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中的刀-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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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正著,却感到软绵绵毫无著力之处,定睛看时,才知那只不过是林若虚除下的一件黑袍,而他的人已在自己身后。
苏童听风辨位,反手疾扬,三道乌光激射而出。
林若虚闷哼一声,出掌震落乌光。而苏童已抡中宫,踏乾位,扑上。
眨眼间工夫,他已攻出了十四记杀手。林若虚逢招拆招,见式破式。
这番交手,不但惊险,而且激烈,更是刺激,令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劲风旋舞,所经之处,花被绞碎,绿草顷刻枯萎。
不知什么时候,离他们不远处,悄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由于苏林二人正全神对敌,根本没发现这人。
转眼间,两大高手兔起鹘落,又交手了不知多少回合。
人影倏分。
默然对峙。
林若虚忽然道:“好!”声音清越亢奋。
苏童也道:“好!”语调平缓绵长。
林若虚双臂一震,从袖中弹出几块冷铁,三下两下被他接驳成一根龙头柺杖。
苏童冷冷一笑,手往腰间一拍,一把剑已赫然在手。
剑很长,但很窄,很薄。
厉芒般的剑光映著月辉星辰,让人不知不觉全身涌出阵阵寒意。
望著这把剑,苏童的目光忽转平静、凝重。林若虚脸上骄豪之色也为之一敛。这把剑是“天弃剑客”苏流云当年荡群魔诛邪恶、败黑道第一高手“神木令主”楚天雕用的剑。
其实这只不过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剑,但它所代表的,是一段让人刻骨铭心的记忆,是一位绝世奇侠正直、善良、嵚崎磊落的伟大人格的象征。
这一点,无论谁都不能漠然视之。
林若虚也不能。
“天若弃我,天道何在?”
当年,苏流云同楚天雕对决时,楚天雕愤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流云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出剑。
剑光嘶风,破空刺入楚天雕心窝,血泉喷涌。从那以后,被这位天下第一号大魔头扰得腥风血雨,人心惶恐的江湖,终于平静安宁下来。
苏童慢慢地抬臂,长剑平举。
林若虚的龙头拐杖拄在地上,冷冷地瞧著他,忽然道:“剑是剑,人是人。”
当年苏流云仗剑闯荡江湖,手中这把剑带给人们的是希望、光明和信心。因此,他能将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而此刻,苏童同样持著这把剑,在江湖中留下的,只不过是强权、血腥和死亡。
用剑的人不同,出剑的目的相异,剑能发挥的威力自然不一样。
苏童心一动,握剑的手因太过用力,青筋暴凸,冷冷道:“不错,但剑无论在谁手中,都能杀人。”
林若虚朗声一笑,道:“既然如此,多说何益。”
疾风扑面,两条人影已动,如鹰隼飞空。同时杖出如山,剑似白虹贯日。
两人此番拚杀,较前更加凶险惊心。那黑衣人也为之动容。
这当世两大高手此刻都全力施为,各展平生绝学,妙招迭出,杀手连绵。
突然,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各自顿住了身形。
林若虚身上赫然留下七处血泉,虽未伤及要害,但鲜血汨汨涌出。
苏童剑创林若虚所付出的代价,是胸膛硬挨一杖。虽经他藉身法变幻,卸掉了五成力道,但剩下的五成撞入体内,一时之间气血翻腾乱走,内息四处流窜,四肢百骸如万虫啮咬,说不出地难受,因而他受的伤较林若虚重。
林若虚目光何等犀利,焉能看不出来?他大喝一声,身子腾空而起,扑向苏童,一杖凌空砸出。
苏童疾退。
林若虚一杖击空,掠上,身法迅如游龙。
苏童突然顿住身子,做了一件让人百思不解的事。
此刻他只是稍落下风,并非毫无胜机,为什么弃剑?
林若虚不由得一愣,手中的龙头拐杖稍稍慢了半分。苏童已和身攫上,右手探出,已抓住了拐杖另一端。
林若虚一震,将一股沛莫可御的罡劲自杖上曳出导向苏童。
苏童面色微变,运息相抗。
倏地,一道白光划空而过,噗地一声,插入了林若虚后心,剑尖自前胸冒出,血泉喷洒,林若虚一声惨嘶,目眦欲裂。
苏童哈哈大笑,笑声甫歇,澎地一声龙头拐杖突然爆炸,一篷银针暴射他全身,饶是他应变奇速,身往后仰,只因距离太近,肩膀还是被几根银针射中了。
苏童只觉得肩膀像是被蚊虫咬了几口,奇痒无比,知道针上喂了剧毒,心头震凛,急忙暗自运息抗毒,护住心脉。
林若虚长剑穿心,全身是血,仍屹立如山,强提一口真气,勉力笑道:“苏公子不愧是苏流云的后代。这一著确实令我始料未及。”
苏童道:“我也没想到你在这龙头拐杖上安装了机关消息。”
“其实你在自己剑柄上做手脚时,应该想到我也可能如法炮制的。”
“不错,以己推人,我应想到这一点。”
应该想到的却忽略了,就可能功败垂成。
现在他虽未败,但也未胜。
“也许,两败俱伤是我们的必然结局。”林若虚叹道。
“未必。”苏童冷冷一笑道,“你这银针上的毒虽厉害,但也奈何不了我。而你中了我一剑,却是回天乏术。所以,你只有死。”
“不错,针上的毒的确很难让你顷刻丧命,但你也难以将毒全部逼出,以后的日子,你恐怕要花大半时光,耗费无数功力来抵御毒气侵入心肺。所以,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欢乐可言?你得到了什么呢?”
苏童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痛楚之色。
这恐怕是无数江湖人共同的悲哀:费尽了千辛万苦,流血拚杀,得到了权势和地位,却失去了无数做人的欢乐。
“不管怎么样,”苏童道,“起码我成功了,这就是我的欢乐。”他的脸肌抽紧了几下,拚力想挤出些许笑容,来证明自己的话,却无法办到。
林若虚的嘴动了动,还欲说什么,却赫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站著一位黑衣人。
幽灵般的黑衣人。
他的长相极其普通,唯一引人注目之处,是眉宇间那寂寞、寥落的表情。
林若虚大喜过望,迭声地叫道:“哑巴,杀他!”
这人是他的家仆,一个天生的哑巴,对他一向忠贞不二,而且武功奇高,惊若天人。
他知道自己毙命在即,却不甘心苏童活下去。
可是,让他惊异不已的是,这哑巴居然能说话。
他只说了一个子:“好。”
同时,做了一件事:出拳。
他的拳大如钵,拳硬如铁,拳快如风。
一拳打中林若虚的脑袋。
林若虚还来不及惊呼,脑袋已碎,脑浆喷溅,尸体仆地。
苏童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之感。他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不会像林若虚一样。
“哑巴”静静地看著苏童。
苏童忽然道:“林若虚实在太傻了。”
“哑巴”摇摇头道:“他不傻,他只是聪明过头了。”
苏童点点头,道:“他最大的失误,就是看错了人。他一直以为你是他忠心耿耿的奴仆,却未想到你这哑巴是假的,更想不到你是我派到失魂堂的卧底。”
其实他又何尝能料到林若虚居然亲自混进了流云山庄,成了一名“钉子”。
可怕的“钉子”。
接著,更让他没料到的是“哑巴”所说的话:
“你最大的失误,也是看错了人。”
苏童不解。
“哑巴”继续道:“你也没料到我究竟是什么人。”
苏童一惊:“什么人?”
“哑巴”慢慢地举起右臂。他的手臂粗壮,结实,如百炼精钢铸就而成,却伤痕累累,上面赫然刺著一朵醒目的菊花。
苏童动容道:“原来你就是那手臂上刺有菊花的人!”
“不错。”
朗日高照,秋风送爽,原野上开满了菊花,给凋零荒凉的秋季一丝惊喜,一支顽强生命的赞歌。
所以菊花虽然普通平凡,却深受人类的钟爱。
但这朵菊花带来的是什么呢?
苏童隐隐感到极度的恐惧。
他不是怕这个人,而是这朵菊花所代表的势力。这股势力之大,绝不下于流云山庄跟失魂堂两家之和。
那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
他没问,他知道“哑巴”会说的。
“哑巴”果然说了。
菊花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标志,其成员手臂上都有这个标志。目前知道这个组织存在的,只有十一个人。这十一人都是同一类人:
死人。
这个组织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人。
杀掉所有武林中人。
他们杀人没有别的目的,既不为权势地位金钱美女,也不是为仇恨。
在他们看来,江湖中之所以动荡,武林中之所以难以平静安宁、人世间之所以充满了痛苦,全是一个原因:会武功的人嗜杀好斗。
因此,只有铲除所有武林帮派,杀掉所有江湖中人,人间才会充满温馨欢乐。
他们使用的手段,绝对是最卑鄙下流无耻冷酷狠辣的。在他们看来,只要目的高尚,使用任何手段都可以。
“菊花”组织势力之强大,远胜于江湖上很多帮派,即使像少林武当这样,基业坚如磐石,门徒数以千计,技艺冠绝天下的门派,也只能望其项背。
“我们之所以以自己为菊花,是因为所有花卉中,菊花是最不起眼的一种。”
苏童不语。
他不知该说什么。
天地悠悠,天地也无语,岁月也无语。
天会老,地会荒,只有岁月永恒。
苏童心中忽然涌起这样一番感慨。
良久,苏童道:“你告诉了我这些,那我的下场自然会跟林若虚一样。”
“哑巴”摇摇头,目光似冷电。
苏童感到意外:“你当然想让我保守你们组织的秘密。难道你不认为,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地守口如瓶?”
“哑巴”点点头:“当然。你必死无疑,但你的下场一定和林若虚不同,你会比他死得更惨!”
苏童忽然笑了笑,道:“为什么?”
“哑巴”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种菊花,上面长满了刺?”
苏童知道。
这种菊花平凡而美丽,更重要的是,当你欣赏它的美丽,忍不住采撷时,它的刺已经钻进了你的肉里。
菊花组织的每个人都是一流高手,而其中几个首脑人物,就是“刺”。
“我就是其中之一,是一根‘刺’。”
苏童身上忽然泛起一种难以言表的痛楚之感,如同花刺正刺遍全身。
“哑巴”又道:“这是我现在的身分。以前我的身分不是这个。”
苏童有如醍醐灌顶,霍然猛醒,眼睛陡然睁得奇大,瞬也不瞬地看著「哑巴”。
“你……你不是……哑巴!”他结结巴巴地道。
“不是。你的那位哑巴兄早已死在我手上。”
“那你到底是谁?”苏童厉声道。
“你应该知道,欧阳斌。”
“是你……真的是你!”苏童颤声道。
“不错,老天爷有眼,我大难不死。欧阳斌。”“哑巴”顿了顿,又道:“你的师兄尹断崖与你合谋害我,我至少让他死了七回。说老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执行组织的计划,我早已不忍心让你再活在世上了。”
他们的计划当然是要让流云山庄和失魂堂拚个两败俱伤。
他的目光十分歹毒:“凭良心让,我绝不会让你死得太快、太彻底。”
欧阳斌鼻子冷哼一声,道:“这番话你说得未免太早,因为死的也许是你。”话音刚落,他的人已动,身子前冲,右手一抖,已闪电般从林若虚尸身上拔出剑,霎时间,剑光如匹练、如毒蛇,已向“哑巴”刺出了十三剑。
他肩头中了毒针,须静心运息抗毒,最忌与人动手,但此刻他已顾不上那么多了。
与其落在“哑巴”手中,还不如毒发身亡,也免遭非人的折磨。
那十三剑几乎是同时发出,不仅悚捷无比,更重要的是出手角度刁钻,出人意料,放眼江湖,能接得下这十三剑的人寥寥无几。
“哑巴”微微变色同时出拳。这一拳平胸击出,看似轻飘飘毫不著力,但在欧阳斌的感觉中,不啻是一堵厚墙朝自己猛撞过来。
剑光旋飞,漫空飞舞的剑光忽然敛定成一剑,刺出。
剑光刺在了一只拳头上。
欧阳斌的剑。
“哑巴”的拳。
拳似铁。剑是名剑。剑未折,拳也丝毫未损。
两人各退一步。
接著,欧阳斌长嘶一声,扑上,手中涌出白光,破空投向“哑巴”。
“哑巴”不动。不知怎的,他额头突然渗出了些许冷汗。
欧阳斌发出的这一剑,夭矫灵动,似攻似守,实已达到了剑法的最高境界,让人难以化解。
正在这时,一条白影由远而近,像一只大鸟疾掠而来,衣白不沾尘,正是西门残月。
月光映照下,看得出他满脸忧色。
欧阳斌和“哑巴”正无暇他顾,丝毫未觉他的到来。
西门残月远远地瞥见了欧阳斌刺出的那一剑,不由得心一震。
第十三章 最大的刺
剑尖距离“哑巴”喉咙不及两寸。
淬厉的剑光映著他阴森森的脸。
他冷冷一笑,笑声极其短促,同时一拳击出。
他已看出了那一剑的破绽。他这一拳就是击向那破绽。
稍纵即逝的细小的破绽,能要人的命。
但他没想到这破绽是假的。
所以他没能要欧阳斌的命,却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他胸膛上挨了欧阳斌一剑,虽未伤及心肺,但也丢了半条性命。
而欧阳斌在刺中他的同时,也被他的拳锋扫中了心口,身子斜斜飞出,正好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西门残月。
“你受了重伤,绝不是我的对手,我也想杀你!”
“因为,我想从你嘴里得到你们组织的全部秘密。”
“你一定愿意告诉我。”
“所以我现在只能做一件事,带你找个大夫治伤。”
西门残月一口气说了四句话,未引起“哑巴”丝毫反应。莫非他真的变成哑巴了?
幸好没有。他终于说话了:“我现在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如果我没有受伤,恐怕你会死在我手中。”
“因为我们交过手。我就是那蒙面人。”
“我当然不会把我们组织的秘密告诉你。因为菊花组织的人绝对不会出卖组织的。”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听那些秘密,因为这只意味著一件事: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他说的话绝对不比西门残月少。
最后他还问道:“你知不知道治伤有一种最好的办法?”
“不知道。”西门残月摇摇头。
“死!”
刚吐出这个字,“哑巴”就用拳头打烂了自己的脑袋。
西门残月一惊。
夜色更浓,比墨汁更浓更黑的夜色,却掩不住地上的尸体,和天地间飘浮著的血腥气。
欧阳斌怔怔地站在那儿,脸上一片茫然之色,手中仍握著剑。亮丽的剑光,锋利的剑刃,它带给人间的,究竟是什么?
西门残月道:“你并不是苏童。”
“不错,我是欧阳斌。你早就知道了?”
“不,刚刚才知道的。”
欧阳斌刚才发出的一剑,西门残月曾经见过,无名老人就是伤在那一剑之下。那位医道高明、精善刀圭之术的老人,因此被迫做了一件事。究竟是什么事,无名老人没有讲,只说跟苏流云有关。
现在,西门残月明白了一切。
真正的苏童被暗算,而无名老人被迫用刀圭之术,将欧阳斌变成了苏童。
这都是欧阳斌的师父安排的。
他师父年轻时武功过人,发誓打败天下所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