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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易牙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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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迟叹气,接口道。 

“白度被贬了。” 

“怎么回事?” 

卫非和卫朗对视一眼,卫非虽然不喜欢白度,可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觉得突然。 

白度这么参卫非龙轻寒也没对他怎么样,如今居然一个早朝他便被贬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迟苦笑。 

“还不是因为滟水决堤,他今早在朝上弹劾杜国舅私吞治理滟水水患的款项……杜右尚书仆射国舅大人当场就把白度给贬了,陛下脸色铁青,卫非,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先回宫去了。” 

一听这话,卫非显然没心思再停留,急忙忙和二人打了招呼,他走了。 

卫朗凝视卫非离去的方向半晌,突然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这两件事都和杜国舅脱不了干系,陛下反应如何?” 

卫迟也微笑。 

“陛下震怒,虽然没明显的表现出来,可我偷看他神色,已在强忍……无论如何,没有陛下的旨意,当廷将朝廷命官立时贬到边疆,杜国舅这回做得太过。倘若他们再有刺激陛下的大举动,再加上滟水决堤和吐火罗国欲攻击我朝这两件事,陛下恐怕不会再忍……” 



“这正是一个好机会,你打算放过吗?” 

卫朗回过身问卫迟。 

卫迟摇头。 

“当然不会放过,这段时间被他们烦得要命,再不想办法解决,倒霉的绝对是我们。话说回来,等杜国舅羽翼丰满,要对付他们可就更难了。” 

皱眉,卫迟想着,又觉得不妥。 

“现在机会很好,可陛下那样的性子,怎么让他下定决心呢?我们又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况且,我们真要直接介入吗?父亲与伯父手掌兵权,我们再参合进去,倘若引动诸将夺利之心,反而得不偿失。” 



卫朗沉吟良久,方道。 

“无需介入,只要提供一个引子便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要陛下下定决心,剩下的事他自己会去做……我们所要做的,是釜底抽薪。” 

卫迟讶然,忽而恍然大悟,而后大惊。 

“大兄,你……你这是在赌……你做这些,是为了他吗?” 

卫朗朝他意味深长的笑笑。 

“不断了他的希望,只能加深他的痛苦。假如他做不到,便由我来做吧……这不是赌,而是搏。” 



翌日,襄王所居殿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龙轻观看着卫朗,思绪迷茫。 

明明已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也闭门推拒了那人这么多次,今天也该是如此,可听他一句。 

“我要走了,这次来,是向你辞行……” 

心在那瞬间便慌乱了起来。 

不由人,不由己,那一刹那的光景,他忘记了一切。 

再见面,二人相对,却是无言。 

“你瘦了。” 

端详了那张面孔好久,龙轻观轻声说。 

“你精神很好……” 

卫朗平和的神情一如平素,微微笑笑,看不出什么异常。龙轻观发现自己依然猜不着他的看法,而在卫朗那双明亮的眼睛下面,他却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逃不过那样的眸。 

不由自主地垂了头,许是相见,才知情浓。 

以为忘记的思念,盈满心头。 

那夜月色灿亮,月光如泻,激|情过后,喘息未歇,他扶起无力的卫朗,缠缠绵绵的一吻。 

未曾印在唇上,却是在他的心口。 

龙轻观记得卫朗心跳的声音,他侧耳倾听,卫朗心跳的声音。 

那样轻微的跳动,在他的耳际,却如此清晰,他记得那样的声音,他记得…… 

这是他的切切情愫。 

而卫朗对他,龙轻观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曾明白。 

听说若是同性,承受的那方,受到的伤害比较大。 

他问为什么,卫朗明明没有必要这么做的。 

卫朗笑而不答,他逼问。 

卫朗还是不答。 

龙轻观记得那夜银亮的月色如纱,他们身上单衣色洁如雪,不经意时看到对方的眼睛,便是痴了。 

又是一场交缠…… 

记忆里好像还是昨日发生的事,那样明晰,而今日再见,可他们,已如陌路。 

他有放不开去的东西,而卫朗呢…… 

突然忆起卫朗来时的话。 

“你要走?去哪里?” 

吃惊的言语,带着些连自己也觉察不出的惶然,卫朗温和的看着龙轻观低垂的头,声音与他的神情一样温柔。 

“我要去宏嘉关,昨日上的奏本,陛下已经准了,立时启程……” 

言语未竟,已被人打断。 

“你一点也没有和我说……” 

急切的话同样被人打断,卫朗叹气。 

“你可有机会让我告诉你?” 

无言,是,他没给机会。每日里卫朗要来见他,都被他闭门不纳,假如今日不是卫朗说自己要走,结果也没什么不同,怨不得别人。 

龙轻观闭了闭眼,旋即又睁开。 

“要打仗吗?” 

卫朗悠然微笑。 

“也许……” 

“你今天就是来道别的?” 

黝黑的眼里有一层迷朦的东西,龙轻观在迷惑吧,他又开始动摇了。 

卫朗盯着他的眼,没有迟疑,轻声否认。 

“非也,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走之后,你忘记我,永远不要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龙轻观震惊地抬头,看到的是卫朗认真严肃的神情。 

他竟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 

一把扯住卫朗的衣襟,龙轻观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这不就是他要的吗? 

为什么卫朗自己提出来,他却觉得这样痛苦。 

“此去,我不会再回京城。” 

避开他的眼神,卫朗轻声言道。 

“为什么?” 

还是问句,渐渐弥漫开来的悲伤他掩藏不住。 

卫朗摸摸他的头,声音似笑又似叹息。 

“傻瓜,你都决定了,为什么还这样。这是迟早的事,我走,对我们都好……” 

这是卫朗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龙轻观就这样看着卫朗走了。 

他知道卫朗说得没错,假若自己真为下任皇帝内定人选,那卫朗就得离去。 

这是迟早的事,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他明明已经决定放弃了。 

可为什么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会有流泪的冲动? 

茫然地走入殿内,茫然地靠在书案旁边,龙轻观一个人发呆。 

好久,他才记起,这个时候他该开始读书。 

摊开了纸,内侍为他研墨,他提笔舔墨,想写字,一个失神,写错了笔画。 

无声叹气,摇摇头,正准备从旁边的一卷雪浪纸里再抽一张出来。 

可露出来的那张纸,却好像被人使用过。 

好奇地摊开,龙轻观看得呆了。 

纸上画的,竟然是他…… 

很传神的笔法,画得是睡时微笑的他。 

连龙轻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时,能有这样恬淡的笑容。 

忍不住为那样自己也不知的自己微笑开来,再看画角署名,却是“卫朗”。 

似乎心里有那么一角的地方塌陷了。 

这个人,竟是这样把自己放在心上吗? 

不觉,痴了。 

不觉,不能控制的脚步,往外走…… 

不能想,不思量,只知道,自己的步子。 

渐渐,快了。 



长亭、折柳、豪饮,似是送行人不变的景。 

宫内无长亭,但有柳枝。 

平朝都城在江南,虽是秋九月,柳条儿依然漾着鲜明的绿意。卫迟与卫非不免俗,在宫门口送别卫朗。 

“大兄,为何突然要走?有何缘故?” 

昨日卫非发现卫朗上表章要求去宏嘉关镇守,龙轻寒批准,却没有事先告诉他。因此卫非和皇帝大吵了一架,今日一早,趁着旬假之日龙轻寒不早起,他自己偷偷就出了宫来。 

卫朗忍着笑,看着卫非郁闷的面孔。 

“边关告急,我本武人,保卫国土也是应该,何须理由?” 

一句话便堵的卫非哑然无语,觉得是自己多事,郁闷的卫非抱紧“鬼鬼”,一边小声嘀咕。 

“好心没好报,早知道大兄你这样没道义,我为什么要和他吵架!” 

说着撇了头,怀里黑毛白肚猫却是觉得气闷,抓了抓,一扭身就跳下地去,挨着卫朗的靴子直蹭。 

气得卫非干瞪眼。 

“大兄此去,不知归期,小弟敬兄长一杯,兄长一路好走。” 

卫迟倒酒给卫朗,一边朝他使眼色,卫朗会意,接过杯子,微微点头。 

“卫非你有何打算,就这么呆在陛下身边?” 

卫非一呆,半晌,突然低下头去。 

“我能怎么办,最近吃惯了他做得寿桃糕,也只能呆在他身边。再没有找到新的好东西吃以前,怕是只能如此,为什么现在好吃的东西这么少?我还真想出去走走。” 

又象在说笑,又不象是说笑,卫非似真非真的话让卫朗和卫迟都有些傻眼。 

当真料不得卫非烦恼竟是这般,嘴巴这么叼的家伙可怎么诱?卫迟担心的看了一眼卫朗,卫朗却漫不经心的喝着酒。 

“听说西疆那里新来了一位饼师,做得天下第一好吃的饼。” 

喝完,他正欲翻身上马,衣角却被人拉住,回头,是卫非热切的脸。 

“天下第一好吃的饼?大兄你说真的?” 

卫朗正色点头,却是好笑。 

“那又如何,你不是要呆在陛下身边?” 

卫非别扭的看了看宫城,又看看地下,再看看他,迟疑。 

“那个饼到底有多好吃?” 

“听说很好吃,不过我还没吃过。” 

卫朗不在意的说着,卫非眼蓦然一亮,突然便又热切的翻身上马。 

“那我和大兄你一起去!” 

“……” 

卫朗和卫迟哑口无言的看着他,大概是不好意思,卫非大声嘀咕。 

“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当儿子的要尽孝心,本侯是去探望老爹和姐姐,没别的目的。” 

说完便一催马鞭,某人连人带马走了。 

走得也太快了,他真是一无所知吗? 

好半晌,卫朗才面无表情的问卫迟。 

“你还有没有准备备用马匹?” 

卫迟点头,拍拍手,随人又牵了一匹马出来,卫朗翻身上马,又听得卫迟言道。 

“这真行吗?西疆真有天下第一的饼师?” 

卫朗笑笑,笑容里有一丝神秘。 

“当然没有,要不这么说,卫非怎么肯走?他若不肯走,那我们的计划还能实行吗?” 

卫迟皱眉看他。 

“大兄你别故作神秘,看你这样悠然自得,定是已作了布置,为何还瞒着小弟?” 

“我已经派人去请天下第一饼师去宏嘉关等着了,这点你不用担心。倒是京里此后,需要你一人担待。” 

卫朗言毕,伸手拍拍卫迟的肩膀。 

卫迟目不转睛看了他半晌,突然道。 

“大兄,你真不打算回来了?” 

卫朗苦笑,看着天边悠游的云彩,悠然道。 

“我并无选择的余地,如今,也只是为了自己一搏。时辰已至,我走了。我此后怕是要飘零于异地他乡,可迟弟,我希望你能过得好。还有卫非,这家伙也不对劲,若是他不肯回来,待事情完成,你就请陛下把他逮回京城吧!” 



卫迟他倒不担心,可想起卫非,也不由得卫朗不头大。 

虽是自己的计策,但也担心这人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卫迟微笑点头,朝他挥手道别。 

卫朗回头看了一眼宫城,微微叹气。 

此去,他和他,是否再会有相见的机会? 

有计,还是心中无底。 

未来,有谁知道呢? 



来时,已是空荡荡一片。 

问看门兵士,说是卫朗卫非都走了,连为他们送行的卫迟,也入宫朝见皇帝去了。 

未曾留得一点痕迹。 

那个人,就这么离开了他,从此走了吗? 

想追,那一刻,他想追。 

龙轻观又问守门兵士,回答说是他们早走了。 

原来早走了,现在追上去,可否来得及?想迈步向前去,却在踏出右脚的时候,突然记起,身为亲王的自己,未得皇帝指令,不得离开京城一步。 

就算出了宫去,他也不能出这京城。 

身为王爷已是如此,若是身为帝王,岂不是更不得自由? 

纵然握有天下,却也是囚笼里的鸟! 

想要的,舍了的,得了和丢了的,孰轻孰重? 

问自己,茫然,一时追出来的冲动,如今如被冷水浇头,淡了。人,只能回转了头去,回宫。 

回旋身,身前却有一人。 

未曾料到会在此时出现的人。 

那个人是龙轻寒,不仅是龙轻观的兄长,也是当今的天子。 

年轻的皇帝不若平素,面色潮红,气喘不止,非但衣冠不整,只是胡乱披了件外袍,散着头发,似是忙乱之中出来,更让人吃惊的是,龙轻寒双足上并没有穿鞋。 

宫内铺砖道,虽不象街上土路粗糙,却也少不了细碎的砂石,龙轻观不知道龙轻寒怎么出来的,但他的脚上,已布满被砂石擦到的血丝。 

最让人惊讶的,则莫过于皇帝此时的神色,他焦急地左右四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而追在他身后,捧着衣冠带履的,在他注视之下跪了一地的内侍宫人,守卫皇帝寝宫的左右骁卫军人马,他却好像看不到…… 



不,更准确的说,是视而不见。 

“陛下?” 

恭恭敬敬地唤,一撩袍服,龙轻观正欲给龙轻寒行大礼,人尚未跪倒,肩已被一双手扶住。 

“免了,现在不必拘礼。襄王你可看到卫非了吗?我一路问过来,他们都说卫非出来了,怎么到了宫门口,却不见他的人?” 

问着,龙轻寒的眼睛依然忍不住游移四顾,依然看不到自己想见的人,情绪不由越发焦虑。 

昨夜他们因为卫朗出关的事情大吵,卫非气他怨他不护着卫朗,而他却是有苦难言。 

前日他前去给杜太后请安,杜太后言道让他二选一,要不逐卫朗出京,要不便与杜皇后诞育一子,以承皇位。 

后者那是背叛卫非他绝不答应,前者卫朗无辜,他也不能应承,正在为难间,杜太后又道。 

“若是二者皆不能,那陛下只能将舞阳侯逐出京去,流放南岭。本宫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皇帝喜欢卫非,那本宫也应允,元旦大朝会,文武百官番王外国使节皆来朝见之时,陛下可接见卫非一次。” 



他想反驳,反驳的话却被太后轻柔的否决。 

“孩子,你不是普通人,你是皇帝,你可以没有子嗣,可这个国家不可以,你必须确定好你之后的即位人选……这是为了国家,而一个好君王,不能不为国家考虑……” 

语重心长,欲驳而驳不得,太后的理由如此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得让龙轻寒全无招架之力。 

每日里他都爱瞧卫非无忧无虑的笑脸,对卫非而言,最大的烦恼也许就是没有寿桃糕吃,其余什么的,似乎都不放在卫非眼里。即使被人参得哇哇叫,这位舞阳小侯爷气得一晚上不理他,可第二天一早起来,卫非又是精神奕奕地朝他笑。 



也许喜欢当真没有理由,为了喜欢的人,即使要自己付出多些,也无怨尤。 

于是,当那夜这人把他压倒在床上的时候,心里竟是平静一片。 

若是喜欢,示弱点也无妨,反正没有别人看到。 

和往日相反,这回是他疼了痛了,那人却是沮丧的不得了,还嚷嚷着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听那理由,说是,嫌他没力气和面,做得寿桃糕没嚼头。 

他不爱吃那样的寿桃糕,所以…… 

龙轻寒讶然,本该生气,这是什么理由,可居然,心里竟在偷笑。 

这人,说成这样,他以为,自己当真不知? 

那夜,这个一向睡起觉来雷打不醒的人,却在他身边不合眼,守了一夜,不时偷偷端详他是否安好,清晨时分方才按捺不住睡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那一夜,他其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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