三人北上京师。
颠颠簸簸了半个月,杜纷纷坐得有点倦了,无精打彩道:“为什么黑衣人不来了呢?会不会准备了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们?”
叶晨道:“也许现在就……”
“哎呀!”
在外面赶车的萧大圣突然一声惨叫,身体后仰着跌进来,悲愤地看着惊诧的两个人,“你们这两张乌鸦嘴!”
马嘶如长虹。
叶晨瞬间穿出马车。
杜纷纷看着萧大圣左臂上潺潺渗出的血水,焦急道:“你受伤了!”
萧大圣咬牙道:“谢谢你告诉我。”
“我看看你的伤口。”她用手指轻轻地扒开衣料。
萧大圣见她皱起眉头,不由担忧道:“怎么样?”
“是剑伤。”
“不可能。”他痛得皱了眉,“他根本没有靠近我,我只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闪过。”
杜纷纷搓着下巴道:“会不会是匕首之类的暗器?”
“不是。”叶晨停下马,进车厢,“是无形剑气。”
杜纷纷吃惊道:“除了你还有人会无形剑气?”
虽然叶晨经常作弄她,她也常常希望能出现个人来挫败他,但是在内心深处,她早已默认叶晨天下第一高手的地位无人撼动,如今居然又冒出一个武功达到无形剑气之人,怎让她不大吃一惊?
叶晨难得的沉默。
萧大圣呻吟道:“不管是不是无形剑气,你们都先替我包扎一下啊,虽然是小伤,但失血过多也会死人的。”
重新上路。
萧大圣在车厢里休息。
叶晨和杜纷纷坐在车辕上赶车。
事实上,车是杜纷纷在赶,叶晨自从说完无形剑气之后,就一直在沉思。
杜纷纷赶了一会,忍不住打破沉寂道:“你说,那个人为什么只是伤了萧大哥啊?”
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擦伤萧大圣的手臂,那穿过脑袋或是胸口应该也是件很简单的事吧?
叶晨思绪中断,淡然道:“他是在警告。”
“警告什么?”
“警告我不要上京。”
萧大圣从睡梦中醒转,刚好听到这句,立刻在车厢里嚷嚷道:“他既然是警告你,为什么要刺杀我?”
叶晨道:“因为我不会那么白痴地受伤。”
……
车厢恢复安静。
“那,我们要改变行程吗?”杜纷纷小心翼翼地问。以前叶晨笑的时候她觉得心惊胆战,如今他严肃了,她又胆战心惊。
叶晨目光淡淡地飘过来,脸上霜冻缓解,露出一抹微笑,“为什么要改变?”
不知怎么的,只是这么一笑,杜纷纷觉得心安了。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老这么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