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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舞夜合欢 作者:屈轶草(红袖添香vip2012-03-23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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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我坐在摇椅里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我对穆寒说。
  “梦到了什么?”穆寒问。
  “说不清楚,感觉就像真事儿一样,却又触手不及。”我回答。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也许是你的剧本情节在梦中上演了吧。”穆寒微笑着,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腰。
  “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他拍了拍手中的两个纸袋子。
  “是衣服吗?”我看见纸袋上赫然印着一个很有名的服装品牌的标志。
  “这是本季的最新款,你试试看。”穆寒答道。
  “为什么给我买衣服?”我问。
  “刚好路过那家店,看见橱窗里展示的这套衣服,觉得和你的皮肤气质都很相称。”他说。
  我接过一看,一个袋子里是一件梅红色碎花的桑蚕丝长袖衬衫和一条米灰色阔脚长裤,另一个袋子里是一双做工精良的蛇皮纹细高跟鞋。
  我把衣服和鞋子穿在身上,尺码合适得令我惊讶。
  “你怎么能买得这样贴合我的身材?“我问穆寒。他含笑不语。
  我走到螺钿镜前,看到镜中的自己,又不禁暗吃一惊。碎花的丝衬衫轻盈飘逸,柔媚入骨。而米灰色长裤又显得知性婉约,不染风尘。再配上细细的高跟鞋,将整个腰身衬托得窈窕而又挺拔。这套衣服的搭配与我惯常那种要么肃穆要么随意的打扮完全不同。所以,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本人也可以有如此光彩照人的一面。
  “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穆寒站在我身后,得意地说。
  “不错。可是,一定花了不少钱吧?”我有些过意不去。
  “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为它付出。”穆寒回答。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呢?我仍然想不起来,不由得内疚加不安起来。
  我和穆寒手挽手走到大门口,正要上车时,一辆越野车疾驶而来,在我们面前戛然而止。于焉跳下车,他换了一条没有破洞的牛仔裤,但脚上的鞋子仍然脏兮兮的。
  “凌小姐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外出吗?”他歪着那颗顶发高耸的鸡冠子头,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上下下端详着我,唇上现出一抹放任不羁的笑意。
  “是,我们要进城去吃饭。”我答道,然后把两个男人介绍给对方:“这位是于焉,附近那幢房子就是他的家。这位是我的男友,穆寒。他是律师。”他们很客气地握手,互相点头致意。
  “于先生是路过还是……”穆寒很郑重地问道,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俨然带着职业的敏感。
  “我想把这个送给凌小姐,可是好像来得不是时候。”于焉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捧起一个玻璃缸,缸里有一条全身银白唯独头上顶着一抹绯红的金鱼,正悠哉悠哉地游着。
  “在工作间歇,看看游来游去的金鱼,对放松脑神经和眼神经都有好处。”于焉说着,把鱼缸递给我。
  “好漂亮啊!”我欣喜地望着那条金鱼,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个品种叫一萼红。”于焉说。
  “谢谢你,我很喜欢。只是很抱歉,现在我们赶时间,不能多聊了。”我说。
  “没什么,是我太冒昧了。”于焉用眼角瞟了一下穆寒。穆寒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表情淡漠。


  “那么,我就不客气收下了。”我对于焉说。
  我捧着鱼缸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回锦庐,把鱼缸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再出来时,穆寒已经打开车门等着。我发觉两个男人之间完全没有眼神或语言的交集。
  我坐进汽车,向于焉挥手告别,于焉也微笑着向我挥手。
  然后,两辆车同时启动,相背而行。
  “你们好像很熟啊。”穆寒说。
  “哪里会很熟?只见过一次面通过一次电话而已。”
  “为什么跟他通电话?”穆寒追问。
  我把上次在夜里看见人影和纸灯笼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却要打给一个陌生人?”穆寒的语气显然有些忿忿不平。
  “因为我觉得整件事更像是一场恶作剧。而且,那个搞恶作剧的人应该住得不远。”
  “这么说你打电话给他是想试探他?”
  我点点头。
  穆寒的脸色豁然开朗。“聪明人做事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他说。
  “别夸我,我这人不耐夸,一夸就骄傲。”我自嘲地回答。
  穆寒伸出食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着说:“有资本,骄傲一下又何妨。”




  第九章 葡萄酒中的精灵(1)

  城市并没有因为我多日来的离群索居而稍显温和亲切,依旧熙熙攘攘,尘嚣纷乱。汽车在市区拥堵的街道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一间在烹饪技艺、服务水准和环境装饰上都口碑极佳的西餐厅。
  说实话,我对西餐心存抵触,不仅是口味,那些或刀或叉的餐具,也是一种折磨。但是,既然穆寒安排好了,我只好接受。
  餐厅经理很客气地过来跟穆寒打招呼,显然穆寒不是第一次来照顾他的生意。他把我们带到临窗的一个座位,从那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对面商厦琳琅满目的橱窗和十字路口高大的汉白玉雕塑。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去南美旅行,从智利带回来的葡萄酒。由于一些特殊因素的影响,智利的高级葡萄酒陈年三到五年就有其他地方十年的效果,这瓶酒请穆律师品品看,是不是可以与欧洲出品的高端红酒媲美。”点餐后,餐厅经理捧出一瓶红酒恭恭敬敬地对穆寒说。
  穆寒很得体地点头道谢,让他给自己的高脚杯里倒了一点。他握着杯脚,凝眸看着杯中的红酒,那一泓液体在阳光下呈现出红宝石般醇厚的色泽。他轻轻摇了摇酒杯,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而坐在对面的我,倏忽间被空气中飘来的一缕香勾住了。那是一种陌生的气息,不同于我脑海里所有关于葡萄酒香的记忆。就在我的心神被莫名吸引的时候,穆寒已经小饮了一口。
  “果然是别具一格。”穆寒赞道,“我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辞去形容。凌羽,你也品尝一下,文字描述是你的强项,说说看你的感受吧。”
  餐厅经理马上给我的杯子斟酒,我急不可待地端起来,啜饮一口。那些远道而来的液体与我的舌尖做最亲密的依偎,时而轻盈滑腻,时而激越灵动。“这酒里藏着一个精灵。”我脱口说道,“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精灵,在溪水边月光下舞蹈,跳跃,手中摇着魔法棒,指点之处,花开了,蝴蝶飞了……”
  “啊,没错,就是这样的玄妙感觉。”穆寒连声称是。
  “原本我以为这瓶葡萄酒的口感是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没想到被这位小姐一语道尽了。”餐厅经理也随声附和。
  “这是职业训练的结果。”我回答。
  “凌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经理转向我问道。
  “她是个作家,天生就是喜欢咬文嚼字舞文弄墨的人。”穆寒抢先说,眼神里明显流露出几分欣喜和得意。
  “难怪。”餐厅经理微笑着躬身告退。
  我完全被杯中的红酒迷住了,浅斟慢酌,一口接一口。
  穆寒则将臂膀靠在椅背上,目光远远地凝视着我。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又不是第一次见。”我边说边咂着嘴,细细品味着流溢在唇齿间的那种葡萄特有的酸甜滋味。
  “可你每一次都会带给我不同的感受啊。”穆寒说这话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酒。
  “这样喝下去,你会醉的。”他连忙叮嘱了一句。
  “让我醉吧。这是难得的享受。只是,趁着我现在还清醒,先跟你道个歉,其实我记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坦白地说。
  “我一早就知道了。如果你真的记得,我反而要惶惶不安了。”穆寒莞尔一笑,用调侃的口气说。
  “今天是我们相识满一千天的日子。我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握手时,你的眼神,你的笑容,还有你那些毫不掩饰的不良嗜好。那以前我从未遇到过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坦率的女子,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然后,我告诉自己,不需要再寻寻觅觅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人。从那一刻起,我意识到命运在对我肆意掠夺之后,终于开始回馈于我了。”穆寒握着我的手,喃喃地诉说着,温柔的目光如藤蔓般密密层层地缠绕在我的周围。
  而我的内心在被柔情覆盖的同时,又没来由地向不可知的深度沉没下去。
  已经有一千天了吗?我从没有精密地计算过,甚至忘了和穆寒相识具体是在哪个月的哪一天。
  以往的每一场相逢,对我来说都不过是偶然,穆寒却能从中找出必然来。可见,我是个重视过程的人,而穆寒在意的是结果。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早时不计算,过后一场空。我想起《元曲》中有这样的句子,心头不禁凛然生寒。




  第九章 葡萄酒中的精灵(2)


  或许,是时候把徘徊的脚步停息下来了。不要等到错过了,失去了,才明白原来珍宝曾经那么真实的近在咫尺,而自己却没有及时的伸出手去,将其握在掌心。
  “之前的一千天已成过去,此后的一千天,一万天……你愿意和我共同度过吗?”穆寒问。
  我举起玻璃杯与穆寒的杯子轻轻相碰,然后,凝神望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穆寒的脸立刻布满了喜悦,他握着我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吻着,在面颊上不停摩挲着。我很感动,心被温柔的蜜汁浸泡,甜到极点。
  葡萄酒中的精灵在我的血管里穿行,魔力渗透到我魂魄的最隐秘的角落。我的思维在漫无边际地飞舞,我的言语在絮絮叨叨地诉说。很多久远的飘忽的记忆浮现出来,让我开怀的,令我哀伤的;属于童年时代的,跨越青春岁月的;以及关于我的爸爸,妈妈,和朋友们的……我都毫无挑拣地讲给穆寒听。
  穆寒用丰富的表情配合着我,一忽哑然失笑,一忽愀然蹙眉。他是个称职的听众,奉献了最体贴的耳朵。但同时,他又坚守着一张非常吝啬的嘴巴,不舍得回报给我同样无所保留的倾诉。
  我的意识有片刻的怔忡。
  都是葡萄酒惹的祸。我暗暗谴责那游弋于葡萄酒中的精灵,是它让我在穆寒面前毫不设防,一览无余。
  我止住话匣,扭转头,看到玻璃窗上映出我的酡红脸颊和迷离眼神。
  窗外的街道和高楼大厦也似乎失去了原有的棱角,变得模糊圆润起来。
  接着,我看见马路对面商厦的门口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身材颀长,步伐矫健,那人正在和一个满头海藻般卷发的女子俯首帖耳地亲热交谈。是于焉吗?我不敢肯定。


  我醉了。
  后来是怎么回到锦庐,怎么睡在床上,我都不记得了。直到第二天醒来,回想前一天的情景,竟仿佛是一场梦,无法拼凑出清晰的轮廓。
  一串葡萄是美丽的、静止的、纯洁的;而一旦经过压榨,它就变成了一种动物。因为它在成为酒以后,就有了动物的生命。这是美国作家威廉杨格说的一句著名的关于红酒的话挺。我的第一任男友就是因为这句话才开始接触红酒的。
  我和他交往时,经常听他发表关于葡萄酒的高谈阔论。比如,他说葡萄酒兼具了动物和植物的双重特质,既有植物的深沉和静默,又像动物那样,时刻睁着虎视眈眈的双眸,伺机以动。因此,千万不要轻视这个综合体的智慧和狡黠,它会让你在不经意间丢盔卸甲,输掉全部。而且,在人群中,也有一些隐藏着与葡萄酒相似特质的人。如果你被这样的人所惑,醒来后,很可能会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当初,听他如此这般地阐述自己对葡萄酒的理解时,我并没有生出多少共鸣,而今经过了许多的日月轮回之后,我的内心突然有了深刻的领悟。
  在葡萄酒貌似柔顺的外表下,蕴涵的是显而易见的阳略与不易察觉的阴谋。葡萄酒的色泽越诱人,香气越醇厚,那阳略越难以抗拒,阴谋越险恶叵测。
  我告诫自己,今后,要对葡萄酒保持足够的戒备之心了。




  第十章 善解人意的金鱼(1)

  我分不清自己是被宿醉的头痛疼醒的,还是被那不合时宜兀自肆虐的风声惊醒的,只知道一睁开眼睛就立刻感觉头昏目眩,心慌胸闷。
  我吃了两片阿司匹林,喝了一大杯蜂蜜水,然后裹着长披肩坐在藤摇椅里养了好一会儿神,仍然没有些许好转。
  呜咽的风声一时高起,一时低回,一时又恍如怒不可遏的困兽,用同一频率不间断地嘶吼。之前所有不为所动的耐受力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我只觉得不堪其扰,不胜其烦。
  穆寒打来电话关切地问我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饭,并说他本来是要留下来陪我的,但事务所临时有急事,只好赶回去。
  我很难为情,悄悄询问自己是否酒后失态。
  “本来我还以为能听到你的酒后真言呢,谁知你趴在桌子上睡得像个醉猫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穆寒朗声笑着说。
  我也笑了,但那笑声一冲出喉咙,便引来一阵剧烈的头痛。我赶紧住口,手指用力抵在突突乱跳的太阳穴上。
  “不说了,去忙吧,我也要工作了。”我耐不住痛楚,没心思多说话,更不想让穆寒担心,急急收住话头。
  其实,以我此刻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专心写字,索性什么也不想,放松心情,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一边散步闲荡一边东张西望。
  走到楼下客厅的时候,我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缸,才想起昨天于焉送来的金鱼,赶紧凑到近前去看。
  那是一条很有特色的金鱼。红头白鳞,红白相间,鲜艳悦目。尾巴又大又薄,游动时如一缕轻纱,飘忽而柔美。
  于焉说它是什么品种来着?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是“一萼红”。禁不住感叹,那位能琢磨出这等名目的人,一定有很深的文化底蕴,没准还是个读书破万卷的主儿呢。
  一萼红是词牌名,其来历颇为神奇有趣。据说杨玉环有一天早晨刚化完妆,宫女送来一枝白牡丹,杨贵妃对着镜子将花簪在鬓边,因为手上沾着未洗的胭脂,所以白牡丹的花瓣被染红了。第二年花再开时,每朵白牡丹上都有一片花瓣是红色的。唐明皇知道了也啧啧称奇,随即为爱妃写了一首《一捻红》曲,后来词名也依此沿用,曰《一萼红》。
  再看那条金鱼头上的一抹红色,与杨贵妃随手一捻染红的白牡丹花瓣,果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仅鲜活生动,而且绮丽脱俗。
  “给你取个小名吧。叫绯儿怎么样?绯红的绯。今后我们要在同一屋檐下,做同居室友了,请多多关照哦。”我轻声细语地对金鱼说。
  玻璃缸里的金鱼似乎有些认生,对我的亲切示好有些不知所措。它沿着缸壁不停地翻舞,大尾巴忽上忽下,动作迅捷,仿佛要跳出水面,逃到玻璃缸外面去。


  “是不是吓着你了?”我问,“别怕,这个大房子里只有我和你两个是会喘气的。虽然以前我没有养过金鱼,但是相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每一天都过得衣食无忧,优游快乐。”
  我捏了一点面包渣撒在水面上。
  “绯儿,饿了吧。吃点点心,休息一会。”
  绯儿却不屑一顾,仍然惶惶不安地游来游去。看着它的激烈表现,我的眼睛都感觉累了。
  “要不然我们到花园去透透气,吹吹风吧。”
  我捧着鱼缸走到门外,阳光刚刚好晒在头顶,温暖而明亮。风混合着花草的清芬徐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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