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森林-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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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再看看煤气,把总闸关上。以后天天晚上都关。”
她笑了,“怎么,从今天开始珍惜生活?”
我最软的一根神经被她挑动,很有些恼火,“妈的”在嘴里含了半天,忍着没出口。
“你刚才说的朋友们,是指谁呀。”夜吹回房了,把拖鞋拖得很响。
“就是一般人所谓的坏蛋,比如抢你包的那两个。”
“听你的意思,你不把自己当一般人对吧,不把他们当坏蛋?”她有些恼怒似的。
“可以这么说。我如果再次失业,也说不准自己会干出什么事。人这东西,本来无所谓好坏,都差不多。”
第四部分第十二节(4)
第二天我就去找钟家厘。约好了是下午三点在他的公司见面,我两点半就到了,在门口踌躇着该不该进去。正和前台小姐说话的小伙子看见我,出来招呼:“你是刘姬汉吧。”我说是。他笑了:“看你就像。我是钟家厘。快进去坐。”
我随他进去。不敢相信,一个这么年轻的小个子,居然已经当老板了。我问:“钟总怎么说看我就像刘姬汉?”
“叫我钟家厘好了,容伯伯说你很有才华,刚才一见你,就和这评价对上了。”
“过奖过奖。”不知他真是眼力好,还是嘴巴甜。
钟家厘领我到贵宾室。我把和毓泽的事大致讲了一下,他发了一通感慨。后来我问:“您的公司办了几年了?”钟家厘说:“有五六年了,发展得还比较快,现在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赵伯就给我推荐了你这匹千里马。”
他句句夸奖,让我久违了的自信重又开腾起来。“钟总才有本事,比我大不了几岁,就做了这么大的事业。以后还希望钟总多教教我。”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大致情况,他又领我参观公司的各个部门。后来似乎有重要的电话找他,我就告辞。
他送我到电梯口。“如果你满意的话,欢迎你明天就来上班。”
“恐怕还得一周时间。我同原公司还有劳动合同,希望能协议解除,办完手续,早点过来。”我在原公司可有可无,想解除合同只要说一声就行。之所以故意要拖几天,是想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身心,将状态调整过来。老实说,我对写字楼里朝九晚五的生活,已经感觉有点不适应了。
我才进门,航航就来找我。“汉哥,有件事情报告你。”他紧挨我坐着。
“是关于林水监吧,讲。”
航航说:“汉哥一猜就准。他这几天好像没上班,早上出去的时候,总拿着简历。”
“那就是在找工作喽,人往高初走嘛。”
“哪那么容易呀。他这几天很紧张,半夜还睡不着觉,我估计,肯定是报社炒了他。”
我睥睨着他:“他的事你紧张什么呀。”
“他知道很多我的事呀;万一讲出去,让学校知道了,我以后怎么混。”他由苦相升级为哭相。
“他为什么要讲出去?”我没想明白。
“说不定;他以为是我打电话到报社告他的秘。”
这倒提醒了我,他既往的历史且不管,至少现在和几个小女孩混在一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两人,他妈的,我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关系不是挺好吗。你一个小屁孩,心眼这么多。人家不过换一个工作罢了,有什么大不了。我都换了好几个了。”又去房里拿了一张黄碟给他。“日本的,两男一女,非常刺激。不要让你爷爷看见了。”
航航说:“不要紧,他也喜欢看这个,他抽屉里尽是。他还在外面……”
人到高年,齿德俱无。我笑骂:“不要说了。你他娘的,总不好爷孙俩一起观摩学习吧,小心引起火灾。”
航航满不在乎:“他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呀。”
我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我打了好一会游戏,夜吹才下班。“怎么样,事情?”问得好急。
我说:“你去超市买几个熟菜,酒好像也不多了嘛,再买瓶酒。我们今晚一醉方休。”
“哈,钟家厘要你去上班了?”她在后面搂住我。
“是呀。”我懒懒的。
“瞧你,怎么不太开心。”
“因人成事罢了,激动什么呀。”
“你的观念太土了。他们那家公司我今天打听了一下,在业内非常有影响。得了消息就该给我打电话嘛,害我多担心了几个小时。”
“你比我还急嘛。”
“那可不。以后我们就不比别人差,在同龄人中比较起来,我们算很不错的了,我那些同学……”
我很不爱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跟别人比干嘛呀。不屑跟别人比,并不是藐视别人,而是在更高的层面上尊重别人和自己。”
“好好好,过日子。本来今天有饭局的,我也推掉了,就是为了你。——老板恐怕还有点不高兴。”她出了我的房。
我更不悦了:“你走吧,你索性赶你的饭局去得了,跟老板的一张肥脸眉来眼去的,多有情趣呀。”
“你说什么?”她掉转头。
我不理她。好嘛,又要天天上班了。收入肯定会不错,但我觉得同时又失去了点什么。
她换了衣服,又到我房里,“想吃什么,请指示。”
“随便。比如,酱牛肉、烤鸭、带鱼、豆腐干、笋。”
“还是一起去吧,你坐着也是坐着。”她拉我。
在联华,我说要八块钱的酱牛肉,售货员给称了十一块的。我有点不乐意,但看塑料袋已封好了,标签也贴了,就没说什么。夜吹刚好买了酒过来,“牛肉多了点吧。”“是多了点,我还跟她说了只要八块的。”
夜吹夺过塑料袋,朝售货员嚷:“不是说了要八块的吗,称得太多了。”
售货员有点不乐意:“你们也太麻烦了吧。不要拉倒。”
夜吹勃然变色:“你称不称?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投诉。”
售货员乖了,忍着气给称了八块的。夜吹嘴巴还不休息:“你们喜欢强买强卖,我就偏不答应。做生意也该有点规矩。消费者是什么,是你们的再生父母,爹妈。”这比“上帝”的称谓结实多了。
我没插嘴,看她们交锋。就不同的场合,夜吹能妥协,也能强项,而且随着生活的改善,她在该强的时候更加强了。不像我,不太愿意让人看脸色,哪怕自己吃小亏。在北京工作时,我有时也爱争,但那是因公,又有任总撑腰,时常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所以并非我生活中的真面目。我以前是温和惯了的,毓泽也同样地好说话,两人在一起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然而现在,我因为夜吹感到一点忧伤。
第四部分第十三节(1)
近一段日子,房间里到处扔着乱七八糟的杂志、衣服和酒瓶,显得太过颓废,是融烟味、酒气、霉味于一炉的“三味书屋”。我好好清理打扫了一遍,恢复了以前的整洁。电脑硬盘里还有大量的色情图片、黄色小说和小电影,我狠狠心,也删去了大半,只留下其中的精华。
我还从网上打印了一篇上班族无耻讴歌老板的精彩短文,并命名为“老板之歌”,贴在写字台前的墙上,早晚各朗诵一遍。人是需要教化的,在没有看到别的生活方式之前,我还得适应这个社会。
办完手续的那天,碰见老曾,他拉着我的袖子,“小刘,你别一时冲动,将来要后悔的。现在工作不好找啊,你看看报纸,有多少研究生、海归,都没有饭碗。我们公司算不错了……。”
“实话跟你说吧,下家早就找好了,薪水要比这儿高几倍。中午我们一起吃最后一顿饭吧,对公司的经营管理,我多少有些看法,一直没机会说出来。今天,跟你交流交流,再怎么说,也算和你们有缘,我希望公司能好起来。”我友好地轻拍着他的臂。这个动作,一直没鼓起勇气做,今天终于兑现。
老曾的嘴半天没合上,扶了几次眼镜,最后是几声含糊的“哦哦”。中午,我去找他。他本来在跟人聊天,见我来了,拿起几张纸看。“小刘,你先下去吃吧,我还要忙一会。”
我在电梯里,发出几声冷笑。对不起老曾,让你失望了。
第一天上班,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公司。很久没有呼吸早晨的新鲜空气,我的精神振作多了。放下包,就帮着阿姨打扫卫生,轻松地和每个人打招呼。钟家厘来了后,又是一通客
气话,说我很勤快。其他几个员工坐不住了,也帮忙打扫卫生。
钟家厘说:“小刘,你把手洗一下,我们谈谈合同的问题。”我洗了手去他办公室。他说:“我们先签三年,三年后,你要是觉得公司还有你发挥才干的空间,那双方再续签。有什么意见吗?”
我只觉得以后晚上可以安心地睡觉了。见我说没意见,钟家厘还当是客气,有点不放心:“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别不好意思。公司希望你能一直做下去,薪水方面,第一年年薪八万,以后会更多些。”我强抑着喜悦,故作平静地签了合同。
我被安排在了资产经营部。这对我是个全新的工作,一时还找不到感觉,而且知识也不够用。好在部门领导秦经理对我格外关照,让我先择要阅读以前的工作档案,还给了我几本专业书籍。几个同事去招商银行谈业务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我平心静气看了一天的东西。
钟家厘几次抽空过来关照说:“不要急,慢慢来。”看得出,他对我寄予厚望。下班的时候,我问:“秦经理,这几本书我可以拿回去看吗?”他说:“可以。不过你都看了一天的东西,晚上该好好休息了。干我们这个工作,费脑子得很,你以后就知道厉害。”
上了这个船,又能怎么办。我还是笑了:“您和钟总对我这么好,我要尽快成长起来呀。”
晚上,把合同亮给夜吹看,又讲了公司给我开的条件。夜吹很高兴地粘在我身上:“瞧你,终归还是比我强。”我不冷不热:“我不是说过了嘛,因人成事。”
“真是一根筋。”
她打开电脑放音乐,又去厨房忙起来。我叼着烟,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脖子上细密的汗珠,忍不住把鼻子凑了过去。
她惊讶地回头:“你干嘛,吓我一跳。”
“闻闻人的气息,嗯,比什么劳什子香水味好闻多了,可香死了。”“可香死了”女人气太浓,我故意把嗓子弄粗,很男人地咳嗽了一声算是弥补。
“你呀。”她是皮里阳秋。
“你要嫌热,干脆把衣服都脱了,光着身子给我做饭。”我轻轻给她擦汗,声音很柔的。
她笑骂:“臭流氓,什么坏点子都想得出来。”
“我不是耍流氓,我是想真实一些。”我对自己的突发奇想颇为激赏,搂住她的腰说:“脱了吧,我也脱光算了。我们光着做,光着吃,过一回原始人的生活。说真的,今天上班,在路上,在写字楼里,看着一个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我突然觉得有某种不对劲。我想呼吁大家都把衣服脱了,也不要板着脸,手牵手地跳一天的舞。跳上一天,他们一定会对生活有新的发现。”
“也就你会有这种疯想法。你可不要在公司里说这种话,不然大家要以为你有问题。”
“妈的,谁有问题还不一定哩。”我不再搂她的腰了。她回头盯住我的眼睛。我也不客气,直直地看她,眼神可能有点冷。我现在的状态又跟前一阵不同了,不愿意总是刻意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做事。我还得承认,我们仍然各是各。
晚饭后,给伯父打了电话,我决定还是去看看林水监。对这个人,我现在谈不上喜欢,也没有理由讨厌。我敲开他的房门,被烟味呛着了。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他把自己严实地关在房里,连窗也不开。
“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吧。”我拍着他的肩。
他有些慌张,去开了窗,又请我坐下。“现在有什么打算?”我也不兜圈子,直接问他。
他低头不语,拼命吸烟。我索性陪着他沉默,一起抽烟。柔砥说过,我们这些年轻人,各有各的不容易,希望大家都不要出什么事。这句话我现在又想起。
他终于开口了:“为什么有人非要和我过不去,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也没什么可耻的,生活逼急了,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不没声音了。我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换个工作嘛。我都换了好几个了,刚又换了一个。”
“没那么简单。干媒体这一行,消息都是通的,在一家臭了,在整个行业都没法混。可我不想做别的,只想干这个。”他说。
“干什么不都是为了挣钱,你何苦一定要干媒体。”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不一样啊,干媒体除了挣钱,出名也很快。”
妈的,什么好事你都想揽上。走出他的房门,我又转身回去。“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说实话。”
“请讲,肯定说实话。”他的样子很老实。
“梅夜吹有没有骚扰过你?”
“有,去年的事。她几次请我出去跳舞,我没答应;她又说了几次‘Iloveyou’;我也装作没听到,打岔混过去了。”
“知道了。”我又不太情愿地补了四个字,“祝你好运。”
陈伯和航航正并排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眼神都直勾勾的有些漠然。我也没和他们打招呼,悄悄溜了出来。突然想起,这爷孙俩好像从来没有脸瞧着脸地说过几句话。我回忆了半天,还是这样认为。
现在是什么季节来着,管他,反正天凉好个秋,反正寒,寒,寒。
我向夜吹讲了林水监的事,她先是连声叫好,说“活该”,一会儿就无声无息了。我知道她心里多少还有他,说不吃醋是假的,可我又能怎么样,世界的诱惑太多,一个人的思想要完全禁锢从不出轨,恐怕不可能,提这要求就不人道。
“你要想去看看他,你就去好了。他现在也需要多一些安慰。”我捏着夜吹的手说。
她果然去了,回来的时候,吐一口气,给我一个明快自然的笑容。
晚上,睡不着了。我的肢体超常柔软,只胸中觉得有些硬,再一体味,原来不是硬,而是堵。为什么会这样,我把白天搜出来,想了一会,发现小半是因为上班,而柔砥给了我最大的失望。我清醒了些,觉得肢体也并非真的柔软,而是被灌注了疲惫。
我开了灯,从床上坐起来,清了几下嗓子,朝空中打了几拳,把桌上剩着的半杯水一饮而尽。跟我说那些干嘛,一点气味也无,再碰见你,小心把你也坑一下。不光你,所有的人都在暗中挤压我。
“怎么了你,把我也吵醒了。”夜吹转过身说。她的声音沉静,眼神清醒,根本不像刚从睡梦中走出来的,而且我分明记得她翻了几次身。这娘们,不是在想林水监吧。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只要他没有真正地插入。不,未必,这种宽容也许短暂,让我逮着机会,还是要给林水监一点小麻烦。
“自己没睡着,别赖在我头上。”我掐着她的脖子,“起来玩一会吧。”
她拿开我的手,“明天都要上班,玩什么呀。”
我在她身上乱摸,手上的力有些大。她有些像发脾气了,我只有勉强嬉笑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