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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秋风中的刀-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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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间,两人来来往往打了五十多个回合,仍是不分胜负。
  黄袍客轻声对西门残月道:“你说这两人谁能打赢?”
  “照理白天会赢。”
  “不,赢家必定是黑摩星。”
  “为什么?”
  “你别问为什么,反正我知道。不信咱们俩赌一赌,一赔十,我卖黑摩星赢。”
  西门残月摇摇头道:“我从不拿别人的命来打赌,哪怕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
  黄袍客只好闭嘴。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俩说话的工夫,白天发现黑摩星出腿时露出了一点破绽,不由得一阵狂喜,剑尖一挑,全力使出一记精妙微奥的招式。只可惜黑摩星似早已算准了他这一手,长啸一声,出腿。
  剑折。
  人倒飞起来。
  飞起来的人当然是白天。
  葛不远微微动容,抢上去接住他。
  突然,葛不远踉踉跄跄后退数步,左胸赫然插著一把雪亮的短刀,刀刃插得很深,只剩半截刀柄留在外头。鲜血很快湿透了衣衫。他抬手指著白天,嘶声道:“你……”
  西门残月未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不由得一怔。黄袍客却似早已料到,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白天面露得色,狂笑道:“二爷,想不到吧?”
  葛不远忍痛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应该知道。”
  葛不远沉吟片刻,才长叹一声,道:“我的确知道。这个机会你想必等了很久了。”
  “不错。”
  “为了杀我,你居然同黑摩星联手,你不要忘记,他的生死之交龚鹏飞是你杀的,他会放过你吗?”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用不著你管。”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过他的。”说话的是黑摩星,“咱们联手对付你,只不过是互相利用。”
  “很好!只可惜你们别以为刺伤了我,就能杀得了我。”葛不远缓缓拔出剑来,随手挽了五朵剑花,剑花灼灼,光华十射。但在场的无一不是高手,一眼就能看出他左胸中的那一刀,至少让他损失了五成功力。
  白天和黑摩星都笑了,此刻他们俩随便哪个出手,只需一招就能要了他的命。
  西门残月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黄袍客脸上毫无表情,这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当然用不著担心什么。
  白天和黑摩星慢慢地走近葛不远。
  葛不远连声大叫,手中剑狂挥乱舞,显得全无章法招式,丝毫也伤不著这两个人。
  白天身形一震,出手夺过他的剑。
  葛不远面露惊恐之色,慢慢后退。
  白天突然大喝一声:“你去死吧!”一剑嘶风刺出。这一剑运劲沉雄,歹毒无比。
  与此同时,黑摩星也出腿,腿风霍霍,封住了葛不远的退路。葛不远惨然变色闭目受死。
  就在这时,一条白影幻起,一道蓝芒划过夜空。
  西门残月。
  他掠出、出刀只在一刹那之间。白天的剑被格飞,黑摩星攻势也受阻,若不是变式迅速异常,踢出去的那条腿已经毁在了西门残月的刀下。
  西门残月还刀入袖,沉声道:“二位已将他刺成了重伤,又何必赶尽杀绝?”话音甫歇,他突然脸色剧变,因为他背心“魂门”、后脑“玉枕”两大要穴已被两只手制住了,只要掌力一吐,他顷刻之间便会命丧黄泉。
  他苦笑一声,道:“想不到──”
  出手制住他的居然是葛不远。
  “你当然想不到。”
  “这一切当然都是你安排的?”
  “当然。我那四位手下根本没死,白天跟黑摩星大打出手,然后乘机杀我也是假的,甚至黑摩星这个人都是假的。真正的黑摩星已死在了白天剑下。”
  “你花费这么多心机,是为了对付我?”
  “因为你是西门残月。”
  “为什么要对付我?”
  “凡是冲著『云梦谱’来的江湖朋友,我都要对付。”
  西门残月点点头,又道:“你早料到我刚才会出手救你?”
  “听说你这人心肠太好,经常救人,所以也经常上当。”
  “看来今后我出手救人之前,得先看清楚被救的人是谁?”
  “你难道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你想杀我?”
  “你以为我会请你喝酒吗?”
  “谢谢,我不想让你请我喝酒,但你若想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是吗?”
  “因为有人会救我。”
  “谁?”
  “他!”西门残月用下巴朝客栈大门摆了摆,却发现那位黄袍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葛不远闻言一惊,随即笑了:“很可惜,你的朋友早就溜了。”但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因为一截冰凉的剑尖轻轻地点住了他的喉咙。
  同时他发现白天和黑摩星不知什么时候被点住了穴道。
  出手者赫然是黄袍客。
  只听他冷冷地道:“我不是西门残月的朋友,但我还是会救他。”
  “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最好别说,还是乖乖地放开西门残月,不然我保证你走得比他更快。”
  葛不远幽幽地叹了口气,放开手。但剑尖仍抵在他咽喉处。
  西门残月转过身来,望著他微笑道:“你似乎忘了一句流传了很久的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葛不远苦笑道:“我没有忘记,只可惜我没想到身后这只黄雀的身手太高。”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了葛不远。”黄袍客有滋有味地喝著酒,问西门残月。
  “我并不喜欢杀人,除非万不得已。”
  “但他却险些要你的命。”
  “他并没有杀死我。”
  黄袍客不语。
  这是西门残月的房间,桌上有一壶好酒和几样下酒菜。此时正是黎明时分,天色漆黑,几颗寒星闪烁不定。酒菜是西门残月将客栈老板从热被窝拽出来后,替他们准备的。那老板自然很不高兴,但西门残月塞给他一块银子后,他的脸色便好看多了。
  两人默默地吃喝了一阵子,西门残月忍不住道:“为什么我让你放了葛不远,你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想害的是你,不是我。”
  “你不是自称是一个杀人的人吗?”
  “我只杀该杀的人。”
  “葛不远不该杀?”
  “该,但我杀人还有个习惯,只杀对我有妨碍的人。我很自私。”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明明很自私,表面上却胸怀天下,似乎要福泽人类。而另一种人口里承认自己很自私,心里却偏偏想著别人。”
  “你是哪一种人?”
  “第三种人,怪人。”
  “你的确是个怪人,不然刚才就不会让那店老板另备一份酒菜,给葛不远送去。”
  “一个人精心安排好的计划落了空,你说他的心情会不会好受?是不是需要喝点酒?”
  “想不到他还好意思留在这里。”
  “你别忘了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没忘,也没忘记你来这里的目的。”
  “那你呢?你来干什么的?”
  “我当然有我的目的,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的,除非你对我有妨碍。你若以为我是你刚才所说的那第二种人,那你就错了。”
  “不管你是哪一种人,你曾救过我,我就应该敬你一杯。”说著西门残月将酒杯举起,同黄袍客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撞开了,胖乎乎的店老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之色,迭声地道:“二位客倌,出事了。”
  果然出事了。
  葛不远一头瘫软在地上,全身皮肤变成了可怕的乌黑色,脸上肌肉扭曲变形,灯光照耀下,分外狰狞恐怖。他的手下也全身僵硬地倒在了他身边。他们显然是中了剧毒。西门残月不由得耸然动容,黄袍客也微微变色。
  半个时辰前,这些人还设下毒计暗害别人,现在自己却已死于非命。
  那个名叫郭玉儿的红衣姑娘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嘤嘤咛咛地哭个不停。
  毒药是下在酒菜中的。葛不远、白天等人都是老江湖,要毒死他们并不容易,除非下毒者是他们信赖的人,而且所下毒药不但非常厉害,还要无色无味,用银针根本检查不出来。
  除了郭玉儿,这里没有另外的人能让葛不远信赖。
  西门残月盯著哭得犹如梨花带雨般的郭玉儿。那店老板忐忑不安地绕过尸体,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
  郭玉儿抽抽泣泣地道:“我不是哭他,我是哭我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依靠,谁知他却被毒死了。”
  西门残月忽然道:“你莫非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郭玉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下毒的一定是你。”
  郭玉儿一震,泪眼朦胧地望著西门残月,支支吾吾道:“我为什么要毒死他们?”
  “因为崔日派你来的目的就是杀他们。”
  崔日就是忘忧城主崔忘忧的儿子,这一点谁都知道。
  “忘忧城有一种号称天下第二毒的毒药,名叫‘无色水’,其毒性比孔雀胆、鹤顶红厉害十倍,只要一小滴,便可毒死十位武功绝顶的高手。”
  郭玉儿轻轻抹掉眼泪,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好像知道不少事。”她的神情忽然变了,不再是刚才那荏弱无力的小姑娘,原本娇丽柔媚的脸变得森寒冷酷。
  西门残月不由得一怔,心头一阵难受。大凡男人,哪怕是心肠极其歹毒的男人,恐怕都不会希望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只听见郭玉儿怒叱道:“不错,我是崔日派来对付葛不远的,但下毒的人绝不是我。”
  西门残月摇摇头道:“我不相信。”
  “你既然不相信,我多说也没用,你如果想替葛不远报仇,就杀了我吧。”
  西门残月奇怪地望著她,道:“你难道不怕死?”
  “怕,但是为了他而死,我心甘情愿。”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崔日。
  西门残月心头感叹道:“这样一位绝色女子,为了自己的情人,竟然不惜牺牲性命,真是难得。而一个男人为了实现他的野心,居然利用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人,又太可悲了。”
  郭玉儿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傲然道:“你不要以为他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只可惜我没能亲手杀死葛不远。”
  西门残月一摆手道:“你走吧,我不会为难你的。不过你要当心‘幻影剑’葛不行,不管他弟弟是谁毒死的,他都绝不会放过你。”
  郭玉儿冲他一拱手,匆匆朝门外奔去,刚出门,便撞在一个匆匆而来的人身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呀”了一声,接著同时惊喜地叫道:“玉儿!”“日哥哥!”
  来人自然是崔日。他紧紧抓住郭玉儿的手,关切地问:“玉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西门残月听到他们在外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不由得心情复杂地看看黄袍客,又瞅了瞅呆立一旁的店老板,再瞧了瞧地上的尸体。
  大阳出来了,充满阴谋、血腥和仇杀的黑夜终于隐去了。晴空万里,没有一丝灰沉得让人沮丧忧郁的乌云,但谁能保证乌云会永远消失?
  吃过早点,西门残月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又折回相思居。他表面上很悠闲,其实内心却有些紧张,他知道“逢赌必赢”罗大头这两天会在这里露面。他并不希望罗大头出现。因为那将意味著疯狂的厮杀、残酷的血腥。
  黄袍客又在店里喝酒。西门残月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黄袍客微笑:“你也喝点酒吧。”
  西门残月微微摇摇头道:“我早上一般不喝酒的。”
  “不会喝酒的人是蠢人,早上不喝酒的人更蠢。”
  “为什么?”
  “因为早晨是一天的开始,而对于江湖人来说,早晨还意味著无数危险的开始,说不定这一天你能看见朝霞升起,却看不到日落西山了。”
  西门残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忽然吩咐店老板拿杯子来,和黄袍客对喝起来。
  黄袍客喝得非常快,以至于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他们的店老板,都有些心痛这些陈年老酒了。
  他笑著道:“这位客倌,我从没看见过像你这样喝酒的,简直像牛喝水一样,岂不是连酒是什么滋味都没品出来,就进了肚子?”
  黄袍客笑道:“难道非要让酒在嘴巴里品尝一番后,才吞进肚子?”
  “不错!”西门残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用衣袖擦了擦嘴唇,接腔道:“喝酒的方法有很多种,老板的那种是女人用的,男人喝酒就应该像你这样。”
  黄袍客道:“那你是不是个男人?”
  “当然是。”
  “那你喝酒怎么像个女人?”
  “谁说的?”西门残月一瞪眼,连干了三杯,还不时用衣袖擦擦嘴角。
  “很好。”黄袍客也连干三杯。
  两人相视一笑。
  除了他俩在笑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在笑。
  古怪的笑。
  那位胖老板。
  西门残月和黄袍客当然没看见他的笑容,不然的话,他们绝对会瞿然一醒,扔掉手中的酒杯的。
  他们仍在一杯接一杯地喝,兴致勃勃地喝著。
  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彼此并不了解,却似乎成了朋友。朋友当然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萍水相逢,在一起喝酒闲聊一番,然后拍拍屁股各奔东西,过段时间也许会想起对方,更多的时候是忘个一干二净。
  这种朋友尽管没有很深的友情,但正因为每个人都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朋友,人生才不会那么寂寞、孤独。
  他们很像是这种朋友。
  有酒,有菜,有朋友──不管是什么样的朋友,谁都会觉得愉快的。
  人有时太愉快了,会忽略很多不该忽略的事。
  所以他们最后倒在了地上。
  酒中有一种迷药。天下的迷药有很多种,能够迷倒西门残月和黄袍客这种高手的迷药却不多,但酒中下的正是那有数的几种之一。
  中了这种迷药之后,人起码会昏迷三五个时辰,醒来之后也会全身乏力,真气无法聚集起来,自然只能任人宰割了。
  所以西门残月和黄袍客醒来之后,面面相觑。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一间阴森森的屋子里,准确地说是这间屋子的墙角。
  他们面前站著一个人。
  胖胖的身材,肥嘟嘟的脸上挂著得意的笑容。
  这人居然是相思居的老板。
  但他们知道那绝不是他的真实身分。
  “我早该认出你的。”西门残月道,他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哦?”
  “哈哈儿!”
  哈哈儿脸上永远挂著笑:真诚的笑、愉快的笑、虚假的笑、皮笑肉不笑、放肆的笑、含蓄的笑、微笑……
  笑是他的武器,比剑快,比刀利,比暗器毒。
  “我是哈哈儿,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任何冲突。”
  “有,因为你们也想得到‘云梦谱’。”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我们,何必等我们苏醒?”
  “我喜欢看著别人在我手中慢慢地死去,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活著是件非常愉快的事。”
  西门残月眼睛里暴射出憎恶愤怒的光芒。黄袍客却闭上了眼睛,似乎看见面前这个人的笑容,他昨天吃下去的饭菜都会呕出来一样。
  西门残月冷冷道:“你现在很想看著我们慢慢地死在你手中?”
  “想得要命。”
  “你以为会有这样的机会?”
  哈哈儿微微一怔,随即脸上又堆满了笑容,道:“为什么没有?”
  西门残月不回答他的话,却反问道:“是崔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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