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千幻录-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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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下风驰电掣般,眨眼便是数十里路,那黑马神骏无匹,以方巨天生的飞毛腿。这刻又是拼命追逐,却在十余里之时,便远逝无踪。可是方巨乃是有去无返的傻劲,依然挟住那人疾奔。
那人手脚齐用,将他的身躯接得结实,生恐冷不防坠在地上受伤。
这时马迹已沓,那人虽不用眼,也能听到,大声叫道:“喂,喂,你放下我呀,马都丢了,还追什么……”
方巨起初因风声拂耳,没有听见,及至那人连叫数声之后,这才猛然发觉肋下的人,连忙停步将他放下。
那人站立不稳,蹲向地上,歇了好一刻,才站起来,却是个瘦瘦高高的汉子。一县皮制骑上装束,甚是威风。
方巨四望道:“黑马呢?给跑不见啦!”
那瘦瘦高高的骑上仰起头颅,只及方巨脖子那么高,用藏语道:“喂,你是谁呀?那黑马丢了便算啦,反正我不能骑它,谁也没法骑了。”
方巨通了姓名,道:“那黑马路的太快了,我从来没有碰过这么快的腿子,居然比我还快,你叫什么名字啊?”
鹏土道:俄名叫达里,是本省第一名骑士,那匹马本是科科诺尔(即青海)边的一匹小野马,给我叔叔捕住,养到如今大了,刚刚给上蹄,知道这匹马厉害,特意请我先骑,谁知我一上了马,它便放蹄直奔。我此生第一次骑上这么快马,就像是腾云驾雾似的,一路想法子下马,都办不到,幸亏在摔下来时,你将我抓住,你……你的力气具大,而且脚程也真快,我十分佩服。”
方巨皱眉道:“我没有气力啦,肚子饿了,什么都不行。”
达里哈哈一笑,情知他是个浑人,便道:“走,这青海地方我熟得很,到处都有相熟朋友。”
方巨见有人肯管吃喝,心满意足,一径随着达里,走到曲沟地方。再去百里,便是本省首府西宁。
他大大地吃一顿之后,在屋后地上倒头便睡着了。这些日子来,在西宁古寺中,尽是些清淡斋素,好容易今天吃到一顿肉食,又是任吃不禁,大为畅快,在梦中也露出满足的微笑。
这地方的人崇尚骑射,是以那达里极受人尊敬,不论是蒙人藏人或回人,都同样以招待他为荣。
方巨一觉直睡到翌日清晨,醒来找到达里,又吃了一顿丰盛的之后,达里便问他要往什么地方去。
方巨因寺中吃食清淡,深以为苦,况且青田老和尚也不在寺中,便不想回去。
这刻,他可记起了钟荃,他虽然仅和钟荃相处了那么一下,但他体会得出母亲对钟望那种极端的信赖,因此印象极深。何况当日章瑞巴携他东行,也是说将他交给钟整,是以他心中老是悬念着那淳淳朴实的师兄,这时一想到去处,使自然地联想起师兄来。
不过,钟荃已入中原,他哪知中土是怎样的地方,根本他也不思考,便道:“我要往中原去找师兄。”
达里道:“那很好,我没有什么事,不妨带你到兰州,然后你自己上路。”
那方巨也不知兰州距离此多远,快活地答应了。
当下两人动身,达里骑马,方巨扛着那根粗长的紫檀竹杖,跟着马尘而走。
经过西宁府,民治,便是兰州府。
那达里经常贩卖牲口马匹,故此在这里熟人不少。
一进了兰州城,再人便分了手,方巨浑浑饨饨,见那达里往北走,他便向南。
这里以汉人为主,不论是商店以至居民衣着,全与边疆不同。尤其商肆之物,各式各样,把大个儿看得迷迷糊糊,东张西望。他的身材是这么巨大,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引得途人全都驻足注目。于是人看他,他也看人,好不热闹。
他终于转入一条巷中,喘息地暂时避开人们好奇的眼光。
刚才因新鲜而引起的兴奋成了过去,他开始注意起肚子来,他只是想着等会儿肚饿了时应该怎办,因为达里已经不在一道了。
他自然没有任何结论,扛着竹杖从巷口出去,只见那边有人哈哈大笑之声。止步一看,原来一个面目老实的人,正愕然望着屋顶。那屋顶上一顶簇新帽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那人道:“喂,你把我的帽子丢到上面干吗?”
旁边一个人呵呵笑道:“兄弟别急,来,你站在我肩上,爬上屋去抬回便是。”说着话,已蹲将下去。
那老实人果真提腿欲踏,那人道:“使不得,你先脱下靴子。”
他连忙脱下那双闪闪亮亮的新皮靴,踏上那人肩上,那人站起来,他刚好够得着上屋去。上了屋后,那人忽然拾起靴子回身就跑。
他在屋顶小心翼翼地去拾帽子,回头却见那人拾靴飞跑,急得连声大喊。下面的人以为他们是相熟开玩笑,都哈哈大笑。
第三十四回 苦葬青春石屋长存
那人抱靴飞奔,转眼已跑过街,冲入巷中。眼前一黑,风声压面。刚刚骇然一惊,胸前一紧,已被人交购揪起,双脚离地。
这个捉人的正是方巨,他可不管什么玩笑,只知道这人特别人的靴子拿了便跑,正好冲进巷来,便兜胸揪住。他的力气何等厉害,这时生像手上拿着个会动的稻草人般,毫不费力。
那人看清眼前竟是个极巨大的人,将自己抓住半空,吓得下面都湿了。
他大踏步走出巷口,屋顶那人正在情急大叫,这会儿子下面观看热闹的人便有点儿明白了。
有人问道:“喂,老乡,你不认得那拾靴的人么广屋顶的人叫道:‘哦怎认得他,那是个骗子哪,现在我怎样下来呢?”
“瞧啊!”有人大叫一声,指着街道那边。那儿大个儿正提着那骗靴的人,大踏步走过来。
奇事层出,使那些看热闹的人,一时都呆了。要知边地民风强悍而淳朴,极少有诡骗之事发生。这会儿子已算开了眼界,猛可又杀出一个巨大无比的人,把那骗子抓回。于是都哄然叫好。一方面是为了方巨身材特出,含有惊诧之意。一方面是因那骗子被捕,不觉大快人心。
方巨一边走到屋边,他身长一丈有余,这时放下紫檀竹枝,一伸臂伸过了屋檐。
屋顶那人嘴巴还在嚷嚷道:“谢谢你啊,大个儿,可是我怎样下……”
那个去字尚未说出来,方巨蒲拿一摆,便将他整个儿拿下地来。
一些好心的人,早跑去替他拾回掉落了新靴。当下那人穿上了,戟指道:“喝,你这厮好诡滑,可把我骗惨了。”
大个儿将那人放在地上,那人双脚一软,蹲在地上。旁边有人呵呵大笑道:“这厮下面都湿了。”
那被骗的人听见,似乎消了口气,便不再言语,向大个儿行了礼,道:“咱们可要交个好朋友,你贵姓啊!”
方巨说出姓名,那人道:“小弟张万,走,小弟请您喝一杯去。”
当下两人折转身,张万带他到一家酒馆。这时天色正午,正是午欢时候。方巨眉飞色舞,暂时又可不愁了。
他一踏入酒馆,那门太以矮了一点儿,吃饱一头撞着,砰地大响一声,屋瓦尘沙,饭籁飞洒。立刻把馆子里的客人都吓得一阵大乱,生恐这房子扬下。
那方巨模也不摸头颅,赶快钻进去。他这么汹涌的声势馆子里自然而然便让开一张桌子给他们。
一些和张万认识的,大声招呼,并问道:“老张,这位朋友长得好雄壮呀,是谁呀?”
张万道:“是刚刚认识的好朋友,帮了小弟一个忙……”他随即将方才那回事说出来,于是众人都有了下酒的资料,津津有味地讨论着。
张万回眼一瞥,问道:“方兄弟,你为什么不坐着?”
原来方巨虽是坐着的架式,可是屁股并没有挨着凳子。就像练武时那坐马的架式。他因为自己体重,而且动作粗鲁,平常的凳子,都是一股屁便坐塌I。故此阐常不敢坐凳子,以免人家寻他母亲理论,早已养成习惯。这刻听张万叫他坐下也不会考虑自己之不坐,为的是什么缘故,点头应好,便坐下去。喀漠和砰膨两声相继过处,方巨已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坐在地上。
店伙一看这家伙不得了,简直想把这馆子给毁掉,连忙招呼两个人,去担门外一块石头来给他坐。这桩事才算解决了。
过了~刻,一壶酒和四式小菜端上来,方巨眨眨眼睛,问道:“小张,你管不管我抱?”
张万通:“当然暂,方兄弟你尽管吃。”
那方巨谨守母训,清酒不肯沾唇,这都因他天赋特别,若喝醉了酒时,发起酒病,谁能把他管束得住。这时净是招呼送馒头来,不管桌子上有什么菜肴,张购便吞。转眼间,独自一个人吃了整笼的馒头。
论中众人都在看他表演,也忘了自己动筷,张万却赶着算钱,也忙得没工夫吃了。
这一场表演,许久之后还在兰州府中传说。张万和方巨走出馆子时,张万道:“好兄弟,你可把我回西安的盘缠吃掉三分之一了。”
方巨舒服地摸摸肚皮,道:刘。张你往哪儿去?我要往中原找师兄哩!”
张万和他边走边说:“你师兄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
方巨流利地道:“我师兄姓钟名荃,他在中原哩。”
张万摸摸头皮,道:“钟荃……钟荃,这名字怪熟的啊,他是你什么行业的师兄?”
方巨反问道:一什么是行业的师兄?”
张万搔援头皮,道:“你不懂么?什么行业即是……哪是做什么行业。”这句话说了等于不说,他自个儿也笑起来,连忙补充道:“即是……比方做买卖,也分个药材、牲口、杂货等种类,你这位师兄是什么师兄?”
方巨道:“我不知道啊!”
“那么你怎会认识他和叫他做师兄的?”
方巨欣然适:“这个我记得,那是和尚师兄教我这样叫的,那天我在扔石头,师兄就来了,我妈也没说不对。”
张万本身是个老实人,谁想能力毫不高明,岂能了解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即使换个聪明人,怕也无法了解。
他只好放弃这话题。另外问道:“那么,你师兄如今在什么地方,总知道吧?中原这么大,究竟是哪一州哪一府?”
方巨道:“我不知道,和尚师兄说:师兄在中原。我便一径来寻他……”
“那可不行啊。”张万跌足嗟叹道:“你不知道地方,中原这么大,到什么地方去。你还是赶紧回去你母亲处……”
方巨任一下。他并非为了不知钟荃下落而惊呆,却是触念起思母之情,他喃喃道:“我妈,她已经死了,啊,她已经死了。”
两滴拇指般大的眼泪掉将下来,却把旁边的张万吓傻了。
他道:“好兄弟,你听我说,我这就带你到西安府去,然后再设法找你师兄,这样可好么?”
方巨悲思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平静,然后,又变得全无忧虑的样子,轻松地跟张万走。
张万原本是常常来往这兰州、西安小生意人,今天正好要回西安府去,便慨然带方巨同行,然而,他心中实在甚为忧虑,因为那方巨食量惊人,甚易将他做生意的老本吃光。
可是在方巨方面而言,却真个是福大命大,一如萨迪寺密宗长老智军大师所言,在青海地方,则有达里招呼,一到了兰州,又遇着心地善良的张万。
他可不管吃时花银子,老是放量尽情吃个痛快。
那张万为人老实,说过的话,不会反悔,因此虽在心中暗自着急,口中却没半句闲言阐语。
这天,他们来到秦州。
两人站在渭水旁边,望着东去的江水,张万长叹一声,道:“这儿离西安府尚有三天路程,可是我已囊空如洗,咱们怎生到得西安府?”
方巨道:“你叹什么气啊,腿子长在我们身上,多加点劲儿不就到了。你应该找匹马骑,因为你走得太慢了。”
张万摆摆手道:“一路上你老是咕啥我走得太慢。你知道我的腿子可不像你那么长啊,这会儿子已把我赶得脚上疼痛,你心里还不痛快哩。”
方巨道:“我背你走好么?保管比马还要快。”
张万摇头兼摆手,拒绝道:“说说来说去还是这个主意,咳,咱们怎生到得西安府呢?”
方巨仍然莫明其妙,张万忍不住说破了真相,道:“咱们的腿子虽然还在,可是没得吃时,怎能跑路?你要知道,咱们要拿银子才换得食物充腹,可是现在没了银子……”
方巨惊呼一声,渭河水也给震得的波纹四散。他道:“那么你不能管我吃了,是么?”
张万苦笑一声,迢:“我自己也没得吃,又有什么法子。”
方巨立时愁眉苦脸,一屁股坐在岸边,震得尘土飞扬。几丝垂柳随风飘摆,拂在他的脸上,他也不去理会。
张万陪他坐下,道:“现在是午牌时候,今早我的银子已经光了,这时候料你肚子饿得很,不能再继续瞒你,不过,我心里也为此难受得很,好兄弟你别怪我……”
方巨似是听到,又似没听到,自个儿呆呆望着江水。
张万以为他发了脾气,回心一想,虽说自己已曾尽力,甚至连那么一点儿小本钱也用光了,但眼看这挥人完全倚赖自己,如今却是这个结局,可以说是自己人谋不藏。因此,不觉得长嗟短叹起来。
江边垂柳飘飘,江水滔滔东流,‘天气晴朗和暖,周围的一切,虽然寂静,却蕴藏勃勃生气,风物佳甚。可是这两个人坐在江边,竟不能对眼前景物,投以欣赏的一瞥。
那边十余文外,一个长着三缕长须的老人家,缓缓策杖沿江而行。一种闲情逸致,和这里的两人正是强烈的对比。
那位老人家逐渐走近,他后面尚有两个家人装束的陪着。
方巨忽然欢然一叫,跳将起身,把那老人家和两个家人,吓得退开老远。
他欢然叫道:“小张,我有办法。”
张万一骨碌爬起来,连声询问道:一你有什么办法啊?”
方巨神秘地招招手,一径向上面走去,张万连忙紧紧跟随。
大个儿东张西望,撒腿又走,约模走了两丈许,便停下脚步。
张万赶上来,大惑不解地瞧着他,方巨指指地面道:“你看这是什么?”
张万道:“这是条污水沟呀!”
他得意地道:“对了,这是条水沟,我的办法在这里。”
“你的办法?这可是道脏水沟啊?”
方巨满有信心地喀嘴一笑,倏然闭住双目,一脚迈下那条沟去。
他的脚能有多长,一脚踏空,立刻变作倒栽葱,头下脚上地撞下沟去。
臭气忽流冲入鼻中,使得方巨禁不住头水相接那一刹间,修地急伸双臂去支撑,那样子便十足变成插水的姿势了。
扑通大响连声,他已整个儿摔在沟中,差幸他先用手去支撑,沟底的淤泥也不过是尺把深,是以他的头只略略沾染一些污水,没有插进泥中。
黑色污泥,四方八面飞溅起来,霎时臭气冲天。上面的张万吓了一大跳,大叫道:“好兄弟,你犯不着这样子寻死啊……”
身后传来笑声,他也没有回头去瞧,挥手顿足地大叫道:“好兄弟,快上来,快上来,我再想想办法……”
方巨从沟底爬起来,只见他除了头脸水淋淋之外,全身都是墨黑,涂满了污泥,形状又恐怖又可笑。
张万连连向他招手,方巨大概是吃过苦头,不敢张口,复又蹲身下去,双手在沟底乱摸一气。
那老者和两个家人,已来到沟边,却是站在上风位置,那神情追着这幕奇绝人间的怪剧。
方巨摸了许久,修然站起来,用力一甩头,脸上的水都溅飞开,这地大喊一声,道:
“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