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默夫妇之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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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调查团”没跟特德握手就走了。乔安娜的父母得出了结论。他们认定特德犯有毁了他们女儿的罪行。
往后几个星期里,大家全明白乔安娜克莱默真的离开了丈夫和孩子,他们就各自寻找最合自己胃口的解释。拉里觉得目前是给特德拉皮条的好机会。特德对他说现在不想开展社交活动,没兴致。“关兴致什么事?”拉里说道。要是他能使老伙伴特德跟往日一样追逐女友的话,那么这种奔走追逐就成了合情合理的事,而不是象他某些女友所说的那样是疯疯颠颠的行为。他可以说,你看,连特德克莱默也在奔走追逐。
特德的父母却是从截然相反的社会立场来看待问题。要紧的是让特德再结婚。他有了伴,他们可以少操些心。
“我们还没离婚呐。”
“那你等什么呢?”他母亲问。
法律程序就要开始了。特德向他的律师朋友丹恩请教,后者打发他去见一位专办离婚案件的名律师。赶紧离婚,赶紧跟另外一个女人——随便哪个女人——结婚,就可以挽救他在迈阿密的名声,也能在很大程度上挽救朵拉和哈罗德的名声。
“离婚能够得到旁人的谅解,”特德的母亲告诉他,“我对他们说你已经离婚了。”
“纽约州政府看来不会承认。”
“这没啥好笑的。事实上,我得找个托辞,说这个浪荡成性的女人有了外遇,所以孩子暂时跟你住在一起。”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路隔千里的哥哥,可是他们之间思想上的距离还不止千里。拉尔夫要给他钱,他谢绝了。拉尔夫一时只能想到这么一件事,所以讲完以后就把电话递给妻子。珊迪说她一向不喜欢乔安娜,要不是他们自已的孩子太大了,她倒愿意照料比里一段时期。说过这些能使彼此满意的敷衍话后,他们互道再会,接着又有好几个月不通消息。
苔尔玛认为乔安娜是一位复仇的天使,对所有可憎的婚姻关系采取了报复行为。她过来喝咖啡并对特德说:乔安娜的出走,使得“某些事情”表面化了。“查理告诉我他有外遇,要求我原谅他,我原谅了他。不过现在我要提出跟他离婚。”第二天晚上查理来了。“苔尔玛说我现在可以去跟我的牙科护士结婚啦。可是谁想跟她结婚来着?”他多喝了几杯酒,临走的时候,醺醺然地说:“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是个挺幸福的丈夫呐。”
乔安娜的父母处理这件事的方式是不断地寄玩具来,他们想用给外孙送礼的办法来弥补乔安娜出走造成的损失。他们还经常打长途电话给孩子,可是孩子不稀罕长途电话。
“比里,我是外公!”
“我是外婆,我也在这儿,比里!”
“噢,你们好!”
“你好吗?比里。你在干什么?”哈丽特问。
“不干什么。”“不干什么?唉呀,唉呀,象你这么个大孩子总不会闲着吧?”
“我在玩。”
“好极了。听见了吗,山姆?他在玩呢。”
他是哪种类型的孩子呢?比里是个热情的孩子。他会不厌其烦地说:“今天多快活,爸爸。”特德断定是个可爱的孩子。孩子们玩粗野的游戏时,他表现得不大有闯劲,所以特德猜想他大概继承了自己天性。比里长大起来,会不会跟他父亲一样没有闯劲呢?
孩子的想象力叫特德惊奇,比如飞兔的故事,奥斯卡穿过地道到巴黎去,棍子变成了火箭飞船,鹅卵石变成了汽车等等;他描绘得有声有色,以致特德去请教儿科医生,问孩子是否正常。医生说不但不应该担心,而且应该加以珍惜。特德安心了,并注意爱护培养。有一次他跟孩子就“生存的本质”问题有过这样的对话:
“爸爸,你小时候干些什么?”
“象你一样玩游戏。”
“你看《芝麻街》吗?”
“那时候没有《芝麻街》,从前没有电视。”
比里努力想领会这句话。
“你小时候没有电视?”
“电视还没发明呢。还没人想到怎么造电视机
象电视这样实在的东西在爸爸小时候竟然还不存在。孩子想努力理解这个问题。
“以前有苹果汁吗?”
“有,以前有苹果汁。”
特德心里在盘算:比里,你才四岁,就想研究世界了吗?
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他带比里到麦当劳去吃饭,这是为了让比里特别高兴才去的。
“你小时候有‘麦当劳’吗?”
“没有,比里,没有‘麦当劳’。”
“还没有什么呢?”“嗯,那时候没有麦当劳,没有宇航员,家里没有冰淇淋汽水,因为冰箱不够大。”他又对自己说:也没有抛下丈夫和孩子出走的母亲。
丹恩律师是巨人橄榄球队的球迷,他劝特德到尚赛——菲力普法律事务所去,还特地说明约翰尚赛也是巨人队的球迷。尚赛是个高个子,五十多岁,颇有气派,他在最初十五分钟里只谈历年来巨人队俱乐部,也许想以此来结好一位未来的顾客。接着谈到了特德的事。
“我这件事黑白分明,容易处理。”
“没这种事。我可以告诉你二十起案子——用你的话说,都是黑白分明、容易处理的。你说吧。”
“免了吧。丹恩向你讲了我的情况吗?”
“你的妻子出去散步了。她寄来一些文件,准备签字放弃一切权利。”
“这种事情怎么处理?要等多久?要多少钱?”
“好,首先你得明白:我们既处理男方提出的离婚案也处理女方提出的离婚案。所以我们全见识过了。其次,离婚诉讼有时相当错综复杂。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住在这儿,就应该在这儿提出申诉;别去计较她此刻在干什么。你有两个理由可供选择,一个理由是遗弃,这样大约要花一年时问,太长了;另一个理由是残忍和非人道的待遇——几个月就行了。”
“残忍和非人道……”
“你去找个医生。他会说你现在精神紧张。你确实精神紧张吧?”
“这……”
“你确实精神紧张。至于另一个问题,回答是得花两千元。”
“哎哟!”
“正如他们所说:我是老手。我在圣约翰大学任教,也出过书。不那么廉价。有人收钱比我少,有人比我多。货问三家不吃亏,你应该各处问问。”
“老实跟你说,我现在没兴致打听。好吧,去他的,咱们干吧。”
“好。特德,要紧的是你得找个好律师。离婚得在法律上办得一刀两断,干净利落。我们处理的是你的生活啊!”
他信任这位律师。可是两千元……他想,终究还是被乔安娜逼着付账了。
比里的幼儿园组织一个收费低廉的夏季游戏团,每一周的上午活动,特德到幼儿园老师那儿去给他报了名。乔安娜刚出走,比里还在适应新情况的一个时期,这位女老师一直很关心比里。她对特德说她觉得比里很能适应新环境。“孩子们的适应性往往超出我们的估计,”她说道。特德现在不是每个周末都安排郊游了,同时也觉得没有必要把比里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离他们家几条马路的公园游戏场里,有比里欢喜的登攀装置,有喷水池,还可以远望沿着东河航行的船只,外边还有一辆食品车,随时可以买到瓶装苏打、冰淇淋和意大利式冷饮。特德坐着看新闻杂志,比里则一趟趟来要求荡秋千或吃冰淇淋。特德不想养成比里只跟爸爸玩耍的习惯,但是在一整天的时间里,他们还是有不少时间在一块儿玩的。特德钻进巢屋或是坐到跷跷板上去,或者参加比里凭空想出来的某种游戏,他总是身材最高大的一个人。
“咱们玩猴子吧。”
“怎么玩呢?”
“你是猴爸爸,我是小猴子,我们去把游戏场里所有的东西全爬一遍。”
“所有东西全爬可不行。”
“爬滑梯。”
“好,我去爬滑梯。”
“你得象猴子那样吱吱叫。”
“爸爸不会象猴子那样吱吱叫。”
“你得在地上爬。”
“为什么不让我做一只直立的猴子?”
“猴子不兴直立的。”
他们的谈判到了一个微妙的阶段。
“好吧,”特德说道。“你管吱吱叫,你在地上爬,我用爪子稍微抓几下。”
“好的。猴爸爸用爪子抓。”
于是他们根据比里的想象,变成了猴子在非洲某处爬滑梯,特德呢,可以算是一只猴性不足的猴子。
七月的某个星期日,天气很热,他们带了午餐到游戏场去野餐,比里在喷水池边消磨了差不多整个下午,特德有一会也跟他在一起,并且仿效旁的父母,把长裤裤腿卷起,脱掉了鞋袜。特德坐在一边看书,比里在整个游戏场里东奔西跑,又是跳又是叫;他穿游泳衣过了一天,非常高兴。特德说:“你作送水人。”比里就把一个塑料杯子舀满水,拿过来倒在特德俯倒的头上,并且乐得咯咯直笑。他们在游戏场里呆到好晚,天气凉了,夜色更浓了,公园显得特别美丽。特德感到通体舒坦,比里玩了一天还在笑着跳着。他们在一起过了一整天;他想:孩子们的适应性超出我们的估计,成人可能也是如此。他朝周围望望,突然发现比里不见了。他既不在喷水池边,不在沙箱那儿,不在爬高,也不在玩跷跷板。特德开始快步地在游戏场里转。比里不在这儿。“比里!”他高声叫道。“比里!”特德奔到游戏场入口处的水池那儿去,可比里也不在。“比里!比里!”接着他从眼角上看到了他。孩子走出了游戏场,正沿着游戏场外边的一条公园小道飞奔。特德一边追,一边喊着,可比里连头也不回,只管一个劲地以不稳的步子跑着。特德加快了速度,追到孩子身后几码的地方,忽然听见比里喊道:“妈妈!妈妈!”前边有个黑头发的女人在散步。比里赶上前去,抓住她的裙子。她回过身来低头望着他,原来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妇女在散步。
“我以为你是我妈妈呢,”比里说。 第8章
拉里说是一笔好买卖,这个季度再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火岛的一个集体住房里有个空额,是别人碰上急难被迫让出来的,原来那人精神崩溃了。
“就因为住那房子才精神崩溃的吗?”特德问。
“不知道。是七月四日周末出的事。她没交上任何朋友,周末过后就瘫在椅子上站不起来啦。”
特德不愿意乘人之危,也不愿意住进一幢集体住房而与精神崩溃的人为邻。但在拉里的催促下,他决定去拜访一下集体住房的组织者。此人是个室内装饰师,有个十岁的孩子,经常和拉里约会。
“我们都是没有配偶的父母,”她在电话里对特德说。特德听她口气那么轻描淡写,心里不大舒服。这下他算是物以类聚了。“我们这里不欢迎单身汉,”她说,“但你完全合格,又是男的。我们正缺个男的。”
星期五五点三十分,埃塔带着比里来到火岛火车站问讯处。火车站挤满了人,都挤命想出城,想乘下一班火车,想去郊区,去海滨。特德也跟旁人一样匆忙赶来。当他看到埃塔和比里在问讯处旁等他时.这幕景象使他愕然,竟放慢了步伐,甚至停了下来。平时比里在他心目中形象高大,是他的主宰,如今这个孩子站在拥挤的车站上,置身于现实世界之中,恢复了真实的比例,就显得难以置信的渺小。比里握着埃塔的手,真是个小不点儿。
“嗨”特德喊道,于是孩子奔上前来抱住他,好象几星期没见似的,孩子看到一片混乱之中竟然象奇迹似地出现了自己的爸爸,感到喜出望外。
特德一向认为火岛上的大洋海滩人太多,太俗气,可是他设身处地用比里的眼光去看,大洋海滩却变成了戛纳啦,因为那里有蛋卷冰淇淋出售,有捎带卖玩具的药房,还有个馅饼摊。
那儿有许多外形相似装了纱窗纱门的平房,他找到了他住的那一幢,大门上方有一块粉红色的招牌,写着“格萝莉亚之家”。格萝莉亚自己走到大门口来,她是个年近四十的健壮妇人,穿着没有袖子的粗布衣服。眼下正时兴印有名言的圆领衫,她那件圆领衫的胸膛上印的是“大奶头”。“你准是特德吧,”她高声地说,把比里吓得躲到爸爸的两条腿中间。格萝莉亚把特德介绍给这幢房子里的其他住户:艾伦是个编辑,有个十一岁的女儿;精神病学家鲍勃,带着来和他一起过夏天的十六岁的儿子;马莎是一家保健食品商店的业主,有一个十九岁的女儿。这幢房子有一个公用的餐厅兼起居室,另有五间卧房。没有配偶的父母跟自己的子女睡一个房间。
寄宿守则贴在洗涤槽上方,规定每个父母吃饭时自己照看孩子。住户轮流做饭,孩子要是挑食或闹情绪,由自己的家长照看。只见父母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或者是把热玉米放在凉水下冲凉,或者是把凉了的玉米重新加热。编辑艾伦身高六尺,年近四十,注意观察旁人的反应,看他们是否喜欢她烧的鸡。精神病学家是个面色严峻的驼背,年纪快五十了,跟别人没话说。他的儿子也是个面色严竣的驼背,看来仿佛也快五十了.也跟别人没话说。保健食品店的女东家似乎从自己营养丰富的食物中得益非浅,她身高五英尺一英寸,体重一百九十磅,她那碧眼金发的女儿比她略高几寸,也略重几磅。上点心时,她俩能吃掉整整一个巧克力大圆蛋糕。
晚饭过后,拉里来了。这两个朋友以前在火岛追逐对象时,是亲密的搭档,近几年来却很少见面;特德在旧地重游的环境里重新打量拉里,发现他那一头卷发开始脱落了,肚子也开始发胖。特德从拉里身上看出自己也老了。
“今儿晚上有个热闹的舞会,有漂亮的年轻女人。”这些话倒还没有改变。
“我得陪比里。”
“把比里带上。我们也给他找个女伴。”
“太好了,拉里。”
“这儿就是好。这儿是火岛,老朋友。”他跟格萝莉亚一块儿走了。格箩莉亚原来那件“大奶头”圆领衫在吃饭时弄脏了,又换了一件干净的“大奶头”圆领衫。
特德和比里在海滩上过了好多天舒服日子,特德还乘比里在一边用沙堆房子时打了几场排球。星期天下午,拉里从大洋湾公园打电话来。他约特德六点钟在大陆上会面,用车送他回家。拉里真是个可靠的朋友。
“答应我一件小事。别跟格萝莉亚提起我。咱们散伙啦。”
“拉里,怎么谈得上‘散伙’呢?你们根本就没结合过嘛!”
“咱们结合过一个星期。可是你在干什么,老朋友?见到谁了吗?”
“我没去找过。”
“那就快去找吧。出去搭个女的。”
乔安娜出走到现在已经四个月了。他没搭过任何女人。从他认识乔安娜至今的六年里,他从来没搭过别的女人。
“好久没干了,”特德说道。“他们那套新的勾搭手法我都不懂啦。”
格萝莉亚摇铃召集各“单位”集合。她向特德表示歉意,因为摇铃似乎太军事化了,但铃还是照样摇。“这样有助于保持大家行动一致,”她说道。所以星期天晚上铃声一响他们就集中起来,听取宣读整幢房子的账目。这笔费用由各“单位”分摊。他几乎忘了摊派费用是集体住房生活的一部分。当前面临的问题是,特德是否要正式签字参加。他的名下摊到二百元,拉里对他说过,这远比市价便宜。
“我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