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默夫妇之争-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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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紧张啦,”拉尔夫说道。
“我们有个安排,你可别反对。我们都上迪斯尼乐园去,也带上比里。你高兴干什么都可以:待在这儿,去迈阿密,或者去旅馆开个房间。比里跟我们在一起会很好的。这样有好处。”
“我现在很难说,让我想一想。”
这时他穿着尼龙浴衣,比里坐在他腿上动来动去使得他很不舒服,也很尴尬。他决心摆脱这种折磨。让比里到米老鼠的腿上去坐一会吧。
特德对比里说:他该跟家里人一起上迪斯尼乐园去,爸爸要独个儿过几天。比里听了,感到父亲背叛了他。
“我们不是讲好一起去吗?”
“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多。”
“我不去了。”
“不到迪斯尼乐园去?是真的迪斯尼乐园哇。”
发牌的时候就做了手脚,比里设法拒绝去真正的迪斯尼乐园。全家人上了一辆租来的旅行车向北驶去,朵拉想让比里高兴些,带了一大袋棕色和红色的甘草糖。“别担心,没事儿,”朵拉喊道,“吃糖呀。”比里从车窗里凄凉地挥手道别,这是父子俩第一次分离。
他们要在迪斯尼乐园玩三天。回家的时候特德可以去接他们,也可以上旁的地方去过完这个星期,因为珊迪还要住下去。下个星期他也能上别处去,不过那就得把孩子交给父母照料,他不大放心让孩子那么多天大吃甜食。哈罗德可不是李沙克博士。有一次孩子们在池边为了玩具吵架,特德正感到束手无策时,哈罗德远远地叫道:“叫他打对方的肚皮。对付他们就该这样。你应当教会孩予打对方的肚皮。”可是他现在自由了。他几乎想不起上次享受这份自由是多久前的事了。他可以不必约束自己的性欲冲动.可以睡到上午十点,可以跟寡妇格拉茨私通,她长相还比较年轻,可能还不到五十岁,算是当地池畔最漂亮的女人,只要不去看她头上的塑料假发,就会觉得她徐娘半老而风韵犹存。他发现自己在偷看寡妇格拉茨。当然,要是他父母听到这种丑事的风声,准会为他点蜡烛祈祷赎罪——“你干了些什么来着?”但是,他能这么胡思乱想说明他确实自由了。
他不想再在洛德台尔堡——迈阿密地区多花时间。在纽约他看到好多广告介绍佛罗里达西海岸一家新开的旅游观光旅馆。贝壳旅馆仿效地中海俱乐部,付一笔钱什么都包了。这地方看来很吸引人。位于沙拉索塔,有短途航班可到。他只好把格拉茨寡妇让给许劳赛先生啦。他打电话给旅馆、预订了住到星期天早晨的房间。下一次航班的飞机在傍晚起飞。他离开洛德台尔堡,此行比来的时候轻松得多了。
贝壳旅馆是沿海滩修建的一片互相通连的房间,有现代化设备,式样基本上仿效汽车游客旅馆,房间都朝海,外边有带遮荫设施的就餐凉台和酒吧,还有游泳池。他被领到自助餐厅,立刻发现旅馆是新近油漆的,三分之二的房间都空着。餐厅里的几个人衣着都是那么整齐干净,象是在度例假的航空公司飞行员。他就座的那张桌子边上坐了八个人、五个神采奕奕的男人和三个风度优雅的女人。他希望自己也能象他们一样地结实和精力充沛。
他听说贝壳旅馆成了当地三角洲与东方公司雇员们的休憩所在。坐在他那张桌上看来象飞行员的人确实是飞行员。他是星期二才到的,无法加入他们已经建立的格局,因为桌边的男女之间似乎已经编了队。夜总会晚上十点钟才开。他不知道自已能不能熬到那时候不打磕睡。他在酒吧里喝了一杯,看到有一帮纽约佬。大概十二个人,比那些飞行员矮胖些,也紧张些,他们聚在一起,相互为伴。他不想陷入纽约人常谈的话题。后来夜总会里只来了几个人,多数都是成双结对的,他就回房间去了,想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可是五年来为照顾比里而形成的习惯,使他七点一刻就醒了过来。
特德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吃罢早餐,接着走到海滩去,一个人在晨光中特别显眼。如今迪斯尼乐园在照看比里,没人来拉特德的手,也没人来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他只要对自己负责就行。他奔进海里,独个儿安详地游了一会。他从水里出来。站在岸上,感到一股自由的冲动,于是象乔尼韦斯穆勒那样高声地喊道:“啊啊哈哈哈!”掠起了身后树丛里的一群鸟儿,向迈阿密方向飞去。因为,它们可没有看过描绘丛林生活的电影。
他在那儿的时候从未提起过比里。有几次在谈到个人问题时,他说自己离婚了。他不想让人知道更多的情况,不想讨论,不想解释,不想谈比里。但是这不过是表面情况。他还是想着比里。他好几次想打电话,问他可好,要和他谈话。他还是忍住了。他留过一个电话号码给他们,要是发生意外,他们会打电话来的。
几个飞行员在海滩上组织排球比赛,特德在火岛久经锻炼,很快就赢得了他们的尊重。比尔、罗德和唐称他为:“特德老兄”;在混合比赛中,比玛丽乔、蓓蒂安和陶丽李叫他“亲爱的特德”。日子一天天迷迷糊糊过去了。他游泳、打排球、游泳、打排球、吃喝、游泳。晚上他跟陶丽.李在一起,她是杰克逊维尔人,是个二十四岁、年轻漂亮的姑娘,从未到过华盛顿以北的地方,在亚特兰大——迈阿密航空公司当空中小姐。他们俩在他的房里同床,然后她回自己房间去睡觉,因为她跟蓓蒂安同住一室,不想博个坏名声。后来他简直想不起他们谈了些什么。谈的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身边眼前的事情,比如天气多好、排球多有趣、饭菜多可口等等。他们很少谈自己的职业。他没把比里的事告诉她。星期六早晨,她结清了账单,准备回去上班。她谢谢特德,因为他使她的假期过得十分愉快,特德也为同样的理由谢了她。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答应如果到对方所住的城里去就通电话,就这样结束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义务有限的假日关系;它是半热带风情、半罗曼蒂克的。
星期天,他回到了洛德台尔堡。他在住宅区外面下了出租汽车,向池边走去。珊迪第一个看见他,朝他挥挥手。比里从凉椅后面出现向他跑来。他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沿着通向池边的小路,全速朝他跑来,一边不断喊着“爸爸,爸爸”接着他跳到了父亲怀里。特德抱着孩子朝家人走去,一路听他诉说如何跟米老鼠握手;他这时心里很明白.尽管自己感到有必要离开一些时候,独个儿呆一些时候,暂时摆脱一下好自由一些时候,他终究还是非常惦念自己的孩子。 第14章
比里现在进了有三十二个孩子的班级,不再呆在自自己的小天地里了。比里克莱默得搞清楚这个道理,沙孟赛家的两个孩子也是一样。第一天特德送比里上学,大楼门口全是跳跳蹦蹦、互相拥抱或是互相殴打的孩子。父母在外边尽管喊:“喂,喂,好啦!”可大部分孩子只当耳边风。比里小心翼翼的,特德领着他走上幼儿园大楼的台阶,到101室去——他仿佛记得自己以前的生活里也碰到过101室。特德停留了几分钟,然后走了——“维柳施卡太大会来接你的、回头见,你是个大孩子了。”比里进学校啦。尽管特德感到离别的悲伤和光阴的流逝,他还是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总算把比里送到这儿来了。看来他跟旁的孩子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苔尔玛对特德的秋季社交活动评价不高。
“你在退缩了。你不出去玩了。”
“我有六个电话号码,只要上亚特兰大——迈阿密航空公司去就能约见一个姑娘,而且我还看中比里班上一个同学的妈妈,她那副模样就象《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而且手上没有结婚戒指。”
“只要你保持交往,就好了。这有好处……”
“对什么有好处,苔尔玛?”
“讲不上来。我妈以前者是这么说。大概对交往有好处吧。”
一天早晨,他走到沙盂赛G的母亲身边,问她是否有空去喝杯咖啡。他们上附近一家咖啡馆去,开头谈孩子的事,接着她告诉特德她已经离婚了,有个朋友,她还建议他们的保姆把孩子领在一起,他心目中的奥黛丽赫本就从约定喝咖啡发展到为女约约定吃点心。特德能理解。孩子们也需要社交活动。
他加入了学校里的家长联谊会,以便当好关心孩子的爸爸,还报名参加通讯委员会的工作。因此当学校举行“开放周”,让家长参加学校活动时,他就请自己公司的美术部门印了一份向来宾散发的小册子。有一次班会,特德克莱默坐在一张小椅子上,头上挂有一块橡木板,上边画着“我们的朋友——春夏秋冬”的示意图。比里的教师叫皮尔斯夫人,年纪很轻,穿着从印度进口的衣服。她勾起了特德对他自己的加里特大太还有更早的平斯托克太太的暇想,他想把皮尔斯太太带到衣帽间里,在水汀的水汽和湿套套的气味中亲热一番。
特德的公司里流传着谣言。据说董事们不满意美国杂志业的收益,还说董事长跟人说过这个月内就要结束出版业务。特德非常生气。他又可能要失业啦。生活来源是他最关心的大事,可是他却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去保护它,这不能不使他深感不安。他一直埋头苦干,成绩斐然,可是现在他可能又要徘徊在街头,重温旧日的恶梦啦。
杰姆奥康纳打电话给在加拉加斯的董事长。第二天早晨,收到一份供公司内外使用的回报,声称绝无停止出版业务的计划。但是,来刊登广告的人听到了风声,都小心提防着,有些人取消了合同。特德和奥康纳在获得经理处继续营业的保证后,就想方设法恢复公司在广告刊登者心目中的声誉。特德决心单凭毅力也要挽救公司和自己的职业。奥康纳和他的关系户进行联系,特德则四出拜访客户,为新的业务展销写稿,积极进行一项市场研究报告,根据市场调查制订了展销计划,并且亲自设计在梅迪逊大道上办了个男式服装展览,借以表示公司仍在营业。他不分日夜地工作了三星期,谣言逐步平息了,新的定货也来了。特德帮助公司避免了一场危机。公司继续运转,他也可以在一段时期内有了工作。他还没能解决的是自己的金钱——生存问题。他很可能再次失业,而目前他在银行里的存款只有一千二百元。《纽约时报》上的一篇文章估计在纽约把一个孩子抚养到十八岁得花八万五千元,这还不包括雇管家的费用在内。
他的朋友拉里的日子倒过得挺好。他和艾伦在火岛上买了一幢房子。
“你哪儿来的钱呀,拉里?”
“喏,在公司里交了点好运,而且别忘了,我们现在有了两份收入。”
两份收入,这是诀窍。他想到了一个有收入的人,她是个艺术创作室的设计师。维维安佛雷泽今年三十一岁,容貌动人,稳重老练,年薪可能有二万元。尽管她在外麦上颇重修饰,但至少有一个人看到的只是她的钱而已;如果让她知道,她准会大吃一惊。他想到竟能依靠外力带来感情上的稳定和经济能力,不禁乐滋滋的。任何一个到他家来的人最后总会上他卧室去,而不论他是喝桔子水或作恶梦都会惊动家里的小侦探,他会带领他的人马闯进来;特德一点儿拿不准他自己的人马是否能和比里的人马保持融洽,也不知道该如何避免这些问题。
一天晚上,比里和维维安短暂地见过面后,特德问比里:“你喜欢维维安吗?”不过他也觉得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希望听到的回答是:“噢,是的,她挺好。我可以跟她单独聊天,而且你也知道:一位商业艺术家除了带来感情以外,还能增加我们的收入。”孩子实际上的回答是:
“嗯,嗯。”
拉里和艾伦邀请特德和比里上火岛去瞧瞧新房子,度个周末。他们还邀请了另一对夫妇和他们十岁的女儿。孩子们在沙滩上玩耍,大人喝着香摈。特德觉得非常轻松,就是有点想入非非。他要有这些豪华的东西就好了:海滩别墅,周末可以乘坐远离城市的汽车、冬天的避寒休假和旁的他们永远不会有的奢侈品……到十八岁得花八万五千元,而且得由他一个人负担。如果比里的图画书中的一位好仙子出现在他面前的平台上,穿着戴头兜的汗衫问他:“要我赐给你什么?”他会说:“给我六个月生活费的存款吧。”
城里的天气转冷了。周末的户外活动受到限制,住在城里的家长只好在室内和博物馆活动。特德承担了星期六在家招待比里三个朋友的任务——芹姆和比里的两个同学——请他们吃中饭,下午在家玩耍。比里这下有了伴,而且那几位家长也会轮流作东。孩子们偶尔争执不下他才出面仲裁,绝大部分对间他都呆在卧室里看书,他很想知道比里是否敢于和别的孩子抗争,但是又拼命抑制住走过去瞧瞧的冲动。孩子们似乎都很满意。没人约束他们,他们就自个儿组织化装游戏和捉迷藏,还轮流扮演“吃儿童的妖怪”。他听见咀嚼的声音,心想大概是在友好地吃人吧。这个游戏团体在他家里玩了几个小时。等母亲们跑来领走这些到十八岁得花去八万五千美元的宝贝时,他把他们安然无恙地交了出去,对这一天的安排感到很得意。
“展销惊人的超级喷气式飞机.”——比里在房里喊道——“同时展示它那难以置信的高速度的秘密。”
早些时候特德听到孩子们在研究比里一架飞机的结构,看来他们在作科学实验,把那个金属玩具拆开了。
“来啦!”比里手中捏着残缺不全胁玩具,嘴里发着呼呼声从房里冲了出来。他走到门口时,在门槛上绊了一交,摔倒了。特德站在几英尺开外的走廊里,看到他朝自己直冲过来,这些动作一个紧接一个,他想挡住都来不及:孩子往前冲、摔倒、碰撞、胳臂肘敲在地板上又弹上来,拆散的飞机还拿在手里,一声尖叫:“爸爸!”金属片锋利得象把剃刀,刺进孩子面颊上的皮肤,从面额外侧朝上直到发根划破了一道大口子,血流进孩子的眼睛,又流到脸上。在一刹那间,特德给吓呆了。他是视而不见。孩子嚷道:“爸爸,我出血啦。”特德这时已经赶到他身边,抱住他,把他带走,去找毛巾。他自己都快晕过去了,可他还是抱着比里说:“不要紧,孩子,不要紧,孩子。”他拼命克制,不让自己晕过去。冰,他需要冰,冰能止血。他轻轻地拍着比里的头,吻他,用冰和毛巾轻轻地蘸着血;他自己的衬衫上也沾溅了血迹。可不能晕呀——我觉得自己快晕倒了——他检查伤口,试图看清楚鲜血下边的伤势。“血快停了,比里,马上就会好的。”接着他冲到街上,叫住一辆出租汽车赶到医院去,一路轻轻地拍着啜泣着的孩子,把他抱在怀里摆动。
到了急诊间,他们前边还有两个病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摔断了胳臂,还有个老太婆摔了一跤;但是护士对特德说下一个就轮到比里,“因为他得动手术。”手术?血止得那么快,他以为伤势并不严重呢。给比里看病的小儿科医生在这所医院里有个诊所,他请护士去问一下小儿科医生在不在。比里不哭了,但是很警惕地望着周围那些人的动作,提防着再发生什么怕人的事情。
伤口缝了十针,从面颊最高处下来几乎直到鬓脚。医生给孩子头上包了绷带,对比里说:“别拿头撞墙,小家伙,也别洗淋浴,懂吗?”“懂了,”孩子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