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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千钧-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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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偃,陛下是不是你的父亲?”尽管早已有了七八分把握,但练钧如还是焦急地询问道,“你不是说过会面对这一切吗,怎么不回答?”

姜偃没有答话,他沉默地呆立许久,最后从腰带中摸出了一个粗陋的布包。解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裹后,一枚和刚才的样式一模一样的蝴蝶玉坠呈现了出来。那玉坠上的蝴蝶翩翩展翅栩栩如生,看在练钧如眼中却觉心酸不已。

这一刻,他无暇再去看姜偃的表情,他能够忆起的一切就是在这一世中享受的寥寥数日亲情。双亲的面庞全然浮现在面前,慈祥和蔼的笑容,无微不至的关怀,一点一滴地冲击着他好不容易才坚强起来的心防。他最后看了那一对父子一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大门外,赵盐正瑟缩着身子站在那里,作为一个卑贱的内侍,他跟着华王姜离已经几十年了,经历过诸多风雨磨难,这一次却是最惊险的一次。他不在乎君王的信任,不在乎天子赐予的富贵,也不在乎群臣复杂难测的眼神,不过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他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练钧如踏出大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泪流满面的赵盐,脚下步子不由一顿。他刚才的举动是为了谨慎,虽说也有些不相信赵盐的意思,却也不过是防范之意大于疑忌,谁想这平时八面玲珑的宦者令竟会在殿外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啊,殿下,小人失礼了!”尽管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但赵盐仍不至于疏忽这么明显的提醒,待到发觉是练钧如时立刻慌了神。

“小人是……小人是欣喜陛下得以脱困,没有……没有别的意思!”慌忙跪倒于地见礼之后,往日伶牙俐齿的他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吐出的语句颇有些词不达意。

“陛下福缘深厚,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练钧如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露口风,“你虽然跟随陛下多年,但眼下情势非常,陛下和本君在有些事情不得不谨慎一些,你应该知道分寸才是。”见赵盐忙不迭地点头应承,他又稍稍缓和了一下神情,“这里由本君亲自守着,你去石大人府上传一个口讯,让他放心,一切皆好。”

赵盐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便一溜小跑地奔了出去,一路上仍旧不忘把听到的话一点一点地掰碎了细细思量。终于,在两脚踏出王宫时,他那沮丧的神情一扫而空,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天子的第一号心腹,只要忠心耿耿就成了。

练钧如转头望着掩上的隆庆殿大门,嘴角渐渐浮上了一丝笑容,姜偃已经心愿得偿,自己放出去寻找父母下落的人也应该快有佳音传来了吧……

第七卷 中州惊变 第十一章 真相

阴恻恻的暗室中,一男一女相对而立,两个人的脸上都是阴霾密布。室中没有什么豪奢的陈设,一几一凳都是石料所制,就连壁上的几幅字画也是粗浅得紧。

“是谁说他们一定会斗一个你死我活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冷言嘲讽道,“亏得我一直按兵不动,却有人先一步挑起了各种事端。这下可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那个家伙再次拱了出来。什么天子安康,天下之福,都是一等一的假话!老金,你老实告诉我,这几出闹剧究竟怎么回事?那些跑到石府去对付伍形易扈从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烛光下,他那张苍老的脸格外阴森可怖,正是阳平君府的总管老金。“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如今的中州乃是各方势力云集之地,高手异士不计其数,若非你自视太高,又怎么会忽略了背后作祟的人?”

“哼!”女子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显然心中也有些懊恼。许久,她才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建议说,“如今伍形易和练钧如合流,一时不会再有冲突,那么,幕后之人岂不是算盘落空?我总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对方要么就是借机火上浇油,要么就是存心不想看到中州大乱,我认为后头一种可能更大一些。”

“未必啊!”老金摇头长叹一声,又想起自己和练钧如不多的相处日子,“伍形易是什么人?掌控中州军权十几年,朝中大小事务没有什么瞒得过他,又怎么会轻易止歇兵戈?若非他早有定计,又怎会轻易现身石府,再以石府中的那件事情作为契机?夫人,这件事情的背后肯定牵涉了其他王族,说不定还另有隐秘。你最好盘查清楚。至于你的夙愿么……横竖天子活不长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大仇不共戴天,倘若不能亲手将此人斩除。我又有何颜面去见他在天之灵?此事不必再议!”她硬生生地吐出几句话之后,便轻轻从桌上拈起一枚玉符,郑重其事地递给了老金,“伍形易这一次不过是因为树敌过多,所以暂且抽手,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和那练钧如既然曾有主仆之分,就代我去见见他,不妨把话挑明一些……天宇轩乃是我多年心血,只要他能答应助我复仇,我绝不吝于回报!”

“我姑且一试吧。这一次你帮他隐匿了双亲,怎么也算结下了善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唉!”他将玉符小心翼翼地藏在腰带内,起脚便往门外走去,临出门时却突然停住了步子。“夫人,你当初身份尊贵,那件事情之后却不得不隐姓埋名,我知道你蒙受了太多的苦楚怨恨。只是,如今的天宇轩虽说大多是主上埋下的应变基础。但夫人也苦心经营了多年,这份势力非同小可,我身为主上故臣,只希望夫人能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就好……”长长叹了一口气之后,老金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隐约又恢复了当年的豪情。

“平安快乐……只要我还活着一天,那就只是奢望!”女子狠狠扯下了脸上的面纱。发狂地抚摸着自己恐怖不堪的面庞,眼泪不可自制地滚落了下来。事到如今,她早已深陷泥坑。

哪里还有自拔的余地?

得到了华都密报之际,信昌君汤舜允正在边境百无聊赖地狩猎打发时间,然而,那个消息让他的所有不耐情绪一扫而空,眉头不禁紧紧拧在了一起。他不是没想过一场干戈化为玉帛的可能,但这未免太快了,离他的预计还差得老远。把华都的一系列事变如同一颗颗珠子般串连起来之后,他的面前已经大致浮现出了一幅图画,一幅远远偏离了他预计的图画。只有积弱的中州才符合列国的心意,那样便可以轻易掌控威吓,而不是毕恭毕敬地朝觐趋奉,这才是他亲自率兵前来的缘由。

“商侯汤秉赋……”汤舜允轻笑一声,鄙夷轻蔑之色溢于言表,“为了这么一个懦弱可欺的家伙,我又何必大费周折?馆清宫中的那帮名士,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全都赶出商国土地!一群只会空谈的文士书生,又何来强国之能?”

“报!”一个浑身甲胄的军士急匆匆地策马冲了过来,滚鞍下马后立即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将一封信函高举过头,“周国长新君大人派人送来密函,请大人过目!”

“哦?”汤舜允闻言眉头一挑,目光中闪现出几分疑惑,身旁的侍从急忙接过信函呈递给他。随手拆开一看,汤舜允便愉快地笑了,对于这位胆大妄为的周侯之弟,他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甚至可以说是崇敬的感觉,毕竟,两人选择的是同样一条世人眼中大逆不道的路。

“回报长新君,就说本君一定如期赴约!”汤舜允思忖片刻便做了决定,“传令下去,三军所属不得随意骚扰中州边境,违令者斩!”

炎侯阳烈亲领大军在外,原本平静的绯都之中便传出了种种不和谐的声音。有传言说炎侯兵败身死的,有传言炎国大军战事失利死伤无数的,甚至还有传言说炎侯和中州秘密达成和议,欲将炎姬阳明期许配给中州储君。总而言之,失去了炎侯弹压大局,整个绯都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就连宫城中的仆婢内侍也在偷偷传播着流言蜚语。

这些流言原本都瞒着炎侯夫人庄姬和炎姬阳明期,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一日,炎姬独自一人在花园中散心,无意间听到了花丛中两个人的谈话,顿时大惊失色,旋即命人拿住了那一对内侍宫女,又匆匆禀报了自己的母亲。

庄姬问出事情原委后,当机立断地召见了太宰白石和司寇虎钺,声色俱厉地质问道:“主上离开绯都不过一月,谣言就散播到了这种地步,你们俩身为朝中重臣,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遏止么?”

“夫人息怒,谣言止于智者,若是加以弹压,怕是效果只会适得其反!”白石从未见过庄姬过问国事,这种雷霆大怒的神情更是从未见过,心中不由惴惴然,但还是勉强劝阻道,“个别有心造谣地小人不妨让虎钺大人留心一下,但惊扰民众就不必了。”

“太宰大人未免太过小觑了流言的势头!”虎钺本就不满白石这种软绵绵的态度,见庄姬过问此事不禁大喜,“夫人明鉴,古人曰‘三人成虎,正是此意。主上引军在外,一旦因谣言而乱了朝局,那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不能尽早揪出幕后元凶,臣担心……”虎钺骤然止住了话头,脸上尽是不安之色。

饶是平日极恶虎钺为人,庄姬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点点头便下令道:“虎钺,此事本宫就交给你了。你身为炎国司寇,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分内差使,一定要尽心竭力!”她见太宰白石脸色不愉,权衡利弊即补充了一句话,“不过,若是因为此事祸害了百姓,本宫也绝不饶你!虎钺,往日主上重用你不假,但你的那些龌龊事情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

有了这句警告,原本兴致颇高的虎钺出宫时就有些怏怏的,只敷衍了白石两句便坐车离去。心中解气的太宰白石还未及上车,宫中就再次奔出了一个内侍,急匆匆地附耳交待了几句,让他惊愕不已。

“慈海大师,下官有礼了!”依着炎姬的交待,白石直接找到了普净寺,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一礼。朝中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慈海的过往,他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丝毫不敢废了礼数。“炎姬殿下命下官带话,说是想请大师进宫一趟,以求解去宫城里头的邪祟。”

慈海晒然一笑,他虽然未曾搭理炎侯的要求,却得到了进出宫闱的自由,所以一来二去便和炎姬熟识了。只是第一眼,他便觉察到了这个少女的与众不同,不仅是因为气度风华,而且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一层淡淡魔气。

直到见识了逢魔古琴,他才明白了其中缘由,因此分外激赏她以身饲魔的勇气,尽管这代价着实大了一些。

“多谢白石大人特意相告!”慈海缓缓从蒲团上起身,随手拿了一件干净的僧袍披在身上,施施然地朝外边走去,白石衡量再三,还是决定去见见此地住持。他虽然不赞同大费周折地追查流言来源,但确实相当怀疑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普净寺的僧人常常能够以各种名义出入权贵府邸,兴许能够问出什么隐情来。

绯都一座不起眼的府邸之内,阳无忌望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眼中闪动着野心勃勃的光芒。一旦脱困,他就再不是那个只知道冲动的炎国质子,凭借高贵的身份,他能够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信昌君汤舜允能够以兵权傲视商国,长新君樊威慊能够以重兵逼迫周侯,他为何不可仿效?

“兄长,要怪就怪你没有儿子,否则,我也不可能聚齐这么多能人异士!”阳无忌在心中愤恨地高呼道,面上的笑容却愈加畅快。

第七卷 中州惊变 第十二章 前情

父子重逢,华王姜离自然是十万分欣喜,恨不得当日就界篓雅留在宫中为伴。然而,在练钧如的劝说下,姜离终于冷静了下来,如今他这个名义上的天子并无多少权限,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会给儿子带来损害。直到傍晚时分,姜离方才不舍地将儿子交还给了练钧如,千叮咛万嘱咐,唯恐这好不容易找回的亲生骨肉再有波折。

回程的路上,姜偃默默不语地坐在那里,任凭练钧如怎么询问,他都不肯吐露一点内情。看着对方倔犟的模样,练钧如心中一软,摇摇头也就暂且撂下了此事。他很清楚,此刻和伍形易达成的默契不过是暂时的事情,什么时候翻脸谁都说不准,姜偃的真实身份,能隐藏一时是一时。

才踏进装饰一新的阳平君府,练钧如便发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那个神秘莫测的总管老金,在失踪了将近一个月后,竟然再次回到了此地。从几个下人口中,练钧如已经隐约判断出父母的去向和老金有关,却苦于找不到其人踪影,今次老金突然自己现身,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老奴不告而别,请殿下恕罪!”老金深深弯腰施礼,脸上尽是谦卑之色,“如今局势已定,姜杰等四人也会在几天之内归来,老奴便先行打个前站,想不到殿下又收了几个人,真是可喜可贺啊!”

“金总管,你的一番作为都是为我着想,我又怎么会怪罪?”练钧如见老金的一双眼睛始终不离姜偃,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一边打哈哈将话题岔了开去,一边示意姜偃先行回房。一切妥当之后,他才点点头道:“金总管,你离开府中多日,我还有些话想要问你,你且随我来。”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练钧如亲自掩上了房门,这才放下了那幅笑脸,“金总管,若是我所料不差,我的父母双亲应该是你想办法挪出府邸的吧?”

“不错。”老金坦然承认,“当日事机非常,老奴担心二位尊者有所损伤,所以才暗中将他们移出了府邸。果然,事后伍大人派人来接管阳平君府,这里却已经没有什么要紧的人了。若是殿下以为老奴处事不当,老奴甘愿受罚!”

练钧如被老金口口声声的“老奴”说得眉头一皱,却怎么都想不清楚其中关碍,也只能由得他自谦。不过,在确认了父母的下落之后,他的心情顿时稍稍轻松了一点,可仍旧不敢过于大意。“金总管,既然如此,那我的父母可否安然无恙?如今局势已定,你什么时候可以接他们回来?”

“殿下请勿心急,此事还当从长计议!”老金并不理会练钧如焦急的神情,反而慢吞吞地解释说,“二位尊者藏身之处极为隐秘,等闲人绝对不可能发觉,而且,殿下不觉得如今局势根本还是一团乱么?不说陛下手中无权,就说伍大人先前咄咄逼人的态度,他也不会甘心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的。与其此时接回二位尊者为殿下平添掣肘。不若任由他们在安全的地方先行养息,待到风平浪静之后再作打算。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话听起来有理有节,但练钧如心中着实不是滋味。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掌握在他人手中,这就好比头上悬挂着一柄利刃一般难以动弹。更何况,直到如今他还弄不清楚老金的底细阵营。

“金总管,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格外谨慎,若是你不能告知真实来历,我就不可能信任你。说吧,你究竟还有些什么交换条件?”

“殿下如今在外结交众多盟友,却大多以利益相交,一旦有冲突,动辄便会有图穷匕现之忧,所以,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殿下着想,这一点还请殿下明鉴!”老金直截了当地表明心迹之后,从腰中摸索出一枚玉符,举重若轻地搁在了桌案上,“老奴不敢欺瞒殿下,此次为二位尊者移居,最终的藏匿之所乃是天宇轩主人提供的,也没有其他额外的条件。天宇轩主人只是让我将此物转交殿下,一来为结善缘,二来也是为了另一件大事,希望殿下能够助他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天宇轩主人愿意以整个天宇轩相酬!”

巨大的诱惑顿时让练钧如目瞪口呆,然而,他很快就醒悟了过来。

丰厚的酬劳后面定然隐藏着天大的风险,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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