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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清澜传-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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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傲池沉声说道:“我不会与一个奴隶谈条件。”
  归澜的心一沉,身上的伤痛变得越发难熬。是龙傲池终于无法忍受他这等大胆狂妄的奴隶了么?是龙傲池想要他性命了么?倘若如此,他就只有下下策,拼个鱼死网破,至少也要重伤了龙傲池再去赴死。
  龙傲池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归澜,你刚刚不会是又想杀我吧?算了,我把话再说得明白一些,免得你总是误会我的意思。现在我不当你是奴隶,你站起身走过来,我与你击掌盟誓,答应你刚才提的要求。希望在明月回到澜王身边之前这段时间里,你也能遵守承诺真心归附我。”
  龙傲池一开始确实有些生气,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也能算是一种被动的契机。澜王抵京的时间完全是她可以操纵的可长可短,她倒是十分期待着归澜的“真心侍奉”。会是对她惟命是从么,还是潜移默化之中能让他对她多出几分信任呢?
  归澜分析时局头头是道,很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弱点,看到了她的顾虑,拿捏着她的心思。这种见识和智谋绝非常人能有,她若只将他当成普通奴隶或工具驱策役使,实在暴殄天物浪费人才。所以她让他站起来,堂堂正正与他击掌盟誓。
  她要让他知道,她从没有看轻他。她要让他明白,他也有资本与人公平谈判。

  46真心侍奉(上)

  归澜惊讶错愕,愣了片刻,才恍恍惚惚抬头,从龙傲池的脸上表情确认了他没有听错。莫非是龙傲池已经妥协了?他竟然也能逼得龙傲池肯答应他提的条件,将他当成一个可以谈判的人,能郑重与他击掌盟誓?他信心倍增,挣扎着站起身,一改奴仆之姿,昂首挺胸走到龙傲池近前。
  归澜的身材与楚曦玉相仿,比龙傲池高了大半头,虽然衣衫破烂,但浑身气势丝毫不弱。
  他走近站定,傲然直立,让龙傲池不得不稍稍仰头才能与他目光相交,她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气势。龙傲池的下属之中虽然不乏与归澜身材相仿甚至更高大更强壮的,但是少有人能让她自觉矮了几分。然而她堂堂昭国大将军,岂能被旁人比了下去?她不甘示弱散发出威严气势,诚恳微笑伸出手臂。
  两人双掌相击,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各自心情涤荡。
  归澜的手掌伤痕蜿蜒粗糙不平,龙傲池也因常年习武握兵器缰绳绝没有闺阁女子的细腻柔软。当两人掌心相触的瞬间,彼此却都感觉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妙和异样。
  龙傲池迅速收手握拳,掌心犹存他的温度,努力克制着想要再碰一下他的念头。她又不是没有摸过男人的手,为什么每一次碰触归澜的身体肌肤,她就会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甚至还不知羞地谋划着更进一步?
  归澜也是迅速收手,复又跪回地上。他不明白为何被龙傲池轻轻一触,仿佛是从掌心开始一股热流突然蔓延全身,那个吻那场荒唐的梦再度浮现心头。
  “只要主人守约,下奴自然不敢违命。”归澜试图用他最熟悉的奴仆态度,掩饰那难以启齿的慌乱。
  龙傲池则被归澜的话提醒,开始谋求她的福利:“归澜,刚才我已经答应让你服侍郡主,出尔反尔有些不合适,未免让她担忧,这事情可以折中一下。我就允许你白天留在郡主身边,但日落后无论我是否在府内,你必须到我这院子里来报道,我不在也会交代旁人安排你该做什么。往后怎么向郡主解释是你的事情,我只要求你对郡主保密,不能告诉她,你我二人在一起做的任何事情。”
  归澜没有半分犹豫爽快应下,生怕龙傲池反悔。龙傲池让他晚上过来服侍,还能做什么事情呢?就算龙傲池不要求,他也不可能告诉明月。
  龙傲池转回书案之后坐定,忍不住就问道:“你所谓真心侍奉,是不是包括对我的问题据实回答呢?”
  “主人有什么问题,下奴知无不言。”
  “很好。”龙傲池沉声问道,“明月郡主是你亲妹妹么?云夫人是你的生母么?”
  归澜的身体明显一僵,龙傲池这么快就查出线索猜到端倪了?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紧张和莫名酸楚,尽量平淡简单地如实回答道:“是。”
  龙傲池得寸进尺又问道:“你的生父是谁?楚国皇帝么?你应该早知自己的身世吧?”
  “下奴不知生父是谁,下奴也是自己猜到几□世。云夫人并没有承认过任何事情,一切都无从考证。”归澜垂眸低头,声音有些飘忽。
  龙傲池听归澜亲口确认了与明月的关系,她感觉莫名高兴一阵轻松。难道她以前是不由自主在嫉妒明月么?明月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互相关照惦念,实在情有可原。不过想到归澜常年受到的虐待,她心头揪痛,困惑不解地问道:“你可知为何云夫人要将你做奴隶一样对待?虎毒不食子,你自出生到现在所受的这些折磨痛苦,难道她半点也不怜惜,甚至都是她亲手加诸。你不恨么?你为什么还要为她卖命?”
  为什么?归澜暗中苦笑。
  开始的时候他还小,根本什么也不懂无法选择唯有学会接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人,他只本能地想要达到主人的要求,哪怕会很痛,他也不愿被主人抛弃。后来遇到明月,他才感受到除了痛以外的滋味。
  主人说他活着的价值就是为了偿还父亲的孽债,允许他习武不阻止他读书明理,无非是希望他能做一个合用的奴隶陪伴在明月身边,保护她的安全排解她的寂寞让她开心快乐。
  这正是他心之所愿,他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他恨又能有什么用,他杀人泄愤或是逃走避开真的就能快乐么?这世上,他只知道她们是与他血脉相连之人,而他本不该降生。如果他坚持活着,守护在她们身边,尽自己所能让她们更快乐一些,他也就别无所求了。
  不过就算他说的清楚自己复杂的心态,恐怕龙傲池也懒得听不会懂。一个高高在上杀人如麻眨眼间定万人生死的大将军,怎么会在乎这些微末的幸福和一个低贱奴隶的可笑心愿?
  于是归澜压住心绪浮动,选择了最简明的方式回答:“父债子偿,下奴的生父做了很对不起云夫人的事情。下奴甘愿此生为奴,替父还债,只求化解两人仇怨,这也有错么?下奴蒙前主人恩赐才能降生于世,下奴岂能不全力以报?”
  “你就一条命,谁让你活着你都要报答,哪里报答得过来?”龙傲池幽幽道,“你就没有想过用别的途径去化解你父母那一辈的仇怨么?”
  归澜渐渐抬头,迟疑地望向龙傲池,他不明白为什么龙傲池竟似能听懂,竟似还在为他设想,字字句句里透着关切,龙傲池是希望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么?
  是他产生幻觉了吗?
  是龙傲池别有所图么?图的是什么,为什么他找不出合理的理由能让龙傲池动此等心思?
  他不由自主恍惚说道:“下奴的确想过,但现在也无法确定生父是谁,如何入手呢?何况下奴已经是您的人,本份事情还没有做,岂能随心所欲幻想其他?”
  龙傲池心跳加速,无数天马行空的念头涌上脑海,鬼使神差一般脱口问道:“这事情靠你一个人或许比较困难。如果我帮你,能让云夫人解开心结放下仇怨,能保明月平平安安,你愿不愿意一辈子不离开我?”
  龙傲池的意思是要他一辈子的自由,去换云夫人的快乐明月的平安么?他本来就是龙傲池的奴隶,一无所有,他有什么不愿意?听起来很划算,但是他能否相信龙傲池呢?龙傲池为什么愿意帮他呢?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他有什么资格让龙傲池如此青睐定要留住呢?
  难道龙傲池已经知道他的生父是谁,想要利用他得到更多好处么?
  还是说龙傲池真的赏识他的才华,打算正正经经栽培他?
  归澜心绪有些乱,模模糊糊掠过一些荒唐的念头,如烟如雾只见痕迹无法捕捉,他索性先不去细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龙傲池究竟有什么居心,他早晚能够看穿识破,那时再做应对不算迟。
  龙傲池等不到归澜的回答,轻轻叹了一口气,镇定了情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其实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信任你。也罢,我刚才提的建议你先考虑,不用急着答复我。若我哪天真做到了你希望的,我想你是知恩图报的人,自然也不用我再逼你怎么选择。”
  “下奴谢主人体谅。”归澜叩首拜谢。
  这时有家丁在门外禀告:“大将军,贤王府来人,说是殿下有机要事情,请您过府一叙。”
  龙傲池应了一句马上就动身,临出门时叮嘱道:“归澜,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不妨来这院子找阿茹。府里的事情她基本都能做主,我想她也愿意帮你。”
  目送龙傲池离开,归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龙傲池愿意答应他提的要求,虽然以后每晚都要回到龙傲池这边,但是白天能陪着明月已经是很难得。
  他没见旁人催促,索性跪在地上暗中调息了一阵,感觉伤痛缓和一些才慢慢挣扎爬起,扶着墙边走出房间。
  恰好阿茹正从外边送了龙傲池回来,归澜赶紧上前躬身施礼,恭敬问道:“阿茹姐,请问郡主殿下在哪里?主人允许下奴白天可以侍奉在郡主身边。”
  阿茹温和道:“正好,我吩咐了小厨房已经准备了精致饭食,我现在就去取了来,你随我一起到郡主下榻的客房。”
  小厨房就在龙傲池宅院临近不远,不一会儿阿茹拎着一个七层的大食盒走了出来。
  归澜上前一步,主动说道:“阿茹姐,这食盒交给下奴拿着吧。”
  阿茹从小伺候在龙傲池身边,虽为奴仆身份,不过府里的人早已经将她当成半个主子,如小姐一样侍奉,粗重的活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归澜一说,她就习惯性地将食盒递了出去。等手上一松,她才想起归澜那一身的伤自己走路都艰难,怎能再让他拎着东西?
  “还是我自己拿着食盒吧,你身上有伤。”阿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再将食盒接过来。
  归澜却垂眸轻声解释道:“下奴刚才已经冲洗干净,下奴自当小心不会弄脏损坏物品。”
  阿茹心下酸涩,恐怕她若一再坚持,会让归澜以为她嫌弃他的身份,只好作罢。
  归澜随着阿茹沿着长长的夹道来到大将军府内一处僻静的客院,他抬眼看见院子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凝神细听还能察觉附近潜伏着不下四名高手。这些人都是龙傲池派来监视明月和他的吧?是怕他们逃走或图谋不轨生出什么事端么?他们又怎知道,其实明月心思单纯,她所求不过是亲眼见他平安而已。

  47真心侍奉(中)

  阿茹知道归澜与明月久别重逢,两人定有许多话要说,她送了吃食也不耽搁,迅速告辞离开。
  等阿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边,明月急忙将归澜拉到摆满精美菜肴的桌子边,关切道:“归澜,我特意要来这许多饭菜,就是想与你一起吃。”
  归澜微微一笑,推辞道:“殿下,您忘了下奴刚刚才吃了您给的点心,并不饿。殿下趁热先吃吧,若有吃剩的饭菜再打赏给下奴。”
  明月心中一阵酸涩。就算归澜清楚自己的身世,他依然恪守奴仆礼仪。即使她要求,他也不敢不用敬语;即使周遭没有人,他也不敢与她同坐同食。可他是她的亲哥哥啊,同是母亲的孩子,她被捧在云端当成掌上明珠从小娇宠百般呵护,而他被踩在脚下贱如尘埃伤痕累累任人欺凌。他根本不知道不痛是什么滋味,他根本不知道吃饱穿暖是什么滋味,他甚至都不敢去奢望哪怕一点点的关怀。
  她究竟怎么做,才能帮他脱离苦海?
  她究竟怎么做,才能让他感受到幸福?
  “殿下,大将军已经答应了下奴的要求,会确保殿下平安无恙。不过下奴只有白天才能陪着殿下,晚上要回到大将军身边侍奉。”
  明月本来是坐在桌旁夹菜吃饭,听到这样的结果,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如珠串一般落在碗中。她哽咽道:“归澜,我真傻,冒失跑来以为能帮你,结果反而害了你。姓龙的用我来威胁你做什么事情,你根本不用答应的,姓龙的难道真的敢欺负我杀了我?”
  归澜柔声安慰明月道:“不是殿下的错。是下奴没有本事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其实现在也不错,至少白天下奴能守在殿下身边,由殿下照顾。殿下请放宽心,大将军舍不得杀下奴。”
  “可姓龙的残酷冷血,如此折磨你,我看着心痛。”明月泣不成声。
  “殿下别哭,先好好吃饭。要不然下奴讲讲路上有趣的事情?”归澜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明月的情绪。他最不能见的就是明月的眼泪,她为他心痛担忧,岂知他会因此更加难过?
  “我不哭。”明月飞快擦去眼泪,忍着心中酸楚,努力绽放笑容,试图让归澜可以好受一些,“我乖乖吃饭,听你给我讲故事。”
  这一路回京,归澜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香车之内,唯一可以讲的比较轻松的内容,也许就是赤兔胭脂兽的事情。他博览群书,稍加润色,就将那马儿本来平淡无奇的几件小事编排得妙趣横生,他绘声绘色讲出来,逗得明月破涕为笑。
  明月听了故事意犹未尽,兴致勃勃道:“你说楚国大皇子雪白雪白的夜照玉狮子为什么着了魔似地,看上了姓龙的那匹黑溜溜的乌云踏雪?你说那乌云踏雪为什么单单只看上了桀骜不驯的赤兔胭脂兽?对了,乌云踏雪不在的时候,夜照玉狮子和赤兔胭脂兽会不会偷偷较量翻蹄掐架?”
  归澜见明月已经从刚才的忧伤中解脱出来,自己心里也舒服了许多,他微笑道:“才不是,下奴看那赤兔胭脂兽的眼中根本没有乌云踏雪。赤兔很是骄傲顽劣,之前经常耍弄人玩,用铁链子拴着它还不老实,连大将军都无法驾驭它,死活就是不肯让人骑在它背上。”
  明月天真地说道:“改日一定带我去看看赤兔胭脂兽,感觉这马儿好像你啊,怪不得要由你照顾才行。对了,这马儿既然愿意与你亲近,你骑骑它,它不会不从吧?”
  归澜张嘴想要说那马儿曾主动让他骑,可是低头看看自己脚腕上紧锁的镣铐,眼神一黯,幽幽道:“殿下说笑了,下奴身份卑微,怎有资格骑那匹宝马?”
  明月顺着归澜的目光,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小腿和那桎梏双脚的沉重镣铐,眼圈又开始泛红,再没有心情吃饭。她立刻撂下碗筷,跑去翻箱倒柜,找出一大卷干净洁白的细布,叮嘱道:“归澜,你先躺下,我帮你包扎伤口。”
  归澜却淡淡道:“殿下不必麻烦,再过一两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下奴还要去大将军那里。大将军并没有允许下奴可以私自疗伤,万一再因此责罚……”
  归澜的话只说了一半,明月就已经明白。当年在宫中,只要母妃没有发话,归澜绝对不敢自己处理伤口,否则就算包好了照样还是会撕毁,更加倍责罚,一切徒劳。龙傲池那种人冷酷无情,天晓得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晚上等着归澜的的究竟会是怎样残酷的折磨呢?
  明月实在不敢想,颤声道:“归澜,你晚上不去好不好?要不我陪着你一起到姓龙的那里,我可以弹琴下棋,分散姓龙的注意力,让你好过一些。”
  归澜怎么放心让明月在晚上去找龙傲池?他委婉劝阻道:“殿下早些休息吧,明日天亮下奴一定会回到殿下身边,那时殿下才有精神照顾下奴对不对?大将军喜怒无常,说不定下奴运气好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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