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铜琶-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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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美妇妙目中异芒一闪,道:“好快的剑法!我还以为你改掌用剑,是故意舍长取短,瞧不起人哩,原来你的剑法也同样的棒。”
上官文沉声道:“礼让三招,上官文已经敬领高谊,现在,你该接招了!”
红衣美妇漫声应道,“我正等着哩!”
上官文沉喝一声:“老夫有了!
话声中,已再度“刷刷刷”地一连攻出三剑,这三剑,不但奇诡莫测,而且快速绝伦。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过处,上官文的三招快剑,已被红衣美妇的琵琶硬行封住,只见他手挥琵琶,一面硬架硬接,一面“格格”地娇笑道:“阁下几时投入长白派中了?可喜这长白派的“分光剑法”,你已有九成火候了哩!哟!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三招!”
她,口中说得轻,手上动作却是辛辣之至,接连三记快攻,将上官文迫退五步,同时,并娇声笑道;“哟!上官当家的,你太多礼了,难道你也要让我三招么?”
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对方迫得没法还手,却偏要说对方有意让她。
此情此景,不由气得上官文“哇哇”怪叫,但艺不如人,尽管他使尽浑身解数,却无法脱出红衣美妇那纵横捭阖,奇幻而又辛辣的琵琶招式之外去。
红衣美妇边打边冷笑道:“上官文你是明白人,该知道我手下已留了情,我便不妨坦白告诉你,我这琵琶中藏有淬毒钢针,只要我手指一按机括,你这条老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了!……”
此时,楼船四周,已有十余艘梭型快艇,疾驶而来。
上官文一面尽力格拒,一面冷哼一声道:“老夫不是被吓大的!”
红衣美妇娇声说道:“我绝不故意吓你,上官文,方才那暗算我的两人的下场,该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上官文已被迫退到那“小明”与黄衫老者恶拼的广场边缘。
红衣美妇震声大喝道:“上官文,我再一次忠告你,只要你说出来那主子的采历,我决不再难为你。”
上官文一面长剑翻尺,将周身防护得密不透风,一面怒声答道;“办不到!”
就这当口,楼船下“嗖嗖”连响,人影飞闪,已纵上十几个服色不一,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来。
红衣美妇妙目中杀机一闪,右掌倏扬,斜里拍向那与“小明”狠拼的黄衫老者,口中大喝道:“小明,帮贾伯伯去!”
“哇”地一声,那黄衫老者抚胸飞退丈外。
同时,一声惨叫,那“贾伯伯”被刚上来的一个黄衫老者由背后一剑贯穿右胸。
情急之下的小明,目含痛泪,虎吼一声,大奋神威地剑掌兼施,寒芒闪处,那偷袭“贾伯伯”的黄衫老者早已人头滚落,那与“贾伯伯”正面相对搏击的黄衫老者,也被小明一掌击中了左肩,踉跄地退出丈外。
此时的小明,已形同疯虎,他,左手扶起摇摇欲倒的“贾伯伯”,右手长剑飞旋,寒芒闪处,人头与残肢断臂齐飞,惨嗥与“砰砰”之声不绝,那些蜂涌而上的土匪们,首当锐锋的,已全部报销。
可是那匪徒们,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前仆后继,一波才平,二波又上。
小明双目尽赤,长剑挥处,血雨纷飞,却是没作突围的打算。
在他左手挟持下的“贾伯伯”低声说道;“小明,快突围,伯伯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同时,那上官文显然已被小明所伤,抚胸疾退,大喝一声:“炸船!”
大喝声中,踊身一跃,已纵入湖中。
因为情况太乱,大多数的匪徒,都被这惨烈的的战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以致上官文那一声“炸船”的大喝,竟仅仅有少数人听到,纷纷跳湖逃生,其余大部份的人,仍在拼命向小明和红衣美妇舍命围攻中。
红衣美妇震声大喝道:“小明,快逃!”
纵身一跃,脱出重围,惨呼阵阵中,已帮着小明杀开一条血路,同时以传音功夫道:“跳湖之后,你我难免会失散,小明,记住:明夜三更,我在蒙北城东郊的土地庙中等你……”
小明方自一楞,红衣美妇扬声喝道;“这船快要爆炸了,还不走!”
这一声大蝎,不但使小明心中一凛,来不及再说甚么地挟着那“贾伯伯”跃入湖中,连那些本来不知情况的匪徒们,也纷纷跳湖逃生。
当红衣美妇跳入楼船旁的一艘小艇,杀掉艇中的匪徒时,却已不见小明的踪影。
她,举目四望,但见楼船附近的湖面,人头攒动,纷纷拼命向外游去,她一面以真气催船,向外急驶,一面扬声唤道:“小明……小明……”
没有一点反应,只有她的呼唤声在夜空中回荡着。
少顷之后,她轻轻发出一声长叹,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水性奇佳,不会有甚么问题的……”
这虽然是她自我安慰的话,却也是实情。
梭形快艇在她的真气催动之下,疾驶如飞。
当快艇堪堪驶距楼船约百丈之遥时,她停了下来,一面回首探望,一面却又仰首喃喃道;“好容易找着这一根线……天,您可别让我再落一场空……”
自语未毕,“轰”地一声大震,那远处的楼船已化成一片烈焰,映得湖中一片通红,连那中天皓月也显得黯然失色随着那巨型楼船的爆炸,湖面上那火爆的场面也过去了,剩下的只是一片硝烟和处处漂流的碎板、焦木和尸体。
还有的,就是在现场附近穿梭巡察的十多艘载着匪徒的梭形快艇。
可是,经过顿饭工夫的巡查,这些快艇上的人,并没发现那跳湖逃生的小明和“贾伯伯”的踪影,不但没发现人,连尸体也没发现。
那一轮中天皓月,也似乎不忍看见这惨绝人寰的场面,悄然躲进了云层中。
湖面呈现着短暂的黑暗,黑暗中,传出一个粗犷的语声;“奶奶的,那两个小子,一定是沉到湖底喂鱼去了!”
另一个威严的语声道:“少废话!好好仔细巡查!”
这一个威语声的人,显然就是那上官文。
那粗犷的语声道:“可是,堂座,咱们巡查也不只顿饭工夫了,别说是人啦,就连鬼影子也没有看到一个。”
另一个沙哑的语声道:“胡刚,你这话真够意思,如果你看到鬼影子了还能跟堂座说话么!”
同时,上官文沉声道:“那老少两人,既然长住湖滨,水性必然奇佳,在水底下潜伏个把时辰,当非难事。”
那沙哑语声道:“堂座,您忘了那老的一个已负了伤,我想,一个负伤的人,他水性再好……”
那粗犷的话声抢着道:“是啊!一个已负重伤的老人,水性再好,也没法在水底潜伏这么久啊!”
上官文沉道;“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宁可多辛苦一点,也不可掉以轻心!”
那粗犷语声道;“那么,堂座,咱们究竟找到何时为止啊?”
上官文道:“一直找到明晨再说。”
话声微微一顿,又怒声接道:“本座身负内伤,还在硬撑着,你们两个好好的身手,难道还撑不住么?
那粗犷语声与沙哑语声同声道:“是是,卑职该死……”
远处,另一个急促的语声道:“禀堂座,那……那红衣娘们……又……向这边赶来……”
敢情那红衣美妇还是不放心小明和“贾伯伯”二人的安全,临时又折了回来。
上官文促声喝道:“胡香主立即传令,全力拦截,尽一切力量,务必生擒那妖妇……”
当他们再度紧张地准备应付强敌时,在离他们一箭远处,一具浮尸的左肋下,平着水面,露出两张面孔,随着尸体的漂浮,徐徐向远处漂去。
这两张面孔,就是小明和“贾伯伯”两人。
小明低声问道;“要不要先将伤口包扎一下?”
“贾伯伯”摇摇头道;“不必了,目前,咱们逃命要紧……”
一艘快艇,由尸体旁两丈处驶过,迫得他们两人不得不再度潜入水中。等那艘快艇过后,两人又露出面部,“贾伯伯”也许是失血过多,他那皱纹堆叠的老脸,在凄清的月色下,是那么苍白得可怕。
他,轻轻地长吁一声道:“孩子,这不是办法,咱们得赶快脱离这儿,否则,一到天亮,就更难脱身了。”
小明蹙着剑眉道:“可是,伯伯,咱们不能动,而您又不能再潜水”
“贾伯伯”沉思着道:“孩子,这儿距马帘岛还有多远?”
小明微微抬头,向湖面扫视了一下,道;“最少也在三里以上。”
“贾伯伯”轻轻一叹道:“三里距离,在平常是难不倒我……”
小明恨声截口道:“伯伯,那些狗杂种,为甚么要杀我们?”
“贾伯伯”却答非所问地道:“孩子,你摸摸我腰间,那根旱烟杆还在不在?”
小明本来是冰雪聪明,闻言之后,一面伸手向“贾伯伯”的腰间摸去,一面“哦”地接问道:“伯伯是想利用这旱烟杆…还在哩!”
“贾伯伯接道:“对了!孩子,你赶快把它折成两段,咱们各衔一段,由你扶着我,由水面下潜游……”
一艘快艇,疾驶而来,并有人高呼道:“瞧!那边还有一具……”
敢情是那些匪徒们派人在收拾尸体哩!
“贾伯伯”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轻叹着道;“天,好险……”
他们两人刚刚沉入水中,那快艇已驶到,那一具曾经一度做为他们两人避难所的浮尸,也立即被捞走了。
少顷之后,湖面上冒起两根长约三寸的竹杆,藉着湖水微波的掩护,迅疾地向马帘岛方向移动着。
那冒出水面的竹杆,长度既只有三寸许,体积又小,黑夜中,纵然没有微波的掩护,也难以被人发现。
所以,这老少两人,这会总算是安全了。
又是顿饭工夫,这劫后余生的老少两人,已进入马帘岛边的一片芦苇丛中。
身负重伤,又在湖水中泡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贾伯伯”,一则伤及内脏,再则失血过多,更加在湖水中的那一段时间,不得不强行振作,以冀能脱出重围,在一股求生的本能所化的神奇力量的支持之下,当时虽然脸色出奇的苍白,但表面上的精神,却一直都很好,也由于此种情形,少不更事的小明,还以为他的贾伯伯,伤势并不怎么严重哩!
如今,已算是暂时脱出了敌人的魔掌,那股支持他勉强求生,以及对小明未了的责任所汇成的精神力量也随之消失。
当小明双手托着他放在芦苇丛中的地面时,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显然是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一向与“贾伯伯”相依为命的小明,目见此情,不由慌得失去了主意,也禁不住几乎要痛哭失声。
是啊!一个才十五岁的大孩子,不论他的武功有多高,总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如今,骤然遭受这意外的变故,怎能使他不惊慌失措哩!”
但他内心之中尽管既悲痛,又惊惶,而理智却并未崩溃,他知道此时此地,可决不能发出声音来,因为当他一路潜游中,曾发现至少有三艘梭型快艇已先他一步,到达了这马帘岛上。
万分悲痛中,他贴着“贾伯伯”的耳朵,压低嗓音,咽声叫道:“伯伯……伯伯……贾伯伯……”
“贾伯伯”勉强睁开失神的眼睛,以微弱而含糊不清的语声道:“孩子,我……我好恨!”
小明一见他的贾伯伯已能说话,不由心中一宽地低声问道:“伯伯,您现在好过一点了么?”
“贾伯伯”凄凉一笑道:“孩子,伯伯已经不行了……”
一阵急喘,呕出一大口鲜血。
小明刚刚放松的心弦,不由立即为之一紧,急得他热泪双流,噎声道:“伯伯……您不能……您”
“贾伯伯”凄然一笑道:“孩子,别哭,人,总是要死的……”
小明咽声说道:“不!伯伯,您……您不能死……”
“贾伯伯”道:“孩子,伯伯也不想死,可是,如今……伯伯却不能不含恨以终,孩子,方才你自己曾经说过,你已经是大人了,伯伯死后,你可得好好照护自己……”
小明紧握着“贾伯伯”的手掌,只是咽声连呼着;“伯伯,伯伯……”
“贾伯伯”的语声,越来越低弱了:“孩子,别打岔,就着伯伯还有一口气在,让伯伯跟你多说几句话。”
小明眼含痛泪,点了点头。
“贾伯伯”平静却是微弱地接道:“咱们那茅屋中,你不能再回去了,伯伯断气之后,你必须立即乘夜离开这儿,改装易容,前往湖南长沙的三英镖局,找那总镖头林大年,就说是宋超然的侄子,他一定会收留你的……”
小明截口问道:“伯伯,那么我也是姓宋的了?”
“贾伯伯”道:“是的!你就暂时姓宋吧!”
“暂时?”
“不错!三年之后,等你武功大成时,你就知道一切详情了。”
“伯伯,您如果真的……真的……那么,三年之后我去向谁问那些详情呢?”
“贾伯伯”道:“伯伯为了防患未然,早已准备好了一份详细说明,用油布包好,也早藏在咱们茅屋……”
倏顿话锋,张开微阖的双目,声气也略为提高,显得无比庄严地说道:“小明,如果你是我的好侄儿,必须在我死前,接受我一个要求!”
小明含泪点头道:“小明答应,您说吧!”
“贾伯伯”仍然是庄严地道:“三年之内,也就是说,你的武功没大成之前,不许你去找那我留给你的东西!”
小明咽声道:“伯伯,小明知道,您必然有必须要如此吩咐的原因,小明决不违背您的吩咐!”
“贾伯伯”慰然一笑道:“好!这才是好孩子!”
微微一顿,又注目接道:“那油布包埋在咱们茅屋后面那湖神庙中的神座下面。”
小明木然地点了点头道:“小明记下了。”
“贾伯伯”那失神的双目已徐徐阉上,口中微弱而断断续续地道:“伯伯衣袋中,有三两碎银……那装烟丝的荷包里有半袋明珠,和……和一块玉佩,那玉佩关系你……的身世,绝不可遗失……
如果盘缠不够时,不妨卖掉一粒明珠……”
语声越来越低落,最后一句,几乎已难以分辨,显然,这老人已进入弥留阶段了。
小明忍不住热泪双流,咽声颤呼道:“伯伯……伯伯……”
“贾伯伯”的眼睑牵动了一下,但他已没力量再张开了,只是口中进出断断续续的微弱语音:“人心……险……诈……江湖到……处是……危险……可怜……的孩子,你……你……要……… 特……别……小……”
那“小心”的“心”字尚未说出,头部一偏,已经断了气了。
此时的小明,本该放声痛哭才能发泄内心的悲愤,但他却紧咬钢牙,强行忍住了,不但没哭,而且抬腕擦干脸上的泪痕,以一种低沉而庄严的语声喃喃默祷着:“伯伯,您好好安息吧!小明一定会完成您未了心愿的。”
他默然沉思了半晌,才动手搜出老人衣袋中的碎银,并解下装烟丝的荷包,小心地揣入自己怀中,然后,托起老人的尸体,走出芦苇,向岛上走去。
在离岸边不远的一株大树下,用那只夺自敌人手中的长剑,挖了一个土坑,将他的贾伯伯埋好,又搬来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默运玄功,以手掌削平表面,沉思着以金刚指力写上“贾伯伯之墓,小明敬立”九个大字。
他,虽然已知道这位贾伯伯的真实姓名叫宋超然,但他却心中明白,此时此地,还是以用贾伯伯这名称较为妥当。
立好墓碑之后,他向着他贾伯伯的新坟跪了下去,哀哀默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