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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清澜传-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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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潜渊,这名字听起来倒也不错。”贤王抬眼望着归澜,问道,“你可愿意?”
  “得主人赐姓,我感激不尽。”归澜欣喜微笑。
  龙傲池却不满道:“潜渊,你见过哪家仆人有这等气势的名字?算了,要不然再想个化名。”
  贤王不动声色道:“我看这样也好。潜渊的身份早晚是个问题,就算我代师收徒,他若无丰功伟绩,也难脱奴籍。一个奴隶就算再有才华,亦不能堂堂正正施展抱负。有个化名和幕僚身份,你我帮忙遮掩,他将来做事就会方便许多,也能混淆视听防着居心叵测的小人觊觎。”
  龙傲池拍手称快道:“就依师兄,这算不算第二次试炼通过了?”
  贤王宠溺地看着龙傲池高兴的面庞,忍下咳嗽和身体的不适,继续说道:“清幽,潜渊已经通过了第二次试炼,接下来是第三次。”
  龙傲池迫不及待道:“第三次考什么?潜渊在马场四处奔走操劳,可否先容他休息两天?”
  归澜立刻说道:“比起过去,我这些天实在很悠闲,都有些不适应。殿下尽管开始试炼,我当努力完成。”
  “第三次试炼也是最近时事所迫。”贤王指了指桌上一叠邸报,对龙傲池说道,“澜地又开始不太平,澜王虽已经集结五服亲眷向京中而来,不过澜王的一个早就与他不和的堂弟跳出来说与他彻底断绝关系,强行留在当地不肯搬迁。朝廷和我掌握的情报都怀疑其中有阴谋,会成为隐患。我需要一个人能深入打探一下内情,如果是澜王预谋,世子或王妃应该知晓一二。西苑澜王府内虽然安插了耳目,不过毕竟澜王世子初到,防范之心很重,真实想法很难为外人所知。”
  龙傲池紧张道:“师兄,你想让潜渊去打探情报?其实也好,以潜渊的武功偷偷溜入潜伏,应该不会被人察觉。”
  贤王凝重道:“原本我只是计划让潜渊能够自己设法探到情报,不过昨日澜王世子呈表,说明月郡主得了重病卧床不醒,世子希望圣上能派御医赐良药去西苑澜王府诊治。虽然世子不曾明确提出其他要求,但他说郡主在神志不清时几次呼唤归澜的名字。”
  归澜忧心忡忡道:“明月郡主病了?她或许是从云夫人那里知道我的境遇不好,担忧抑郁,我可否去看望她?”
  “无论是真病还是做戏,这都是个好机会。”贤王正色道,“潜渊,你愿意接受这第三次试炼么?云夫人本来是希望你能留在清幽身边刺探消息,现下我们希望你能刺探澜王世子那边的消息,如果你无法做到,那就明确说出来,我也不会逼你。当然明月郡主自有御医诊治,旁人没理由太关注。”
  龙傲池不忍见归澜为难惦念,张口说道:“潜渊,你不愿刺探澜王那边的消息也是人之常情。总之我会带你去看明月。”
  归澜低头沉默片刻,似是终于想通了什么,抬头对上贤王的目光,坚定回答道:“潜渊愿意接受试炼,听凭殿下和主人安排。”

  79剜肉割血(上)

  归澜到京中西苑澜王府的那天,恰逢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自早上起,细雪宛如被剪碎的烟雾从天上悄悄落下,晶莹如泪却久久不化。到了午间,日头始终没有出现,天气越发寒凉,雪也越下越紧,变作鹅毛般大小随风舞动,肆虐着周遭的一切。
  归澜跪在廊下已经有一个时辰,虽然来时并没有戴脚镣,却也不曾穿鞋袜和厚衣,只裹了件破烂单衣。此时他冻得四肢僵硬,身上热气几乎耗散殆尽,积了一层落雪,发丝凝霜,嘴唇发紫。
  房内云夫人正招呼御医们为明月例行白天的诊治。云夫人发话,说是让归澜先候在外边,免得御医们见了他那种肮脏样子,影响了工作的心情。待等御医们写好了调养的方子,议论起药引的问题时,云夫人终于发话,叫归澜进房。
  归澜唯有默默运功将真气游走于经脉,才勉强可以行动。他以奴隶最卑微的姿势爬入,怕身上寒气与积雪污了地面,只在门边小心翼翼跪好。
  云夫人正眼都不瞧他,对御医们说道:“这贱奴恰好是阳月阳日阳时而生,年轻力壮,你们别看他刚在外冻了一个多时辰,可他的血正温热。我建议换用他的血肉做药引,一定比前两日用猪牛牲畜更有效果。”
  御医们见多识广,曾听闻宫内有贵人患病,宫女太监一干奴仆阿谀者抢着自己放血做药引,以讨主子欢心,不过那纯属自愿做做样子而已。像如今明月郡主的病,一日三顿药七日为一疗程,顿顿都辅以药引才行,怕是用人血为引损耗太大,所以他们这才推荐用强壮的公猪公牛之热血为引。
  其实经验老到的御医们也明白什么样的药引效果都差不多,他们在方子里特别强调药引,往往是为了推卸责任提前打下埋伏。倘若遇到疑难杂症或者病因诡异的时候,他们穷尽所学都回天乏术,就可以说是药引不合要求,降低了效果。
  御医们而今判断明月郡主是心病抑郁,身体虚弱,开的药无非是凝神滋补的东西,不过谨慎起见,他们还是坚持使用药引。可惜治了两日,郡主仍然是昏睡居多没有起色。
  此番云夫人叫了一个奴隶进房,执意用这奴隶的血肉为引,他们并不阻挠,反而正合了心意。将来若郡主的病情仍然不见好转,他们大可以推脱赖这奴隶有问题,总之避免自己招惹麻烦。因此未有争执,御医们就先行告退,去准备汤药。
  归澜稍稍抬头,能瞥见里间明月的床榻,不过幔帐低垂,他无法看见明月的模样,猜测着她恐怕真的病重昏迷无觉,否则她多半会支撑着起来维护他。
  云夫人将御医们送出房门,转身回来,笑脸立刻化作冰霜,盯着归澜问道:“贱奴,倘若明月喝了你的血,还不见好转,仔细你的皮肉。”
  归澜沉默不语,叩首在地。如果以他的血肉为引,能够让明月病体康复,他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有侍女送来午饭,又端着一盆温热的水服侍云夫人洗手后用餐。云夫人坐回桌子边,望着归澜湿淋淋跪在一片雪水中,不禁心头涌起几分难言的不适。她皱眉道:“你们用我洗手的热水给那贱奴擦擦头脸和手臂,免得太脏太冷达不到药引的效果。”
  归澜恍惚中抬起头,眼里涌动着欣喜感激之色。云夫人虽然言语刻薄,不过应该是关心他的,怕他冻坏将他提前叫入房内,怕他寒凉还让侍女用温热的水为他擦洗。她真的是心软了么?就算没有明月的病,她也会找别的借口将他要回身边,她是不是以为他在龙傲池那里受尽折磨,于心不忍?
  “贱奴,这次若没有世子恳求,贤王殿下从中周旋,龙大将军未必肯将你借给我用十天。你应该感激他们。”
  归澜卑微道:“下奴明白。”
  云夫人又说道:“只是我想不通,看你样子最近几日似乎过得不错,居然皮肉伤都长好了,你难道已经讨得龙傲池的欢心?既然讨了欢心,龙大将军为何又肯将你借给别人?”
  其实归澜来时主动申请要弄出一些新鲜伤痕,免得让云夫人起了疑。但是龙傲池哪里舍得,只准许他换穿单薄破衣。如今云夫人这样问起,他心中一寒,忧伤地顺着她的话茬说道:“那日云夫人教训下奴,下奴幡然醒悟。可能是下奴近来服侍周全,百依百顺很少犯错,主人才不曾责罚。主人喜怒无常,至于十日后下奴回去,会否有严刑惩戒,下奴亦难预料。”
  云夫人不置可否,脸上浮起一丝阴云,忽然又转开话题道:“听世子说,龙大将军好像对贤王殿下言听计从,两人关系不错,你可知是何原因?”
  归澜心想,云夫人是想通过他了解昭国重臣的一些内幕隐情么?龙傲池早就提醒过,云夫人可能会盘问他,让他自己衡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他犹豫了一下,颤声如实道:“下奴偶尔听闻,贤王殿下与主人可能师出同门。”
  云夫人眼睛一亮,原本不指望从归澜这里探听到有价值的情报,不过归澜能将这等隐秘都知无不言告诉她,说明他对她还是忠心耿耿。这傻孩子,经了多年折磨,他竟然还能如此顾念亲情,愿意听她的话?
  云夫人沾沾自喜,脸色也缓和下来,遣退房内仆从,亲手盛了一碗热粥,走到归澜面前,弯腰低头问道:“饿了吧?这粥赏给你。”
  归澜抬头望着云夫人和那盛满热粥的碗,身体禁不住颤抖,迟迟没有将手伸出来。他脑海中回想的是当年,云夫人也如这般笑吟吟亲自盛粥拿给他,之后,她将粥就倒在他面前地上,狠狠摔碎了碗,让他跪在碎瓷片上舔食一地狼籍。现在她又要重复这样的羞辱折磨么?侍女刚刚用温水为他擦洗头脸的热气尚未消散,可他心里已经再度结了一层冰。
  “你怎么不接我的赏赐?”云夫人看着归澜紧张害怕的神色,不安和酸涩之感更重,恍惚问了一句,语气里也带出几分不悦。
  归澜吓得慌忙叩拜,额头抵着地面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卑微哀求道:“下奴知错,请主人责罚。”反正都是惩罚,无非痛或是更痛,他虽然这样求,不过早有了接受折磨的准备,放弃了希望。
  贤王和龙傲池给他十天时间,调查澜王堂弟的真实用心,他想自己怎么也能熬过,哪怕日日都被云夫人折磨几遍,毕竟她不会真要了他性命。不过能少受伤当然好,免得伤重昏迷耽误了正事。如果是按以往倔强性情硬抗他怕招来更多责罚,所以他立刻服软认错。
  归澜以前也是温顺小心地伺候,但他骨子里的傲气时不时会流露出来,在宫中并不像现如今这样惊恐卑微,连她的赏赐都能将他吓成这样,他究竟被龙傲池怎样折磨过?云夫人忐忑不安将粥碗放在地上,回了座位,忍着复杂心情,调整好语气徐徐说道:“贱奴,你怕什么?我又没说要责罚你。这几天还要等着你的血肉为引给明月治病,倘若让你再受额外的伤丢了命,就太不划算了。你先吃些东西,等会儿明月的药熬好端了来,有你受的。”
  归澜不敢怠慢,乖巧听话生怕云夫人会改变主意,抓紧将粥囫囵吞枣地灌下。果然一碗热粥下肚,比生冷腐烂的残羹美味许多,加之室内燃着火盆,他终于感觉到一丝温暖。他见云夫人面色仍然是缓和的,就大着胆子问道:“下奴想请问云夫人,郡主殿下究竟是何病症?”
  云夫人满心无奈,明月的病几乎都是因惦念担心归澜而起,她却不愿让归澜知道,只捡了其他原因敷衍道:“还不是为了婚事。也不知道楚国二皇子使了什么手段,让明月迷了心窍。我看贤王殿下老成稳重,又是大昭皇族,明月嫁给他比远嫁楚国更好。我劝了她几句,她想不开,连日茶饭不思,拖累了身体,这才病倒昏睡不醒。”
  贤王殿下的确是比楚曦云更可靠一些,可龙傲池都说贤王体弱多病,何况贤王恐早就心有所属恐怕不愿接受旁人。若依云夫人心意,强要撮合明月嫁给贤王,虽然对澜王大计能有些许贡献,但是对明月也会产生不小的伤害。
  归澜正思量间,门口侍从禀告说汤药已经端来。
  云夫人立即恢复到常态,让人找来一把匕首连同一只空碗递给归澜,冷冷吩咐道:“贱奴,方子上写着每次服药都需半碗鲜血浸泡指甲盖见方去了皮的嫩肉为引,你快些备齐,不要耽搁让药凉了。”
  归澜不敢犹豫,就跪在原地微微撩开单薄破衣的下摆,拿起匕首划破大腿肌肤,剜下一块嫩肉,小心地切去粘连的皮,放入碗中,接着他将匕首深深割入手腕,挤压腕脉徐徐灌入新鲜热血。他唯恐不够用,故意多放了一些血。
  “贱奴你做什么,想找死啊?”云夫人紧张地喊了一句,周遭侍从们都似有些不解诧异,她又说道,“分量多了怕会影响药效,你们还不看好了那贱奴。”

  80剜肉割血(中)

  云夫人一边说一边向左右使眼色,立刻有几名仆从冲上前粗暴地夺走归澜手里的匕首,将盛了血肉的碗端起,仔细检查倒出多余的,方拿给药童调对药汁。
  云夫人亲自接过调好的药,试了温度,这才端入内室,耐心地喂昏迷的明月吃药。
  仆从们簇拥着云夫人,守在内室门口听命,根本没有人关心地上跪着的一个奴隶的死活。
  归澜自然没有期望有人会为他包扎伤口,他咬牙忍痛,暗中运功调息止血。他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本就少得可怜将将能敝体的破烂衣物,实在扯不下一条多余的布包伤,他不禁苦笑。忽然他又想到束发的布条,急忙解下来,缠住大腿上少肉的血洞,手腕那里却顾不过来,唯有晾着等血自己干。他猜一会儿他就会被赶出房间,外边风雪寒风中冻一冻,伤口僵硬麻木或许能少些痛楚。
  云夫人喂完了药,明月还是没有回复神智,云夫人交待几个细心的侍女留下服侍,自己转身从内室出来,脸色阴沉。
  归澜隐约听到明月在昏迷中呼唤着他的名字,他于是大着胆子跪行几步到云夫人脚边,恳求道:“云夫人,可否让下奴去看望郡主殿下?”
  云夫人眼中流露出憎恶之色,一甩手狠狠掴了归澜一掌。
  归澜身子晃了晃,勉强支住没有倒下,不过垂了头不敢再说话。
  云夫人狠狠骂道:“贱奴,你这肮脏样子岂能近明月的身?快滚到外边去,别再这里污了我的眼睛。”
  归澜知道云夫人怕是因为明月的病情没有起色而迁怒,他并不怪她,依言顺从地跪爬退回门边。
  屋内侍从打开房门撩起厚重的棉帘,立刻有一阵冷风卷着雪花冰渣灌了进来,靠近门边的人都是瑟瑟发抖。
  归澜想要起身迈步走出去,无奈跪得久了腿上又有伤,动作十分艰难。
  云夫人忽然又说道:“先关上门,贱奴你过来。”
  归澜不明所以,复又跪回地上,膝行向前爬了两步。
  云夫人低下头,眼睛紧紧盯着归澜腿上包扎的布条,因为刚才的挣扎移动,那布条已经被伤口绽出的鲜血染红。她阴晴不定地说道:“贱奴,把那布条扯了。”
  归澜凄然惨笑,暗自后悔,难道是这几日他在龙傲池那里受宠一时得意竟忘了规矩?以前在宫中,没有云夫人发话,他都不可以处理伤口的。今天恐怕折磨还没有结束,他怎么如此大意了。他没有犹豫,咬牙将腿上包扎的布条扯下来,不在乎血肉粘连的地方再度撕裂。
  云夫人皱眉,沉默不语。
  归澜感觉到她不悦不满,他猜测着随后会有怎样的责罚。多数情况,他很可能会被剥光衣服吊在院子里,挨一顿鞭子。云夫人为他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光是鞭子就有很多根,送给龙傲池的那根实在算不得什么。
  有侍女用火拨子翻动火盆里的木炭,发出声响,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云夫人扫了一眼那发出声响的地方,归澜顺着云夫人的视线看到那烧红的火拨子不由自主打了冷颤。他记得过往例行刑责的时候,云夫人用铁钳烧热了或是火拨子在他身上烙过许多次,有时是为了止血,有时则纯属发泄。
  云夫人看到归澜眼中流露出的恐惧和绝望之色,已经猜出了他多半是误会,以为她要用那些东西折磨他。她心里就如同埋了一根刺,动一动两边都痛,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归澜恐怕永远也不会相信,她自己也觉得诡异,其实她刚才是真的生出了不忍不舍,再没有其他目的,就只是单纯赏他粥喝,而现在是想要为他疗伤。
  她缓和语气说道:“归澜,我是要为你疗伤。”
  “下奴谢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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