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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秋风中的刀-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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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人应道,接著嚓地一声,将桌上的油灯点燃。借助灯光,西门残月认出他原来是那位神秘的黄袍客。
  西门残月笑道:“原来是阁下,不知我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在下擅自闯入,实在冒昧。”
  “阁下有何指教?”
  “不敢,我只是想同你随便聊聊。”
  “可否问一下,阁下是什么人?”
  “我说过,我是个杀人的人。”
  “阁下不是来杀我的吧?”
  “当然不是。”
  “既然阁下不肯将真实身分告诉我,我也不好勉强,但阁下深夜来此,想必不是仅仅来跟我闲聊的。”
  “我早就听说阁下是个仁义无双的大侠,这次有缘,能结识阁下。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吧。”
  黄袍客刚欲开口,却听到一阵脚步声,葛不远和白天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葛不远眼中冒火,狠狠地盯著他俩。白天也神色激愤,右手紧紧握著剑,手背上青筋暴凸。
  西门残月笑道:“想不到深更半夜,居然还有这么多朋友来看我。”
  葛不远冷冷道:“既然是深更半夜,西门兄为何还没有歇息?”
  “有必要告诉你吗?”
  “有!”
  “为什么?”
  “为了四条人命!”
  西门残月和那黄袍客一怔,相互对视一眼。西门残月奇道:“四条人命?”
  “刚才我的四个手下被人杀了。”
  “哦?”
  “他们的喉咙被人割断了。凶手的武功非常之高。因为我那四个手下都不是泛泛之辈。但他们被杀时,别人居然听不到丝毫声音。”
  西门残月沉吟道:“你怀疑是我杀的?”
  “我怀疑这里所有人,而你嫌疑最大。”
  “为什么?”
  “因为你以袖中弯刀成名,我的手下是被刀割断喉咙的。”
  “江湖上用刀的人好像不只我一个。”
  “但是能将刀法练到出神入化境界的人不多,这样的人,今晚在相思镇,好像只有你一个。”
  “但他们不是我杀的。”
  “那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这是我的事。”
  “你不想说?”
  “当然。”
  葛不远一咬牙,道:“好!我暂时相信你不是凶手,不过我一定会查出来的。”他又望著黄袍客,道:“阁下好像刚才也不在自己房间里。”
  黄袍客点点头道:“不错,但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我的行踪。”
  白天忍不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说过,我是个杀人的人。”
  葛不远道:“那我的四个手下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他们虽然该杀,但还不配让我出手。”
  白天道:“什么样的人才配让你出手?”
  “像你这样的高手。”
  白天暴喝一声,拔剑在手,倏然抢出,毒如蛇蝎般地刺出一剑。“叮”地一声,葛不远闪电般出剑架住。白天一愣,葛不远道:“先别动手。”白天只得将剑插回腰畔,脸上仍布满怒容。
  葛不远冲黄袍客道:“阁下一向喜欢用什么兵器杀人?”
  “我也告诉过你这位手下,天下万物都可以用来杀人。”
  “那你想必很会用刀?”
  “有时候我也用刀杀人,但我没有杀你的手下。”
  “你说的话我会不会相信?”
  “那是你的事。”
  “不错,我一定能查出凶手是谁。”
  说完这句话,葛不远走了,临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黄袍客。白天紧紧跟在他身后。
  黄袍客望著他们的背影,忽然冲西门残月道:“白天的武功远胜葛不远,但他却像条狗一样跟著葛不远,受他的支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西门残月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因为他是‘幻影剑’葛不行的奴才,而葛不远是葛不行的弟弟。”
  “你错了。”
  “哦?”
  “葛不行座下第一高手表面上是白天,其实葛不远的武功更高,只不过他一向深藏不露,所以别人一直以为他的身手比白天差。但白天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只有听命于葛不远。”
  “白天这样做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找个机会杀葛不远。”
  “为什么?”
  “如果有个表面上比你差,而实际上比你强出很多的人天天和你在一起,你心里会觉得怎么样?”
  “难堪。”
  “对。”
  “你好像知道不少事。”
  “我没有你名气大。所以知道一些事。”
  “藉藉无名的人,一向都比名声大的人可怕。”
  黄袍客未置可否地笑了笑。
  正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打斗声传来。
  月色冷清。
  腿风飒然,剑气纵横,客栈外的街道上,两条人影倏然来去,打得难分难解,赫然是黑摩星和白天。葛不远背剪双手,在一旁观战。
  黑摩星号称“无影神腿”,他在那双铁腿上至少花了二十多年的工夫,江湖上能将腿功练到他那种妙境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出腿之快真是笔墨难书,更兼神威凛凛,只见白天四面八方都是腿影,虚虚实实,难分难辨。
  白天武功比黑摩星稍胜一等,手捏剑诀,劲贯于剑,刺、抹、缠、撩、点、封,寒光横空如游龙飞天,招数气凝如山,而厉害杀著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但黑摩星在气势上尤胜于他,所以一时之间,两人打了个平手。
  西门残月和黄袍客慢慢走到门口,冷眼旁观。
  眨眼间,两人来来往往打了五十多个回合,仍是不分胜负。
  黄袍客轻声对西门残月道:“你说这两人谁能打赢?”
  “照理白天会赢。”
  “不,赢家必定是黑摩星。”
  “为什么?”
  “你别问为什么,反正我知道。不信咱们俩赌一赌,一赔十,我卖黑摩星赢。”
  西门残月摇摇头道:“我从不拿别人的命来打赌,哪怕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
  黄袍客只好闭嘴。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俩说话的工夫,白天发现黑摩星出腿时露出了一点破绽,不由得一阵狂喜,剑尖一挑,全力使出一记精妙微奥的招式。只可惜黑摩星似早已算准了他这一手,长啸一声,出腿。
  剑折。
  人倒飞起来。
  飞起来的人当然是白天。
  葛不远微微动容,抢上去接住他。
  突然,葛不远踉踉跄跄后退数步,左胸赫然插著一把雪亮的短刀,刀刃插得很深,只剩半截刀柄留在外头。鲜血很快湿透了衣衫。他抬手指著白天,嘶声道:“你……”
  西门残月未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不由得一怔。黄袍客却似早已料到,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白天面露得色,狂笑道:“二爷,想不到吧?”
  葛不远忍痛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应该知道。”
  葛不远沉吟片刻,才长叹一声,道:“我的确知道。这个机会你想必等了很久了。”
  “不错。”
  “为了杀我,你居然同黑摩星联手,你不要忘记,他的生死之交龚鹏飞是你杀的,他会放过你吗?”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用不著你管。”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过他的。”说话的是黑摩星,“咱们联手对付你,只不过是互相利用。”
  “很好!只可惜你们别以为刺伤了我,就能杀得了我。”葛不远缓缓拔出剑来,随手挽了五朵剑花,剑花灼灼,光华十射。但在场的无一不是高手,一眼就能看出他左胸中的那一刀,至少让他损失了五成功力。
  白天和黑摩星都笑了,此刻他们俩随便哪个出手,只需一招就能要了他的命。
  西门残月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黄袍客脸上毫无表情,这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当然用不著担心什么。
  白天和黑摩星慢慢地走近葛不远。
  葛不远连声大叫,手中剑狂挥乱舞,显得全无章法招式,丝毫也伤不著这两个人。
  白天身形一震,出手夺过他的剑。
  葛不远面露惊恐之色,慢慢后退。
  白天突然大喝一声:“你去死吧!”一剑嘶风刺出。这一剑运劲沉雄,歹毒无比。
  与此同时,黑摩星也出腿,腿风霍霍,封住了葛不远的退路。葛不远惨然变色闭目受死。
  就在这时,一条白影幻起,一道蓝芒划过夜空。
  西门残月。
  他掠出、出刀只在一刹那之间。白天的剑被格飞,黑摩星攻势也受阻,若不是变式迅速异常,踢出去的那条腿已经毁在了西门残月的刀下。
  西门残月还刀入袖,沉声道:“二位已将他刺成了重伤,又何必赶尽杀绝?”话音甫歇,他突然脸色剧变,因为他背心“魂门”、后脑“玉枕”两大要穴已被两只手制住了,只要掌力一吐,他顷刻之间便会命丧黄泉。
  他苦笑一声,道:“想不到──”
  出手制住他的居然是葛不远。
  “你当然想不到。”
  “这一切当然都是你安排的?”
  “当然。我那四位手下根本没死,白天跟黑摩星大打出手,然后乘机杀我也是假的,甚至黑摩星这个人都是假的。真正的黑摩星已死在了白天剑下。”
  “你花费这么多心机,是为了对付我?”
  “因为你是西门残月。”
  “为什么要对付我?”
  “凡是冲著『云梦谱’来的江湖朋友,我都要对付。”
  西门残月点点头,又道:“你早料到我刚才会出手救你?”
  “听说你这人心肠太好,经常救人,所以也经常上当。”
  “看来今后我出手救人之前,得先看清楚被救的人是谁?”
  “你难道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你想杀我?”
  “你以为我会请你喝酒吗?”
  “谢谢,我不想让你请我喝酒,但你若想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是吗?”
  “因为有人会救我。”
  “谁?”
  “他!”西门残月用下巴朝客栈大门摆了摆,却发现那位黄袍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葛不远闻言一惊,随即笑了:“很可惜,你的朋友早就溜了。”但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因为一截冰凉的剑尖轻轻地点住了他的喉咙。
  同时他发现白天和黑摩星不知什么时候被点住了穴道。
  出手者赫然是黄袍客。
  只听他冷冷地道:“我不是西门残月的朋友,但我还是会救他。”
  “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最好别说,还是乖乖地放开西门残月,不然我保证你走得比他更快。”
  葛不远幽幽地叹了口气,放开手。但剑尖仍抵在他咽喉处。
  西门残月转过身来,望著他微笑道:“你似乎忘了一句流传了很久的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葛不远苦笑道:“我没有忘记,只可惜我没想到身后这只黄雀的身手太高。”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了葛不远。”黄袍客有滋有味地喝著酒,问西门残月。
  “我并不喜欢杀人,除非万不得已。”
  “但他却险些要你的命。”
  “他并没有杀死我。”
  黄袍客不语。
  这是西门残月的房间,桌上有一壶好酒和几样下酒菜。此时正是黎明时分,天色漆黑,几颗寒星闪烁不定。酒菜是西门残月将客栈老板从热被窝拽出来后,替他们准备的。那老板自然很不高兴,但西门残月塞给他一块银子后,他的脸色便好看多了。
  两人默默地吃喝了一阵子,西门残月忍不住道:“为什么我让你放了葛不远,你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想害的是你,不是我。”
  “你不是自称是一个杀人的人吗?”
  “我只杀该杀的人。”
  “葛不远不该杀?”
  “该,但我杀人还有个习惯,只杀对我有妨碍的人。我很自私。”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明明很自私,表面上却胸怀天下,似乎要福泽人类。而另一种人口里承认自己很自私,心里却偏偏想著别人。”
  “你是哪一种人?”
  “第三种人,怪人。”
  “你的确是个怪人,不然刚才就不会让那店老板另备一份酒菜,给葛不远送去。”
  “一个人精心安排好的计划落了空,你说他的心情会不会好受?是不是需要喝点酒?”
  “想不到他还好意思留在这里。”
  “你别忘了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没忘,也没忘记你来这里的目的。”
  “那你呢?你来干什么的?”
  “我当然有我的目的,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的,除非你对我有妨碍。你若以为我是你刚才所说的那第二种人,那你就错了。”
  “不管你是哪一种人,你曾救过我,我就应该敬你一杯。”说著西门残月将酒杯举起,同黄袍客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撞开了,胖乎乎的店老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之色,迭声地道:“二位客倌,出事了。”
  果然出事了。
  葛不远一头瘫软在地上,全身皮肤变成了可怕的乌黑色,脸上肌肉扭曲变形,灯光照耀下,分外狰狞恐怖。他的手下也全身僵硬地倒在了他身边。他们显然是中了剧毒。西门残月不由得耸然动容,黄袍客也微微变色。
  半个时辰前,这些人还设下毒计暗害别人,现在自己却已死于非命。
  那个名叫郭玉儿的红衣姑娘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嘤嘤咛咛地哭个不停。
  毒药是下在酒菜中的。葛不远、白天等人都是老江湖,要毒死他们并不容易,除非下毒者是他们信赖的人,而且所下毒药不但非常厉害,还要无色无味,用银针根本检查不出来。
  除了郭玉儿,这里没有另外的人能让葛不远信赖。
  西门残月盯著哭得犹如梨花带雨般的郭玉儿。那店老板忐忑不安地绕过尸体,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
  郭玉儿抽抽泣泣地道:“我不是哭他,我是哭我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依靠,谁知他却被毒死了。”
  西门残月忽然道:“你莫非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郭玉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下毒的一定是你。”
  郭玉儿一震,泪眼朦胧地望著西门残月,支支吾吾道:“我为什么要毒死他们?”
  “因为崔日派你来的目的就是杀他们。”
  崔日就是忘忧城主崔忘忧的儿子,这一点谁都知道。
  “忘忧城有一种号称天下第二毒的毒药,名叫‘无色水’,其毒性比孔雀胆、鹤顶红厉害十倍,只要一小滴,便可毒死十位武功绝顶的高手。”
  郭玉儿轻轻抹掉眼泪,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好像知道不少事。”她的神情忽然变了,不再是刚才那荏弱无力的小姑娘,原本娇丽柔媚的脸变得森寒冷酷。
  西门残月不由得一怔,心头一阵难受。大凡男人,哪怕是心肠极其歹毒的男人,恐怕都不会希望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只听见郭玉儿怒叱道:“不错,我是崔日派来对付葛不远的,但下毒的人绝不是我。”
  西门残月摇摇头道:“我不相信。”
  “你既然不相信,我多说也没用,你如果想替葛不远报仇,就杀了我吧。”
  西门残月奇怪地望著她,道:“你难道不怕死?”
  “怕,但是为了他而死,我心甘情愿。”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崔日。
  西门残月心头感叹道:“这样一位绝色女子,为了自己的情人,竟然不惜牺牲性命,真是难得。而一个男人为了实现他的野心,居然利用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人,又太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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