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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千钧-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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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嘉这才冷哼了一声,挥手示意两个护卫回来。就那一会儿的功夫,那个胖子的随身侍卫就全都被鼻青脸肿地扔了出去,自己也是几乎遭殃,此刻见对方停手,撂下一句狠话后便如蒙大赦地准备开溜。“小子,你等着,惹了斗家人,我和你没完!”

练钧如横竖看着这个胖子不顺眼,砰的拍案而起道:“斗家人又怎么样,如今夏侯的外甥斗昌就在丰都,阁下是不是要他来和你一见?”他说着便露出了一丝讥诮和轻蔑的微笑,“来人,回府去看看斗兄是否有空,让他前来见见这位同宗!”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品出了其中滋味。能请得动斗昌的,又怎会是平凡人物?须知斗家不仅是夏国世家,而且斗昌更是夏侯的外甥,怎么想也比那胖子更尊贵。果然,胖子一听这话就脸色大变,嗫嚅了好一阵后,竟是一跺脚就转身离开了,和丧家犬没什么两样。

樊嘉不由哈哈大笑,起身拍了拍练钧如的肩膀,一副解气的模样。“如弟好手段,这种拿家名唬人的家伙,就该如此处置!唔,北冥先生,既然你说要请如笙小姐,我便请如弟代劳,如何,想必如笙小姐也不会拒绝吧?”

北冥节见那胖子离去,仿佛也是吁了一口气,笑容可掬地点头道:“自然可以,不过若是这位如公子能得如笙小姐垂青,怕是嘉公子就要失望了!”事到如今,他竟是一语直接道破两人身份。一听到嘉公子三个字,全场之中寂静无声,不少人都在暗地捶胸顿足,人人都知道公子樊嘉乃是喜好风月之人,为何适才始终没有想到,竟是失去了阿谀奉承的机会。

樊嘉先是一愣,随后便朝着练钧如挤眉弄眼,“如弟,你听到了没有,北冥先生已是说得分明,若是你真能拔得头筹,那我也只能认命了,哈哈哈哈!”他见练钧如似乎有些尴尬,便忙不迭地催促他上去,反倒是没注意北冥节拆穿了他的身份。练钧如犹豫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又和身后的严修打了个眼色。

北冥节见目的已经达成,告罪一声后便引着练钧如往后院而去。只是穿过一条回廊,前院的嘈杂声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得无影无踪,练钧如环视四周,只见目之所及处,尽是郁郁葱葱的林荫草木,顿觉神清气爽。

“兴平君殿下,如笙小姐的绣阁就在那小楼之上,我未得召唤,就不过去了!”北冥节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清雅小楼道,“殿下能盘桓多久,就得看如笙小姐的心情了。不过,我还是想敬告殿下,如笙小姐不是寻常女子,您若是能得她青眼相加,对您今后的大业极有帮助,希望殿下能够把握机会!”

这话说得古怪,练钧如本就是觉得有些蹊跷,此时听北冥节话里藏着机锋,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然而,只看北冥节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对于那位未曾谋面的女子,他突然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北冥节能够在知道兴平君这个身份之后,还说出这种狂言,足可见其人身份并不寻常。

走出十几步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不经意地留下了一句话。“北冥先生,能够如此算无遗策,看来你还真是一位能人,经营这楚情馆似乎不是你的本业吧?不过,我那兄长却并非好气性之人,你还是去多多应付他才对!”

看着练钧如消失在了小楼入口,北冥节不由苦笑,那句话虽然平常,警告之意却是清清楚楚。如今的情势愈来愈乱,他之所以一改往日隐于幕后的习惯,突然出现在前台交接权贵,为的就是及时把握局势。他抬头望着头顶的朦胧月色,深深叹了一口气,这身不由己之说,不仅适用于朝堂权贵,也同样适用于他这种江湖草莽。

练钧如在两个侍女的引路下,一步步地踏上了藏月阁。从进入此地的第一步起,他的好奇心就情不自禁地被吊了起来。只看前头两个侍女的待客之道,他就可以断定,所谓的名姬之说,怕只是糊弄外人的言辞而已。果然,两女只是把他安置在了一间雅室之内,便一前一后进了珠帘,竟是连香茗也未曾送上一杯。

练钧如却是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仿佛如自己家中一样自在。不知怎地,他总觉得此地的一应陈设都露出一股天然亲切的意味,心情也不知不觉地轻松了下来。阵阵清幽的香味,不断地从珠帘之中散发了出来,引人无限遐想。

第四卷 乱起变生 第十三章 如笙

“兴平君殿下,让您久候了!”珠帘之内突然传来一个婉转柔和的声音,“殿下在周国时日虽不久,名声却是为诸多权贵称道,就连我在这青楼楚馆之地,也时常听到殿下的名字,想来定是有非凡之才。今日我借机一会,个中冒昧之处,还请殿下宽宥才是。”

隔着珠帘,练钧如隐约可见其后的那个女子风姿绰约的身影,而先前两个侍女却不复得见。直到此时,他还是不太明白对方的心意,因此言语也只得谨慎一些。“如笙小姐客气了,本君不过年少寡德之人,哪里能得他人称道,那些不过是些许溢美之词而已,不足取信。不过,请恕本君直言,如笙小姐名冠丰都,旁人欲求一面而不可得,为何会拨冗一见我这无名之人,甚至还有劳那位北冥先生苦心安排?”

练钧如只闻一阵清澈的馨香之风扑向鼻翼,就见那女子突然掀帘而出,周身上下尽是一片素白,脸上也笼罩着一层白纱,和寻常姬人喜爱的各式鲜艳颜色大相径庭。这名姬如笙任凭一头漆黑秀发垂在肩头而不加任何修饰,身上并无一点佩饰,只是那纤纤玉手交合着拢在腰前,莹白得令人不由生出遐思。如笙也不屈膝见礼,只是微微颔首之后便在练钧如对面坐了下来,一双眸子中闪动着神秘的光芒。

“殿下,若是我回答你,这一切都是处心积虑数月的结果,不知您是否相信?”如笙突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自打殿下入周国起,我就注意到了殿下其人。须知中州王室始终是子嗣艰难,似殿下这等年纪的更是寥寥无几,天下诸侯无不着意笼络,可却偏偏漏掉了殿下。如今,时值陛下可能立储之际,殿下横空出世,虽在周国韬光养晦,装出一副浅薄无知的模样,但却恰恰解了长新君之乱,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

她见练钧如突然身子一僵,心中立时把握更大,言辞竟也更锋锐了。“为了以求万无一失,我亲自下令探听殿下自出生后的一切事实,最终得到的却都是模模糊糊的消息,仿佛一应行迹都被陛下和那位伍大人掩盖了过去。若是只照这些表面现象,似乎您早已被陛下和伍大人隐藏了起来,不想让各国诸侯早日接触,既然如此,倘若陛下真的要立您为储君,又何必在如今让您游历各国,那可是天大的危难!”

练钧如的脸色已是完全冷冽了下来,听如笙的口气言谈,不仅丝毫不惧他中州王族的身份,而且似乎在各国都有相当大的势力,如此心机深沉的女子,却隐于青楼楚馆之间,其动机目标竟是完全朝着自己而来,这些事实如何能令他心安?

“如笙姑娘,你居然这样大费周折,究竟所图为何?本君自小便被父王秘密抚养,个中详情没有外人得知,你若是以为能够凭借一星半点不实的消息断定什么,那悉听尊便,本君就不奉陪了!”练钧如起身一拱手,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而去。

就在练钧如正准备拉开房门的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了如笙好整以暇的一句话。“使尊殿下,倘若你真的不求自保,那就尽管离去好了!”他只感到浑身大震,周身上下都仿佛为冰水沁透,一时间动弹不得。不管如笙是否真的识破了他的伪装,只要她在外间一宣扬,自己的处境就会变得无比艰难。此时此刻,不管对方究竟意在如何,他都不可能轻易地踏出门槛一步,否则转瞬就是万劫不复。

“如笙小姐,恐怕你要失望了,如今使尊殿下正居于御城之内为陛下和社稷祈福,又怎会轻易到这种险地来?”练钧如依旧没有回头,声音中却带着深深的疲惫,“至于你所说的什么安排,我不过是一颗棋子,所以做的也是别人吩咐的事情,至于目的,你认为我这个小卒能够明白么?”他说着便流露出了内心中最深层的情绪,语气也变得无比自嘲,“所谓我的出身来历,都是他人的安排,一应行动也都是在他人的监视下,身份和荣耀更是陛下的赐予。事到如今,难道如笙小姐还能够坚信,我这么一个身份的人对你有用?”

“世事沧桑,谁能断定未来?”如笙似乎想起了过往,声音也低沉了下来,“使尊殿下,您不用矢口否认,我既然能够一语道破您的身份,自然便有可以倚仗的东西,也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和殿下的一个交易,殿下若是能够答应,不仅可以多了一个强大的助力,也有了可以在列国之中周旋的本钱。殿下虽然骤登高位不久,却也应该知道眼下的情势,您虽有天子倚重,使令辅佐,可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只不过是傀儡而已。一旦当今陛下驾崩,而他又没有留下遗命,那天下转眼便会陷入天大的乱局,殿下欲求自保恐怕也难……”

“够了!”练钧如倏地转过头来,入目的却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顿时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天下竟有如斯相象之人,他难以相信,自入中州之后,他最初彻夜难眠,直到后来夜夜梦中皆会出现一个举止温柔的白衣佳人,他方才得以安睡。如今,那个令人梦魂萦绕的白衣身影,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倘若真是那个人,那么,他还有什么秘密可以瞒住对方?

“殿下,我就是如笙,至于身份么,就是黑水宫少宫主。”如笙的面纱已经轻轻丢弃在了地上,一双清冷的眸子中隐现寒光,嘴角却仍旧挂着动人的笑意,“殿下不会告诉我,您未曾听过黑水宫之名吧?”

练钧如悚然而惊,情不自禁地退缩了一步,脊背一时贴上了那扇大门。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从如笙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察觉到,对方并不是那位梦中的白衣丽人,既然如此,除了黑水宫这三个字给予他的震撼,他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我自然听说过黑水宫,想不到,竟然能在此地见到少宫主大驾!”练钧如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许久才大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悠哉游哉地坐了下来,“少宫主若是真的有意襄助,我是感激都来不及。只不过,少宫主既然已经断定了我是那个劳什子的使尊,就应当知道,中州的实权除了陛下之外,都掌握在伍形易手中,无论以后登上王位的是何人,或是说所谓的使尊真有那传说中的秘术大能,怕是都难以动摇此人的强势。”

“殿下,所谓棋子只是在棋盘中作为牺牲的,而高居棋盘之上,操控一切的巨手,那才是真正的力量。”如笙回转身来,朝着壁上那一管碧玉箫虚手一抓,那箫便形同通灵一般到了她的手中。如笙微微一笑,随即将其凑在了唇边,一曲悠扬宛转的曲调立刻弥漫了开来,无孔不入地朝练钧如周身侵袭了进去。练钧如只觉四肢五内都充斥着天籁之音,浑身懒洋洋的,竟连动一个手指都办不到。

尽管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轻易沉沦,但他的心神还是渐渐地沉浸在了这乐声之中,无法自拔。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了刀光血影的战场,看到了哀鸿遍野的荒地流民,看到了那嗜杀凶狠的强盗山贼,这听似美妙的乐声中竟然藏着这么多杀机和丑恶,一时令他难以回味。倏地,那乐声嘎然而止,就仿佛来得无踪一般,去得也是了无迹象。

“殿下应当听出了其中意境,如今的天下就是如此景象,所谓的太平盛世也只是一个笑话,只要天下格局依旧是诸侯鼎立,无论中州有多么贤德的天子都没有一丝作用。殿下倘若不想为人操控,希望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应该知道,没有外力,所谓的自保只是一句空话!”如笙的笑容充满着蛊惑的意味,然后,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庄严无比,“殿下既然受中州民众爱戴,这一点便是可兹利用之处。将来重建盛世,功业未必会逊于当初跃马河山的初代天子。”

练钧如苦笑着摇了摇头,心神却情不自禁地放在了门外。自从习练了绢册之中的口诀后,他的感知力大大提升,此时此刻,他能够清清楚楚地察觉到,门外那几个提刀虎视眈眈的人影。如笙的提议确实诱人,他如今没有一星半点自己的班底,行事往往要借助他人之力,就是行走各方,也要时时提心吊胆。倘若真的能和黑水宫达成交易,今后的处境就容易多了。

“少宫主不用多说了,你既然能在我面前如此侃侃而谈,便说明你们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既然得益的是我这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卒,那我又岂会不识抬举?不过,如今我既无一艺可以傍身,又无别的势力能够襄助,黑水宫大力扶助于我,所谓的交换条件究竟是什么?”练钧如直视着如笙的眼睛,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而冷漠。

“殿下果然是爽快人!”如笙见目的达到,终于露出了一丝深深的笑意,“所谓条件其实很简单,殿下一旦获得了我黑水宫的襄助,请在当今陛下驾崩之后,扶助我们指定的一位王族子弟登上天子之位,仅此而已!”

练钧如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了下来,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一个虚有尊荣的中州天子之位,不啻是隐忧重重,处处掣肘,黑水宫这么大的暗中声势,为何向自己提这种要求?当他的右掌和如笙的右掌相击在一起时,他只感到内心深处传来一阵深深的悸动,仿佛,他曾经真的见过面前的这个少女。

第四卷 乱起变生 第十四章 庄姬

自从见过父亲鲁嘉佑之后,伯姬鲁氏的言行举止便更加谨慎了一些,对于樊嘉的风流行径只当没看见,即便是连着守了几夜的空房也只是安之若素,至于那些时不时到她面前来抱怨一番的姬妾,她也是好言宽慰,府中上下对这位未来世子妃的好感也就更深了。即便是喜新厌旧的樊嘉,对于这位诞育了嫡长子的正室也是礼敬有加,一应内务便逐渐都交给了她料理。

樊嘉在楚情馆中度过的这一夜,伯姬鲁氏却并未安分地待在府中,而是令仆婢准备好了几色精美小食以及一些罕有的布匹饰物之后,乘着车驾来到了练钧如的府邸。由于她指名拜访香洛和仪嘉,留在府中的孔懿也不便阻拦,但却是亲身跟了进去。须知如今册立世子在即,未来的世子妃突然来访,孔懿自然不敢等闲视之。她虽然怜惜香洛和仪嘉两女的乖巧可人,却始终记着两女乃是王姬离幽赐婚给练钧如之人,所以分外担心伯姬鲁氏别有所图。

伯姬令随侍身边的两个婢女将东西摆放整齐,便挥手命她们俩退了下去。她见孔懿和香洛仪嘉坐在一起,似乎相处得颇为融洽,不由笑着打趣道:“婉儿姑娘,兴平君殿下有你在身边照料,果然是莫大的福分。”

尽管孔懿生性清冷,但如今出门在外,经常要见到各色人等,因此她也就渐渐很少端着那幅漠然的面孔,只有在练钧如面前总是不苟言笑。此刻伯姬问话,她却只是垂着头,低声答道:“伯姬夫人谬赞了,奴婢只是殿下身边的人,奉了陛下之命伺候殿下起居而已,您的话万万当不起。”

她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一旁的香洛便抢过了话头,“婉儿姐姐,你也用不着这么躲躲藏藏的,谁人不知,就是殿下也得让你三分,在伯姬夫人面前就用不着如此了!”她一边说一边推了身边的仪嘉一把,脸上的促狭之色愈发浓了,“殿下如今尚未迎娶正室,你又得殿下信赖,正是内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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