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气长安-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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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牙印子都没有。
天狐惊讶地张大了小嘴,欢叫道:“这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么?很好玩啊!”
李玄痛苦地垂下了头,道:“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遥远的、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着,因为我每次一旦受伤,心里就极为悲伤。”
天狐点点头,道:“那种感觉我也承受过,的确不好受。”
她忽然用力,手指深深插入了李玄的胳膊里,李玄一声惨叫,她尖利的手指立即插出了五个血淋淋的伤口!李玄痛得几乎晕了过去,天狐看着他,幽幽地叹息道:“想不到会有另一个人也承受这种痛苦,我的心好受多了。男人都是贱种,但偏偏有这么多女人为男人而牺牲自己。女人是不是很傻?”
她轻轻抚摸着李玄的脸,温柔地帮他擦去脸上渗出的冷汗。她就仿佛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妻子,在无微不至地伺候着自己的丈夫。但被迫扮演丈夫角色的李玄,却恨不得马上身化飞灰,被风吹离这个恶毒的女人。他紧紧咬住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因为他发现,天狐似乎很喜欢听他的惨叫。
她喜欢听每个被她摧残着的人的惨叫。
天狐柔声道:“你现在还年轻,会为了你的小妹子舍弃自己。但等你年纪大一点,就会明白这世界上什么都难以得到,只有女人最容易得到,你就不会再爱你的小妹子,你就会恨不得摔开她,是不是?”
李玄紧紧咬住牙关,不去回答她。他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慢慢收敛,但天狐将指甲插在伤口中,它们每收敛一分,她就重新将伤口搅大。她并没有太专心于这件事中,似乎觉得这只是很平常不过的消遣。她的心思,全都陷入了那沉睡良久的回忆中。
“那年,我还年轻,天狐一族是高傲的妖类,居住在禁天之峰上,不与一切人、妖交接。我一直修炼到能化形为人之后,才被获准下山。下山之前,族内长老告诫我,天狐乃最高贵的种族,绝不可与下贱的人类通婚。我答应了,可我没料到,我才一下山,就破了这个戒律。你说,我是不是也是个傻女人?”
她的两根手指从李玄的伤口探进去,咯吧一声将他的臂骨折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对接起来,等待它们复原。在她看来,李玄是一只很不错的玩具,她就像是对着一只玩具呓语。
李玄立即痛晕了过去,接着,他又痛醒了,因为天狐将他另一只胳膊也给折断了,不同的是,这只胳膊她并没有对接在一起,她想看看,李玄的恢复能力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天狐既是高贵的一族,也是最有价值的一族,因为我族的元丹可以助异类化身人形,是修真异类梦寐以求的宝物。我一下山,就遇到了几位修到五百年以上的妖类的合击,本来我能够全身而退的,但那时我很单纯,相信了它们的谎言,结果,被它们击成重伤,元丹差点被夺。若不是他……”
她陷入了沉思,幽幽道。
“他一人一剑,只出了一招,就将围攻我的异类尽皆诛灭,将我拉起,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我慌称自己是修真者,跟着他来到了人间。我进入了他的王国,跟他一起觐见他的父王,跟他一起视察他的臣子。他打仗,我就做参谋,他修习,我就跟着他一起修习。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岁月……”
她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心被这段幸福浸满。但突然之间,她狠狠一脚跺下,李玄终于忍不住,一声惨叫,腿骨差点被她的绣花鞋跺断!点点清泪挥洒在他身上,他震惊抬头,就见天狐盈盈的泪脸正凄楚无比地对着自己:“为什么你那么狂傲?为什么你那么冷酷?”
“为什么!”
她不停地问着,每问一句,就狠狠踩李玄一脚。
但李玄却无法再对她心生恨意,她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被她的男人抛弃了的可怜的女人。无论是天狐也罢,高贵一族也罢,只要有情,就难免可怜。李玄挣扎着抬起手。
天狐冷笑道:“你还想反击么?”
这只手无比艰难地抬起着,他的臂骨才刚刚接好,不能剧烈运动,但这只手坚持抬起。
天狐怔怔地注视着他,一时忘了哭泣与践踏。
这只手终于落在她的脸上,替她拭去了泪水。
第十一章 三生石上旧精魂 第十节 你爱的是你自己的爱情
李玄没有说话,只是奋力地微笑。有笑容就够了,在满身伤痛中的痛苦。
天狐浑身一阵颤栗,她突然厉声道:“你想感动我么?你想让我不再凌辱你了,是不是?你的这些奸计休想得逞!”
她使劲地踏着李玄,更狂暴地肆虐在他的身体上,但不知为何,她的泪水纷纷落下,伤透的心无比凄楚地紧缩着。
她突然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要问我为何郁郁寡欢?你为何要我说出真相?你为何坚持要跟我上禁天之峰,向我的族人求婚?为什么?为什么天下所有的规矩都束缚不住你?”
“果然,在你冒着天之雷霆踏上禁天之峰时,四大长老的启示在圣母之石上闪现,命令你立即下山。经我死争,才获准让你在山上住一晚,等天一亮,就赶你下山。我伤心痛哭,你安慰我说,长老一定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第二天,果然圣母之石上的启示消除了,换成了鲜红的双喜字。我大喜抱住你哭,以为我们的诚心终于感动了长老。族人见长老都同意了,就为我们操持喜事,洞房花烛,正在喜筵开到最盛的时候,有人闯进来,说,四大长老全死在峰顶!良人,你的爱为何如此霸道、如此残忍?”
她的手刺进肉中,却不是李玄的肉,而是她自己的。她的靥上显出无比的痛楚,而她的话,更让李玄大为震惊。
“族人伤愤欲死,围着想要杀死你,良人。我不顾一切地阻挡在他们面前,我不知道还该不该爱你,我只知道,尽我的全力,让你能少受一点伤害。你不说话,只是饮酒,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你说你爱我,若有人阻挡,就得死。你说四大长老死得很公平,他是在他们联手合击的时候杀了他们的。四大长老修为都在三千年以上,几乎天下无敌,而你一剑居然能将他们全都杀死,族人被你的威势镇住,尽皆带着仇恨退去。但良人,你不但不怕,反而要与我继续洞房花烛。我们吃完喜筵,饮罢交杯酒,我终于忍不住哭了。我很害怕,虽然我是媚惑天下的天狐,但我仍然会害怕,为了所爱的人而害怕。你柔声对我说,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真的是没事了,当我醒来时,偌大的禁天之峰上,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活人。我的族人,怀着仇恨的我的族人,全都死在了你的剑下。你笑着对我说,再没人能阻碍我们了。那时,禁天之峰上落雪纷纷,良人,你的爱就如这漫天大雪,在我们之间无情地舞着。我始终不知道,我是该爱你,还是该恨你?”
“然后我仿佛失去了躯壳,跟你游历天下,击败一位又一位强者。我的心渐渐舒放开了,因为我领悟到,我爱的是位神,而不是人。神是不会有人的感情的,所以你的爱才那么暴戾,那么残忍,不是么?”
“但你,只要爱我就可以了。”
“然而你却不爱。你杀尽族人,你逆抗雪隐上人,你抛弃自己的国家,我本以为是为我,但当你仅仅淡淡看了我一眼,弃我如敝履时,我才明白,你爱的不是我,是自己的爱情。”
“你爱着的是自己的爱情。”
天狐伤痛地弯下身来,她的泪水沾湿了这片大地。李玄无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伤心的女人。虽然她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痛苦,但他能感觉到,最深的痛苦,却在她内心中。那是无法触及,因为无法平复的伤痛。
无法复原。
他看着自己慢慢恢复的伤口,忽然觉得无比凄怆。他咬牙道:“这个男人是谁?”
天狐带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玄咬牙道:“以后我遇到了他,替你揍他一拳!”
天狐噗嗤一声笑了,她满脸泪水,这一笑却如春花竞放,明艳无比。
“你想揍他?你再修炼十世,大概能配给他提鞋。”
李玄的脸立即红了,就算不配,你也不用这么羞辱我吧?
天狐见他生气,笑道:“怎么,不愿意我这么说么?那我不说就是了。不过,还真是谢谢你,你大概是个好人吧。”
她掳袖大叫道:“为了你是个好人,我本准备来折磨你的三十六道酷刑,就不再施展了!现在,我来为你疗伤。”
李玄咬牙道:“那可真是谢谢你啊。”
天狐提起李玄的胳膊,那只本被她对好的已经平复完毕了,而另一只特意没对在一起的就恢复得很慢。天狐道:“你这种体质可真是特别,我还没见过复原得这么快的呢。”
她提起那两只没对在一起的臂骨,对接了一次,不对;又对接了一次,还是不对。李玄简直痛晕了过去,大吼道:“你到底会不会啊?”
天狐满脸歉意,道:“对不起么,我比较会折磨人,不会救人。要不一会我好好折磨你一顿,保准手法纯熟,绝无差错。”
李玄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叫道:“算了!”
终于,伴随着李玄的一声惨叫,臂骨终于对好了。他的体质可真是奇异,一旦臂骨对接上了,立时就觉得疼痛减了一大半,受损的血肉也慢慢恢复起来。
唔,为什么心中有这么重的悲伤?李玄沉默着。
就在此时,一个朗俊但却愤怒之极的声音道:“放开他!”
这个声音蕴涵着极大的怒意,天狐闪电般转过身去,就见谢云石与龙薇儿携手而立,谢云石那风采俊朗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愤怒。
显然,他只看了李玄一眼,就看出李玄受了多大的痛苦折磨。同为摩云书院中人,见到弟子遭受如此不幸,他自然感同身受。
尤其,对手是天狐。
天狐乃魅心一族,名声并不好。尤其是二十年前,更出了一头为祸世间的天狐,让这一族的名声陷入前所未有的恶评。
所以,谢云石决心除恶!
一声清越的长吟响起,众人眼前忽然亮起了道清冷的剑光。剑光直上云霄,宛如盈盈月华,从九天之上贯入谢云石面前。
出云剑。
剑已不再是剑,由实而成虚,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虚虚握在谢云石的手中。那影子是光,是一道冷光。
光映在谢云石的身影上,纵然已动了杀意,谢云石仍是那么飘然出尘,不带有半点俗世的尘污。他本身就是一束光,他的风采,更是光中的精华。
天狐娇媚的眸中闪过一丝郑重,因她已看出,这道光绝非表面看去那么华而不实,这道光通于九天,必然有它的妙用。
这妙用也许就是杀机。
谢云石轻轻叹了口气。
每次杀人之前,他都要叹气。虽然死在他手中的都是大恶不赦的坏人,但他觉得,人生下来时,本是差不多的,但后来却有的成为好人,有的成为坏人,这本身就是件值得叹息的事情。
所以他叹息。
所以这一剑称为叹息之剑。
随着他的叹息才发,那道亘于天地间的清光,倏然起了变化。一道光影闪电般自清光中分出,它似乎是那道清光的影子,但却依旧那么清冷,明亮,就宛如一声清幽的叹息。谢云石袍袖挥处,那道光芒在空中卷舒着,逐渐收缩,化为一柄巨大的光剑,向天狐刺了过来。
天狐柔媚地笑着,能够由君千殇亲自看押的妖物,修为当然绝非一般。谢云石这一剑,或许能杀得了天下一等的高手,但只怕连天狐的指甲都砍不掉。
白光一闪,一条白色的蛟龙凭空出现,响亮的怒吼声冲天震起,蛟龙凌空舞动,粗长的龙尾猛然向叹息之剑扫下。轰天震地的一声暴响裂起,那柄虚光凝成的叹息之剑,被白龙这狂猛一舞,击成了碎片,乱纷纷地落下。
天狐娇笑道:“小伙子,你若想行侠仗义,可要拿出点真本事来。”
谢云石眉头皱了皱,显然,他并没有想到看上去娇怯怯的天狐,居然有如此修为。他一声清啸,那散乱的剑光,猛然凝聚起来,光华就在碎片汇聚的瞬间改变,变成了赤血一样的红。
愤怒之剑!
若叹息已无用的时候,见不平而愤怒。这是血性一剑!
第十二章 牧龙九垓与天邻 第一节 十只舞
赤血红潮怒涌,凛凛的红光将整片天地照满,而血红之中,一点白光贯天而出,是那么皎皎不群,是那么不染尘滓。
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此三子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
血潮如日,而白光如虹,凛然怒发,谢云石衣袂飘摇,眉宇中已尽是锋芒!
嘹亮的剑鸣声响彻天地,那点白虹倏然变得灿烂起来,血潮更浓,两者相映,耀眼辉煌之极。谢云石突然厉啸道:“咄!”
白虹嘶然暴响,化作一道剑般的雷霆,轰然怒击而下!漫天血涛,顿时化为无数的赤剑,凌光厉电,蔽天遮日般溅射而下!这一击,天地变易,鬼神动容!
天狐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显然也没想到,谦谦君子一般的谢云石,一出手竟然便是如此霸威!
那只是因为,看到李玄所受的荼毒,谢云石已动了真怒。
这一剑,便是他的怒气所聚。越是不易动怒之人,一旦怒火上冲,便越是可怕。
白光燎烈,一声清越的狐啼声响起,众人都觉心旌一阵摇晃,耳边响起了千言万语,似乎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这呼喊是如此的亲密,没有人能忍住不回答,但内心深处,却又莫名地感觉到,若是一旦回答,便可能会沉入永劫,再也无法挣脱。所以只能拼尽全部的力量,来抵御这声声曼呼软语。李玄跟龙薇儿修为较低,片刻之间,已然大汗淋漓。
狐啼盘旋而上,倏然飞散遍空。霸威之极的怒剑,竟被这一声狐啼激起了阵阵涟漪,灿烂的剑华也变得黯淡起来。谢云石不由心下震动,他的修为极高,这等唤魂之术动不了他的魂魄,但究竟干扰了他对剑气的控制。
就在他心微微一分的刹那,满空白光倏然亮起,顿时九条白龙蔽空飞腾,龙身苍茫,在空中激荡游弋,瞬息之间,化为九条无比巨大的狐尾,向怒剑赤光冲去。
漫天光雨纷舞,竟然无法穿透这些狐尾,啼声震天,狐尾忽然层层盘旋,将那道白虹紧密地包了起来。谢云石周身一震,他的手突地凌空一指。
天狐突地一口鲜血喷出,白虹怒飞空际,竟将狐尾刺穿!天狐啼声倏然悲烈!
她充满媚意的眼眸中腾起了一道凌厉的杀意,但声音却腻到化不开,柔柔糯糯浅笑道:“这位公子,你可打痛奴家了,奴家要小小地咬你一口哦。”
白光倏然自怒剑上散开,她又是一声清越的长啼,九条狐尾夭矫变化,渐渐变成了九位跟天狐一模一样的形体,也都是绣面含嗔,又怨又恨地看着谢云石。
刹那间,十重影像交汇在一起,只听天狐轻笑道:“我是不是有些孩子气,跟你这样的小辈打架,居然使出了真功夫?既然施展了,那就让它更真一些吧!”
十重形影同时舞动起来。每一个身姿都绝不相同,每一个舞姿都曼妙无比。李玄的眼睛都晃花了,只觉每一支舞,都那么好看。
春华。
秋月。
龙影。
凤仪。
星魅。
雪魂。
玉娆。
金坚。
平湖。
黛山。
十支舞,十分精神,十种要郎娇赞的心意,十面埋伏。
春华如风,秋月如光,龙影如雷,凤仪如电,星魅如火,雪魂如水,玉娆如地,金坚如石,平湖如空,黛山如影。
曼舞越来越急,周围三里许的大地慢慢震动起来。光影错乱,地水火风四种先天元气被舞姿引动,尽数化成风、光、雷、电、空、影六种变化,将十个曼妙的身影围裹住。长天漫漫,全都是激绕的妖电!
谢云石眸中闪过一丝惊意,他厉声道:“快些躲开。”
他双手同时挥舞,双手都是凌厉的剑光。那道亘舞天际的清光,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