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吏+番外 作者:兮酒酒(晋江2014-06-25完结)-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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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他进宫，所以子桑先生让我问你的意愿，如你不愿进宫，我就送你走。”
　　我看着他，犹疑道：“什么圣旨？你们早就安排好了？”
　　“是。”我推开他的手，“那就更不能走了，倘若我一走了之，有什么后果你不清楚吗？”
　　“皇兄的圣旨里要冷司羽在十日之内将你送进宫，今天，已是最后一日了。”他说完忽然在我背后一点，我眼前一黑软了下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中，外面传来阿七的声音：“四哥，我不想和你刀剑相对，但若你执意阻拦，我也会将手足之情放置一边。”
　　“如若我今天念在手足之情放了她，那么七弟认为皇上会念及手足之情放了我们吗？”完颜歧的嗓音依旧玩世不恭。
　　我掀开帘子只见远处天空一角红的耀眼，然后转头对上完颜歧的目光，“四王爷别来无恙。”
　　我缓缓抬头看着完颜歧眼里的惊讶变成惊喜，又变成愤怒，“原来你就是冷夫人！哈哈，好一个冷司羽！”我淡淡的看着他，他凤眼里满是邪佞与杀意，我隐约间却感到有一丝落寞盘桓在他眉心。
　　阿七将我护在身后，我说道：“完颜歧，我跟你走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今早之事各中细节报于陛下时，俱与他人无关。”
　　完颜歧微眯起眼，用一种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我，“你凭什么让我答应你？”
　　“凭我相信你！只是因为我相信你！”
　　“墨儿！”阿七不同意我的做法，我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即使今天我们逃了出去，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安宁的日子了，司羽和陌儿不能因为我出事。”我目光坚定，阿七竟不知如何劝说，因为我们心里都明白，今天硬闯出去的结果是什么。
　　我看向完颜歧，忽而他笑了，手习惯的摸上腰间的金丝流苏，“本王不要任何人的信任，本王谁都不信。”然后他手一挥，身后的金兵举起弓箭对准我们，这时城门大开，从城外也涌进一队金兵，个个一手握剑，一手持盾牌，动作迅速的挡在我们面前，原来是阿七的部下。
　　无数的箭向我们射来，顿时陷入一片混战之中，我着实不喜欢这种自相残杀的场面，记忆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晚上，想起了曳荞凄艳的笑。
　　阿七不停挥剑，一边还要替我挡箭。
　　“对不起，阿七你成全我一次吧！”阿七惊恐的看着我，甩开围攻他的人向我奔来，“墨儿！回去——”
　　我奋力跑向完颜歧，阿七干脆只顾拦我不再防御任何人，我眼睁睁看着一支箭直直的射进他的胸膛，他却浑然不觉，我脚步僵住看着他，箭雨中他慢慢浮起一个笑容，却又忽然凝在脸上，身后众人同时一声叫喊：“小心——”
　　我转身，一个士兵举着剑向我刺来，我心里顿时发冷，可是这张脸，却如此熟悉，就那么一瞬间，我全都明白了，脑海里无数片段闪过，曳荞临死前说的那两个字是曳夙，而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曳夙，那个曾在梨山和我有过两面之缘的男孩子，既然我欠曳荞一命，那么就让她弟弟取回去吧，我对他淡然一笑，他却忽然一愣，似乎是想起了我。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一只利箭向他射来，我快速推开他，他毫无防备的被我推倒在地，我身体猛的一颤，撕裂般的疼痛刺激了四肢百骸，我突然变得异常清醒，只见完颜歧握着张开的弓坐在马上，目瞪口呆的望着我，我对他感激的一笑，倒下去时只见他下马向我跑来。
　　“我随你……入宫，但此事作罢……可否……”白色羽衣惊起带着血腥的尘土，却不能就此埋葬了我。
　　干元殿内，“皇后娘娘到——”一声尖细的声响惊醒了殿前的我，虽然我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因这两个字所震惊。
　　宫女搀着我仪态万方的步入这百官朝贺的紫央殿，殿中央华贵的羊绒裘毯一直从我脚下铺到最那端，我知道这终点是最高处的完颜晟，他此时定穿着和我一样的黑色龙纹华服，等待我像猎物一样自投罗网。
　　两旁的文武百官皆愣在那里，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好奇的张望着突然出现在正殿上的大金皇后，直到我第一步走进去，所有的声音都停止，无数惊疑的的目光汇聚在我身上，我目不斜视的看着最远处的黑色身影，忍着背后的疼痛，努力镇定自若的一步步走去，原来这就身在高处的感觉。
　　“娘亲……”我脚下一滞，这声熟悉的带着奶气的呼喊让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我向两旁搜寻片刻，终于找到那熟悉的身影，冷司羽正捂着千陌的嘴，我脚下不稳，身旁有宫人拥住才不失仪，冷司羽朝我无奈一笑，趁他分心之际，千陌挣脱了他的手，有些害怕的唤了声：“娘亲。”
　　声音轻的好像只有嘴唇动了一动，我微微一颤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百官顿时齐齐跪下：“皇上！”
　　我回头，完颜晟一脸阴测浅笑，“皇后，随朕来。”他笑意盈盈的牵起我的手，他明知我跟不上却不见步速，却像故意惩戒般，拽着我来到他明黄色的软垫上，我在他身边屈膝跪坐，弯腰时背后一阵绞痛，虽强行忍住，嘴角却扯了一下，完颜晟一直注视着我，也发现了我的不自然，他皱眉，凤眼里全无疼惜，就连四年前假装的疼爱都没有。
　　然后他面向百官，声音极具气度：“朕今日设这百花宴，是为皇后接风洗尘，接受百官朝贺。”
　　文武百官立即全都站起，然后又整齐的跪下，众口齐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声音连绵不绝，震动了这雕梁画栋，极尽华丽的干元殿。
　　完颜晟摆一摆手，殿内立刻安静下来，我这时才发现席位中的完颜歧，他人虽来了，却像失了魂魄一般，两眼空洞的望着一个方向，久久不动。完颜晟也注意到了他的失态，遂点了他的名道：“四弟，你迎接皇后有功，朕就暂将湖里改路的军权移交到你手中，七弟不在这段期间，你就暂代其职。”
　　我放在案上的手缩到桌案下，却被完颜晟紧紧扣住手腕，我试着挣脱，他只扣更紧。完颜歧应声走出席位，说了些不轻不重的话后正准备入席，完颜晟又叫住他，“四弟，朕为迎接皇后归朝，花了不少心思，若日后有人非议又着实麻烦，不如四弟今日表个态，好让流言止于智者？”
　　完颜歧的步子停在那里，半晌他回过来凝视我片刻，说道：“皇后娘娘风华绝代，从容端庄，日后必能母仪天下，统领六宫，为陛下分忧。”
　　完颜歧弯着腰，我看不清他的眼神，话语里是圆滑的恭维，完颜晟笑道：“好一个母仪天下，替朕分忧。皇后天资聪颖，清明过人，一定做得到。”
　　完颜晟看了一眼冷司羽，问百官道：“今日以百花为名，为皇后之归而设宴，芍药，芙蓉，海棠皆满园盛华，众卿以为何为百花之王？”话音刚落，席间就有一中年男子起身，正是一州之长的骆旋，躬身说道：“陛下，若论天下百花之王，牡丹当之无愧。”
　　众人点头，骆旋又说道：“宋人有诗曰‘且插牡丹醉洛阳’，陛下亲征伐宋，必能凯旋而归，那牡丹就是金国的花王，而陛下就是天下之王！”完颜晟满意的勾一勾嘴角，凤眼里的野心与笃定如同深沉的海水，无波澜却也不平静。
　　我惴惴不安，作为大宋子民，如何心安理得的应承这些话。完颜晟对我的难堪一眼带过，对那男子说道：“骆大人说得极好，牡丹雍容华贵自然当得起百花之首，不过朕以为，还有一种花，也风姿无双。”
　　众人不解，完颜晟问完颜歧：“四弟，你觉得这是什么花呢？”完颜歧淡淡一笑，知道完颜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随意敷衍道：“臣弟愚昧，岂能猜测圣心？”完颜晟轻笑一声，“众卿以为梨花如何？”完颜晟语出惊人，区区梨花如何担待王之一字？
　　完颜晟握住我的手，眉宇间极赋柔情：“皇后以为呢？”百官望向我，我敛起笑容迎上台下目光，稳稳说道：“梨花再美，也只是山野间的一缕清魂，登不了大雅之堂，更配不上金枝霓裳。”
　　完颜晟眸光一沉，不再看我，“众卿不知，皇后乃是裴满帝师的孙女，久居梨山深受梨花熏绕，因此同梨花一般清逸出尘，如今既贵为皇后，天下之女主，那梨花自然也是百花之王。”他情绪晦暗不明，我却不知道为何又多了一位裴满帝师？
　　骆旋道：“天佑大金，旗开得胜，龙泽天下，梨花为王！”百官齐贺，耳边一阵喧鸣。　
　　一旁的冷司羽默默看着，他手握冷家军，完颜晟根本无法调动，若真斗起来，只怕也是两败俱伤，除非完颜晟借用完颜歧或完颜羲的力量。
　　“冷府尹，刚才千陌是在叫谁娘亲？”我惊骇，睁大了双眼望着完颜晟，他要如此报复我吗？冷司羽带着千陌站到殿中央，百官皆骇然，只因刚才都听到了千陌在唤我娘亲，此刻完颜晟当堂点破，皆一阵猜测。
　　完颜晟假意看不到我眼中的愤恨，对千陌说道：“好千陌，告诉朕，这大殿内，谁是你娘亲？”
　　闻言千陌伸出手刚要指我，被冷司羽打断，千陌委屈的看着冷司羽，又看着我，完颜晟冷冷说道：“冷府尹，小孩子童言无忌，你尽管让他说。”冷司羽担忧的看着我，我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我。殿内气氛压抑下来，大概是连千陌都感觉到了，他忽然对着我大哭出来：“娘亲，你和爹爹吵架了吗？为什么你们不在一起？”
　　完颜晟不依不饶，转头柔声对我说：“想必是千陌太想念他母亲了，故而将皇后错认，那么就请皇后告诉他，你并非他的母亲吧。”
　　我想站起来，但身体刚一用力，就被他狠狠一扯手腕拉了回去，背后的疼痛袭来，慌忙撑住桌案。我狠狠的注视着完颜晟，他空着的手忽然从腰间解下一个饰物，若无其事的拿在手中把玩，我认出了那物件，是千陌两周岁生日时我送他的羊脂芍药佩。
　　见我迟疑，完颜晟忽然手中一用力，像是要掐断它一样，我明白他的意思，只得面含微笑的对着千陌说道：“我并非你的母亲，千陌认错人了。”
　　千陌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娘亲不要……陌儿了……爹爹，娘亲不要……我了……”冷司羽眼中尽是悲凉，但我知他理解我的苦处，所以只是默默蹲下身，安慰着千陌。
　　我身体忍不住一抖，完颜晟渐渐松开了我，我“噗——”地一口吐出一大口鲜血，色泽润透的凤雕琼玉杯被染红，像极了天边的红霞，也像极了我周身的烈火。
　　“绾苏——”
　　我感觉到完颜晟抚着我的背，但最终他的手还是离去了，心里寒意料峭，我连温暖都没来得及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背上传来阵阵凉意，我能感觉到有人在我背上擦药，我趴在锦被上咬着唇。侧头看见玉屏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头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再也没有力气去多看多想。
　　“下去吧。”我轻轻说道，替我擦药的宫女跪下来，略带惊慌：“娘娘，奴婢知罪。”我看她一眼，嘲笑道：“你知何罪？”那宫女低头抿着唇，说不出话，我把脸往锦被中埋去，“出去吧，我不会怪罪于你，皇上也不会。”宫女往玉屏外看一眼，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了。
　　我动了动手臂，用锦被盖住□□的背部。我身心俱疲，一直处于浅眠，对周围陌生的环境十分警醒。
　　完颜晟依旧坐在外面，偶尔有极轻的瓷杯摩擦声，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背上的疼痛感稍微减轻了一些，这药膏的效果确实不错。
　　天色似乎渐渐暗了下来，莫善衡问完颜晟是否在此晚膳，完颜晟没有回答，只透过玉屏往我这儿看了一眼，然后便径自离去。替我擦药的宫女掌了一只灯进来，她告诉我晚膳已经备好。
　　“你叫什么？”
　　“回娘娘，奴婢叫阿景。”阿景恭敬回答。
　　“阿景，今日我在宫中躺了一日，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你可否讲与我听？”
　　阿景点头福身道：“是，娘娘。今日陛下本在紫央殿设宴，不知发生何事，陛下抱着受伤的娘娘您来了凤惹宫，陛下大发雷霆，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被召来，跪了一屋子，陛下本要亲自替娘娘上药，可不知为何突然又怒气沉沉的走了出来，娘娘一直到奴婢替您擦药时才醒，陛下就在外面坐了一天。”
　　“阿景？”我打住了她：“说外面的事。”
　　阿景小心看我一眼：“是，听说七王爷在府中被圈禁了。”
　　“继续。”
　　阿景见我没有异色，继续说道：“冷大人已被派去信州调查信州州长被刺杀一事，陛下给了冷大人一个月的时间。”支走了冷司羽，三股势力如今皇城内只剩下完颜歧独好，完颜晟是要对付他吗？
　　“奴婢还听说，今天早上冷大人府内着火了。”
　　“着火？”我一动，身体一阵疼痛，“为何着火？可有人受伤？”
　　“没有人受伤，只是烧了一个院子。”
　　想必今天在北门时，天边那一团红晕就是火光了，而先生说玄毅带着人去了冷府，他早就知我逃不掉，又为何毁我一园梨林？
　　“娘娘？”我正心里烦乱，阿景忽然又问我是否要传太医，我知已没什么大碍，只需时日等待伤口愈合就好，便否了她的意思，“把屋里的炭火灭了吧，给我披件衣服，我想去外面看看。”
　　阿景一脸为难，“太医说……”
　　“就在这屋子外面，无妨。”我打断她，她无法，只好拿了件袍子给我罩上。
　　月色皎皎，洒在殿外宽阔的甬道上竟有星垂平野之感。
　　“太医是否说我这伤几时能好？”
　　“回娘娘，太医说需静养半月不宜大动，否则恐怕会留下疤痕。”
　　阿景小心翼翼的说，见我沉默，阿景以为我在为此事难过，正想开口劝慰，我却先问道：“七王爷的母亲是否尚在？”
　　阿景想了会儿，指了指西南角的方向，说道：“禾妃娘娘在七王爷十几岁时时就主动要求搬去冷宫居住，当今皇上登基不久后就因病去世了。”
　　“墨儿。”身后一声清澈的呼唤，我蓦地回头，一簇海棠花下，一抹蓬莱秀影般超然的美丽身影，除了我的先生，谁能拥有如此清华？
　　“先生？”我惊喜的想跑过去扑入他怀中，一股淡雅的梨花香稳定了我的心神。
　　我们两人在海棠花下信步，他已解下身上的外衣披在我身上，自己却在夜风中微微有些颤抖，我握住他的手，试图暖和他。先生清亮的眸子里倒映出千山万水，没有责怪没有疑问，我知道这些年，他都懂。
　　“先生，阿七他怎么样了？”先生微笑，露出好看的梨涡，“无事，休养一阵便好，只是皇上□□了他，不知要怎样处置。”
　　我担忧，却最终化作一笑：“先生替我告诉他，让他安心养伤，有机会我会向皇上解释的。对了先生，冷司羽已经离开会宁府了吗？”
　　“他天黑前就走了，不过把陌儿交由我照顾了。”
　　“我会跟陌儿好好讲清楚的，他还小，不会记得这么多，你放心吧。”
　　我勉强一笑，“虽然陌儿与我并无血缘，但却着实投缘，他又将我当亲生母亲对待……”
　　“墨儿与陌儿确实有缘，连名字叫起来都一样，他在我家中，每每唤他，我总想起我们在梨山的时候，仿佛在叫你一样。”我心中一暖，见先生特意安慰，便不再满面愁容。
　　“今日先生为何进宫？皇上召见吗？”
　　“他与我商讨伐宋之事，要我当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