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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胭脂吏+番外 作者:兮酒酒(晋江2014-06-25完结)-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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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便不再满面愁容。
  “今日先生为何进宫?皇上召见吗?”
  “他与我商讨伐宋之事,要我当军师。”
  “先生怎么说?”我想起宋宫之事。
  先生浅笑,说道:“有件事我没有告诉墨儿,但恐怕墨儿已经知道了吧?我的父亲是宋人,而且是赵佶。”先生看着我说道:“三天前的消息,徽宗大病,垂危。” 
  我心疼的看着先生,安慰道:“我知道,先生,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先生定下心神,刚才的落寞被压下:“计划有变,皇上本计划半月后御驾亲征,但是今天他告诉我……”先生突然停下,担忧的看我一眼,“他要七王爷代替他。”
  “什么?”我一讶,“阿七会答应吗?”
  “墨儿,你不明白吗?”先生微叹,“皇上是在试探七王爷。”
  “是我将阿七陷入这种境地的。”先生的话,我已明白,在阿七说“我不愿你成为我的皇嫂”时,便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先生将我的衣服拉紧一些,“墨儿,如今你成了皇后,他们俩一个□□一个被支到信州,这就意味着,皇上要对歧王有所行动了,歧王一败,那么只剩下冷司羽和七王爷,他们到时是敌是友很难说,而且无论是敌还是友,权利一旦出现倾斜,皇上谁也不会放过的。”
  “那如果完颜歧不败呢?”我尝试问。
  “那么有两个结果,一是歧王做皇帝,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坏结果。二是完颜晟从冷司羽和七王爷身上下手,可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歧王必败。”
  我并不喜欢完颜歧那样阴险狠戾的性子,可我也不想为自己的私心而牺牲他的性命。
  “墨儿,有些事情已经无可避免,就像金宋两国的战争,也已无可避免。”先生的话隐约让我察觉到了什么:“先生现在是否是完颜晟的谋士?”
  先生落寞的一笑,却比这海棠花更迷眼,“墨儿可还记得先生在梨山时说过的话,我们不能为了逃避自己内心的歉疚,而让别人背负属于你的罪名,有些事如果一定会发生,那么我做最好。”
  先生的语气里带着恳切,让人不忍拒绝,“那我该如何面对呢?”我喃喃开口。先生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先生一直希望天下归一,由一个最明智的君主来治理,经济,学术,习俗各地相通,百姓生活安宁富足,上下一心,不分民族,宋金之战,是光明正大的对决,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败者臣服胜者是理然,不管哪一方赢了,都是天下大同的结果,让我们平等的看待这件事吧,这样你才不会难过。”
  “先生,如果我们赢了,尽量给输的人多一些选择好吗?”先生知我说的是完颜歧,微微愣住,然后点点头。
  “多想听你吹箫,可惜宫门快关了。”先生语气里小小的失望,我看着他眼眸里明明灭灭的光,倏地笑了,“先生,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阿七,让他记得我说过的话,我对不起他。”
  “傻瓜。”先生捧起我的脸,凝视片刻后翩然离去,这样的关心让人窝心,只因它无关乎爱恋。先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下海棠从中,就像春天带着残余的温暖离开了百花纷繁的世界。 
  人间四月芳菲尽,洛阳的牡丹也快凋谢了。
  住进凤惹宫的第十日清晨,我坐在花园里看着一地缤纷的落英,伤口已好得差不多,只是这些日子我再未出过凤惹宫,只因那日先生走后完颜晟便让莫善衡送来一道圣旨以养伤为由禁了我的足,也不许任何人来看我,就连完颜晟也没来过。
  此时宫里几个小宫女正拿着扫帚扫地上的落花,太监们不停地将花瓣倒进桶内,这样的日子难得清闲,我干脆什么都不想,不过倒是意外的收到了青鸾传书,本以为是先生,却不想是阿七,信中他告诉我他的伤在先生的照顾下已无大碍,只是上阵打仗还得半个月才可以,因此战事暂被搁置。
  宫人们正忙的不亦乐乎,一只青色的大鸟落到殿前,我避开阿景和众人来到青鸾身旁,解下脚上的信,是先生的字迹,信中说完颜歧近日内频繁调动军队,并有大部分于昨日深夜直接抵达肇州,冷家军也随之做出调整,冷司羽虽人不在会宁府,却也在着手安排这边的军力。
  按现今的分布看,会宁府四个方向中已有两个被冷家军控制,一个在阿七手中,可阿七暂时被停职,那就等于落入完颜晟手中,如果冷司羽和完颜晟合作,那么只有肇州能够让完颜歧全身而退,这种几乎没有胜算的事,像完颜歧城府如此深的人是绝对不会做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文武双全的谋士。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见过莫公公。”宫人们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只见莫善衡急匆匆向我走来,“皇后万安。”
  他恭敬行礼,“皇上要见娘娘。”
  我微怔,随即浅浅笑道:“公公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跟着莫善衡穿过长长的甬道,迂回的亭廊,终于来到完颜晟的书房。一路上芳华落尽,落英缤纷,心里难得的平静。
  御书房前,莫善衡忽然转身意味深长道:“娘娘,百花已谢,只剩相思。”
  我看着莫善衡不明所以,但也只是笑着不再说话。他停下脚步,示意我独自进去,我抬头看着“御书房”三个烫金大字,脚步稍显踌躇,我从没想过我会如此云淡风轻的再次一步步靠近他。
  完颜晟一身藏青色长袍临风立在窗前,他的身姿精干敏捷,整个人绝没有一点多余或一点缺憾。五官鬼斧凿刻,冷酷而精湛,细节之处,无可挑剔。
  我看着他冷峻而莫测的侧脸,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四年前的场景,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变,目光总是像星辰一样只看着一个方向,我知道他能感觉到我,但只要他不说话,我便只能等。
  此刻他看的方向,是书房后面的一个花园,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除了几棵不算高大的树木,几乎清一色都种着是红豆,原来莫善衡那一句“只剩相思”是这个意思。
  我不由自主的轻轻一笑,完颜晟此时忽然转过脸来看着我,“小夫人。”眼中竟有孩童般清浅的水雾,散发出一种异常的光彩,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产生令我眩晕而恐惧的美。
  我并没有遗忘这个称呼,但不知他此时会这么叫我,只傻傻的一愣,然后尴尬的笑道:“皇上。”
  完颜晟走过来自然地牵过我的手,将我带到窗边,他指着那些树问我:“小夫人可知那些是什么树?”他神情带有一点小小的兴奋,好像什么都未发生过,我设想过千万种情形,但还是没有想到见面时他会像孩子献宝似的问我树的名字。
  我没有见过那些树,但我想我可以猜到:“相思……”
  完颜晟脸上闪过一抹欣喜的神色,“小夫人果然还是如此聪明,正是相思树。”
  我嘴角微翘,“皇上叫我来,是有什么想问我吗?”他收回目光看着我:“如今小夫人已贵为皇后,在朕面前该自称臣妾,宫人面前称本宫。”
  他盯着我的眼睛,不冷不热,我也看着他,不怒不喜。
  良久,他似乎又无可奈何的笑了,“罢了,你是绾苏,这些可有可无的就随你去吧。”
  他又去看窗外,自顾自说道:“本以为这里的气候种不活这些相思子,因而栽了这几棵相思树,没想到,皇后一回来,这里也跟着生机盎然了。”
  他说的是“回来”,虽然我们都明白,我从未来过。
  心里有一点暖意,可是想到百花宴上陌儿满脸泪痕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悸,我更多的是在害怕,害怕眼前的平静又只是一种假象,他又像四年前一样将戏演的生动的连我都几乎迷惑。
  “这粒红豆的种子,可是四年前皇后给我的,皇后在离开前,就已经种下了‘因’,难道不敢面对自己的‘果’吗?。”
  “皇上的因,不是我的果。”
  “皇后,”他唤的很轻,几乎接近一种温柔,但这并不是温柔,而是一种刻意的疏远。“你伤才好,去坐着吧,朕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说完他不再管我,径自坐回书桌前翻阅一堆堆奏折,我退回来坐在一旁,他一直皱着眉,手里动作加快,朱笔圈圈点点,整个过程得心应手,也不见他脸上有特别的表情,好像全然忘记了这个房间里还有我的存在,但我知道他不会忘。
  我这一天心静得出奇,就这样静静坐着也不恼,等他全部批阅完已是傍晚,红豆园里染上一层暮色,我替他点一支烛火,轻轻的关上窗户,暮色四合,满园苍翠被这样我挡在窗外。微醺的火光,这个男子竟比眼前的烛火更亮,像是海底最深处的一颗夜明珠。看着他,我兀自笑了,如果这只是寻常人家,屋舍俨然,良田美池,那该是多么的安逸宁静,何必在此勾心斗角,机关算尽。
  完颜晟懒懒起身,看到我时故作惊讶:“皇后还在?朕一时大意。”
  然后他将门外的莫善衡叫进来,吩咐他准备晚膳,转头又对我说道:“既然皇后在此,那便一起用膳吧。”
  我只浅浅一笑,并不作答。莫善衡已退了出去,完颜晟将我拉到书桌前,将他批阅过的折子全都翻开让我看,许多都是质疑我这个皇后的来历与身份的,而呈这些折子的官员都是完颜歧的党羽,其中一份竟是恳请完颜晟尽快发兵宋国并任阿七为主将的折子,我只看到右下角一个红色苍劲的字:准。
  完颜晟一直紧紧观察着我的眼神,我莞尔一笑,对他说:“若是让百官知道我是宋人,是否会令他们对皇上动摇呢?”
  完颜晟斜起一边嘴角,凤眼里有精明的光芒,“也好,这样才显得金宋是一家。”
  “通过杀害得来的征服,是不会变成一家的。”我冷嘲,完颜晟突然一把将我拉过去,他俊美的脸离我只有半尺,淡淡的龙涎香钻进我的鼻子,我只怀念那清雅的茉莉。
  “皇后可还记得你留下的那首诗,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他一手抓住我,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将那张纸拿到我面前,确实是我四年前被他们截住的书信,上面是我用徽宗所创的瘦金体写的梵志和尚的一首小诗:城外土馒头,陷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
  “皇后给朕下毒时,是否也给朕准备了这样一个‘土馒头’?”他眼神凌厉,有不甘和隐痛。
  我从容接过那张纸,“陛下知道这诗只是用来掩人耳目,何必这么在意?臣妾用的只是一点让人昏睡的药,并不是毒,只是……”想起那个晚上完颜晟的症状似乎真的很严重,而且曳荞的话也让我不解,“皇上有咯血症?”我恍然大悟。
  “否则区区令人昏睡的草药会差点要了朕的性命吗?”
  “皇上喝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果吗?如果我放的真是毒药,皇上也喝吗?”完颜晟将唇贴近我的唇,声音慵懒而果断:“你不会。”
  我一怔,他的笃定让我恐慌,“皇后给赵桓的那封信,朕根本无需过目就知道写的是什么,但是皇后有所不知,那李德晚,可是歧王的人。朕的四弟一向野心勃勃,他当然不会放过宋这样一个机会,朝内朝外,他都要跟朕争一席之地,所以皇后那封信倒是帮了朕一个忙,因为只有皇后你的话才能让赵桓深信不疑。”我怔怔看着他,比起他的城府,我确实太渺小了。“李德晚已经死了,皇后的功劳。”完颜晟不轻不重的语气逼向我,我心里一颤,又是一条性命。
  “绾苏,你可还记得,在宋宫的荒园里,你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没有生媚舞姿,没有华丽装饰,只一眼,便足以惊艳我。”他说话还是习惯性的跳跃,但已不再叫我那可笑的“皇后”,也不自称那疏远的“朕”,我看着他的眼睛,想发现一点他作戏的端倪,但是却只望见一脸的回忆。他紧紧禁锢着我的手臂,仿佛一松开我就会像猫一样钻到夜色里去。
  “十四日那晚在宴会上看到你的画像,我很高兴,比小时候父皇第一次肯定我和被封为太子还要高兴,绾苏你一定不相信吧。”
  那一刻饿哦真的慌了,不知是为他口口声声的“绾苏”,或是为他天衣无缝的演技,还是为他一脸的温柔宠溺。可是完颜晟却再也不曾停下,他虽不少言寡语,但也并非多话之人,只是这个傍晚,他像只不安的兽,在理智与情感的禁地里蠢蠢欲动,而我竟默然纵容。
  “你在冷府的四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我给你时间,给你选择,那时也不是接你回来的最好时刻。其实你和我一样都是自私而寡情的,所以绾苏你明白吗?只有我们才适合在一起。”
  智谋与心计本就一墙之隔,如今这堵墙被完颜晟毫不留情的拆掉,只能坦然面对。
  “我十二岁那年,遇见一个人,他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念念不忘的,是那个人。”
  “在你面前的只是给你讲故事的那个人,只有在天下面前,他才是个皇帝。”
  “可我不愿和他一起站在要面对天下的地方。”
  “可你必须站在我身边,和我一同接受天下万民的朝拜。”他温热的脸颊贴上我的脖颈,试图驱散我心底生出的寒意。
  “我做不到的。”
  “你能做到的,只要你愿意,我们会一起记载于史册,当着天下的面荡气回肠的谢幕,接受后世的观礼。”他身上的龙涎香让我生出无限恐惧,一只手小心的揽着我的肩膀不曾碰到我的伤口,可他的言语却在慢条斯理的鞭笞我。
  完颜晟把脸埋进我的衣领,我感觉脖子上一阵滚烫,这世上最贵的恐怕就是帝王泪了,可我知道,他不会流泪,只是此刻他的气息太过灼热,让我生出一种荒诞的错觉。他的嗓音沙哑起来,在我耳边盘桓许久不去:
  “自我懂事起,父皇对母后就一直冷言少语,他与黎妃生下四弟,他那么多的子女,可最爱的却是七弟的母亲。那么多的夫人,我不喜欢,但自古帝王好像就是这样,我讨厌这样的帝王,但是我没有办法,人生之事,难有随心而做,倘若不能面面俱到,在这深宫里,只有被吞噬的连白骨都所剩无几,我看惯了后宫的争斗,皇子的争斗,大臣的争斗,自幼深谙其中迂回之道理,然后才变成如今的八面玲珑,或许百姓辱骂我,唾弃我,但史官定会给我一个公正,让后世之人评定我的功过。”
  他凄凄的笑,这笑,让我回忆起了辽宫岁月,母亲也是这样的笑,无助而彷徨,只因没有可以拯救我们的人,而自救却又着实力不从心。
  “是,你残忍无情,玩尽权术,但愿大金会记住你的功劳,后人会给你至高的景仰。”
  他忽然笑了,像得到了最大的肯定,我第一次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热量,不似以往的阴沉和莫测,凤眼里是琉璃般的光芒,就像天边的彩虹,美到不可方物。他选择这种方式来让我乖顺的臣服,不知他是太聪明还是真性情。
  “绾苏啊绾苏,得你一言,夫复何求。”他闭上凤眼靠在我的肩上,这一屋子的光仿佛全来自于他,顿时我再也看不见比这更好看的光点。他突然双手全都紧紧抓住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按到书桌上,毛笔,砚台,奏章杂乱的掉了一地,背后伤口一阵疼痛,他似乎也是突然想起,眼底闪过一丝悔色,但很快被一种炙热代替,他俯身下来吻住我,彼此贴合的毫无空隙,他的孤寂感一下子全传递给了我,我感受到他强烈的不安,我想要推开,这时他双唇忽然颤动一下,绝美的凤眼里有一丝恳求与无助。
  这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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