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情丝岁岁守 作者:伤逝之城(魔铁12.02.03vip完结)-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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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着她就要跑,凤歌挣脱他的手,颤声说道:“秋生,你是个好人,我托你带的话你别忘了。”
“郡主,你这么做可真是辜负了爷,我家爷这些年为了你白白背上了攀高枝的恶名,难道你就生得一副铁石心肠,半分都不肯可怜我家爷么?”
面对秋生的声声质问,凤歌流着泪,仰起脸,坚定地说:“我早已不是马思敏的妻子,请他不要再记着我了。”
秋生冷笑起来,连声说道:“好,好,我到今儿才终于知道什么叫人情凉薄了,郡主自可攀高枝去,我这就回了我家爷,让他好死心。”顿了顿,他对着井口,高声呼:“素锦,你真可怜,竟然跟错了主子,到头来还赔上了自个儿的性命,你死得不值。”
说着,他转身头也不回,踉踉跄跄地离去。
他的万千思念,何以成说?心中唯执一念:
素锦,天上人间,生生世世……永不负卿……
过了一会,又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恭恭敬敬地叫道:“郡主。”
凤歌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名中年太监,她认得那是东宫的内侍乌有才,她用衣袖擦去面上的泪水,起身,对他说道:“乌公公过来,是不是太子殿下有事找我?”
乌有才摇头,说道:“郡主,奴才这回来是为一事请求你帮忙的。”
凤歌惊诧地说:“乌公公,有什么事直管讲,不必多礼。”
乌有才凝视着她,忽地跪下,说道:“奴才不敢欺瞒郡主,奴才进宫之前一直在老晋王手下听差,老王爷殁了以后,奴才为了老王爷的大计,不得不自宫入宫,等待时机以图完成老王爷的夙愿。”
凤歌吓得脸色大变,老晋王朱棡竟然在皇宫内埋下细作,而明成祖等人却不知情,看来老晋王为了夺嫡早有安排。
凤歌淡淡地说:“乌公公这忙,我无能为力。”
乌有才不以为忤,继续请求,说:“昨儿老奴刚收到从太原传来的消息,三世子的腿疾更重了些,老奴听说郡主来金陵之前一直住在三世子的平阳王府里,郡主可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凤歌想起了在平阳王府和朱济熿在一起的种种,她含着泪,悲伤地说:“大哥只是嘴上说说要夺位,便被褫去藩号废为庶人,难道乌公公也想看见三哥落到和大哥一样的下场么?”
“为了助三世子达成所愿,老奴也顾不了那么许多,而老奴也曾风闻郡主的真实身世。”
凤歌顿时明白,乌有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自己不依从他,他肯定会去太子朱高炽面前揭发自己,此时她已陷入一种绝境。
她闭上眼,猛吸一口气,说:“请公公教我怎么做。”
“老奴所求的无非是想让三世子像周王一样留在京师。”
凤歌心想三哥一旦留在金陵,乌有才肯定会为他的谋反做内应,但那也加速了三哥走向钦定的历史命运,她想阻止却显得那么无力,她悲哀地点点头,说道:“好吧。”
乌有才跪着道了谢,才站起来,说:“郡主,时辰不早了,老奴该回去侍候太子殿下更衣了。”
乌有才转身往回路走,凤歌已被悲痛变得麻木,她呆呆地看着乌有才离去的方向。
乌有才没有走出很远,便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他提起纱灯一照,只见马思敏站在他对面,乌有才打了个千,说道:“老奴给马大人请安。”
原来马思敏见秋生一夜未回,心内着急,便提前半个时辰打轿离开靖南侯府往紫禁城而来,他拿了些银子贿赂了把守宫门的侍卫,便溜进宫,正好听见乌有才和凤歌的对话。
他震惊之余,对乌有才就起了杀心,所以一见乌有才,他就一语不发,直接伸出右手握成拳袭向他的胸口,用力一击,当拳势未老,他又易拳为掌,狠狠地拍了下去,那一拳一掌转瞬之间一气呵成,乌有才的五脏六腑便被震碎。
乌有才猛地吐出一口血,瞪着他,惊愕地说:“你不是只会拿笔么?你怎么会武功?”
马思敏的目光幽远,声音幽诡,说道:“你这奴才既然不知死活,那本官就送你去见你的主子。”
一语既落,乌有才喉头咯咯作响,带着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扑倒在地。
宫里忙乱之时,死个不起眼的太监并不会引起宫里人的猜疑,而乌有才死了,从此以后,凤歌的身世在紫禁城里将永远是隐藏得最深的秘密,同时晋王朱济熿将失去一次篡位的胜算。
马思敏这才回头去找凤歌,但更鼓响了四下,四更天了,该上朝了。
他抿了抿嘴,才无可奈何地朝华盖殿的方向走去。
凤歌在井边坐了不知多久,玉茗和烟翠过来催促她,瞅见凤歌那般凄惨的情形,细问了一番,凤歌声若游丝地讲述着素锦投井的事,她故意省去了马思敏那封信的事,那两人听完便陪着她流泪。
玉茗说:“想是昨晚我忘记了叫上素锦丫头,这才招来她起了寻短见的心思。”
烟翠抹着泪说:“姐姐也不要太过伤心,素锦丫头不在了,往后就由我来照顾姐姐的起居。”
☆、第六十七章 相思难相亲(上)
不知昨夜吕采女对明成祖说了些什么,次日,吕采女就带着小桃加入到北上的汉人妃嫔行列当中。
自从永乐七年四月,明成祖命钦天监在北京天寿山为他和徐皇后选陵寝以来,朝中文武百官便已经明了他迁都北上的决心;永乐十一年正月,汉王朱高煦护送徐皇后的梓宫到天寿山长陵安葬,更是向天下昭告了定都北京的事实。
明成祖一行人离开金陵,满朝文武百官及皇子皇孙都前去送行,为使旅途不太寂寞,明成祖临时又决定带走一些二三品官员随行。
当凤歌跟着明成祖的辇车从马思敏身旁走过,马思敏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无比悲伤,凤歌亦是凄楚相对,两两无言,只拿泪眼相看,很快凤歌又凄然地笑了,两人都深知,这一去,往后凤歌怕是很难再回金陵。
马思敏更明白,他的一腔欢喜又将被漫漫相思所替代,他仍旧要“夜夜独凭栏”。他怨恨着凤歌辜负了他的一片痴心,他已无法从她眼中读懂她的真心,他以为她的心里只揣着她的三哥晋王朱济熿,而彻底忘记了他们共同许下的白头盟约。
仅一瞬,他就重新垂下头,表情换上平时的漠漠然。
金陵城照旧沸腾了,街道两旁的老百姓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明成祖的仪仗经过处,百姓们都跪了一地。
相思一旦染上身,那将是一种致命的病症。
送完明成祖一行人,马思敏心痛难忍,内心凄苦无比,他慢慢走向他的官轿停放的地方,突然脚下一软,他整个身子便重重地跌在地上的积水中,秋生过来扶起他,看见秋生骤然憔悴的容颜和那双红红的双眼,他突然了悟了许多。
那日回到靖南侯府后,靖南侯见到失魂落魄的小儿子,不由大吃一惊,赶紧问道:“早上好好的出去,怎么淋成这样?”
马思敏答道:“是我不小心跘了一跤。”
靖南侯便挥挥手,说:“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往后走路小心点。”
那夜马思敏却发起高烧来,烧得不省人事,而秋生也病倒了。
由于心中郁结,尽管有明珍衣不解带地侍候病榻前,马思敏的风寒之症却一直不见好转,那一病竟足足卧床一个月。
太子朱高炽带着皇太孙朱瞻基亲自到侯府来探病,马思敏不得不强支着病体相迎。
自从马思敏和凤歌和离之后,九年多来,父亲靖南侯和二娘无数次恳求马思敏另结姻缘,但马思敏都不肯点头,在他心里,凤歌并不是芸芸众生,也不是他眼睫上遗落的尘埃和见过即忘却的风景。
如今凤歌心中已无他一席之地,当靖南侯和二娘在他病体微痊愈之时再次向他提出成亲的事,万念俱灰之下,他无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明珍却流泪了,一手拉着桃郎,一手抱着菊笙,嘶声问道:“二爷,难道我做得不够好么?二爷新娶,又将兰儿放置何处?”
马思敏沉默,许久才慢慢说:“从今往后你就是首辅夫人。”
那样的承诺使明珍欢喜得哭起来,她终于盼到了他开口认定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可是那种承诺只会加重马思敏心头和眉峰化不去的忧伤。
在去往北京的路上,凤歌也病倒了,王昭容打发鱼佳音每日侍奉床前,明成祖每日命人前来瞧病情。
那日凤歌刚吃了药,正要睡下,王昭容带着玉玉茗和烟翠进屋来,凤歌只得让鱼佳音帮她披上衣服,强支病体从床上坐起,她要行礼,王昭容急忙扶住她,连连说:“都病成这样了,还讲究什么规矩,我看还是免了吧。”
趁鱼佳音出去泡茶的光景,王昭容轻声说道:“姑娘这病可是因思念马大人而起?”
凤歌不回答,眼里涌起一层泪雾。
王昭容便轻叹,说:“姑娘不说,我也知道。这宫里,包括皇上在内,谁不知姑娘和马大人是一条心,只恨不得一刻都不分开才好。”说着,拿着丝帕去拭眼角的泪。
凤歌乍听王昭容说中她的心事,怔了怔,忽地垂下一行泪,这才轻声说道:“娘娘这贤名可不是浪得虚名,还请娘娘可怜我,哪日得空去皇上面前帮我讨个人情,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娘娘的恩德。”
王昭容又是一声喟叹,拉住凤歌脉络尽现的手,说:“姑娘怎么还惦记着出宫的事呢,”
“奴婢知道出宫之事使娘娘为难,奴婢也不求别的,只求每年能和思敏小聚两日便成。”
王昭容便笑说:“姑娘这话说重了,等到了京师,我瞅个时候趁皇上高兴,便替你说说吧。”
得了王昭容的承诺,凤歌心下有些半信半疑,却仍不忘嘴上卖乖,说:“日后有用得着奴婢之处,请娘娘尽管开口。”
她心里暗忖,以王昭容的精明,她肯定会帮自己这个忙。
一轮明月圆了,清冷的霜辉毫无顾忌地抛洒在大地上。
凤歌推开驿馆房间的窗;马思敏披衣走出屋子,站在抱月轩的中庭。
千里共婵娟,那是一种何其残忍的凄美境界。相思相望不相亲,足以摧裂人的心肝。
两人不再乞求能相守一世那么长久,只愿能像以前那样天天相互看上一眼,只求一年中能有一日守在对方的身旁。
凤歌咳了起来,鱼佳音走到她身后,轻声说:“姐姐,还是别在这儿站着了,歇了吧,明儿一早就进城了。”
凤歌木然点了点头,转身跟着鱼佳音转回床上躺下。
马思敏在中庭站了一会子,便打开抱月轩的大门,沿着被月光照得明亮的那条路慢慢向吟翠馆前面那片竹林走去,他走近,才发现秋生在那片竹林里泪流满面。
马思敏没有像以往那样对他说一个字,他拍拍秋生的肩,与他一起在竹林的青石上坐下来,不久,秋生去侯府的厨房里拿来一坛酒和两只碗,主仆二人相对痛饮。
☆、第六十八章 相思难相亲(下)
也不知那吕采女使了什么法子,明成祖的屋子里多数时间传出朝鲜小调的吟唱声。鱼佳音是往凤歌和王昭容的屋子里两头跑,但鱼佳音带回来的多是王昭容对吕采女心怀怨怼。
看着忙碌的鱼佳音,凤歌总会想起投井而死的素锦,想起三人同住一间屋子的情形,她便黯然失神地望着南方的天空。
有一晚,凤歌听见一阵生涩的笛声飘进耳里,她便问鱼佳音:“是谁在吹笛?”
鱼佳音跑到门口望了望,然后回转身,说道:“笛声是从皇上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凤歌又问:“今儿晚是哪位娘娘侍寝?”
“还不是那位朝鲜来的主子。”鱼佳音音厌恶地说道。
凤歌不再说下去,心想吕采女为了博得明成祖欢心,竟然也学吕美人仿权贤妃的喜好,可见她私下里为此下了怎样一番苦功。
一日下午,来宝传明成祖的旨意,说要赏凤歌一些物件,让凤歌亲自去库里挑。
鱼佳音替凤歌洗净手,嘴里说道:“宝公公,这事何必劳动姐姐亲自去取?我这就跟你走一趟吧。”
来宝看着凤歌,眼露怜悯,说道:“姐姐这一病,倒越发消瘦了些,皇上还想着姐姐做的糕点和沏的茶,盼着姐姐早日痊愈呢。”说着,他又对鱼佳音说,“佳音,你还算是个懂事的丫头,你赶紧跟我去取回皇上的赏赐吧。”
那日直到天黑,鱼佳音都没回来,凤歌只得由别的宫女服侍吃罢药,到了夜里,凤歌口渴难忍,唤鱼佳音沏茶却无人应答,反倒是烟翠捧着茶过来。
凤歌喝着茶,顺嘴问了一句:“怎么是你在我屋子里,佳音呢?”
烟翠冷笑道:“难为姐姐还记着那个小蹄子,此刻她正攀着高枝呢,哪里还记得姐姐跟前片刻也离不得人。”
凤歌以为鱼佳音讨好别的妃嫔去了,心想她始终不是自己从平阳王府里带出来的丫头,做起事来自然不会对自己巴心巴肝,于是她便淡淡地说道:“我管不了她,你生什么气?一切由着她去。”
烟翠忿忿地说道:“那小蹄子准是瞅准了姐姐心软,便敢胡乱来。如若换成是我,定不饶她。”
烟翠侍候凤歌直到天明,鱼佳音才回来,鱼佳音对烟翠招呼一声,烟翠冷嘲热讽地说道:“哟,攀高枝的回来了。”
鱼佳音白了她一眼,转身服侍凤歌梳洗,凤歌说道:“烟翠,你回去替我向昭容娘娘问声好,改日等我身上好些了,我再亲自当面向她问安道谢。”
凤歌只字不提,鱼佳音的去向。闲得慌时她便练字,练字时,她的脑子里满是马思敏的影子,写起字来更用心,她把马思敏写给她的那些诗词当成字帖反复临摩,有时竟然忘我到连饭也忘记吃,而那一天也就那样消磨过去了。
倒是有一次玉茗送药过来,才带着冷笑说道:“姐姐也莫为佳音那小蹄子操心了,人家如今可是攀上了高枝,过不久就该当上主子娘娘了。”
凤歌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难怪鱼佳音行为反常,原来她都把心思投注到明成祖身上去了,不由暗暗摇头,心想就算她费尽心思睡上龙榻,但她直到死也仍旧是个供皇帝娱乐的宫女。
“这事可别传到昭容娘娘那里才好,没的又招惹她呕一场气。”凤歌轻声说道。
玉茗便叹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娘娘为此气得连用膳也比先前少了,但皇上要宠幸谁,也不是娘娘拦得住的。”说着,她话锋一转,又忿忿然,“最可气的,皇上还说,等姐姐身上大好了,还让佳音那小蹄子跟着娘娘,这不是让娘娘活受罪么?”
凤歌长叹一声,心中暗想王昭容纵然再能干贤德,但也是后宫的女人,后宫的女人选择的是一条充满荆棘的人生道路,淡定平凡的生活与她们无关,在后宫这块角斗场上,她们就是一个个永不知疲倦的角斗士,而皇帝的宠爱及皇后的位置就是她们当中胜利者的奖品。她怔愣了一下,便笑道:“你的模样不比佳音差,你怎么不去混个主子娘娘当当?”
玉茗冷笑一声,说道:“姐姐,我才不想攀那高枝,再说这后宫里的娘娘们虽多,但一年到头又有几个人能见到皇上的面?还不是跟我们这些人一样白白在宫里虚耗着?如若主子们慈悲,放我回家去,那才是我烧了几辈子的高香。”
凤歌对玉茗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看来在这后宫里还是大有明白人在,并非一个个都上赶着去做皇帝的枕边人。
直到五月,明成祖一行人才到达北京,然后便住在西宫,西宫是在原来的燕王府的基础上扩建而成,随行的一众妃嫔仍交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