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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千钧-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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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海却顾不得外人是什么心思,身在车驾上,他自然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始终闭目养神,十足入定参详的模样。练钧如碍着四周耳目众多,也是难以开口,只得苦苦克制着心头情绪而已。直到步入内室,他令姜明等人守住四周,又命严修随侍,方才定定心心地和慈海分头坐了下来。

“钧如,这差不多一年没见,你可是真的风光至极啊!”慈海一开口就是一句火辣辣的话,“赵庄上下百多条人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归了黄泉,你却仍旧富贵消遥,这其中的道理,你可否告诉我这个糊里糊涂的老和尚?”

严修听着就心头大震,再看练钧如一脸黯然,顿时省出了两人之前的关系,只能懊悔自己的莽撞。他刚想代为辩解,就被练钧如挥手止住,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慈海大师,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离奇到了十分,除了严大哥之外,我也没有他人可以倾诉,你既然想听,那么我告诉你就是!”沉默良久,练钧如终于开始重新追溯那一段触目惊心的往事,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悲哀也一点点从他的眼神中流露了出来,就连早已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严修也是觉得一阵心悸。

曾经沧海难为水,慈海乃是经历过多次生死劫数的人,足足听了一个时辰之后,脸色终于微微一变。他见练钧如除了目光之外,一如在陈述旁人的经历,便轻声宣了一声佛号,顿时满室皆静。

“如此看来,那位华王陛下早已有了重振雄图的意思,却苦于时机未到;而四国诸侯也是野心勃勃,欲图等到中州王位虚悬之时,借机染指大统;而那位使令伍形易也是自有主张,手握大权不肯放?”慈海说了这几句话之后,突然仰天哈哈大笑,“想不到天下如今竟是如斯乱局,看来,我要想寻出杀人凶手,着实不易。”

他的目光倏地冷冽了下来,俯低身子直视练钧如的双目,许久才出言道:“你的无奈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你既然已经矢志要脱离他人的掌控,那究竟是想要明面上的风光还是暗地里的一语千钧呢?”他的话异常犀利,就连旁边的严修也忍不住心头一动,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师,你的意思是……”这些时日来,练钧如从来都是一个人瞎琢磨,最多再就某些大事和严修商议一二,一直都未曾真正摸清自己究竟该如何在人前人后自处,此时一经提醒,竟是一种拨云见月的恍然大悟。

“你看,为了不在人前用使尊这个面目出现,你不得不接受了华王的建议扮作他的义子,那将来呢?若是有所变故,他们还会同样做出同样的要求,你就这么遂他们所愿?”慈海的话语中多了一丝蛊惑,“既然你已经被他人拱上了神坛,将来又何必死死地待在上边?如今伍形易已经想要借机走上前台,你又何必学他?”

第四卷 乱起变生 第十八章 世子

“上一次刺杀樊嘉的勾当,是否你的手笔?”密室之中,传来一个女子冷漠的声音,“如今周国终于陷入了乱局,难道这就是你希望的么?”

室内的灯火突然明亮了些许,一个男子似乎不以为意地轻轻拨了拨灯芯,回头微微一笑道:“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又何必追根究底?再说了,樊嘉之事早晚自有公论,他若没有欺母逼弟,那么纵使那刺客临死前拼命一呼,也不会有几许应者。如今他即将被册立为世子,倘若中间真能有什么差池,对于你我又有何害处?”

女子终于沉默了,她的身影始终笼罩在黑暗之中,无论从任何角度偷窥,都丝毫看不见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也罢,周国之事就交给你了,我也懒得搭理,横竖,你也不会让他们消停的!为天下苍生谋福,让乱战天下得以一统,真是可笑,我当初怎会相信这种鬼话!”一阵大笑之后,女子的身影倏地一飘,转瞬消失在密室的入口,“你转告师叔,他的严命我自会遵从,不过,我不希望师门多年声名,就为了这权势名利毁于一旦!”

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丰朗俊秀的脸上现出一缕温和的神情,只不过片刻又变得无比冰寒。“所有人都是苦心孤诣多年,又怎会轻易放弃,更何况那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你不在周国也好,省得看到那些血腥场面污了你的眼眸。只不过,明萱啊明萱,若非你得师傅眷宠,就凭你那脾气。又怎么可能存活至今?你可知道,对于我族之人而言,你,始终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眼看樊嘉册立世子之礼日渐临近。练钧如却是愈发难以安心,虽然他和樊嘉并没有几分真正的交情,可是,事情若牵扯大了,难免不会祸水外引,只看那一日王姬离幽疯狂的行径和不寒而栗的眼神,他就可以深深地体会到,这个看似尊贵地女人已经接近了爆发的边缘。她多年视樊嘉犹若己子。最后却得知不能怀孕全都是丈夫从中作祟,又如何不气急万分?

“孔懿,丰都之内这几日情况如何。有没有听说行迹可疑之人出没权贵府邸?”练钧如自从留下了慈海之后。心结便解开了许多,对于孔懿和明空的防范虽然仍在,却已是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使用,毕竟,眼下如笙那边还未有真正的动作,他能用地人太少了。

孔懿摇了摇头,“这几日出奇地平静,所有人似乎都怕沾惹上了是非。所以都在韬光养晦。倒是斗昌和冯聿铭两人很不安分,一直在外头厮混,甚至还有两天没有归府。殿下。说起来,你该好好注意许凡彬其人,他看似隐于府中,却每隔一日就和炎侯联络一次,我总觉得他似乎比斗昌那两人要难对付得多。”

她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就是那句提醒也是硬梆梆的。

练钧如领教惯了她的脾气,倒是不以为忤,却转过头来看着明空。不待发问,明空沉声奏道:“陛下适才发来急报,说是长新君大人竟直接向华都发去了奏疏,虽然其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周国内乱的消息,却是引起了中州群臣的慌乱。殿下,难道这位长新君大人就真的有信心能够取周侯而代之?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这一疑问顿时令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练钧如虽然略知其中隐秘,但得离幽警告,哪敢胡乱多言,因此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遮掩过去。“总而言之,我们身在他乡是客,只要看着就好,若是真的多插手,只怕会引起不必要地麻烦。”他却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未曾宣之于口,“樊嘉究竟是否知道,王姬离幽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呢?”

册立世子的那一日正值七月盛夏,尽管襄坛之上地日头毒辣辣得让人难以自持,但是,周国上下和各国宾客依旧云集一堂,等待着那尘埃落定地一刻。由于中州有贵为兴平君的练钧如撑着场面,所以华王姜离只是钦赐了几件珍品,而其他三国无不派出了分量颇重的重臣,其中就有斗昌的父亲  孟尝君斗御殊。其人频频打量着练钧如这一行人,目光中蕴藏的深意让孔懿和明空提防不已。

冗长的仪式终于告一段落时,周侯樊威擎捋须微笑不已。除了喜好渔色,从哪一点看来,樊嘉都是一个合格的世子,不愧于他多年的教养。为了让樊嘉从心中提防中州王室,樊威擎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既要让他能够和王姬离幽以母子身份和睦相处,又要让他学习制霸之道和驭下之道。樊威擎顺势瞟了一眼身边地妻子,只见离幽面色沉静,只有嘴角似有欣慰的笑容,心中不由暗自得意。

突然,空中响起了一阵明亮清澈的啼声,引得众人无不抬头仰望。原本被周国十六位飞骑将牢牢护住地天空之中突然现出了一片巨大的黑影,观其形状,竟是比黑水宫流传于外的黑翅天鹏更为巨大。见此情景,人群中不由产生了阵阵骚动,周侯夫妇和樊嘉更是脸色铁青,谁都知道,此时的不速之客一定是有所图谋,否则,又怎会选择这样的出没方式?

电光火石间,那高高翱翔在天际的巨鸟突然俯冲了下来,将十六位飞骑将的包围圈冲得七零八落,自己身上的羽毛也是落得四处皆是。就在人人惊于躲避之时,异鸟在着地之前,鸟背上倏地飘落一人,如同不着力一般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其人面目竟是和樊嘉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你这个冒牌货,以为我就真的无法脱困么?若非有贵人襄助,想必就要让你得逞了!天下竟有如此笑话,一个冒牌货也想被册为世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练钧如和离幽也是一样,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突兀的一幕,然而,只有周侯父子面色苍白,似乎更多的是恐惧而非惊愕。

“父侯,我被居心叵测之人暗地困住,想不到这冒牌货竟然想被册为世子,请您千万明察!”那黑衣人根本不看四周围上来的众多甲士,竟是恭恭敬敬地跪地朝上头叩头道,“父侯万不可被此小人蒙蔽,母夫人,请您分辨一二,儿臣才是您的亲生儿子!”殊为诡异的是,其人声音和樊嘉也是毫无分别,旁听的周国群臣之中,几个年老体弱的竟是支撑不住昏厥倒地,顿时引起不小的混乱。

尽管是七月盛夏时节,练钧如却感到浑身上下一片恶寒,就连背心也是阵阵发冷,他见王姬离幽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说,当初樊嘉生母孟氏产子之时,乃是双胞胎而并非一个儿子?这些日子,他隔几日便会见到樊嘉一次,所以万难相信那个身着世子服饰的是冒牌货,毕竟,其人无论言行举止都没有任何变化。他愈想愈觉得可疑,手足冰冷得几乎难以动弹,既然如此,眼前这男子就一定是假冒的,那么,又是何人将此人藏匿至今?

“父侯,此人突然从天而降,分明是有心扰乱人心,请父侯即刻命甲士予以诛戮!”台上的樊嘉根本就是慌了神,忙不迭地下跪奏道,“儿臣始终在丰都侍奉父侯和母夫人,哪里有什么为人所困!还请父侯和母夫人明察!”

那黑衣人见四周的甲士都是面面相觑未曾严逼,猛地撕开了外衫,里面竟赫然是樊嘉平素罩在身上的深红色常服。“父侯,母夫人,儿臣好不容易脱困而归,若是你们执意要相信这个冒牌货,儿臣,儿臣便没有存身之地了!”

人群中的骚动顿时更大了,高台上的樊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射向那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恨和无奈。端坐在宝座上的周侯樊威擎已然完全乱了方寸,他怎都没料到,当初孟氏产下双生子后,为了不让离幽生子一事在他日产生麻烦,他命人将其中一子和孟氏一同除去,谁知如今竟会出现如此状况。眼前那人的措辞举止,像足了樊嘉平日的模样,一时间,他竟是难以分辨孰真孰假,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妻子。

离幽沉吟半晌,刚想要开口说话,岂料台上的樊嘉突然狂笑不已,竟飞身而下,手中已是多了一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弩箭,对准了那人的心窝,一只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对方射去。人群中顿时爆起一阵惊呼,这么近的距离,纵是神仙也没有回天之力。

嗖地一声,那弩箭不偏不倚地命中了目标,而那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却趁势连退了几步,随后喷出了一口鲜血,却仍旧安然无恙。周侯樊威擎再也难以抑制心头情绪,倏地站起来大喝道:“快,将他们两人全都拿下!”从那人中箭的态势来看,他已是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须知樊嘉随身应有一块特制护心镜,如今那人能中箭无事,显然也是有这件东西,如此一来,真假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第四卷 乱起变生 第十九章 托付

尽管册立世子乃是国之大事,但以现在的形势却是无论如何都法继续下去。无论周国群臣还是各国宾客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了一个头昏眼花,谁都辨不清究竟孰真孰假,最后周侯樊威擎只得将两人分头软禁。

练钧如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由于他和樊嘉来往不少,所以周侯夫妇竟是把他留下了,然而,最终他却是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那真假樊嘉。周侯樊威擎亲自盘问了两人之后,出来的时候就犹如老了十岁,竟是连和妻子交待一声都没有,就把自己关在了昭庆殿之内。见到这副情景,练钧如和离幽两人情不自禁地交换了一个眼色,看来,无论何人是真的樊嘉,两人都是周侯亲子这一条怕是坐实了。不仅如此,那假的樊嘉怕是还握有什么把柄,否则,周侯樊威擎大可如同以往那样将其狠心除去。

果然,就在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三天之后,周侯诏告全国,声称失散多年的儿子日前得以和他重逢,由于其人面目和樊嘉一般无二,所以引起了诸多事端,并册封此子樊景为长莘君,册封世子的仪式将赶在五日后重新举行。这一诏令一下,不仅是周国群臣一片哗然,就连列国宾客也是大为惊讶,当日要死要活的真假之辨,最后竟以这种形同闹剧的方式收场,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经过这一场变故,册立世子的典礼便显得有几分萧索了,这短短数日之内,足足有七八名周国老臣禁不住这迭生变故,只得告病在家中休养。尽管各国宾客仍然都留在了周国,彼此却密会了好几次,想来都是在揣测周国形势。当初富甲天下,繁荣昌盛的周国。先是遭北狄劫掠,后是周侯兄弟反目,最后册立一个世子也闹出如斯丑剧,怎能不令其他三国兴奋非常?就连事先有所定计的练钧如,在这种状况下也是决定冷眼旁观,而且加紧了今后行程的安排。

照仪制穿上了世子服饰地樊嘉全然像个木偶一般参拜行礼,临到仪式结束之后,他竟是兴致全无。就连面对宾客时也不过早早退场,这更是让一干人等心生疑窦。练钧如看着樊嘉颇有些落寞的身影,再想到他往日张扬的模样。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然而。不过顷刻间,他就觉得腰间被人碰触了一下,等到环顾四周时却没发觉可疑人影。略略敷衍了一阵之后,他便趁机上前向周侯夫妇告辞,说是三日之后要远赴夏国。在此之前,已经划拨给他的五百虎豹营勇士已经分批离开了丰都,因此倒也无人意外他地请辞。

好容易撑过了众人的奉承乘车驾归府,练钧如才忆起了开始的变故。连忙摸了摸腰间,果然发现了一块团成一团的绢帛,上头只有一个,时间和地点。下头的标记却让他浑身一震,那图案样式和先前长新君樊威慊所赠的玉符一模一样,如此看来,这下书相邀的,一定是长新君的心腹。思来想去,他只得召来孔懿与明空商议了一阵,最终决定由孔懿和严修陪伴前去赴会。

不过,当练钧如一行在那所民居中见到长新君樊威慊时,却着实大吃一惊。这种时候,人人都以为这位周侯之弟在封地厉兵秣马,谁知他却亲身到了此地。一别数月地功夫,练钧如似乎觉得长新君樊威慊年轻了些许,心中更觉惊讶,口中却是客气得很。“长新君,想不到今日能够在丰都再会。说起来如今情势纷乱,我也即将离开周国,您择了这个时候和我相会,莫非是有什么大事么?”

“无甚大事,我之所以拣在这个时候和殿下一会,一来是为了给殿下饯行,二来是为了小儿欣远,这三嘛,则是想看看殿下是否会爽约!”樊威擎狡猾地挤了挤眼睛,引得练钧如不由莞尔。

“想不到长新君居然会信不过我,看来还真是我往日疏忽了!”练钧如自嘲地一笑,随即朝四周看了两眼,面色便有几分诧异,“长新君适才所言,似乎还为了洛公子有事找我,可我怎么没看见他的人影?我这次到丰都也没来得及和他打过几次照面,想来真是有些遗憾。”

樊威慊抚掌叹道:“近日变故太多,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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