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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李公案-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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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有狼前面虎,官威正亟阃威随。
  要知这泼妇到底怎样回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问拐带许国桢到堂 思爱女张王氏入梦


  却说李瞎子老婆当堂发泼,李瞎子劝他回去,倒被他啐了一口。李公看这光景,叫左右快将李瞎子重责二百。快皂两班过来,将李瞎子拖翻在地,他老婆方站起身来,被左右连拖带撵的赶了出去。两旁看热闹的人无不匿笑。李公命将李瞎子锁起,吩咐伺候起马回衙。地方绅耆等在庵堂预备酒饭,李公刚退堂下来,前来迎接的两个绅士走上,坚请李公到庵赴席。李公再三辞谢,只受了两杯茶。马夫牵过马来,李公便辞了众绅士,拱手上马。衙役人等在前开道,陆大荣、李瞎子带着锁链,押在马后跟随。绅耆等送至村口方回。
  李公进城,先至城隍庙拈香,然后回衙,升坐大堂。擂鼓排衙,三通已毕,班内走出两个人来,带着个年轻的学生,到案前下个半跪,缴签销差。原来是饬传许国桢的原差。李公销了差票,便传许国桢问话,说道:“你是许国桢么?”答道:“是。”又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答道:“二十一岁。”
  李公道:“你年轻的人,怎么干这不端的事?你师傅死了,怎敢把他的女儿拐跑。如今你把这女子藏在哪里?从实供来,免动刑讯。”许国桢道:“大老爷听柬,童生随我师傅读书多年,具有天良,哪敢干这昧理的事?那日送殡回来,师妹有病,师母命童生坐车送回,不意车到李家砦地方,遇见一伙强人,将童生从车上拉下,连车并师妹一并劫去。童生不舍,跟随恳求放还。被强人用马棒在左膀上连打数下,一时疼痛昏晕,到黑夜方才苏醒,人车已不知去向。童生无奈,就在树林内暂过一宵,次日各处访问,杳无踪影。一连几天追寻,不得下落。童生忽得一病,浑身发烧,不省人事,幸得白衣庵慧明和尚留在庵中调养,始得痊可。前日方才进城,又不敢见师母的面。正在为难,遇见大老爷差人前来,着童生到案,这是实话,并无半句虚言。”李公道:“被劫是哪一天?”答道:“是九月初二傍晚的时候。”李公喝道:“不想你这年轻小子,倒会说谎。
  既你师妹被强人劫去,你又生病,到前日方才进城。怎你师母在西门外又遇见你,问他女儿下落,你为什么推说不知,反将他殴打,又将他头上的首饰抢去?今日拘拿到案,又敢巧言搪塞。”喝令左右先将许国桢重责二十戒尺再问。许国帧再三哀告,左右哪里听他。揎衣露袖,每手各责了十下。李公再叫他上前究问。许国桢还认定前供,矢口不移。李公命将许国桢暂押,候传张王氏到案面质。吩咐掩门退堂。
  却说张王氏自从女儿不见之后,明则告官追究,暗则雇人寻访。时光迅速,不觉一月有余,哪里见一些儿踪影?急得个老婆儿头发都白了。这一天,正到吕祖阁求签回来,手拿签句在间壁杂货铺里,请卜掌柜的讲解。可巧公差到门,说道:“张奶奶恭喜,你的事有点边儿了。”张王氏道:“阿弥陀佛,也有寻见我女儿的日子。”公差道:“你女儿倒没有寻见,你女婿已寻着了。请你明日当堂质对。”张王氏道:“谁呀。你老说的?”公差道:“我说寻见的是许国桢。”张王氏道:“呸!
  那个天杀的,我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他到底把我女儿藏在哪里去了?”那个卜掌柜道:“师奶奶不用着急,既将许国桢找到了,少不得自有你女儿的下落。两位贵差辛苦,且请喝杯茶,慢慢的再讲。”公差道:“承你费心,我们不喝茶。此来是奉本官吩咐,传张奶奶明日早堂与许国桢质对。明天务必早早的伺候,不要误了。我们还要回去销差。”说罢,两个人就转身出来。张王氏千谢万谢,卜掌柜也帮着周旋,算把公差打发走了。张王氏回到家里,看见女儿的状奁,睹物思人,又不觉悲从中来,就在他丈夫张学究的灵位前哭了一场。
  到晚上,也无心茶饭,拿个冷的硬馍馍啃了几口,喝了半碗水,便和衣倒在炕上。刚觉朦胧睡去,忽听大门碰得山响,疑心是公差前来催审,急忙开门,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公差,却就是那个不见的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脸白唇红,觉得比先前分外娇艳光彩。张王氏不见犹可,一见女儿回来,不禁心花开放,赶上前,拦腰抱住说道:“我的儿,我想死你也。你这些时在哪里过来?叫为娘的哪一处不寻到。今天是谁送你来的?半夜三更,不要在外边着了凉,赶快到屋子里炕上去坐。”
  一面说,一面抱着女儿进来。方要回身关门,看见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正堵在门口,定睛一看,却是个锦纹斑毛的大虫,大个眼,彷佛两盏琉璃灯一般,金光闪闪,眈眈注视。张王氏哪里看见过怎样个东西,说声:“我的妈,是哪里来的?”话未了,那虎迎面扑来,张王氏仰面朝天,跌倒在地。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门下生当堂对供 杀人贼自行投案


  却说张王氏见他女儿回来,没命的一把将他抱进。刚要回身关门,忽见一个斑斓猛虎对着门向里扑来。张王氏“呵嗄”
  一声,栽倒在地。睁眼一看,原好好的睡在炕上,却是南柯一梦。不但猛虎是假的,连他女儿回来也不是真的。回想方才所见,却仍在眼前一般。听谯楼的鼓正“咚咚”的连打五下,桌上残灯半明半暗。推开枕头,回身坐在炕沿,将灯拨亮,拿起旱烟袋抽了几口烟,想就枕再睡。听老鹳已嗄嘎的打屋头顶飞过。看窗纸已是发白,便索性起来,将被褥打迭。走下炕来,将灯移到厨下烧汤洗脸,随便用点干粮充饥,将头发一挽,包上一块蓝布,换了衣裙,把灯和灶内的火都打灭了,方才出门。
  看天色已是大亮。间壁卜掌柜业已开门在街前扫地。张王氏把大门反锁,托卜掌柜就近照顾,说道:“我侄子要来,叫他礼房找我。”卜掌柜答应。张王氏便慢慢地走到县前,已是巳初时分。见三班六房已齐在堂下伺候。张王氏便到礼房暂坐,听候传讯。原来礼房经承赵明齐是他丈夫的学生,见师母到来,颇尽心地张罗。
  不多一刻,李公已传点升堂。先点完了一班卯,方问到这起案件。开首就点原告张王氏,堂下便一迭连声的传张王氏听审。张王氏便上堂,到案前跪下。李公道:“张王氏,你所告的是实情,还是虚言?”张王氏说:“句句实情,没有半字虚言。”李公道:“你说在西门外遇见许国桢,被殴并抢去首饰是哪一天?你补呈内并没有叙明。”张王氏沉思了一回,禀道:“我女儿是九月初二不见的。小妇人遇见许国桢是九月二十九那一天。”李公道:“被殴及抢去首饰是真的么?”王氏道:“小妇人不敢扯谎。”李公道:“他打你的时候,有人看见前来劝解的没有?”张王氏道:“卖饶饼的教门马二叔同打索洪大哥都看见的。”李公道:“失的是什么首饰?”张王氏道:银耳挖一枝,银莲蓬簪一枝,就这两件,没有旁的。”李公提笔在被告许国桢名上一点,值堂就传下去。少顷,原差一同上来禀道:“许国桢到。”李公将惊堂一拍,说道:“你说并没有看见你师母的面,这在西门外打他抢他首饰的是谁?”许国桢见张王氏对面,不免有点羞惭,这也天良难昧的缘故。明知抵赖不过,只得勉强支吾道:“那一天,童生是遇见师母,因他逼向童生要人,童生无奈,只得用力将他推开,方得脱身,并不敢打。至于首饰,想是匆忙中遗失,童生实在不知。”张王氏道:“你这猴儿崽子,倒会说瞎话。那一天要不是马二叔,你早把我填了城壕沟了。我的耳挖子、簪子,你拿了去,马二叔向你恳情,你尚不肯还我,你今儿又推说不知。”许国桢到底年轻,又是虚情,被张王氏一番折证,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李公早已看透情形,便厉声喝道:“许国桢,你还不从实供来!”
  许国桢早吓得说不出,只连连磕头,口称冤枉。李公道:“想你不受刑决不肯供。”便喝道:“与我重打二十板再问。”左右将许国桢拖翻,揿在地下。许国桢喊道:“小的实供,童生实供。”李公命将他放起。许国桢道:“那日在西门外遇见,因他将童生辱骂,一时气愤,用手殴打是有的。银簪子因掉在地下,童生捡抢不还也是有的。”李公道:“这两件是有的了,你将他女儿藏在哪里?到底是有的没有的?”许国桢道:“那日童生送师妹回家,实在李家砦被强人劫去,不敢说谎。”李公道:“既被强人劫去,你怎不奔告你师母家得知?后他遇见你,你反将他殴打,你想这法堂上是你随意胡说的地方么?”喝声“来!”左右齐声吆喝助威,刑皂趋至案前候示。李公掷下一签,左右便将许国桢拖下。许国桢杀猪似的叫唤,说道:“大老爷,青天,童生没有谎言,实是强人抢去,连车都不知去向。”
  李公摇手;命且暂住。问张王氏道:“你女儿回家的车是你雇的?是许国桢雇的?”张王氏道:“车是小妇人请问壁卜掌柜雇的。”李公道:“你女儿不见之后,你见车夫回来没有?”张王氏道:“没见回来。”李公道:“车夫名姓你可知道?”张王氏道:“不知他名叫什么,知他也姓张,是山东人,贩枣儿来的,因消耗了本钱,他家里又被捻子抢了,回去不得,就在这儿赶脚。先前常来求当家的写家信,所以小妇人知道。”李公听罢,沉思半晌。便问张王氏道:“许国桢家中有无产业,指什么过活?”张王氏道:“他家并没产业,他娘再醮在城里。
  他依他舅过日子。”李公问许国桢道:“你舅姓甚名谁,什么营生?”许国桢道:“我舅舅姓赵,叫赵端林,从前在山东生意,现因捻子搅乱,在家度日,没有出门。”李公说:“你就在他家住吗?”答道:“是。”李公向张王氏道:“这事其中尚有曲折,本县从不肯冤屈平民。你且暂退,候本县访实再行复讯。”张王氏叩头退下。李公命将许国桢还押。
  方要退堂,忽有个游方和尚在大门喊冤。李公命速将这和尚传进,问道:“你出家人,有什么冤枉?”和尚道:“小僧名叫普恩,在徐州报忠寺出家。因朝山过此,昨晚在城外客店借宿,随身盘川衣服被贼窃去。找店主理论,店主不但不管,反将小僧打骂。求大老爷看佛面救度小僧。”李公道:“你既是云游和尚,为甚不向丛林挂单,却向客店投宿?”和尚道:“小僧一宿便行,所以免得惊动大众,就在客店借宿。”李公道:“你这话本县却不明白。且问你,被窃的是什么对象?”
  和尚道:“有失单在此。”说罢。双手呈上。李公接过,举目观看,见上写着:失单计开纹银四十四两单夹禅衣五件制钱八百文黄布包袱一条大红褊衫一件紫金如意一枝李公看罢说道:“客店什么字号?店主姓什么?”和尚道:“店主姓吕,叫吕家车店。”李公道:“你可有戒单路引?”
  和尚道:“有的,幸在贴身收着,没有被窃。”说着,就在胸前取出奉上。李公接上,打开看毕,便迭起拿在左手,右手将惊堂一拍,喝道:“好贼秃,你自己杀了人,谋了人的财物,胆敢来此呈控被窃!我且问你,南关外的普恩和尚是谁杀死的?
  你又冒普恩的名姓,敢来本县尝试?”毕竟贼胆心虚,那和尚被李公蒙头这一拍,不觉神色俱变,身子坐下了一半。李公愈觉情真,便命左右将这假和尚拖下,重责五十大板,再行细问。
  假和尚磕头禀道:“小的情愿实供,求免动刑。”不知假和尚供出些什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假和尚供出真情 贤父母梦准鬼状


  且说李公为什么知道普恩和尚是假的,又为什么知道杀人?
  难道李公有诸葛亮的未卜先知,还是有包龙图的阴阳枕不成?
  岂非是编书的当面说谎,故意的神奇其说哄人玩儿么?哪知不然,大凡一个人,只怕不肯用心,分明是眼面前的事,寻常人漫不经意,事到临头,不是茫然无措,就是躲闪偷懒。一经有心人的作用,便觉得稀罕。有的说异乎寻常,有的说岂有此理。
  还有那四方楞儿的先生,说天下古今,没有这个道理,必是说书的滥造谣言。其实说破了,是人人见得到的,无奈人人都不肯用这个细心。
  闲话少说,到底是什么个缘故?原来李公细看接管卷内,有一宗是游方僧人在南关外被人杀死,业已验明,就地掩埋,缉拿凶手,尚未弋获。今天见这和尚形迹蹊跷,说是游僧,他又是本省口音,且举动一切,都没有出家规模,这就瞧透了一分了。说他不是个和尚罢,他却有度牒路引,这就瞧透了二分了。追看他戒牒路引,却是咸丰三年给的,载明现年三十一岁,到眼下这和尚该有五十来岁,与被杀的和.尚尸体年龄相符,与现来的和尚形貌老少不合,这就瞧透了三分了。况他窃单又明明写着有四十多两现银,这不是见财起意,杀死了和尚,顶名抄化而何?这已算十顶九真。但是人命关天,非同小可,或恐有个闪错。又细看他头囱门上,又没有受戒的香炷,这方然知道,决不会错,果然一拍便合。那有虚心的人,哪经得起这一吓,况人命攸关,又有冤魂缠绕,所以听李公这项门棍一下,早已骨软筋酥,魂不附体。便从实供道:“小的曹福成,本县西北乡人,向在保府充藤牌兵,奉调到山东剿贼,溃逃回家。
  穷无生业,九月夜南关遇见这和尚在银铺内以散银兑换整银,便起意劫取。跟至南关外没人烟的地方动手,不想这和尚力大身雄,几为所败。因暗暗拔刀,乘他不防,在小腹下捅了一刀,当时跌倒,遂将他行李文袋取回。思想在家无可营生,不如趁这现成衣钵,云游天下,倒得受用。便在朱小福家剃了头发,将祖遗土房卖与堂兄福早,没收清房价,因此不能出游,前天方得完事,打算到天津一带。他由乡间起身,到得城外,天已不早。想在丛林挂单投宿,无奈不懂进门规矩,知客的不肯收留。只得在吕家车店住下,不相店主人黑心,致遇见这事。
  是小的该死,求大老爷天恩。”李公听他口供,原原本本,知是冤魂附体,便道:“你取那和尚共是多少银子。有多少衣服?”
  曹福成道:“小的共得五十二两银子,零碎用去十余两,又得房价六两二钱,昨天都偷尽了。衣服除小的身上所穿,余剩也尽被偷去。”李公命刑房查出和尚被杀案卷,与曹福成所供核对,情形相符,命曹福成认了供,画了押,吩咐先行钉镣收监。
  一面出票,传吕家车店掌柜,并着捕快随同前往踏勘贼路。诸事已毕,掩门退堂。
  李公用过了饭,唤张荣来吩咐道:“方才许国桢供他舅舅叫赵端林,他就在他舅家居住。我想传他质问,怕差役又借端需索。你可去悄悄的打听,或见他,或不见他都可使得。只要访明白许国桢平日举动,并所往来的是哪一流人,李家砦被劫的事是真是假,一一探听真切。速去速回,不可有误。”张荣领命去了。李公又出一张票,传李家砦地保到案问话。签票已毕,觉得身体困倦,便和衣在签押房炕牀睡下。
  倚枕朦胧,似睡非睡,彷佛有个人在炕牀前跪着。起身一看,却并没有人。因将倦眼揉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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