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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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聪歇了口气又道:“无奈,她性子太烈,又身具武功,我若动粗,恐怕她一时寻了短见,岂不让我惹上个大麻烦!”
王绝之忍不住笑道:“我以为你何时转了性,只不过是一个大美人忽然间变成个刺猬,摸不得,碰不得。”
刘聪叹道:“正是如此,与其看着心痒,摸着刺手,倒不如将她送给刘曜,那刘曜与朕同样性子,见了这等美人,哪有放过之理,他又年轻气盛,重兵在手,顾虑绝无朕多,是以必定霸王硬上弓!张逍人性格刚烈,受辱之下,绝不苟活,既然如此,朕还担心做甚!”
王羲之勃然变色道:“你好毒的心!”
刘聪淡淡道:“你道若是张天师计谋得逞,朕之后代会有一个存活么?就是朕,也必会被他从皇陵中挖出鞭尸,以慰天下五斗米教教众,表明其忍侮负重,不惜牺牲女儿之意,从而广收天下之心!”
王绝之叹道:“这等诡谋心机,欲成霸业者都有,倒也无法说清谁是谁非了。”
只听刘聪道:“但我实没想到弓真会是张逍人的旧识,那日弓真持剑闯入皇宫,倒把朕搞迷糊了,详问之下,方知内情,于请于理,于国于势,我都要告诉弓真实情!”
王绝之冷哼一声道:“好一招借刀杀人连环毒计。”
刘聪道:“如果你是朕,你觉得到底怎样做才算是对?”
王绝之一愣,侧头想了一想,只有摇摇头。
依当时情形,刘聪只有告诉弓真实情,王绝之叹口气道:“这招借刀杀人使得的确让人无法责备。”
刘聪又道:“这以后的变化却对朕愈来愈有利,朕已听说弓真为救你而七日不歇,赶往金城,想来你闻听弓真赴险,必有所为,那刘曜恐怕有得消受了!”
王绝之、王羲之相顾愕然,他二人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布局。
刘聪又道:“御马房里已为二位配了快马,朕希望你们不要去得太迟!”
王羲之忽道:“除了那弓真,可还有人来谋刺你么?”
刘聪道:“以朕风中残烛之体,英雄不屑,小人却无能,是以朕尚能苟活下来。”
王羲之道:“你最好能多活几日,谢天之弟谢玄,已准备亲手取尔性命为兄报仇了!”
此话已是在半空中传来,王家易学易步易趋奇妙无比,只闪得一闪,两人身形便已不见。
刘聪设计果然周全,王绝之明知是借刀杀人之计,无奈事关弓真性命,不去不行,遂只得按刘聪安排,从御马房里牵出两匹大宛良马,跨上继续向西奔行。
马如天行之矫龙,人如姑射之长风。
两人两骑,白袍白马,王绝之和王羲之纵骑狂奔,一刻也不曾歇息,逢关闯关,遇阻破阻,向长安疾驰。
马行驿道,双骑绝尘。
王羲之道:“谢玄乃稳重之人,他在平阳未对刘聪下手,想必是因弓真之故,此时必护在弓真左右!”
王绝之道:“刘曜岂是刘聪,此人残暴乖戾,手下控弦之士二十多万,本身又具有一身高明功力,弓真即是有谢玄相伴,也不啻于羊投虎口,危险已极!我们只怕是赶得晚了!”
王羲之脸上色变,道:“当真如此危险么?”
王绝之道:“如若刘曜像刘聪那样易于对付,以石勒之威,他又何需顾忌,只怕早就称帝称孤,哪会隐忍襄国、上党!我只希望我们赶得不算太迟。”
马行如飞,两人边行边叙,第二日晚间,已行至长安。
刘曜兵驻长安,戎卒二十八万五千余众,临渭水扎营百余里,钟鼓之声,沸河动地,自古军旅之盛,未有斯比。
连着数日奔驰,天气又热,王绝之和王羲之两人身上的白袍早已不成颜色,酸臭之味,已然隔空逼人,臭得让人难以忍受,但两人却兀自未觉。
王羲之遥遥已见刘耀之营,不由长叹道:“难怪六叔九叔不敢提议北伐中原,单观这刘曜军威之胜,便知仗不用打,输的必是江左!”
王绝之道:“那倒未必,战者,以勇制胜,祖逖,刘琨两人兵不多、将不广、城不厚、池不深,却能与石勒、刘曜相抗数年,实是勇猛之故,只不过江南很难再找到像刘琨、祖逖这类人了。”
“来者何人,是否有军牒在身,如若再靠近半步,便以奸细论处,格杀无论!”当王绝之二人转过一个山脚,便听有士兵喊道。
士兵从山脚隐蔽处穿出,看来,刘曜行军深谙行军布阵之道,即使没有战事亦是丝毫不肯放松。
王绝之转头对王羲之道:“只怕等会有一场恶仗开战!”
王羲之头一昂道:“我们总不能老挑着刘聪这样的软蛋捏,总得要找个硬的碰碰才好,不然,那架打得又有什么意义!”
王绝之面上露出奇色,仿佛今天才与这个二十六弟王羲之认识一般,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怎改了个脾气,如我一般。”
王羲之笑笑道:“有时我觉得你这种脾气很好,无遮无拦,随心所欲,总有说不出的痛快感觉!”
那队兵士见王羲之二人不答,尚自谈笑自若,不由怒喝道:“尔等究系何人,如若再不回答,我们就开弓射箭了!”
语毕,那为首之人大手一挥,身后那队兵丁齐齐将箭搭起,对准王绝之二人。
你道此时这些羯胡之兵为何变得如此“良善”,看见汉人装束的王绝之二人而不立即扑杀。
原来刘曜之性嗜杀,普通汉人早已被杀绝,只剩下或有头脸,或有权势的少许汉人高门,即使如此,那些所谓有头脸钱势的汉人在刘曜手底渡日,也需小心再三,深怕触怒了这位魔王,倾刻间巢覆卵碎,家破人亡,哪里有胆在军营附近行走,因此往来与此地的汉人多半有势可仗,或与刘曜有郎舅之亲,或是军中派出细作,是故巡军军士有此一问。
王绝之见兵丁又问,遂沉声静气,缓缓喝道:“我来此地,乃为寻找刘曜,你等可速速通报!”
声音不大,但百里之内,俱皆可闻。
“大胆,竟敢直呼王爷之名,敢是找死么?”
王绝之之言首先激怒了对面为首的军官,观其旌节,军官职位竟然不低,乃是散骑都尉,那军官大手一挥,二十余名巡检兵丁齐齐向王绝之举箭射到。
王绝之大喝一声,鼓足真气,一招“潜龙勿用”使出,他与王羲之两人身周十丈便如围了一道气墙,羯胡士兵射来的利箭,只穿得入两人身前三丈余远,便力竭而落。就连那名军官,虽臂力惊人,却也只能射到两人身前一丈五尺处,再前进半分,也是不能。
这些羯胡士兵行军打战已有近十年历史,何曾见到过如此怪异之事,睁大眼睛,仿佛白日见鬼一般。
第二章 视万军如无物
王绝之方才声音传出,已在刘曜军中起了轰动,此时便有二路士兵向山脚而来。
二路士兵仿佛极有默契,一路由左包抄而至,另一路切断王绝之两人退路,只一刻间,便形成合围之势,将王绝之两人团团围住。
两路合围之后,从众人之中策马行出两位将军来。
两位将军方才听闻王绝之的喊声,心知王绝之定非常人,倒也没过份跋扈,抱拳道:“在下中山王制下骠骑将军刘策,骁骑将军刘雅,恭候大驾,不知阁下何人,找我家王爷又有何事?”
王绝之道:“我乃琅琊狂人工绝之,此乃我族弟王羲之,我们有事相见中山王,望将军引路。”
琅琊狂人王绝之名头极大,凡是习武之人俱有听闻,刘雅、刘策乃刘曜手下两名战功赫赫之将,功力自是不俗,岂有不知之理,当下俱是一惊。
刘策老于计谋,当下道:“你找我家王爷何事,但请说明。”
王绝之道:“听说我的朋友弓真已来长安,不知是否落于他手,我想当面问一问他!”说罢,王绝之死盯着刘策的脸,看他脸色是否有变化。
刘策脸上果然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但施即便恢复了原色,王绝之眼力何等之尖,早已把这一变化放在心中。
刘雅名字虽雅,实则一点也不雅,方才一惊之后,细细将王绝之打量一番,只觉王绝之倒也长得平常,此时自己手下几万将士,岂能让这汉人将气势压倒,遂冷哼一声道:“我家王爷何等尊贵之身份,岂能说见就见,那弓真早已被我家王爷擒下,逼向他那几招稀奇古怪的剑招呢?”
王绝之心中暗叫一声:“苦也!这弓真的确太莽撞了。”
王绝之只顾心中责备弓真,却不责备他自己,他自己何尝不莽撞,此番入长安,两人独对二十八万军队,他居然硬闯。
王绝之看了王羲之一眼,忽的出声道:“挽弓挽强!”
王羲之自然明白王绝之之意:挽弓挽强,擒贼擒王!
眼前是无边无尽的兵营,就算这些兵上伸着脑袋一个个让王绝之两人去砍,只怕也会将王绝之两人累死。只有擒住敌军主帅,这些兵士方会投鼠忌器,至于见不见得到刘曜,救不救得回弓真,只能走一步行一步了。
白影一闪,两人一左一右扑向刘策、刘雅,使的功夫自是那轻功身法第一的亦步亦趋。
刘策、刘雅乃刘曜族弟,两人俱是天生神力,勇猛善战。招法也学诸于刘曜,是以功力应变俱都一流。
二人一见王绝之两人从马背上暴射而起,便知二人目标是自己,只是刘雅粗莽,刘策精明,反应不一。
刘雅心想:“人人都说王绝之功力超群,名列四大奇人之位,今日我倒会会他,看这厮功力究竟有多高,想必是带点疯狂,被那些汉人夸大了许多。”
刘雅做如是想,不但不退,反而迎了上去,挺刀向王绝之劈去。
王绝之见状心中暗自欢喜:“不逃就好,如若逃开,我倒需大大费番功夫才能将你拿住。”
刘雅的刀威势十足,与他相距数十丈远的胡人军士俱都觉出他刀上的杀气,一股劲风过体,竟有冷飓飓的感觉,齐齐在心中赞道:“我若是刀法也能习得如刘将军这般威势,也不枉习武从军一场,也能建番功业!”
王绝之见刘雅此刀劈出,倒也有几分威势,自然不会硬接。
王绝之退。
刀气划过,地上现出一条宽约一尺,深约半尺,方圆三丈的沟痕。
第一刀刘雅落空。
紧接着,刘雅的第二刀劈出。
此刀拦腰而出,如若劈实,王绝之定会变成数截,这一刀里尚含着三个变化:斜抹,直挑,倒拖。
王绝之只有再后退,避开第二刀。
刘雅心中叫道:“琅琊狂人乃浪得虚名之辈,看我一刀斩之!”
刘雅的第三刀又横斩而过。
王绝之还是退,这一退已经快至弃马之处,已是退无可退了,偏偏这时王绝之脚下一个踉跄。
刘雅狂喜,第三刀尚未所完,便回刀向王绝之腰间一抹!
这第四刀比方才三刀更急更快,向踉跄不稳的王绝之腰间抹得更稳。
王绝之步法不稳,身形步法已不能再移,刘雅脸上已露出笑容,仿佛已看见江湖四大奇人之一的王绝之被他切成两半,甚至那血喷出多高,他都能感受到。
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王绝之忽的向下倒去。
刘雅心中叫道:“早已料到你这一招变化!”
手中刀一抖,刀向下沉,还是划向王绝之的腰际。
但刘雅的这一招尚未施出,王绝之平躺的身形忽的如被射出的快箭,倒飞着直向刘雅射去。
快,快得无以伦比,快得使刘雅刀招落空。
刀招落空,防守空门大开,王绝之脚尖轻轻向刘雅腹间一点。刘雅顿觉一阵酸麻,未待刘雅倒下,王绝之一个倒翻,已将刘雅抱住。
这一变化突如其来,其惊险亦到了毫颠。
在场近二万余名羯胡士兵看得目瞪口呆,发不出半点声响。
刘策却是老好巨滑,心知此乱世之际,正是弱肉强食之时,江湖名声岂有虚至,若是弱者,早已被杀过不知多少次,再者王绝之两人既然敢来,必是有所倚仗,没有高绝武功,这两人绝不会前来送死。王绝之是狂人,但绝不是疯子,更不是傻瓜,因而,当王羲之身形一动,他便向后退。
弃马而退,迟得快极。
王羲之岂能让他退走,此时能否擒住此人不单单与自己和王绝之的生命存亡有关,有可能还与那弓真、谢玄的生命相联系,绝不能放他而去。
王羲之身形如飞,更如狂草之捌,愈来愈快,直向刘策飞去。
刘策一生大小七百余战,何曾见过如此奇妙轻功,心下早已骇呆,逃得更快,边逃边大声呼喊:“儿郎们,挡住他!”
王羲之心知绝不能让刘策混入普通士兵中去,如若在兵上冲上来之前不能擒住这刘策,那他便会如鱼归大海,自己要面对的则是茫茫士兵所汇成的人海。
王羲之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他平时练字所用之笔,大喝一声:“着暗器!”
笔势去如箭失,更胜箭矢,但却不是射向刘策。难道这王羲之急疯了么,怎的相差目标如此远。
眼看刘策就将跃入士兵之中,忽听脑后疾风响起,慌忙之中,身形向左侧一晃,避过那物,却是方才王羲之所掷之笔,谁料那笔宛若活物,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再射向刘策面门。
刘策只得再晃。
刘策身形一晃再晃,已是被那笔阻了一阻,就在这一阻之间,王泰之早已贴身而上,如附骨之蛆,让刘策避无可避。
王羲之方才那手回旋笔,使得妙极,刘策心中本就胆寒,如今被迫与王羲之交手,一股气早已熄了下去,哪里是王羲之对手,三招未过,便被王羲之点了穴道,生擒了去。
二万羯胡士兵简直看迷了眼,直到此时方才明白,主帅已被敌人生擒了去。
这二万羯胡士兵心中的震撼简直不能以言语表达,刘雅、刘策在军中素以武功高强善战闻名,谁知在这两个看似文弱的汉人书生手中居然没过上几招。
这两人是神么?羯胡士兵心中皆泛起了这番疑问。
王绝之手提着身高八尺有余的刘雅对王羲之道:“二十六弟的笔这回倒立了头功,不知这回写的是个何许字!你那架式倒有点似飞龙在田。”
王羲之亦笑答道:“这一招正是飞龙在田,只不过我加入了四字的草书写法,飞射出便多了一份回旋之力,这虽是我第一次用,倒也还能将这刘策骇得身形阻了一阻,实在是侥幸之极,侥幸之极。”
刘策,刘雅分别被王羲之、王绝之点住穴道,挟在腋下。
一旁的二万余名羯士兵群龙无首,无人指挥,只能傻傻地看着王绝之二人腋下的刘策、刘雅。
刘策刘雅耳中听着王绝之两人的调侃,眼中望着那些呆傻的羯族部曲,惧觉得羞愧万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王绝之冷冷地看了手中的刘雅一眼,依旧以那平和的语调向那长安城方向沉声喝道:“王绝之求见刘曜,请速来会我!”
此时刘曜尚在长安城内,三日前,弓真只身仗剑独闯中山王府,以一手袁公剑法刺伤了他一百一十三名护卫,放走了刘聪送来的张天师之女张逍人。
最后刘曜亲自出马,会同三十七名锦衣护卫才将弓真生擒。
五斗米教的天师之女失踪,刘曜倒也不怕,虽是刘聪赐婚,但那点小计谋却能瞒得过谁,失了此女,刘聪绝不会以欺君罪来论处自己。
张天师五斗米教势力虽大,故此番却是自动送上门来,师出无名,谅那张天师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