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名珠-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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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王府有护卫、有亲兵,可是没一个敢问,没一个敢拦。
到了侍卫营,龙天楼让把哈总管押在另一处,然后交代铁奎等八个留在侍卫营看守大贝勒。
铁奎道:“总座,侍卫营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华光道:“你懂什么,总座就是怕他们一一”
龙天楼摇头道:“我不是怕侍卫营,他们也不敢,我是怕那个女人那一伙,她跑了,一旦知道大贝勒已被扣押,他们很可能会杀大贝勒灭口。”
凌风道:“总座,他还不该死吗?”
“他该死,但是绝不能让他死在那帮人手里。小心看守,着意提防那防不胜防的东西。”
龙天楼交代完后就走了。
防不胜防的东西,铁奎等谁都知道,龙天楼指的是无影断肠落花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八个的命是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谁不知道厉害,个个脸上变色,马上开始了部署。
龙天楼回十五阿哥府,十五阿哥跟福康安显然都还没睡,一听说他回来,马上把他让到了书房里。
龙天楼显然没在意这两位为什么把他让进书房,没让他进后厅。
一进书房,福康安就问:“怎么样,还顺利吧?”
龙天楼沉住气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告诉十五阿哥跟福康安,承亲王仰药服毒,请示对策。
十五阿哥一听脸色大变,跳起来就要叫。
福康安一把拉住了他道:“你用不着这样,我早预料到了,承王爷很可能走上这条路,事实上他没有别的路好走。”
十五阿哥还是叫了出来:“这是什么事,你还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福康安道;“人死了,我像个有事人又能怎样?他引狼人室,害死了自己的妻女,事发后还曲意掩盖,极力袒护,再加上那个女人搭上了金铎,一旦整个案子呈进宫里,就算皇上不杀他,他还有脸活?难道这还能怪到咱们头上来?”
十五阿哥道:“话是不错,可是他总是个和硕亲王,一个和硕亲王仰药服毒自杀了,究竟非同小可。”
福康安道:“非同小可怎么样?”
“怎么样?皇上——”
“皇上怪不到咱们头上来,你放心。”
“你怎么知道皇上怪不到咱们头上来,万一……”福康安截口道;“这种事不能有万一,人要讲理,身为一国之君的皇上更要讲理,皇上亲自下的密旨,侦察这桩大阴谋,承王福晋是个重要关键人物,与其说承王是自感家破人亡,受不了打击仰药服毒,不如说他是畏罪,引咎自绝,皇上凭什么怪到咱们头上来。”
“就算皇上不会怪到咱们头上来,小福,承王是咱们的长辈,平素常见面,如今他因不幸而自杀,难道你一点都不一一”
“我都不怎么样?”福康安目光一凝,道:“别管我,我怎么样都无关紧要,我可以无动于衷,也可以呼天抢地,因为我不是储君,我的表现不影响我的前途,也不足以影响大清国朝野每一个人,你身为储君,皇上能毅然颁下密旨,让天楼办金铎,主要为的不是承王府的案子,为的是你,如今承王那个福晋成了重要的关键人物,要不是天楼,你是首当其冲受害的头一个,你还这不忍那不忍的,你能有这种妇人之仁么?”
福康安的这番话,说重并不算重,可却听得十五阿哥脸色连变,激动震惊的神情,马上为之平静了不少,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不让皇上知道—下呀!”
“为什么要让皇上知道,又为什么要经由咱们奏禀皇上?天楼是奉密旨办事,既有皇族牵涉在内,而且有亲王仰药服毒,知会宗人府一声就行了,该怎么办,那是宗人府的事,等他们奏察了皇上,皇上宣召天楼垂问,天楼到那时候再一五一十奏禀也不迟。”
不知道十五阿哥是认为福康安说的有理,还是因为方寸已乱,没主意了,他一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天楼,你连夜上宗人府去一趟——”
“不急,”福康安摆手道:“反正人死了,救不活了,早去晚去都一样,也不差这一会儿,天楼,你先上厅里去一趟,有人要见你,等了你半天了。”
龙天楼微—怔:“有人要见我,谁?”
福康安道:“礼王府的兰心。”
龙天楼心头猛一震,脱口叫道:“兰心……格格,她来见我干什么?”
“你去见见不就知道了吗?快去啊,人家等了你老半天了。”
龙天楼—时只觉得有点手足无措,他不愿见兰心,如果想见,早在礼王府就见了,可是他又想看看兰心。
毕竟他还是去了。
不知内情,不明了龙天楼心情的福康安,总觉得让人一个姑娘家,夜这么深、等这么久不好意思,何况兰心毕竟是礼王府的和硕格格。
龙天楼能多说什么,何况他也未必愿意说。后厅离书房不远,在没有护卫站班守卫的情形下,微透灯光,显得特别寂静。
龙天楼生似怕惊扰了谁,他尽量放轻了脚步,可是他没办法压制剧烈的心跳,那怦怦的心跳声,他自己都听得见。
偌大一个后厅,只兰心格格一个人在,龙天楼进厅的时候,兰心正背着身,对着墙上一幅字画凝立不动,入目那无限美好的背影,龙天楼心里泛起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难言感受。
猛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一下剧烈的心跳,跟那难言的感受,他轻轻叫了一声:“格格。”
兰心的背影先是震动了一下,继而转过身来,娇靥上,永远是脂粉不施,美目中的幽怨神色却加重了几分:“你回来了?”
“是的,刚回来,听说格格要见我——”
“是的。”
“累格格久等,请坐。”
“不坐了,时候不早了,说几句话就走。”
龙天楼没接话,也没问。
兰心格格自己接着又道:“你上礼王府去过了?”
“是的。”
“见过我娘了?”
“是的。”
“为的是跟礼王府报个信?”
“我认为该禀知老郡主一声。”
“你很懂礼,很周到,我也很感谢你还把礼王府当回事。”
“格格过奖,我应该的。”
“你是不是更应该见见我,告诉我一声。”
龙天楼心里一跳:“我已经禀知了老郡主——”
“金铎是她老人家未来的女婿,可是金铎更是我的未婚夫婿!”
龙天楼只觉得让人用针扎了一下,道:“我曾经请老郡主转——”
“为什么要我娘告诉我,你不亲口告诉我?我娘告诉我是一回事,你亲口告诉我又是一回事。”
龙天楼双眉微扬道:“我怕格格受不了这个大打击——”
“难道由我娘告诉我,这个打击就会减轻了?你可知道由我娘告诉我,对我的打击会更大!”
龙天楼一时没懂这句话,他也无暇去多问,道:“当时我也唯恐消息走漏,我急着去抓大贝勒。”
“这你尽可以放心,他是个宗室,身分不同于别人,他不会跑,也跑不掉的。”
龙天楼道;“格格此来,如果是来责怪我的话,我不敢置辩。”
“我不能责怪你,你是奉旨行事,我也不敢责怪你,其实这时候再责怪你,也太晚了。”
“我不敢,那么格格此来是——”
“我求求你,私底下高抬贵手,能对金铎有所宽容。”
龙天楼听得心里猛一阵不舒服,道:“格格原谅,龙天楼奉旨行事,不敢从命。”
“我知道你是奉旨行事,所以我求你私底下——”
龙天楼双眉高挑,道:“我直说一句,格格千万见谅,大清朝的事不关我这个江湖人,如果龙天楼私底下对他能有所宽容,我就根本不会插手这件事。”
兰心格格轻“呃”一声道:“这么说你跟金铎是私底下有怨隙?”
不知道兰心是真不明白龙天楼的心意还是怎么,她这句话问得够厉害。
龙天楼能承认是假公济私吗?
他道:“我以为格格知道龙家跟礼王府的渊源。”
“我知道,只是这跟金铎——”
“龙家欠礼王府的。”
“礼王府不这么想,也从没有这么想过。”
“可是龙家这么想,无时无刻不这么想,尤其这次我来京之后的所见所闻,使我认为龙家欠礼王府的更多。”
“你要是非这么想不可,我也没有办法,可是金铎是礼王府的女婿,如果你真认为龙家欠礼王府的,你这个龙家人理应对他有所宽容才对,怎么反而——”
“那就要问格格了,礼王府是不是真拿大贝勒当女婿,大贝勒是不是真拿礼王府当岳家?”
“我想这不必由我来回答,问遍内城各府邸,任何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承认。”
“任何一个人承认都不够,必须要礼王府的人承认。”
“礼王府也没人不承认这个事实。”
龙天楼目光一凝;“老郡主承认?”
兰心微微避开了龙天楼的目光:“她老人家承认。”
“格格自己也承认?”
“我也求你对他高抬贵手了,是不?”
“我只问格格承不承认?”
“那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不问事实,我只问格格心里是怎么想的?”
兰心格格一双美目突然凝视着龙天楼,娇靥上的神色显然有些激动:“你为什么只关心别人承不承认,你为什么待人苛,待己宽,你为什么自己不敢承认些什么?”
龙天楼猛一怔:“格格——”
兰心格格接着道;“我承认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今天我要是不承认金铎是我的未婚夫婿,谁能给我什么,谁能对我作什么承诺。别人害怕,我为什么不能害怕,别人不敢承认,我为什么要承认,别人不说心里的话,我为什么要说?”
龙天楼心神震颤,怔住了。
兰心格格似乎也惊悟自己的失态,娇靥上一阵飞红,继而转为苍白,缓缓低下了头。
霎时间,厅里的空气,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中。
半晌,龙天楼开了口:“格格,龙天楼该有所畏惧,您不该。”
“什么理由?”
兰心格格没抬头。
“前车可鉴,龙家不敢再害人,不敢再欠债。”
兰心格格猛抬头:“这就是你的理由?”
“难道格格认为还不够?”
“你要知道,我刚才也说过,从当年到如今,我娘从没有抱怨过。”
“老郡主从不抱怨,那是她老人家仁厚,是她老人家宽怀大量。”
“而毕竟,她老人家这一生已经很充实了,你们谁想到过没有?”
“格格——”
“如果你问我今夜真正的来意,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要听你一句话,至于说是为金铎,众所周知,我是他的未婚妻,出了这种事,我不能落人话柄,我不能不来。”
“我只知道自己——却没想到格格也——”
“有些事是很奇妙的,也不一定非说出来,非让人知道不可,也许上天见怜,上一代未了的,该由这一代来了。”
“这么一来,我办金铎,岂不成了一一将来又置格格于伺地?”
“我不怕,你怕么?你能否认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私情?你刚才说过,大清朝的事,跟你这个江湖人无关。”
“格格有没有想到,这会给礼王府带来一—”
“真说起来,我母女已经不是礼王府的人了,知女莫若母,我娘并没有告诉我什么。”
“这——”
“我刚说过,我要听你一句话。”
“格格,我的说法怎么样,跟怎么办金铎,扯不上关连!”
“本就不该,刚我也说过,我是不愿落人话柄,不得不来。”
“真要说起来,怎么办金铎,我做不了主——”
“我知道,你无须多说,我在等你的话呢!”
“格格,非要说出来不可么?”
“你可以不必让任何人知道,可是你必须让我知道。”
龙天楼心跳加剧,犹豫再三,暗一咬牙道:“我只能这么说,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希望是两个——”
兰心格格的娇躯倏起轻颤:“不,四个。”
龙天楼一怔,旋即道:“那最好不过,我是怕老人家不愿意——”
“我会求老人家,我能让她老人家愿意。”
“我求之不得。”
兰心格格扑簌簌落下两行清泪,颤声道:“够了,这就够了。’倏然垂下螓首,一双香肩耸动好厉害,只是没出一点声息。
龙天楼默默地望着她,没说话。
片刻之后,兰心格格举袖轻轻拭泪,抬起螓首时,那长长的睫毛上,犹挂着晶莹的两颗泪珠,她看了龙天楼一眼,娇靥上突然泛起一抹酡红,又低下了头:“我出来太久了,该走了。”
“格格怎么来的?”
“我有车。”
“我还要赶到宗人府去,不送格格了。”
“你要把他送交宗人府?”
“不,是承王爷仰药服毒了。”
兰心格格猛抬头,娇靥上满是惊容,失声道:“怎么说?承王——这是为什么?”
龙天楼把美福晋牵涉在内的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但是他没让兰心知道美福晋跟大贝勒的关系。
不为别的,他毕竟仁厚,这种事,他不愿多让一个人知道。
谁知道,静静听毕,兰心格格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造的罪孽够大了。”
龙天楼心头一震,没说话。
兰心格格头一低道:“你去宗人府吧,我回去了。”
她转身向外行去。
龙天楼跟出了后厅,一声轻喝:“来人。”
一名护卫疾掠而至,恭谨躬身:“总座!”
龙天楼道:“护送兰心格格回府。”
恭应声中,那名护卫跟在兰心格格之后走了。
望着兰心那无限美好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龙天楼心里一时百念齐涌,五味杂陈,平静了下自己,他正要走。
只听福康安的话声传了过来:“天楼。”
龙天楼停步回望,福康安从画廊那头快步走了过来:“兰心走了?”
“刚走。”
“我忘了告诉你了,你不要上宗人府去了,跑一趟裕王府就行了。”
“裕王府?”
“这时候宗人府没什么人在,底下人办不了什么事,裕王是宗令,把事情告诉他,让他忙去吧!”
“谢谢贝子爷,我这就去。”
龙天楼要走。
福康安及时又道:“那是个倔老头子,不过你奉有密旨,用不着怕他。”
“谢谢贝子爷,没有密旨,我也不怕。”
龙天楼走了。
福康安站在画廊上,一直望到龙天楼不见。他会做人,够意思,绝口不问兰心都说些什么。
出了十五阿哥府,龙天楼才想起,忘了问福康安,裕王府在哪儿,怎么走了。
好在内城里有巡城的禁卫军,碰上一队,表明身分,一问裕王府的所在时,才猛想起,裕王府他去过,就是那位海珊格格的家,龙天楼皱了眉,可又不能不去。
到了裕王府大门外,天色都快五更了,这时候的夜色最暗,好在裕王府门口那两盏大灯还没有熄灭,站门的亲兵正在换班,龙天楼表明身分,要见裕王,带队的蓝翎武官面有难色,本来就是嘛,哪有在这时候求见的?可