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行吟 作者:宋浩浩-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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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道六年,辛弃疾在建康任满,回到了临安,受到了宋孝宗的召见,此时辛弃疾正好得以向皇帝面陈恢复方略。宋孝宗的召见,无疑对辛弃疾是重莫大的鼓舞,皇帝能召见他,从一个侧面表明朝廷和执政大臣有意复国的政治倾向。在召见之后,宋孝宗仔细听了辛弃疾准备的方略中的意见,随即就任命他为司农主薄,这个职位平时主要掌管朝廷的仓廪、籍田等事务。在任职上,他又分析时势,写出了《九议》的长文,上呈当时的宰相虞允文。文章条分缕析气势凌厉,奔放驰骤,辛弃疾对以前论及的一些问题,比如关于宋、金双方力量对比和优劣之势的分析,关于声东击西出兵山东的策略等做了更为具体详细的论述。虞允文也是个力主恢复的人物,绍兴末年曾大破金军,孝宗即位后就受到了重用,干道五年拜相。辛弃疾《九议》上呈之后,必然地引起了虞允文的关注,在干道八年的春天,辛弃疾被虞允文任命为滁州知州。滁州处在江淮之间,在当时为上州,辛弃疾南归之后,所担任的都是军州中的佐职,这次还是第一次独掌一州,而江淮之地近宋、金边境,其军事地理位置非常地重要,是名副其实的前线。到了滁州,辛弃疾曾提出的招抚南归士民、屯田练兵的设想也可以付诸实施了,可是辛弃疾没有想到的是战后的滁州已是一片冷落萧条的景象,百姓们编茅籍苇,寄宿于瓦砾之间。辛弃疾立即上书请求免除滁州百姓的税收,帮助当地百姓建房造屋不至流离失所,同时积极招抚北方南来的流散士民,耕垦荒田,自食其力。夏熟之后,又用富余的资金修建邸馆楼阁,招徕各地的商贾,安定民心。经过辛弃疾的整顿,滁州昔日的颓败景象得到了很大的改观。在任上,辛弃疾最关心的还是金国形势的变化,仍有奏议上疏君相,建议宋廷要深谋远虑,加强军备的投入,
并预言金国已呈现出衰落的态势。在滁州任上,时时体察百姓的疾苦,在《声声慢》一词中,他这样写到:
征埃成阵,行客相逢,都道幻出层楼。指点檐牙高处,浪涌云浮。今年太平万里,罢长淮千骑临秋。凭栏望,有东南佳气,西北神州。
可见此时的辛弃疾充满了信心,与民同乐的情形俨然在目。
三
滁州的任期很快就满了,辛弃疾被任命为江东安抚司参议官。没过多久,他在做建康通判时的朋友叶衡出知建康府,可是叶衡刚到任又被朝廷召回临安,让他做户部尚书,到了淳熙元年的六月,又升他为副相,十一月已升到了右相兼枢密使。叶衡是辛弃疾的知心朋友,对他非常了解,一直也很器重他。他们两关系不错的原因之一,就是都有着主张恢复的一致见解,再加上两人皆通兵法、意趣颇合。所以叶衡很快就向宋孝宗力荐辛弃疾,赞扬他的慷慨大略。宋孝宗本身对辛弃疾印象不错,既然右相也提议,很快就召辛弃疾回朝,任命他为仓部员外郎,稍后又升为仓部郎中。辛弃疾在临安任上的时候,时值朝廷发行的纸币〃会子〃由于数量过大,发生了贬值,宋孝宗正束手无策时,辛弃疾呈上《论行用会子疏》一文,主张朝廷重会子,但必须要控制它的发行量,打击不法行为,逐渐使〃会子〃成为重信誉不贬值的货币,宋孝宗受启发去实施后,果然见到了效果,对辛弃疾更是赞赏有佳。
淳熙二年的四月,茶商赖文政起兵湖北,随后转入湖南江西,宋孝宗先后命江州都统、鄂州都统、江南西路兵马总管等联合起来的剿捕军队,全为茶商军击败,惊动南北。在四处告急的情况下,六月份,朝廷任命辛弃疾为江西提点刑狱,节制诸军,进攻茶商军。
茶商造反的原因是因为茶叶的贩卖权北宋末年就掌握在朝廷手中,这个时候由于南宋朝廷多收了茶叶上的苛捐杂税,加重了茶农的负担,而那些茶商也觉得本高利薄,不如走私来得赚钱,官府对走私有所打击,这就引起了茶商的起义。辛弃疾虽然同情那些茶农,但茶商为了自己的私利而造反,外患未平,内乱又生,这让辛弃疾对那些茶商非常地深恶痛绝,在接到任命后的七月初,就离京赴赣州就职。辛弃疾日夜研究对策,一方面协调诸处官军扼守要冲,对茶商军进行围攻夹击;另一方面也吸取了正规军作战不利的教训,在地方上招募军士,组成敢死队,从背面追击茶商军。茶商军终于寡不敌众,逐渐抵挡不住辛弃疾的进攻,势力渐渐削弱。这个时候辛弃疾命手下的官员去诱降赖文政,赖文政被迫无奈只能接受招安,起义军就此瓦解,辛弃疾为了不让各地在效尤赖文政聚众起事,杀一儆百,果断地将他处决,最终平定了茶商军。
朝廷见辛弃疾果然会办事,淳熙四年,命他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抚使。在任上施政得力,当时江陵统制官率逢原,纵使部下殴打欺压百姓,辛弃疾知道后立即加以惩处,颇得民心。整顿纲纪之余,辛弃疾还下令禁止向金国走私耕牛战马以及茶叶,从根源上杜绝茶商军起义事件的再次发生。十一月朝廷见他政绩突出,又让辛弃疾知隆兴府兼江西安抚使。第二次管理江西时,遇到灾荒,辛弃疾果断地以官钱银器买米,限期运至,视民如子,在百姓中的口碑自然不错。随后淳熙五年的春天,朝廷即召辛弃疾为大理少卿,在这个任上时,辛弃疾也尽忠职守,做得非常出色,但却暗中有人嫉妒他的才干,遭到非议和责难。到了夏秋之交,又被任命为湖北转运副使。
淳熙六年的三月,辛弃疾接到新的任命,这回是到湖南做转运副使,又到了秋冬之交,辛弃疾改知潭州兼任湖南安抚使。在湖南安抚使任上,辛弃疾最大的一个举动就是创建地方武装〃飞虎军〃,目的是为了国家的安全稳定,积蓄力量去对付北方的敌人。建飞虎军时需要大量的钱财,这些辛弃疾都自行解决,很少向朝廷开口。他治政的果敢刚毅,引起了当时朝中许多人的反对,在建飞虎军时,枢密院的官员就再三阻挠辛弃疾,只是无奈于辛弃疾办事能力太强,并没向朝廷张口要钱,就解决了大部分军费问题。不过朝中官员的不服、妒忌、误会渐渐在他们心里滋生,暗地弹劾他的事情经常发生。其实那些朝臣对辛弃疾的弹劾,名义上是因为飞虎军到底要不要建的问题,其实是两种对立心态和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辛弃疾办事决断的作风与一般官员的无为而安,反映的是辛弃疾那种刚毅果断的思想性格和南宋与生俱来的容忍懦弱、因循苟且出租车风之间的不协调和矛盾。
英雄,总是孤独地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淳熙七年年末,朝廷加他右文殿修撰,并再次兼任江西安抚使。频繁地改官,繁杂的政务,让辛弃疾没有更多时间再去思考谋划恢复之事,宦海的沉浮,首先消磨的是他的精力,不过,再大的磨难都无法让辛弃疾放弃和妥协。在江西安抚使的任上,照理抗金的事已不是他所管辖,但仍旧派遣专人用客舟运输军需物资给北方前线的军士。到了淳熙八年的冬天,辛弃疾在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再次被劾罢官,在被罢官之前,辛弃疾对朝中那些嫉妒的同僚即有防范,并不是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比如在两年前,他在呈奏宋孝宗的《论盗贼札子》中写到:〃臣生平刚拙自信,年来不为众人所容,顾恐言未脱口而祸不旋踵。〃,所以辛弃疾必须采取一些避祸的措举,他买下了江西信州城北带湖边的一块地,在那营建房舍,以便日后退身之需。〃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选择这条路是非常无奈的,不过也表明了他在等待时机,他的恢复之志是不可能磨灭的。淳熙九年,辛弃疾的退居生活开始了。信州也就是现在的上饶一带,风光本身就是东南一绝,因此退居的生活自由而闲适,堂前即可远望青山,东篱亦有菊赏,悠然自得。有时,也可以做短期的出游,寻访山水胜迹,流连江南一带的奇丽风情。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呆在家中闭门观书,对花饮酒,他的朋友极多,比如此时也在江西隐居的洪迈等人,常来做客,每次辛弃疾都与他们诗酒唱和,谈论终日。
这个时候辛弃疾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老朋友陈亮,常派人询问他的近况,约他能否来上饶一聚,因为陈亮无论从性格和政治观点上来说,都和自己非常接近,而且早即有交往。主和的宋高宗驾崩后,辛弃疾看和陈亮都看到了恢复故土的希望,尤其是陈亮,很急切地要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在淳熙十五年的时候就前往建康、京口考察地形,继则上书宋孝宗论及建康京口地形险要,攻守皆宜,极力劝怂宋孝宗派太子为抚军大将军,岁巡建康,让天下的人知道朝廷的所想,用非常之人建非常之功。在陈亮眼中,非常之人是哪些呢,是辛弃疾,是朱熹这些人。陈亮的上书无疑遭到了朝廷中许多保守派的讥笑,辛弃疾了解这位朋友,也支持他上书中的观点,只可惜朝廷并没有采纳。陈亮还给朱熹写信,劝说他积极出仕,担任朝廷的要职,为恢复之事出力,并约他一起到辛弃疾这边相聚。陈亮给朱熹致信之后,就先期来到了上饶。这个时候辛弃疾虽然身患重病,可见到老朋友陈亮来,也顾不得风雪严寒,一同畅游鹅湖,分析时局,谋划恢复之事。在鹅湖上,辛弃疾作《贺新郎》词一首送给陈亮:
把酒长亭说。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残雪。要破帽多添华发。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两三雁,也萧瑟。佳人重约还轻别。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问谁使君来愁绝,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长夜笛,莫吹裂。
陈亮也有所唱和,这就是著名的〃鹅湖之会〃。一晃已经十天过去,他们又赶到紫溪等朱熹的到来,以商大计,可是等了好些日子朱熹并没有来,失望之余,陈亮只能告别辛弃疾东归。朱熹不愿来赴约的原因就是对当朝的宋孝宗并不看好,恢复之事不可能又什么实质进展,果然,到了淳熙十四年的冬天,宋孝宗就流露出退意,诏命太子在议事堂参决政务。果然十六年的二月,孝宗皇帝就正式下诏,禅位于光宗,自己学当年的父亲高宗一样,做起了太上皇。这位曾经圣明英毅,卓然为南渡诸帝之首的帝王,此时的用兵抗紧金的志气已被消磨殆尽。到了绍熙二年,宋光宗启用辛弃疾,任命他为福建提点刑狱。至此,辛弃疾的隐居生涯终于要告一个段落。
四
辛弃疾永远那样心忧天下。绍熙三年秋天,从福建任上召回京师时,第一件事就是向宋光宗上奏《论荆襄上游为东南重地》一书,在奏论中,他提出要固守江南,一定要先加强荆湖北路和襄阳地区的军备力量。荆、襄两地一向是分开治理的,非常不利于上游的防守,会给金国以可乘的机会。辛弃疾因而主张合荆襄为一路,使它们能首尾相应。即使金国南下,宋廷也可以乘机而动,攻防自若。最让人敬佩的是辛弃疾眼光的敏锐,他在召对的札子中提出了一个前人从未能预见的问题。他认为天下之势有合有离,其中有着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力量,他举例说汉离经魏而合于晋,晋离经隋而合于唐。辛弃疾觉得南宋现在正处在一个半离半合的历史时期,在宋和金之外,有可能出现第三种军事力量。他认为宋、金南北分治,宋若不能恢复失地,很有可能天下将统一于第三种力量,所以他说:〃故臣敢以私忧过计之切,愿陛下居安虑危,任贤使能,修车马,备器械,使国家有屹然金汤万里之固,天下幸甚!社稷幸甚!〃,这种强烈的忧患意识确实非当时人所及。辛弃疾的远见卓识不得不让后人为之扼腕,许多年以后宋代为元所代的最终命运,正好是被辛弃疾言中。宋光宗没有他父亲孝宗那样有政治才能和远见,加上身体又不争气,重病缠身,还受制于皇后李氏。这次辛弃疾诏对后,也只是被留任为太府卿,不久改为出知福州。果然,到了熙宁五年的夏天,无意进取的宋光宗禅位于皇太子扩,宋宁宗登基了。
就在七月,辛弃疾又遭到了右司谏黄艾的弹劾,罪名是〃残酷贪饕,奸赃狼籍〃,被降职,去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他加强地方税收,以备荒年,补军额,修郡学被责为〃贪饕〃,刚毅果断,严于治下的作风被看成了〃残酷〃。贬到武夷山去也好,风光也不错,离老朋友朱熹也近。没等辛弃疾在武夷山站稳脚跟,御史中丞谢深甫则再弹劾辛弃疾,说他〃交结时相,敢为贪酷〃,降充秘阁修撰,不过那武夷山冲佑观的祠官官职还保留着。到了第二年的十月,辛弃疾已打算再次退归上饶,这个时候朝廷中有人还不放过他,继续奏劾他,秘阁修撰也被免了去。看来朝廷中的一些小人不将辛弃疾整到底是不会罢休了,辛弃疾每年几乎都得被弹劾几次,宁宗庆元二年,他的冲佑观祠官也被人罢了去。
当然辛弃疾被罢免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宋宁宗即位以后外戚韩侂胄以拥立宁宗有功而未得到大的升迁,心里愤愤不平,与当时的执政大臣赵汝愚发生矛盾,并且渐渐激化。台谏中的人多为韩侂胄所起用,于是赵汝愚的人不得不受到排挤乃至贬黜。辛弃疾和赵汝愚关系很好,尤其是赵一直欣赏辛弃疾的才华,辛的再次起用和他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在台谏那帮人眼里,辛弃疾就是赵汝愚的人,自然要受到排挤,排挤到最底线就是无任何官职,他们总满意了。辛弃疾此时似乎也有些厌倦官场了,回去就回去,上饶的旧居本身也好久没回了。
回到了上饶,辛弃疾仍旧过起了闲适的生活,他平时最喜欢的还是郊游,一日走到了铅山县的一个村庄,村里有方清泉,状似葫芦瓢,周围都是石径,水从山上流下,泉水清澈见底,四周青山围绕,风景怡人,辛弃疾被突然眼前的景色感动,赋《洞仙歌》一首:
飞流万壑,共千岩争秀。孤负平生弄泉手。叹轻衫短帽,几许红尘;还自喜,濯发沧浪依旧。人生行乐耳,身后虚名,何似生前一杯酒。便此地结吾庐,待学渊明,更手种门前五柳。且归去父老约重来
;问如此青山,定重来否?
看来辛弃疾对这里的感觉不错,于是决定在此处修建一所新宅。庆元二年,带湖的旧居,不知怎么失火烧毁了,辛弃疾提前住到了瓢湖这里。
辛弃疾虽然表面上很逍遥闲适,可是心里还是相当苦闷的,并且这几年已近花甲,身体也渐不如前。退居后不久,因为饮酒还生了场病,这时也决计戒起酒来。面对自己苦闷的心境,辛弃疾藉以安慰自己的仍旧是儒家进退求适的观念,可此时的他又兼取了老庄的无为思想聊以自慰,这些其实都是无奈之举。正好铅山一带的秀丽风景洗涤了他胸中的烦恼,还有那些亲密无间,志趣相同的朋友,因此得以排遣内心的孤独。那些朋友中,除了铅山县尉吴绍古、县丞陈拟等地方官以外,便多是些真正淡泊的隐士。比如器识开爽,陈义甚高的欧阳国瑞;比如痴似长康,狂如竹林的叶仲洽;比如饮酒自适,不知王公的傅为栋等等,与辛弃疾都有很深的交往。辛弃疾同这些隐士一样,是淡薄名利的,但他又非常在乎名利,在乎一切与恢复故土有关的名利,朝廷不理解他,将他贬斥,那除了交游隐士,辛弃疾还能作些什么呢。将辛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