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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镜水 芙蓉军师-第10章

小说: 镜水 芙蓉军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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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参赞,耳闻你治军严谨,小心哪!若有朝一日你犯了军法,那可也是不得通融的。」

  湛露撩起帐幕,回首一笑,道:

  「放心,这事儿我比你更加清楚。」

  她在放手步出前,看见吴公公的脸孔扭曲了一下。

  「你不应该激他的。」上官紫走近她,已从其他副将口中得知刚才的情况。

  「就算我不激,他也一样会找我们麻烦。那不如先贬他两句爽快些。」她吐舌做个鬼脸。

  他一叹,无奈无言。她不仅明知故作,这「给人好看」的固执个性也真是从未变过。

  「天色暗了。」他昂首望著黑空,低沉道。

  就像是种很自然的意念相契,她上前半步,与他贴肩,稍微停顿了下,还是轻轻拉住他玄亮的战甲下摆,说:

  「军营里有个讨厌碍事的监军,能用兵力仅剩一半不到,後援粮草未达,鞑靼蠢蠢欲动,我们的士兵却还在挖上沟。唉!」长长颓叹,道:「真是好惨哪。」

  他侧首睇著她,她却满脸笑意,一点也没有字句中那样哀凄悲凉。

  湛露眨眼,道:「我猜我心里想的事情跟你一样。」

  「那么,你在想什么?」他扬唇。

  「我啊……我在想要用最短的时间,最降低损伤士兵的方法,在这么多不利的条件下杀出重围。」她向夜空抬起手臂,凝视著他。

  他一笑,出乎意外地反握住她冰凉的手。

  「你……的确很懂我。」相识多年,他第一次道出内心话。

  她先是讶异地睇向两人交握的双手,而後抬头怔怔地看著他俊美的侧面。爱恋之情在胸口发热,她更抓紧两人没有空隙的距离,感受他掌心里的温度。

  她真的喜爱……她知道自己真的喜爱这个男人……

  「上官……」她深吸口气,「你上一回……」她在意两人数天前的那次交谈,总感觉他也许……也许知道些什么。

  「嗯?」他偏脸瞅住她。

  突如其来的心慌意乱,让她硬生生转开话题。莫名其妙改口道:「我、我们这样像不像有断袖之癖?」

  上官紫一愣,随即用著一种看来很古怪的眼神盯著她,她顿然面红耳赤。

  「你真会胡思乱想。」他摇摇头,而後走离。

  「我胡思乱想的……并不是这个……」她垂首喃喃。摸著自己手心,适才交握的温存,令她留恋。

  别说纸总有一天会包不住火,单凭他们之间长久的互动,和他锐利的观察,其实如果他会发觉到异样,也是极为正常之事。况且,她也不是鲁钝之人,多多少少有感觉到他的态度在某些时候和其他人有著微妙的不同,她并非首次有所疑虑,只是这回真的太过明显了。

  心口空凉,她有些紧张了。若是……若是他真的如她所想这般,那么,他们两人之间原本的交往究竟算什么呢?

  同窗情谊?袍泽之情?

  她想问,却来不及问。

  四天後,兵部传来军令,命上官紫先赴漠北支援。



   


 镜水《芙蓉军师》 




第七章


  简直太荒唐!

  饶是她带军数年,也不曾见过将镇守前线的主帅调往他处进行支援。

  这兵部想铲除他们俩,所用的手段也实在太阴险了!

  「你记住,」军帐里,即将出发的上官紫对著湛露低声交代:「最多八日,我就会回来,小心吴公公,别让他有机可乘。」

  他不用官阶命令,是由於这担忧是出於私人心情。

  为达目的,那些人会不惜使用各种手段,他最是清楚。湛露虽天资灵敏、心思细巧,但那也只限於兵法军事,这些黑暗政场的卑劣手段,她却不曾接触。

  加之她的女儿身……实在太危险了。

  「我很生气。」湛露看著他,紧紧握住拳头,「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她已经把功劳全让给别人了,这样还不够吗?

  为何他们享受所有,却还要狠狠倒打他们一耙?当年的辽东民变,她并没有做错!错的是陈河,她已经用最温和最少伤害的方法解决,他们怎能是非不分呢?

  她像个孩子似,明白地说出自己的愤怒,这令他扯紧的眉头微松。

  「再生气,也已改变不了事实。」他必须去,而且不得有所推托,否则只有让他们更加有藉口、微词罢了。

  思及多年前的一场小恩怨,竟导致今日这般大祸,她难过道:

  「对不住,上官,若非是我,也不——」

  「不。」他打断她的道歉,同意道:「你做得很好。若是你没开口,我也会选择和你相同的方式。」

  「啊。」她恳切凝眸,心中充满难以名状的感情。半晌,也笑了,「原来我们俩在那么久以前就心意相通了啊!」用著同袍的语调,她得意地努嘴。

  闻言,他淡淡敛眸,手微抬,在她的轮廓旁轻抚。

  那长指的触抚,令她呆住,仅是一瞬间,她就被揽进他温热的怀中。

  「咦、啊?」倚靠在他肩上,她瞪大了眼。

  这实在让她太过震惊了!他从来就不是那么热情之人啊。

  被他抱在怀里,那稳重的呼息、宽阔的胸膛、能包容天地的襟怀,给予她无限的心动和眷恋。

  忍不住小小地回拥,她的手竟轻轻发颤。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低沉说道。

  然後,放开她,挥开帐幕,带领五千军队远去。

  「我会的。」她目送他,直至扬起的沙尘平息久久。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处理各种棘手状况,并且等到他归来。

  但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出差错就可以避免落人话柄、免除麻烦,却未料吴公公的伎俩龌龊,将目标放在她的士兵身上。

  「湛参赞,你看看这些东西哪!」

  平静无波地过了五日,吴公公忽带著十数名新兵找上湛露,道:

  「这是这些士兵赌博的器具和银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敌当前,军营里是不容许有这些玩意儿出现的吧?」官军驻守边疆,找些乐子在所难免,将领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军况紧急的时候,却严禁军纪散漫。

  湛露看著那些已经被严刑拷打的年轻新兵,鼻青脸肿,遍体鳞伤,还似囚犯般被镣铐铁链……他们有的甚至不满十五岁!

  她忍住怒意,紧声道:

  「你怎能私自用刑?」

  训练时她再三叮嘱,她不相信自己的士兵会做出如此放肆之事。姑且不论过程为何,擅用私刑怎么也说不过去!

  「士兵们不知好歹,触犯军法,当然是要教训了。」横竖他们的功用只是挖沟,抓几个玩玩也无伤大雅。吴公公冷冷讥刺:「这批新士兵是你负责的吧?既然他们出了纰漏,身为长官的湛参赞,是否也该……」他故意留住话尾,让湛露难堪。

  「你!」她必须用尽力气捏著双掌才能克制自己。

  「若你不认帐,那也行。」吴公公嘿嘿笑道:「不过,我可不知明儿个又会有多少士兵遭殃了。」摆明在整人,吃定湛露没胆量和他杠上。

  再怎么说,他是兵部的人,若是他一个不高兴,或许就不再是将帅调往别处劳途征战这么简单而已。

  湛露的确是万万不能和他争执。军心才稳定,主帅却不在,一旦内讧,後果不堪设想,为了整个军队著想,她绝不可以这么做。

  见她默然不语,吴公公得逞地低笑。

  「为了一整军中风气,处罚定要加重,杀鸡儆猴,以告众人。」轻轻击掌,「来人啊,将湛参赞带到操练场,吊在木杆上一日夜,警惕众军!」

  「参赞……」有些受她照顾的新兵看不过去,欲上前阻扰。

  「别。」湛露以眼神示意他们勿动,任凭吴公公的手下将她捆绑带走。

  她知道如果自己拒绝接受就表示抗命,只会正中兵部下怀,吴公公意图打击她以便创造事实入罪,只要她能忍过就没事,只要她能忍过……

  「啊——」

  被粗鲁狠绞地高高拉起时,胸腹的粗糙麻绳收缩她整个人的重量,令她顿时气血翻涌。她死命紧咬牙关,不肯露出懦弱的表情。

  吴公公昂首,收拢裘毛襟口,傲睨她的身躯在木杆顶上摇晃。

  「真冷哪……」时节已入深秋,这等气候,黄河都要结冰了,只需一日夜,这湛露不冷死也半条命了!「找人好好看守。」漠然下令,他移步离开。

  寒风砭骨,天地乾燥,湛露不到一个时辰即冷汗涔涔,湿透衣裳。

  陌生的军官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两肋插刀的交情,为求别沾惹这私怨斗争,多半选择明哲保身,默不吭声。

  跟过湛露的几名副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看著她瘦小的躯体随著冽风轻荡。

  半日过去,湛露的衣衫几度湿了又乾,乾了又湿。她面上广泛潮红,已经冷得神智不清。

  尽管有人不忍,碍於吴公公的人手看管,也无法帮上什么忙。

  天微曦,不远处传来消息。

  「回来啦!回来啦!将军回来了!」

  回来了……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啊!

  湛露吊在高处,费力地抬起眼,隐隐约约见得黄沙飞扬,却来不及看清上官紫的脸庞,便颓然昏厥过去。

  ※      ※      ※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完成任务归营所见到的景象几乎令上官紫震怒!

  数日前还俏生生的湛露,如今却被高吊於操练场正中央,双目紧闭,面无人色!

  校尉连忙解释:「因为湛参赞违反军纪,所以吴公公就……」

  吴公公?上官紫眼眸倏地冰寒,那恐怖的严厉吓得校尉险些跪地。

  「参赞吊此多久了?」他冷声问道,令人听不出心思。

  「一日夜……还、还有两个时辰才能放下来。」校尉说道。纵使心中怀疑不和的两人怎会彼此挂念关心,但也没胆多嘴。

  上官紫闻言,沉怒上前。

  那些吴公公的手下,见他肃杀逼近,下免感觉觳觫,只能战兢阻挡道:

  「上、上官将军,您——」

  「滚开。」他虽无大声斥暍,但语调却极之霏霜严峻,让人打从心底不寒而慄。

  气势完全被压倒镇吓,几个人给慑息在当场,毛骨悚然,不敢再造次。

  上官紫走近吊著湛露的长杆,抽出挂在腰间的随身刀器,带有紫红色的银光犹自闪烁,旁人以为他欲抗令救湛露,却只听锵地一声清响,他将绛紫刀直直插入地面,没再动作,就这样卓立在吊著湛露的木杆底下。

  不仅吴公公的手下一头雾水,连其他人也不解上官紫何意。

  「将军,要不要下官帮您……」校尉上前,欲解开木杆上头的绳子。

  「别动。」上官紫冷睇著吴公公的营帐,启唇吐出低语:「不然湛参赞的苦心将尽数白费。」

  「咦?」校尉收手,看著上官紫。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若是此时将参赞救下,那么……吴公公不会善罢干休吗?

  校尉心下倏凛,经由上官紫提醒才察觉湛露的忍耐,或许包含了太多深思的意义。倒退回到军帐,他能做的也只有别给那两人添麻烦。

  冷流刮得教人额面生疼,吴公公的人手看上官紫动也不动,倒是免去麻烦,索性不加理会,自顾自地回到帐里以暖炉取暖。

  冽风逐渐随著不稳的天气而疾遽猛烈,上官紫厚重的披风被吹得咧咧作响,却无法撼摇他半厘半分。他只是直挺挺地,犹如在镇压守护著昏迷的湛露,矗立在飞旋的风沙走石当中。

  校尉冷虽冷,但还是搓手顾瞧著,待得两个时辰一到,他立刻很尽责地喊:

  「将军,两个时辰已——」

  「过」字尚未出口,狂风大作,就见上官紫霍地拔起地面上的绛紫刀,侧手猛力朝粗厚木杆一挥——

  刹那,只听声响震耳,黄沙漫天,厚重尘雾爆起,吊绑著湛露的粗绳咻地飞错断裂,几尺长的棍杆也跟著应声倒下。

  木杆壮实,若非内劲十足,是没有可能一砍就断的。

  这手绝俊功夫让校尉惊得呆了,然後看到他们传闻不和很久很久的大将军横抱著湛军师,朝著帅帐的方向走去。

  上官紫一回自己帐内,立即唤士兵备热水,下令没有他的传唤不得进入。

  他很快地将湛露身上的绳子扯落,触到她高热的体温,他更是毫不迟疑地解开她已湿透的襟口。

  「上……上、上宫……」湛露困难地喘息,半昏半醒。

  「是我。」他很快地褪去她的外衣,睇见上头有斑斑血渍,眼神更为冷怒。欲扯开她内衫时却遭她躲避。

  她必须费尽力气才能抬起手臂抓好自己的衣服,气弱游丝地道:

  「上官……我……」她摇著头,艰困地维持清晰神智。

  她不希望这样坦白。她要亲口告诉他,而不是以这样匆忙、仓卒和粗糙的方式,强迫他必须接受她。

  想要爬开,却因为身体太过疼痛而无法如愿,甚至开始呕吐。

  一只有力的手臂横挡在她面前,阻断她的犹豫和不安。上官紫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道著:

  「让我替你疗伤,露儿。」

  简单的称呼改变,甚至不需思考明说,在瞬间就让她穿心明白。

  缓慢地闭上眼,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或许是终於放落,或许是太过委屈,或许是无法再逞强,其实连她也不懂自己为何哭泣,复杂的感触溢满她心口,高热的体温烧得她只是抽泣。

  「对不起……对不起……」混沌的脑子里厘不清自己该如何,又能说些什么,只是因为自己长久以来的欺瞒而一直道歉,「……对不……起……」

  纯粹出於一种信赖,她任由上官紫将她轻轻拉回,不再抗拒。

  顾不得避嫌,上官紫把她的底衣脱去,能够明显证实她是姑娘的胸脯缠著布条,胸腹处白皙的皮肤因为捆绑而严重瘀血,更甚者破皮造成交织伤痕。

  他心头抽紧!

  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他拿著浸过热水的布巾清理伤处,并用伤药替她治疗。

  「其实我……我是……是个……孤儿……」茫然恍惚中,她似是晕眩呓语,却又像在说给他听,「……我没有亲生爹娘……七岁之前……我……一直在庙口讨乞……是义父母把我捡了回去……他们……待我……极……好……」

  上官紫温热的长指让她剧烈颤抖,她的知觉已然麻木,但身体却依旧存有反应。粗喘口气,又轻声道:

  「我不……知道……为何……我的亲生爹娘……不要……我……是不是我不……不好……我好冷、好……饿……没有人、没有……人……我的养父母……他们……告诉……我……我是个特别的存在……他们笑著……对我……这样说……所以我知道……我……我找寻自己的价值……我想让他们为傲……所以我……所以……我……我证明自己有用……而不是……可以随意丢弃啊……」

  她的声音好小,好虚弱,字句支离破碎,语无伦次,毫无重点,脸埋在他宽厚的肩头,极为伤心地哭著。

  她的模样和言语让人甚是心疼,上官紫思绪强烈地震荡著。

  「别说了。」将她伤口包扎好,一个停顿,从背部探手解开她胸脯的布条。

  「我喜爱……爹娘……他们虽没生我……但却待我极好……我想让他们看……看……看看我的确是……有用的……有用的……我是……有用的……」她昏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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