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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五胡战史-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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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雪淡然道:“王公子非我门中之人,当然不知,其实,王公子一入刘曜军营,我们便知道了,是以另派人手在你们必经之道上设下记号,由秦霸引你而来!” 
  王绝之一跳老高,指着王羲之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你……你居然是杀胡世家五霸之一。” 
  姬雪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江左朝中总需有人联络,大家又有志一同,羲之沉稳持重,功力又高,虽年轻了点,但身为五霸又有何不可。” 
  王绝之摇头叹道:“杀胡世家每每有惊人之举,上次石虎营中出了个韩雄阿月,这回王家之中又出了个秦霸,只不知下次会轮到谁又来骇我一跳,莫要等我一觉醒来,这世上汉人便俱是杀胡世家子弟了。” 
  几人俱被王绝之这番言语逗笑,此时虽仍在刘曜势力范围之内,但居然没有一人感到害怕,到底年青,又身怀绝技,是以视刘曜为无物。 
  “谢玄呢?怎不见他!”王绝之询问姬雪。 
  姬雪道:“谢玄正在照拂弓真,弓真的四肢俱被那刘曜硬生生折断!刚刚才给他继上,安了夹板,正在后山洞中休息。” 
  王绝之没问那张逍人的讯息,那日清河谢家,张逍人视姬雪为妖女以钢针射之,两人已存下芥蒂,王绝之虽狂,但体谅女子之心倒也细致。 
  一行数人向山后行去。 
  杀胡世家仿若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在这刘曜的长安腹地,尚营造了这么一个隐蔽之地,其规模之大,倒让王绝之吃了一惊。 
  山洞口开在悬崖之上,极小,亦极隐蔽,是以无虞被人发现。 
  待人进得洞中,方才发觉洞室极大,且内中洞洞交叉互错,竟有数十支岔道。 
  弓真面如金纸,双眼紧闭,躺在石洞上的一张床上动也不动,看那安详表情,似是服了昏睡之药。 
  一旁一男一女见王绝之进得洞来,忙起身相迎,正是谢玄和穗儿。 
  穗儿双眼红肿,一见王绝之仿若见到亲人一般,扑入王绝之怀中放声大哭。 
  王绝之轻拍着穗儿的头咽声道:“穗儿莫哭,弓兄弟已经没事了。” 
  王羲之与王绝之自小长大,只知王绝之顽劣、倔犟,渐渐长大之后,便只闻听王绝之狂放不羁,笑谈杀人,几曾见过王绝之如此“长者”慈爱之态,不觉呆在当场。 
  姬雪心中亦是翻腾不已,她与王绝之相交数次,一次比一次震撼,这次相救弓真,心底实含有再与王绝之相见之意,这点恐怕她自己也未必知晓。 
  姬雪此时已然知道轩辕龙所语乃为不虚,王绝之的确是一偷心高手,不过偷去她心的并不是王绝之的风流倜傥,学识才情,胆魄武功,而是他所表现出的真情真义,发自内心的无遮无拦的情义,姬雪希望扑在王绝之怀中的是她自己。 
  穗儿在王绝之的怀中哭了一会儿,方觉自己已是大大失态,忙跃了开来,拭泪不已。 
  一旁谢玄此时才有机会与王绝之招呼,王绝之对着谢玄长揖一礼道:“辛苦你了。” 
  谢玄淡淡道:“弓真曾与我大哥同生共死,我救他原也应该!” 
  王绝之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应当谢你!” 
   
  

 
第五章 别离无恨



  山洞中备有干粮,清水,木柴,各洞分开,内中还有些许寝具,就算是百数十人住进来,也绝不会挤。 
  姬雪命人在洞厅当中升起一团火,这阴寒的山洞在六月的夜里显得颇有些冷。 
  弓真此时已然醒来,他手脚俱折,虽想爬起,但哪里能够,只得仰躺着与王绝之等人说话。 
  洞中很静,此时勿需人服侍,那些部下,姬雪已吩咐他们各自收拾洞室,自行去睡。 
  木柴霹剖之声在深夜洞中显得份外响,王绝之、王羲之、姬雪、谢玄、穗儿围坐在火堆旁,弓真也被移至穗儿身旁。 
  弓真道:“王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王绝之摇了摇头道:“这次救你的却是姬姑娘,我可是半点功劳没有,当然,我这位谢贤弟也是功不可没。”王绝之拍拍谢玄。 
  弓真感激地望向谢玄。 
  谢玄淡淡一笑道:“我们只是多此一举,十九哥其实已把你救下了。” 
  王绝之摇头叹道:“幸好是你们救了弓兄弟,如果换作是我,见了弓兄弟如此模样,只怕当场就会犯上驴脾气,不顾后果,与刘曜闹将起来,那样决计救不回弓兄弟。” 
  弓真叹道:“弓真无用,连累大家为我奔波,实在是过意不去!” 
  王绝之笑道:“我与姬雪是你二人的主婚人,我第一次当主婚人,这新郎新娘尚未将孩子生下便去了一个,我这主婚当得岂非无趣,想必姬姑娘也有同样想法,好歹我们得等个结果出来。” 
  弓真听着王绝之调侃之语,呐呐不能再言,那穗儿更是羞得将头埋进胸膛。 
  姬雪自小到大在轩辕龙身边长大,来往之人俱是高门豪土,谈吐自然雅气十足,几曾听过王绝之这般风流浪子之语,忍住笑,一张脸胀得通红。 
  她心中虽也责怪王绝之口无遮拦,但似乎又想听王绝之这么混说胡说下去。 
  谢玄接着道:“你也不必谢我,我那兄长谢天曾与你有共难之缘,是以我来助你乃是顺我哥之遗愿,你要谢就谢他吧!” 
  弓真看着身边之人,眼中不觉流下泪来,叹了一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穗儿掏出手帕为他拭泪。 
  弓真虽没见任何打斗,但这群朋友从刘曜数十万军中将他救出,光论这份勇气便弥中可贵了。 
  王绝之见气氛过于沉闷,遂笑着对穗儿道:“我这弓兄弟不远千里为救一个不甚相干的女子,几乎落个身死,难道你也不阻一阻么?” 
  穗儿摇摇头,望着弓真,道:“无论他做什么事,我都相信他有要做的道理,莫说那张姑娘曾与我们同生共死,就是真不相干的人,他要去救,我也绝不拦阻,只可惜我身无武功不能与他同赴险地,倒成了他的累赘。” 
  弓真望着穗儿,眼中闪动着异彩,如若此时他能动,只怕已将穗儿紧紧搂住。 
  姬雪瞥了一眼弓真的眼神,心中忽有一种酸楚之感,她看了看王绝之,希望王绝之也能这样看看她才好,哪怕就一眼,一眼她也就满足了。 
  说来奇怪,这时王绝之好象有感应般也抬头向姬雪望了望,那眼神是什么样子,姬雪却没有看清,只是没了勇气和王绝之对望,慌慌张张将头埋下。 
  王羲之忽道:“这张天师忒的不长进,好端端一个女儿却要送去施什么美人计,这样就算成了天下,也只怕会被人看不起!” 
  王绝之道:“有机会,我倒要与他讨教讨教,说不得也要赏他二耳括子!” 
  这话旁人说来,尚是笑话,但由王绝之说出,那就意味着这事或许能成事实。 
  五斗米教教众甚是广泛,王绝之却说要去扇教主张天师的耳括,这份狂劲也只有王绝之能有。 
  弓真仿佛此时才想起王绝之在与自己分手之时,武功全失,忙问道:“大哥的武功想必已经恢复了!” 
  王绝之摸摸鼻子,笑笑道:“当然恢复了,只是我现在想起那疗伤过程还心有余悸。” 
  王绝之并没有向姬雪道谢,毕竟杀胡世家为他疗伤,利用的成份远大于情谊,而且,竺佛图澄终是死在杀胡世家家主轩辕龙手中,王绝之多少有些不满。 
  王羲之笑道:“若是连十九哥也心有余悸,想必天下尚还没有人能够忍受。” 
  王绝之摇头笑道:“痛倒不是太痛,医神,毒神,药神四人的本事大得很,刚开始时尚有一点,到后来却一点儿也不痛,只是无论是谁,身上扎个数千根深入数寸的银针,心中都会很不舒服,这倒也罢,那医神四人还在我脸上也扎上了数百根银针,我王绝之一张好端端的脸立时成了麻子,想着再也不能指望它去讨女孩子欢心,你说我是不是心有余悸。” 
  王羲之道:“怎的现在看不出来?” 
  王绝之道:“这便是医神等人高明之处,但当时我还是被吓得心情大为黯淡,以为再无前途可言!” 
  姬雪和穗儿被逗得噗啼笑出了声。 
  谢玄依旧淡淡地,不停地将干柴扔进火中,弄得那堆火始终红彤彤的。 
  姬雪等人虽未谈及从中山王府劫出弓真的情形,但可想而知,必是一场浴血奋战,几方人都有惊无险,又仅是年轻人,一时倒也谈得开心。 
  王绝之望了望火堆,道:“我那十奶奶病重,我须去看望看望她老人家,此事一了,我便可无牵无挂地与石勒一战!” 
  王绝之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这番言语,倒有些像决别。 
  弓真道:“王大哥若与石勒一战,弓真一定要去。” 
  王绝之拿了一个小木条,拔弄拔弄了一下火堆道:“也许,我这一生中最不愿打的便是这场,也许,我这一生中也只能再打这么一场不能不打的架了!” 
  王绝之的脸上显出迷惘。 
  弓真道:“你能不能不打?” 
  王绝之摇摇头:“绝不能不打!逃不掉的!况且我本就不打算逃。” 
  王绝之的话犹如石块抛入静湖。谢玄、王羲之、姬雪心中立时泛起了波纹。 
  王绝之取过缠在腰际的少阿剑,笑道:“这是我从刘曜手中讨要回来的,现在物归原主。” 
  几人心头忽的起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犹如阴影,盘桓心中,挥之不去。 
  王绝之沉默了半晌,忽的大声道:“怎的无酒,有酒谋一醉方才痛快!” 
  王羲之素知这位十九哥向来不喝酒,怎的此时忽然想起酒来了呢? 
  姬雪道:“此地倒是有酒,只可惜不是什么佳酿!” 
  王绝之道:“只要是酒便成,取来谋上一醉,明朝各奔东西,若是王绝之尚有命在,再与大家相聚!” 
  姬雪心知王绝之所言非虚,一番江湖游历之后,姬雪的见识长了许多,再也不是当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刁蛮小姑娘。她也知道,除了父亲以外只怕尚无人能敌得过石勒,此番分离,当真是未知生死了。 
  在场之人都曾在生死河边打过转,对生死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想着有些人日后只能怀念不能相见,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黯然。 
  姬雪从储藏洞中取出一个大瓮,瓮高四尺,胸径亦是三尺有余,这瓮酒只怕是有上十余斤。 
  六人之中只有王羲之和谢玄能饮,酒虽不好,但极烈,弓真伤重不能多饮,三两碗喂下肚,早已醉得脸色酡红,他还待饮,却被王绝之阻住。 
  王绝之道:“你此时伤重,喝个晕沉就够,若是象我们一样喝得乱醉,折了手臂,那岂不是要拖累穗儿一世。” 
  穗儿却道:“只要相公喝得尽兴,就只管喝,我来照管他!” 
  弓真却摇摇头道:“我且看着王大哥他们喝,他们喝得尽兴,我就很开心,让你喂酒,总无自己亲自饮的痛快,他日再相逢时,我再痛饮,只是这酒的确不太好喝,又辣又苦!” 
  王羲之笑道:“酒为穿肠药,初时甚苦,愈饮弥爱,至最后终不可拔,个中滋味,利弊得失各人自有体会,酒后能显真性,只是十九哥勿需饮酒,他本真人……” 
  几人饮了一夜,那瓮酒居然让他几人给喝了个干净。 
  王绝之酒量不好,却最先醒来,口中干燥,头脑晕沉,更觉胸口堵闷,似乎有重物压在胸口,尚未睁开眼睛,鼻间先闻得一股少女体香。 
  睁开眼睛却发现姬雪的头枕在自己胸口,两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腰。 
  王绝之骇了一跳,忙轻轻摇摇姬雪。 
  姬雪迷迷糊糊哪里愿意松开,象只寻奶的小狗,直往王绝之怀中钻。 
  王绝之心中暗暗叫苦,姬雪乃是杀胡世家中身份尊贵的小主人,如果这番情景让杀胡世家之人看到,势必不好。 
  山洞依旧静幽,王绝之仿佛作贼一般,向四周打量不停。 
  此时依旧深夜,王羲之和谢玄倒在一旁,和衣而卧,那酒大半由他二人饮了去。 
  弓真已被穗儿拖到一边的榻上,一动不动,睡得甚是安详,穗儿则半倚着墙壁,双眼微合,也睡着了。 
  王绝之口中干燥,他拍拍姬雪的脸颊轻声喊道:“姬姑娘,姬姑娘!” 
  姬雪恍恍惚惚,只觉王绝之的气息非常诱人,双手始终不愿放开,此时听王绝之叫喊,尚自以为是在梦中,待得清醒过来,忙不迭的将手放开,脸色通红,一颗心咚咚乱跳,哪里还敢用眼去看那王绝之。 
  王绝之倒没在意,轻声道:“姬姑娘,我口中渴得很,却不知水在何处?” 
  姬雪心中咚咚乱跳:“我竟抱了他睡了半夜,我竟抱了他睡了半夜!”耳中对王绝之的话语一点儿也没听见。 
  王绝之无法,只得自己起身去找清水,刚刚站了起来,就听姬雪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王绝之只得又道:“我口渴得很,去找清水。” 
  姬雪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弄点来!” 
  语音轻柔,宛若小绵羊般,脸上那嫣红尚未退去,竟有说不出的妩媚。 
  王绝之呆了一呆,心道:“这小丫头倒也十分可爱,只是身为轩辕龙之女,最后少不得许多杀劫,未免有些可惜……!” 
  正胡思乱想之际,姬雪已弄来了一大碗清水,王绝之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心头那股燥热和口干的感觉方才尽皆除去。 
  姬雪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绝之将水喝完,他那滚动的喉节和已有些微须的下颌竟让姬雪有种莫名的悸动。 
  “喝完了么,还要不要!”姬雪柔声道。 
  王绝之似乎不认识姬雪般,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姬雪方才送给他喝的不是水,而是一种迷幻剂,迷幻得他连对方是谁也认不清楚。 
  王绝之似乎很困难地摇了摇头,道:“够了!” 
  姬雪道:“你明日便走么?” 
  王绝之点点头道:“无论王家有何等大事发生,我都不会关心,只是我那十奶奶对我恩重如山,爱护有加,我不得不报!” 
  缓了半晌,王绝之叹口气道:“只可惜我十二岁便离家而走,至今未回过家门一次!” 
  姬雪秀眉微蹙道:“你为何被逐出家门呢?” 
  王绝之望望已不是太旺的火堆一眼,悠然叹道:“所谓名门世家,实则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家长之位的争夺比之皇宫大内丝毫不会逊色,只是大家颜面重要,许多事不愿公开罢了!我自小脾气便倔,说话口无遮拦,家族上下长幼尽皆嫌我,我父亲王衍一是为保住家长之位,二来怕我奇言怪论惹祸上身,只得将我驱逐出门。” 
  姬雪从未听说过父母将子女赶出家门之事,不由好奇,当即等问道:“究竟你哪些怪言论弄得琅琊王家上下不安!” 
  王绝之道:“何止上下不安,简直提心吊胆,只因为我乃王衍之子,无人敢言罢了!” 
  忽的另有一个声音道:“他小时简直就是王家的混世魔王,每每言语出口,令人张目瞠舌、手足俱抖!” 
  姬雪笑道:“一垂髻幼子,便有这番利害,我却不信。” 
  王羲之道:“待我与你讲个故事,你便知道我这十九哥为何在王家呆不下去。” 
  姬雪饶有兴趣道:“你倒讲讲看!” 
  王羲之道:“那时尚是朝庭未曾南渡,三伯王衍平息八王之乱立了大功,先帝为彰昭三伯之功,御驾王家,王家上下自是荣幸不已!十九哥自幼过目不忘,聪慧已极,早有些名声。先帝一时高兴,便招他去相见,见了皇帝自然要磕头叩拜,偏偏我这十九哥死也不肯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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