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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韩子高 第一部(修改版) by:浮生偷欢-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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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刀。 
四刀。 
五刀! 
收刀,微笑,“太守图的不过是妾身姿容。如今容颜已毁,妾已无法再以色侍君。利嘉,誓、不、更、行!” 
鲜血,开始自她脸上渗出。 
一滴。 
二滴。 
三滴…… 
血如泉涌,映得她一张脸分外可怖。 
见此异变,章昭达已吓傻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心中恻然:伊如此刚烈,倒真是始料未及。先前见她面露欣喜,早该想到要男人再三叮嘱的女子,又怎会轻易应允?早知如此,我…… 
陈茜反而收敛怒气,低声问我,“就是她?” 
我点头。 
他恨恨说道,“回头再跟你算帐!”面色一整,转向夫人,正色道,“夫人如此刚烈,陈茜佩服。”深深一揖,“是陈茜的错。以为夫人当年既肯身侍张先生,如今也必愿改弦易帜,身侍陈茜。--是陈茜小看夫人啦。” 
这人,居然愿意把错误一肩承担,不愧是有大将之才的人啊。看章昭达一脸的震动与感激,从此以后,他又多一员死忠的猛将啦。 
夫人回礼,“不知陈大人大驾远至,利嘉无礼,冲撞大人。望大人恕罪。” 
陈茜长叹,“夫人此言真是折煞陈茜。陈茜才是真正无礼之人!茜素闻夫人貌美如花,妄图一睹夫人姿容,是陈茜妄想啊!还请夫人饶恕。” 
“妾心里只有先夫一人,实不愿怀着一颗念着亡夫的心侍奉大人。妾有一不情之请,望大人成全。” 
“夫人请讲。” 
张夫人淡然道,“妾愿余生长伴青灯古佛,茹素念经,为亡夫超渡。” 
陈茜许之。 

后来,我们一行人护送张夫人至会稽城中无涯寺剃度。 
出家后的夫人又回到松山,拒绝了陈茜派兵守护,只愿独自守着张彪的坟冢度过余生。 

第16章 
他已经很久没开口和我说一句话了。 
自张夫人毁面那一日起,九日来,除了交待公事,他一直都没理我,完全当我不存在似的,视若无睹。我去他房内,也被他拒之门久。看那人表情一日冷过一日,可能是有越演越甚的趋势啊。 
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这么久都不理我,可是因为气我害张夫人毁面? 
以那人好色的性子看来,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于是自己心中也恼上了,不过心中恼归恼,却仍是吃得好,也睡得下。--废话,心里已经不痛快了,难道还得折磨自己的身体?我当然吃得下又睡得着了。开玩笑,我不吃东西,不睡觉,怎么有精力应付军中繁杂的各项事务?他不理我有什么了不起?我最多不过是常会在午夜梦醒,彼时发现枕侧空荡荡的,叹口气,发会儿呆,然后还不是又睡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来今日也仍是同前几日一样吧。不想再去碰一鼻子灰,处理完公务后,便没再去他房内,准备直接回军中派给我的房间。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章昭达,一副颓废不振的落魄样子,唉,自张夫人毁面后,他是最难过的,深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才逼张夫人不得不如此。 
于是扯了章昭达出去,在城中寻了间小酒馆坐下。 

酒菜上来,他也不说什么,只抱了酒坛便喝。 
想来他心中确实不好受。何以解忧?也唯有这杯中物了。因而我也由得他。 

一气喝了四坛酒后,楞着眼,他连呼上酒。 
酒再次送上来后,他伸手向酒坛。我拿过酒坛,劝道,“章兄何必如此?” 
他一拍桌子,大吼,“给我酒!” 
“不给。” 
“你给是不给?”他伸手便抢,我出手阻拦。几招下来,已有醉意的他渐居下风,见抢不到,他也不再抢,掩面坐下,颓然道,“兄弟,我心里不好受啊!只有一醉解千愁!” 
“兄弟你想,男子汉大丈夫决胜负于沙场上,杀敌斩将,快意恩仇,何等痛快!而我,恃强逼一弱女子就范,这岂是男人所为?” 
这章昭达,倒真是个性情中人! 
我真心劝解,“有此结果,也非章兄所料。是张夫人性烈,非章兄之错。”那一日,眼见这女子在得悉陈茜想要她时,面露欣然,谁又会料得到那后面的发展? 
“不瞒兄弟,我章昭达杀人如麻,确非心软之人。只是对张夫人,实在是心怀愧疚。--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张夫人那张血淋淋的脸啊!--是我的错啊!是我一意孤行,太自以为是!”他突然失笑,“还累了兄弟,陈大人想必也深怪兄弟吧?” 
陈茜确实是在生我的气。连着数日都没理我。--他到底是在气什么?是气我让他少了一美人?或是其它? 
越想越恼,扔了酒坛给章昭达,自己也抱起一坛,举坛一碰,我二人再没说话,只大口喝着闷酒。 

那天喝了多少酒,不记得了,只知道号称是“千杯不醉”的章昭达最后喝得倒下。 

扶着章昭达将他送回房后,我也摇摇晃晃走回自己房间。 
手刚触到门,我便惊觉不对。 
经年习武,早让我的感觉异于常人。我敏锐的发现:屋内有人! 
这个时候,会是谁? 
许是张彪的旧部前来寻仇吧。 
我的房间在军中僻远处,因我长期住在陈茜房中,早将派来守卫的兵士撤了。换言之,若我现在和人动手,不会有任何人来援手,只有靠自己单打独斗。眼下我已有六七分醉意,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敌手?恐怕是会凶多吉少啊。 
既然不能力敌,那就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啦。 
只要我不进屋,这毕竟是在军中,那刺客也许不敢追出来,兴许我就逃过一劫了。不如就到章昭达房中挤一夜吧。 
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于是转身便走。 
谁知屋内却传来一声大喝,“还敢走?给我站住!” 
这、这个声音是? 
一听到那声音,我仿若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呆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那人又吼,“还有外面楞着干什么?快给我进来!快点!” 
“哦。”小声应着,开了门,我一步步走进。 
我的眼睛很快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已看清楚那人正坐在椅上,他,来做什么? 
那人却不耐烦起来,“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没有再移动,黑暗中,我贪婪的看着他,茜,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这数日来,你,可曾想过我? 
那人等得火起,猛起直起身,急急朝我的方向走来。许是我身上酒味太重,还没走近,他已火冒三丈,“哟!才刚喝了酒回来!”捉住我的手臂,扯了我便往里走。 
一把将我掼到床上,那人压了上来,咬牙切齿,“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可真不错,每天都出去花天酒地,一点也不知道反省!--说,这些天有没有想过我?” 
“有。”看着他,我柔柔说道,“每天都在想。” 
“想我?”那人呤哼一声,“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反而在外面流连忘返?” 
我委屈的说道,“明明是你将我赶出房的……” 
“赶你出来你不知道自己硬闯?”那人怒吼出声,震得我耳朵发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腼腆羞涩了?对我用强时,我拒绝没见你罢手?!” 
我的眼睛一亮,忙忙抱住他,亲亲他的脸,我笑,“原来你的不要是要啊。怎不早说……” 
“你!”那人自知失言,脸一红,却仍强作镇定,岔开话题,问我,“说,去哪里喝酒了?是和谁去的?” 
他红脸的样子真是可爱,好想多看看,于是继续不怕死的逗他,“这些天我被你关在屋外不能陪你,你是不是觉得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啊?嗯,”我作冥思苦想状,“好象又没有。我在屋外守着,也没见你睡不着啊?” 
那人的脸更红,然后怒火再次升腾,“还敢说!你在屋外守着?每次你守了多久?推门只推一次就不再推!--以你的功夫,若你真心想见我,区区一道木门拦得住你?!?这些天你在屋外守着?守了多久?只一会功夫就回房自去睡你的大头觉。哪里有想过我??” 
我大奇,“你怎知我守了多久?还知道我什么回房?”灵光一闪,不由兴奋起来,“难不成你还真的没睡着?而且每天夜里还悄悄跟着我回房看我睡下?这些天里,难不成你还真没睡好?” 
他的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却不答我。 
“说嘛,说嘛。”搂着他直撒娇,“茜,看来你真的很不习惯身边没了我哟。” 
“是是是!”他终于忍受不了的大叫出声,“我确实不能身边没了你!没了你在身边,吃不好,也睡不好,心烦意乱,做什么都静不下来!对!这些天你在外面候着时,我根本没睡着,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进来!你却偏偏这么听话,完全不进来!你回房后,我又偷偷跟在你身后,在你房外守着,直到你吹灯睡下后很久才离开!回到自己房中,根本就是辗转反侧,无法成眠!”一迭声的嚷出来后,他瞪着我,恶狠狠的问,“听了这些,你满意了吧?” 
满意? 
我怎会满意啊。 
听到这些,我确实高兴,可是,却并不满足--我想要更多啊! 
陈茜,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我满意? 
我要的不多啊,我只是要你的爱啊! 
仅此,而已。 
你,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过吧? 
深深看着他,我的心中充满了悲哀:茜,你确实性好美色,可是那些只是肢体交缠,肉欲横流而已,完全没涉及到情爱纠缠。饶是你见惯脂粉阵,久处温柔乡,但在感情上,你却是仿若孩子一般天真未染世间情爱。同时,你又如那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孩子般,无知又残忍!贪恋着我的体温、我的温柔,却对我殷殷期盼回应的眼眸视若无睹…… 
离不开我,离了我就吃不好也睡不好,那只是因为一种习惯吧。习惯了我的陪伴,习惯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呵护,习惯了我的体温、我的身体…… 
--只、是、习、惯! 

“你在想什么?”敏锐的发现了我情绪上的转变,他问我。 
我淡淡说道,“没想什么。” 
“不,你一定在想些什么。”固执的说道,“你的脸色虽然平静,但一双眼睛却是阴晴不定的。说,你在想些什么?” 
“没有什么。” 
“就有!”他仍然坚持,“说给我听!” 
胸中蹿起一团火,--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一把推开他,我翻身下床就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 
见我仍没停下脚步,一掌猛向我背后袭来。 
他打我? 
他居然打我?!! 
怒上心头,趁着酒意,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掌。 
突然却忆起这人胸口有伤,虽然大夫说他已无大碍,但谁知道他承不承受得起?而且他又是胸口向着我,我反攻这一掌岂不是正中他胸际? 
急急撤回掌力,却仍嫌太迟。我这一掌,使了五分力,虽说撤回,却仍收势不及,让一分力打在了他身上。 
闷哼一声,他就倒在地上。 
我大惊,酒全醒了,忙跑回去,将他扶起。月光下,他嘴角渗出的血映得他的脸色格外苍白。又慌又乱的问他,“茜,你有没有怎么样?” 
那人把脸转向一边,理也不理。 
见他不理我,我也没奈何。一把撕开他的衣衫,仔细察看他的伤口。伤口没有渗出血,只是在一旁却印着一个淡淡的掌印。手抵在他胸口上,运气,以检查这附近的经络是否受伤。所幸经络畅通无阻,那一掌只是造成一点皮肉伤,碍不了什么事的。至此,心才定下来。 
揉着那掌印,我柔声告诉他,“茜,你经络没有受伤。我刚才那一掌造成的只是皮肉伤,过几天应该就会没事的。会有些痛……。”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口截住,“不用你假关心!” 
“茜,我担心你。” 
“关心我?”他冷哼一声,“这些天来没见你过来问问我伤势如何?日日吃得好也睡得好,关心我?哼!” 
这人讲点理好不好?把我拒之门外的是他,视我于无物的还是他,怎的在他嘴里说出来,薄情少义的却成了我?不问他伤势?怎么可能!每日我都会私下亲自问赵大夫他的伤势如何。他并不知道,连日来他喝的药,全是我拿着药方亲自抓药,亲自守着熬好,再交给伍成罗起他们…… 
他说我不关心他?我不想辩解什么,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 

将他抱起放到榻上,他立即侧身侧脸背对着我。 
给他盖好被子,我立在榻前静静看他入睡。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衡而有规律,想来是已经睡着了。此时将他送回他房内毕竟不大方便,就让他先睡在这里吧。 
仍然是背对着我。我苦笑,好吧,好吧,既然仍不想理我,那我就遂你心意吧。 
低喟一声,转身,我走,看来今夜注定得去和章昭达挤一宿了。 

刚走得几步,便听到一把含着怒带着冷的声音,“你要到哪里?” 
我停下脚,转身,笑,“怕你见到我烦,所以把屋子让给你好好休息。我到外面去和人挤一夜?” 
“和人挤一夜?和谁?” 
“章兄。” 
“章昭达?” 
“嗯。” 
他的表情更冷,“今天也是和他一起去喝的酒?” 
“嗯。” 
“好你个韩阿蛮!”随着一声怒吼,这人已以恶虎扑食之姿向我飞扑过来。怕自己的躲避会让这人扑到坚硬的地上以致又伤到他,只好不躲不避,无奈的任他将我扑倒在地。 
骑在我身上,铁拳毫不留情的砸在我胸前、肩上、手臂…… 
一边打还一边骂,“难怪你要送张夫人给我!原来你早和章昭达暗渡陈仓,纠缠不清!所以送个女人给我后,你就好跟他双宿双飞!好你个韩阿蛮!--那天我怎么就没想到??” 
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敢运功护体,怕内功护体后会致力反弹回去伤了他,只得任他打个尽兴。唉,那一日见琛也是如此将我痛打一顿,而我也只能像这样无奈的任其狂打一通。唉,这兄妹俩怎么都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只苦了可怜的我啊…… 
下一刻里,铁拳没落到身上,那人捏住我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在教训你、跟你算帐,你居然敢给我发呆、出神?--你在想些什么??” 
我老老实实回答,“突然想到见琛了。” 
“突然想到见琛了。”他点头,随后是真正的怒不可遏,“韩阿蛮!!跟章昭达暗中勾结先不说,难道你还跟陈见琛藕断丝连??!--果然我是太过相信你了!!”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这是在做什么?像在吃醋似的。 
吃醋?! 
会有这个可能吗? 
他仍压在我身上,滔滔不绝的责骂我,内容不外是埋怨我不够关心他,指责我居然想随便推个人给他后就去和别人乱七八糟,气愤我居然跟章昭达交情过好,怀疑我跟见琛、章昭达不清不楚…… 
真的,很像一个在狂饮飞醋的情人呢。 
我觉得他像个孩子般未染人间情爱,那么,会不会他其实就像是某些别扭的孩子一样,心里明明喜欢,却不愿意或者是不懂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 
他从未言爱,却总是在换着法子让我知道我对他的重要性:只跟我同床共枕、只抱我一人、只被我抱、对我撒娇、对我生气、依赖我、信任我、将生命交托到我手上…… 
我可以把这些都当作是他爱情的表现吧? 
他还在说着,语气却转弱了。从责骂已经转成了抱怨,絮絮不休。 
我笑了,今夜他过来,怕是为了对我抱怨,向我低头,重修于好的吧。 
“茜,”我柔声唤他,“你今天等了我多久?” 
停住了叨念,那人狐疑的看着我,“问这干嘛?”颇有并不想说出来之意。 
“多久?” 
不答。 
“多久?”略微提高了声线,“说。”这人,怎地就这般的不坦率。 
不甘不愿的答,“我在房里看你一直没来,就过来看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象是戌时……” 
而现在早已经过了子时。 
“吃了饭没有?” 
“……没……” 
唉,这人哟,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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